第一景

    （灯光亮。空姐上，给乘客送饮料。）

    空姐

    诸位旅客，可以醒了，可以醒来了。这位先生，您睡得好吗？睡得满意吗？睡眠质量高吗？噢，您还想睡？噢，您不想睡了……

    （赵拿望远镜看。）

    美女

    呵，我的故事写到哪儿了？我怎么一下子老了四十年，满脸都是皱纹。（捂脸）而你又在看什么呢？

    赵 看我的童年，看我怎么一点一点变成这样了，看我怎么一下子变成了另一个人……

    美女 你看到了吗？

    赵 看到了还有什么意思？就是看不到才要看呐。（看）

    理查 看到战斗机为我们护航了吗？

    赵 看到了，飞机翅膀上还挂着礼物呐，好些呐……

    小姬 礼物？太好啦，都有什么呀？

    赵 什么都有！有竖琴，有红酒，有蜂蜜……

    理查 飞行是奇妙的。不是吗？

    美女 是，肯定是，我的眼睛好亮啊……

    戴安 好像飞行是魔术，什么都能变出来。

    理查 你兴奋吗？

    戴安 有一点。

    理查 嘿，有芭蕾舞鞋吗？（赵应声有）

    你应当穿着芭蕾舞鞋走在鹅卵石上，跟我一起跳舞……

    美女 一架黑色飞机，一间辉煌大屋，一件稀世珍宝，它发光，我们就迷航。

    理查 是朗诵还是预言？

    美女 Both，（头靠在赵肩上）其实我很想把我的头放到一架秤上，秤秤里面的一切，全是希望！全是！

    赵 那就再来一块黄瓜皮吧。（美女仰在椅上，赵往她脸上贴黄瓜皮，橘子皮。）

    美女 我觉得前方就有这么一架秤在等我……

    （小姬拿着望远镜继续搜索。）

    第二景

    （广播：诸位旅客，早安！我们现在的飞行高度是一万零八十六英尺，距离我们的目的地还有三千四百五十公里，飞行时间大约需要三小时十五分钟，现在的北京时间是凌晨五点四十八分，在到达目的地之前，现在带领大家一起做放松操。）

    空姐 该活动活动了。

    （赵先站起）

    空姐 请先不要起立，不要急于起立，先蹲下，请蹲下。

    赵 蹲下？拘留呵！

    空姐 养生！蹲下，集体下蹲，这有利于降落时身体重心移位。

    赵 重心移位还是五官挪位？（众人蹲下）

    空姐 蹲下，然后回想，回想你的旅程，你的睡眠，梦境，然后回到现实。

    赵 回想我的前世先祖，然后……

    空姐 蹲下，蹲好，蹲直。

    赵 我站都站不直。

    空姐 蹲下，放松，放松然后缓缓起立。

    （众人起立）

    空姐 闻花香，深呼吸，深情地，有吸入感地扩张肺部，请跟随我。

    （做各种姿态，众人跟随。）

    空姐 一二三，二二三，三二三……

    赵 八月十五，八月十五，我这么觉得就跟老龄集体征婚活动似的。

    美女 可不，一眼就相中了你，七夕相会。

    空姐 嘘……请勿打扰他人，要集体一起做……

    声音 三号不用力，三号请注意。

    众 三号？三号是谁呵？谁是一号呵？

    （空姐击掌）

    空姐 现在请做二号体操，一二三，一二三，一二三，

    （众人端坐，空姐面向众人，双手交叉，猛击掌。）

    空姐 一二三……

    （众人大笑）

    空姐 一二三……

    （众人止笑）

    空姐 一二三，从左边开始。

    （众人双手叉腰，端坐，活动颈部。）

    空姐 一二三，右侧。

    （众人活动右侧）

    空姐 好，一二三，一二三，一二三……

    （众人合目冥想，音效一些空盆子掉到地上的声响，空姐在地上拾捡什么，众睁眼。）

    空姐 合目，合目，合目。

    （众合目）

    第三景

    （空姐推车出来，广播诸位旅客，请选购免税商品，各式名牌香烟，酒，香水，手表，化妆品，钱包……）

    赵 就是让您花钱。

    空姐 买一送一。（众无语，不看空姐，空姐蹲下来，笑容可掬地对着理查。）您不想买点什么，送您太太，您的宝宝？

    理查 我没有。

    空姐 那您呢？买一样送宝宝。

    （众无语）

    空姐 多少总要买一样吧？

    戴安 你先给我来十瓶香水吧，再加二十支口红，全要名牌。

    美女 多少？十瓶？

    戴安 香水又放不坏。来，一人先来三瓶。（分给小姬和美女。）

    美女、小姬 不不不，不能让你破费。

    戴安 再来俩望远镜，高倍数的。

    空姐 没有望远镜。

    戴安 那就要打火机，要高级的，领带，还有XO，反正是男人用的，一样多来几个，能用信用卡吗？

    理查、赵 不可以，不可以，这是哪的事儿啊！

    （众人一起上前摁住戴安娜的手。）

    戴安 就要过年了，送给你们一点小意思，我心里舒服。

    众人 不能买了，这不可以，这不行……

    美女 空姐，你快走吧。

    戴安 不能走，您这一车，我全要了……

    众 这太过分了，这不对啊，这是怎么啦？

    （戴安娜晕过去了。）

    空姐 她会醒过来的，这是购物冲动，你们不要什么吗？

    小姬 我就要这个，还得买一送一，两个。

    空姐 这个不送。

    小姬 那买什么送呵？雷达表？

    空姐 雷达表送一张彩票，抽奖抽准了能抽出一辆宝马，购物两百美元以下者也可以直接购买彩票，十五美元一张。

    理查 两张。

    小姬 先拿十张吧，（掏出钱包）噢，要不下回吧。

    空姐 我可以肯定，本次班机的幸运大奖已经可以说非十七号A莫属了。

    理查 戴安娜，我们可以一起到墨西哥旅行去了。

    空姐 此次大奖的中奖者将会去摩洛哥沙漠，一周全程免费旅行，并包括其亲属及宠物，此次奖项将一次性在年底兑现。

    理查 就是说还得等九个月？

    空姐 不是等待，是要继续乘坐本航空公司的飞机，大约只需再乘坐十六次，您就可以免费去摩罗哥了。

    赵 十六次他都到火星了，十六次他都变成木乃伊了。

    空姐 十六次就是若干次，详情请见Miles&More的推销活动介绍，如果您成为了Miles&More的会员，根据您的旅程积分，您将享有各种优惠待遇。

    （广播：亲爱的旅客Are the four walls of your home starting to make you feel confined? If so, here's an opportunity to take a trip to expand your horizons and earn lots of miles while you' re at it Book your flights to the most beautiful destinations in the world now, and you will earn double award miles on scheduled flights for the next 5 months! Fill your mileage account now with new experiences. Enjoy your fly! 空姐发给旅客Miles&More的会员单。）

    理查 我不要了。

    空姐 那不可以，这关系到本公司的信誉，这已不再是您个人的事情了。

    赵（对理查德）请勿激动，请保持理性。

    第四景

    空姐 说说，都说说，说说你们都忘了什么？

    赵 都忘了还能说出来吗？

    空姐 就是要你说一说。

    小姬 我说不出来。

    戴安 我想不起来。

    理查 我记住了我应当遗忘的。

    赵 我什么也记不住，什么也忘不了。

    美女 遗忘是大家的事。

    戴安 空气正在包围我们。

    美女 我们应当拥抱（抱自己）。

    戴安 你应当拥抱火。

    赵 我们应当放弃。

    戴安 我们正在被缩小。

    赵 因为我们已经扩大了世界。

    空姐 你们全都想起来了？

    赵 我爱起飞，我不爱降落。

    戴安 你要乖，要对别人有礼貌，听到没有？听好了，乖，不乖就打，不许叫，叫了也打。

    理查 你对狗说话吗？

    戴安 我对你说话。

    空姐 好好想，好好说。

    理查 我想起来了，我说，我说……飞机什么时候起飞？我想起来了，飞机并没有起飞。

    赵 我也想起来了，牛尾汤，罐焖牛肉，水煮牛肉，红烧牛肉，干煸牛肉丝，葱爆牛柳，夫妻肺片，牛百叶，牛腩，牛肚，牛舌，牛筋，牛血，牛蛙，牛头马面，牛鬼蛇神，还有什么来着？四蹄踏雪，牛头不对马嘴。哎，要我签字吗？画押？摁手印，以示证明……

    空姐 想起来了吧，你们会想起来的，接着想。

    （众人合目冥想，似打坐状。空姐下。）

    第五景

    （开始喷烟雾，烟雾弥漫。广播“亲爱的乘客，还有一小时十八分，我们就要到达纽约国际机场，现在我们要按照规定例行消毒，请予配合。谢谢！”美女作家不停地咳嗽。）

    赵 放毒气了，他妈的，又来了。

    众 憋死人了。

    （舞台上方警报符号亮，众人都看不见。）

    （紧急灯开始闪烁。）

    （广播诸位旅客请注意，由于天气原因，飞机无法在纽约机场降落，我们正在返航，请诸位原谅。）

    众 天啊，天啊！

    理查 对于飞行来讲，返航完全算不上什么问题，别那么悲观，答应我。（抓住戴安娜的手。）

    戴安 谢谢你总是那么镇定。（握住理查的手。）

    美女 我已经走到哪里了？还要往哪里走？

    赵 跟我一起回我们的岛上去吧。

    美女 回不去了。我回不去了。

    赵 跟我一起，就能回去。

    美女 不，回不去了……

    小姬 啊，爸爸妈妈，（扑上去搂美女和赵）我爸爸妈妈从来没有这样搂抱过我……

    赵 我爸爸也没这样搂过我。

    美女 因为爱不是那么容易到来的。

    赵 所以它也很难离去……

    第六景

    （突然紧急铃声响，灯光全灭，只有紧急灯在闪，广播“诸位请注意，请您摁座下开关，里面有救生衣，救生艇……”，突然，氧气面罩全部都弹射出来，一只一只悬在空中。空姐出现。）

    小姬 这是真的？

    （她把套头衫抽紧只留一个鼻孔。）

    美女 什么真的？真的什么？

    赵 什么时候都是真的，都是假的。

    戴安 都是假的。

    理查 真的还是假的？

    美女 不是真的，绝对不是。

    空姐（对每一个人）请交给我。

    （众人一一交给空姐手机，手表，耳环，护身符……）

    空姐 您的呢？

    美女（把电脑交上去）我都写在上面了。

    （赵往盘中吐了一口气。）

    空姐 诸位还有什么遗物需要移交吗？

    理查（送给空姐一个飞吻）给你。

    戴安（也送给空姐一个飞吻）我也送给你。

    空姐（作接受状）非常感谢。

    （众人带上氧气面罩。）

    （以下对话变为字幕，对话没有声音。）

    理查（对安娜）我们也相遇了，相遇了又错过了。

    安娜（突然说不出声来，只能看到她的嘴在动。）也许没有，还没有。

    理查 too late or too early?

    安娜 too late.

    理查 so, in the next life?

    安娜 no, in this life.

    （理查作呼喊状I love you.）

    （戴安娜摇头又点头，点头又摇头。）

    （摄像师突然开始大声喊叫。）

    （美女拥抱自己，赵也拥抱自己，小姬也拥抱自己。直到众人突然起立走到一起，互相拥抱。）

    （摄像师和空姐都走过来加入。）

    （广播：旅客们请注意，请您回原座位，请您回原座位……声音突然切断。）

    （众人不动，搂抱着。）

    （紧急灯仍在闪烁，众人仪式般伫立。）

    （字幕众Nice to meet you, so do I. Hope to see you again. See you. Goodbye. Adie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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