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周子雄。他可是进了堡垒。终于逃不掉,自打和她结了婚以后。
“自打”那以后,这个堡垒越来越坚固,一天比一天难以攻破。这个堡垒没有缝隙,没有出口,这个堡垒真厉害啊。这个由妻子亲手筑出来的一个名叫“家”的大碉堡。
起初可不是这样。起初如同每一个男子,经历过的每一次“正常”的情感波动、冲动、激动、感动等等带“动”的动词。
接着,他们俩结了婚。她带他进入了这个不是由砖、石、钢筋混凝土等建成的“军事建筑物”。他是信任她、喜欢她、爱她的,因此乖乖地和她走了进来。
她是多么温柔啊。永远是笑眯眯的。笑眯眯地纠正了他的一切坏毛病、坏习惯、坏想法。那么地细密、精确,那么地及时,那么地“科学”。
如果要说一说,那就从周子雄早晨的一睁眼开始吧。
一睁眼,他看到的就是一杯水。是她递过来的。水温合宜,他必须一口喝下。喝这么一杯水的好处,她是告诉过他的,不喝的坏处——那是非常危险的。好了,可以下床洗漱了吧。他刚打开水龙头,她就赶紧跑过来告诉他仨字:从军团。这仨字声音不大,却把他吓得心头一颤。他差点忘了,早晨的自来水管里有许多危害身体的“从军团”。他差点让“从军团”跑进自己的身体里,多吓人。多危险。他将水“哗哗”放走了一会儿,消灭了里面的“从军团”后,那么,该刷牙了。她站在一旁,温柔地、笑眯眯地说:慢慢刷噢。两颗两颗地刷噢。——要漱口了。——漱干净噢,听说牙膏可致癌噢。她整天“噢噢噢”的,他不知道她从哪里了解到这么多的精细的知识,他不知道这是谁教她的,他妈以前怎么没发现。亏他妈还是一个医生呢。真是太危险了,幸亏遇见了她,不仅美,而且善良,重要的是,懂科学。
这样的日子,过一天是美的,过两天是好的,过三天是又美又好的……接着过,他过了一年,两年,三年。今年是第三年了。
三年来,她把他身上的很多她不能容忍的习惯都一一地纠正过来。以前他爱交朋友,现在他也不交了;以前他爱饮酒,现在他也不饮了;以前他晚上八点以前必在外,现在八点以前他必在家;以前他还爱看电视,现在他也不看了;以前他做事从来没想过后果,现在他想着后果便什么也不敢做了;以前他还爱啃鸡爪呢,现在他什么也不想“啃”了。
她改变了他。这果真不可能办到的事她竟然办到了。她不仅仅是一个妻子、母亲,还是一位老师、校长。这一切,她笑眯眯地就办到了。如果说从前他还让她有些不如意的话,那么现在她对他真是太满意了。因为,他说话,他笑,他做事、吃饭、走路时的姿势,接电话时第一句“喂”声,都是按照她说的那样去做的。
她不是他的母亲,但把他塑造成了她的影子。她温柔地、可人地、笑眯眯地将他塑造成了她的模样。
日子久了,他不是快乐的。他也不是心甘情愿的。他甚至反抗过、斗争过,像英雄董存瑞一样,来炸掉这个“碉堡”。但是,他怎么能那么容易地炸了它、毁了它、抛弃了它呢。这个建筑物不是由砖、石、钢筋混凝土组成的,但强似用砖、石、钢筋混凝土组成的一个建筑物。它是由一个女人的爱、温柔、呵护、感性、性感等好处筑成的堡垒。让一个男子,从这样的堡垒中逃出去,不是太难了吗。
况且,他有一天终于为自己寻到一个机智的、连哥伦布都没有发现的“礁石”:从这个碉堡里杀出去,杀出一条血路来,那么,还不是为了进下一个大碉堡吗。
这个想法变成了一把利剑,逼退了他一生的胆量与英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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