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别只闻花生香-古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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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志学

    丁一未届而立,其书学造诣已在古城闻名遐迩。

    在书协举办的“黄河风”书法大赛获奖作品展览会上,一位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者初见丁一的作品,便目光一亮,连呼:“妙,妙啊!运笔老辣、结体险奇,章法出神入化,韵味古朴中透着玲珑、老拙中含着奇趣啊。”当他得知作者是一位年轻人时,连说:“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老者惊喜之余,便拉着丁一的手切磋书艺。丁一也觉得眼前这位老先生虽说眼生,但一定是书学前辈,因此毕恭毕敬。

    当老者听说丁一至今仍用砚台磨墨时,大为惊奇。眼下,人们的时间观念越来越强,谁还去慢腾腾地磨墨?眼前这位年轻人能承袭古风,无视现成的“一得阁”墨汁之类,肯定悟出了书家高雅情趣之所在,或对墨色的枯润浓淡极为考究。老者觉得他也肯定也有不俗的文房四宝,当即便请求丁一带他去府上拜访。

    丁一不好推辞,只好把老者领到家里。老者观赏了他的笔、墨、纸,并没有多说什么,当他顺手拿起丁一常用的那方沾满陈墨、通体墨乌的砚台时,忽然一怔,眼睛里立刻射出一种奇异的光彩来。他双手微微颤抖着,表情由惊异渐呈激动,快步走到阳台上,借着室外的光线翻来覆去看了很久,结结巴巴地问:

    “小伙子,这……这方砚是哪儿来的?”

    “家父留下来的。”

    “他没有对你说过什么吗?”

    “唔……”

    “令尊是做什么工作的?我能拜访拜访他吗?”

    “这个……他是大学的美术教授。我没出生时,他已经……跳楼去世了。”

    “哦,对不起,对不起。哪一年……”

    “六七年。母亲说,他不肯承认自己画的墨竹是‘大毒草’。”

    “哦……唉——”老者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宝砚哪,宝砚!稀世珍宝!”老者小心翼翼地把砚台捧在手里,继续说,“你的字之所以那么古朴、拙巧、险奇,除了你苦练的功底之外,应该也与此砚有关。”接着,老者把砚台轻轻地放在案子上,手拂长须叹道:“我平生所藏,不及此砚。你这方砚是历史上有名的‘黄河澄泥砚’,是用黄河壶口下游极细的红泥,经挑选、水漂、制坯后,烧制而成。此砚磨出来的墨,不滞不枯、细腻润滑、手感绝妙;更可贵的是,剩墨存放在澄泥砚里,即使在三伏天,也不枯干,不发臭,非一般的石砚可比啊!据说,书圣王羲之的《兰亭序》,即是用此种砚台研出来的墨书成。没有‘澄泥砚’,哪来那千古不朽的‘天下第一行书’?可惜啊,这种制砚工艺,元朝之前就失传了。因此,‘澄泥砚’也就传世极少。我活了快一辈子了,连乾隆皇帝的御用‘端砚’都有收藏,苦苦寻求,就是无福见到‘澄泥砚’,想不到今天在这儿得偿夙愿,我不枉此生啦!”

    丁一听呆了。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经常拎来拎去、磕磕碰碰,用了这么多年的砚台,竟是一件稀世珍宝。它委屈了不知多少个春秋,今天才遇到识宝之人。激动之余,他忙把那方沾满污迹的吉砚拿到洗手间,反反复复、一丝不苟地冲洗得一干二净。

    老者提出愿以平生所藏的古玩字画换这一方宝砚,丁一唯唯喏喏。老者看出丁一的心思之后说:“君子不夺人所爱,我无此洪福。你要仔细珍藏,好好待它……我以后只要能走得动,会常来看它。今晚如方便的话……小伙子,能不能答应我陪它一夜?”

    丁一甩着手上的水珠说:“老前辈,当然可以了。不是您慧眼识宝,我哪会知道它的珍贵呢?”接着就找出一块新毛巾反复擦拭古砚上的浮水,但怎么擦都好像有一层水汽罩在上面。老者说:“这就是‘澄泥砚’的珍贵之处,这水汽,你放多久也不会干!”

    丁一听了这话,把古砚放进了新买来的微波炉里,想烤干上面的水汽。谁料刚按下电源开关没多大一会儿,古砚“啪”地炸成了碎片儿!

    老者和丁一都惊呆了。

    良久,老者的眼睛里淌出了两行清泪,疯了似的打开微波炉门,颤抖着双手捧出了古砚碎片儿。碎片儿灼得他的手掌直冒青烟,老者浑然不觉,嘴唇哆嗦了半天,长啸一声:“爱之,害之啊——”一口鲜血喷溅在古砚的碎片儿上,栽倒在丁一面前!

    丁一慌忙哭喊着去扶老者,喊了几声他才想起,他还不知道老者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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