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张雪佩的体质较好,很少生病,因此总是她担心石屏的身体,石屏也从来没想到,爱人会走得这么急。2001年4月,妻子说身体不舒服,6月才到医院进行检查,发现肝功能有问题,便在门诊打点滴,事实上,这就是前兆,可惜当时并没有引起重视。
到了7月份,张雪佩开始发高烧,住进洪都职工医院,检查发现黄疸指数很高,医生说很严重。石屏想让张雪佩转院,但她不同意,说转到哪个医院都是一样。后来,请上海瑞金医院的专家会诊,确定为重症肝炎,并开了急救药,职工医院专程从上海调药,但医治无效。这时候,石屏便想将妻子转院到上海。但医生建议,情况比较严重,不宜转院,怕路上出问题,保守治疗为好。这个时候,石屏还安慰爱人,“只要不是癌症就可以治。”
后来,张雪佩的哥哥多方打听,认为可以转院,但到上海住院很困难。于是,8月下旬在中航技上海分公司的帮助下,转到上海中山医院。这个时候,她的精神状态还是很好。因此,石屏一直没有灰心。经上海专家会诊,重新确认是重症肝炎,医生告诉石屏,做好思想准备,这种病的治愈率很低。石屏说,你只管治病就好。
不久,张雪佩的病情开始恶化。由于对爱人的担忧,加上长时间的奔波,石屏这个时候也开始咳血。他担心是肺炎复发,怕感染张雪佩,住到了外面,又为了不让张雪佩知道,石屏偷偷挂了急诊号,打点滴。9月5日上午,张雪佩问石屏,你怎么了,为什么出去住呀。石屏说,没事,大概是支气管炎犯了,医生开了消炎药。爱人看着石屏说,香烟一定要戒掉。以前,张雪佩从来不说这样的话,她总是告诉石屏要少抽,抽好一点的烟,不要抽劣质烟。她让石屏回来住,说不会感染。晚上,石屏还未入睡,张雪佩的病情就恶化了,于是请求急救。
9月6日凌晨,张雪佩去世了,从住院到离开只有39天。
陪妻子走过的最后一段日子里,石屏一刻也不愿意离开她,天天守在她身边,照顾她。这个时候的石屏才明白,这辈子他亏欠妻子实在太多太多。石屏总是对妻子说,等不那么忙的时候就好好陪她,带她出去走一走,玩一玩,看看祖国的青山秀水,看看曾经患难与共、共同生活工作过的地方。可是石屏总认为来日方长,总会有机会。他手头总有很多事要处理,如果搁置下来,会影响他人的工作。但是这种状况是无休止的,这就铸成了石屏永久的遗憾。
有人说,石屏不管遇到什么情况总是有信心。对爱人的病也是这样,看到爱人总是那么清醒,还在操心家事,他不信厄运会到来,甚至在医生通知他准备爱人的后事时,他仍不失信心。突然爱人的病情恶化了,真正停止呼吸了,他受不了了,他抱着妻子号啕大哭,这样的哭声谁也没有听过,吓坏了身边的儿子,赶紧把石屏拉开。回到家里,他看着妻子的照片,回顾着他们几十年走过的历程,一幕幕涌上心头……
刚结婚时,两人工资不多,床、饭桌、凳子都是公家的,而石屏给母亲寄钱是雷打不动,有时还给困难的兄姐寄点钱。一点钱分成几处用,妻子从不多嘴,并且这些钱都由她寄出,而她总是自己节省些,计划着用,过着紧巴巴的日子,即使生了小孩也是如此,她的两个儿子都是穿改过的旧衣服,很少买新衣服。
为了节省时间,也为了省点钱,几十年来,石屏和妻子总是相互给对方理发。自打结婚起,身上穿的毛衣、毛裤和毛背心从没买过,全是妻子织的,每1~2年就要织一次,即便是后来生活条件好了,她也是坚持亲手织,一针针、一线线饱含了妻子对自己的深爱!
下放高安县时,因自己总是忙,她一个人又带孩子,又上班,石屏不在时,还要挑水、做饭,她还学会了开小拖拉机,当地农民都说她又勤快,又能吃苦,不像个城里人。在湖南湘西的深山老林里,种菜、浇地、养鸡,还要当老师,她样样拿得起,放得下,为了丈夫,为了这个家,从没做过农活的妻子竟是如此坚强、能干。她学会了做馒头,有人就爱吃张师傅做的馒头。
K-8刚实现首飞,接着又是教8,石屏更加繁忙,经常披星戴月,早出晚归。妻子自己也很忙,还有提前上班的习惯,但她总是尽力做好家务。
中午,石屏有午休的习惯,妻子将水果去了皮,削成片,放在显眼的地方,提醒石屏吃。否则,石屏匆匆忙忙上班,就不会想到吃水果。
在几十年忙忙碌碌的日子里,他俩从没有红过脸、吵过嘴,总是那样互敬互爱,相濡以沫。
很长时间,石屏都不相信妻子真的离开了自己。家里一切如昨,妻子看过的书,妻子一针一线织的毛衣,妻子最爱的歌碟,妻子给石屏理发用的工具箱,石屏从来不动,他也不让任何人动,妻子的手表从未没有停过,一直摆在书桌上,看着妻子的照片,石屏似乎仍然能感觉到妻子均匀的呼吸,感受到妻子温热的气息,感受到妻子依然默默地支持着他,感受到她音容依旧。
然而,当意识清醒的时候,石屏便会撕心裂肺地痛。愧疚、自责与孤独轮番折磨着他。他愧疚,平时要是多抽点时间陪陪她,她不会带着那么多石屏一直没有兑现的承诺离开,也许她会少一点遗憾;他自责,如果早一点重视她的病情,早一点治疗,或许这只是一场小小的病,而不会成为永别;他孤独,没有了妻子,他的生活失去了重心,心似被掏空了一般,没有依靠,没有寄托。2008年的清明节,石屏写下诗句:远方旧友终是远,近处儿孙岂能近,如影随形卿何在,九天洒泪听泣声。
多少年过去了,石屏对爱人如此思念,令人感慨!
石屏与爱人一起生活了41年,是共同的理想把他们紧紧地连在一起,他们同为飞机设计师,曾许下心愿,为了航空强国的明天要携手并进。多少年来,为了共同的目标,他们风雨同舟、相濡以沫。石屏常常对爱人说:“你是对我最无私的人。”
石屏安排好爱人的后事之后,回到家里总是流泪,人消瘦了很多。有的朋友从外地来到南昌,有的写信,甚至有人从国外打来电话,安慰石屏。也有人建议他去疗养,好好散散心。然而,石屏知道,他不能一个人走出去。他必须回到岗位上,回到人群中,必须跟人交流,必须投入到工作中,他想让繁忙来冲淡悲伤。石屏想起,2001年8月2日,那是爱人服用上海调来的急救药的第一天,工厂来电话说,国家科研成果评审组来听K-8研制工作汇报,作为总设计师,石屏最好到场。石屏当时很为难。妻子说:“工厂待你这么好,你应该去,这里有儿子,不用担心。”石屏便去了。是啊!回到岗位上去,这是妻子一直以来对自己工作的支持,也是她的愿望。石屏只有再度投入工作,以慰爱人在天之灵。
洪都自1951年成立至今,几十位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中央领导人把关怀留在洪都这片红土地上。
2001年,这个古老的航空企业迎来了建厂50周年。6月1日,初夏的江西,青草芊芊,一片盎然生机。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江泽民来到了洪都。在视察中,江泽民十分高兴地参观了K-8教练机,坐进了前驾驶舱,对K-8飞机的性能给予了充分肯定。兴致勃勃的江总书记亲切接见了总设计师石屏,并邀请石屏一起在飞机前合影。总书记亲切的关怀,殷殷的叮嘱,让石屏更加深感责任的重大。光荣召唤着理想,他感到全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心里涌动着火一样的热情,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为了祖国的强盛,他愿意竭尽一生,奋斗不息。
是啊,一辈子与飞机打交道,飞机已经成为石屏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牵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K-8飞机离不开石屏,石屏更离不开飞机。人们尊敬他,爱戴他,党和人民更没有忘记他对祖国航空事业的卓越贡献和辉煌成就。石屏先后荣获了江西省劳动模范、优秀共产党员、科技精英,航空工业有突出贡献专家、劳动模范,江西省科学技术特别贡献奖,全国优秀科技工作者,全国杰出专业人才,全国劳动模范等称号,荣立中国航空工业总公司一等功4次,获得了航空工业的最高荣誉“航空金奖”。
2002年7月,石屏出席“全国杰出专业人才表彰会”并作先进事迹报告。同年8月,又被中宣部确定为“爱岗敬业、无私奉献”的全国公民道德建设先进典型之一。9月,中共中央企业工作委员会(中央企业工委)在京隆重举行石屏同志先进事迹报告会,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中央企业工委书记吴邦国亲切会见了报告团全体成员,对石屏同志的事迹给予了高度评价,号召企业党员干部向石屏同志学习。
21世纪初,K-8和教8双双进入生命的上升期。通过实践的检验,K-8和教8深受用户的喜爱。2001年,K-8飞机研制获得国家科学技术进步奖一等奖(当年的最高奖)。2006年,教8飞机获国家科技进步奖二等奖。
2003年,石屏被选为中国工程院院士,这是所有科技工作者至高无上的荣誉与梦寐以求的理想。
在强5总设计师陆孝彭院士的推荐信中是这样评价石屏的:
石屏同志是新中国培养的飞机总设计师,他主持设计的K-8、教8两种基础教练机获得很大成功,K-8已外销26架,教8已被选定为中国空军航校的标准机种,将成批生产装备部队。这两种飞机选择了美国加雷特公司的TFE731-2A和乌克兰的AI-25小型涡扇发动机,性能好、耗油率低,气动结构布局合理,机动性好,能进行“尾冲”特技动作,各项性能指标均优于独联体国家大量使用的L-39教练机。K-8、教8采用了零-零穿盖弹射座椅、电子仪表显示器,使座舱布局比较先进,易于改出尾旋,驾驶员生存率高。他提出的初教6—教8—歼教7训练体制,缩短了培养飞行员的时间,受到空军的欢迎。他总结提出的K-8、教8十大特点,可作为设计教练机的普遍准则,他在设计K-8的初始阶段就进行可靠性、维修性设计,在我国为首创,其成绩是显著的。K-8、教8的使用寿命为8000飞行小时(25年),达到世界水平。在埃及参加世界教练机评估时的故障间隔时间也达到很高水平。
石屏的学风正派,被评为省级、部级劳动模范,被航空工业部评为有突出贡献的专家,被评为全国优秀科技工作者。我认为石屏同志有创造性的突出成就与贡献,符合中国工程院院士的条件。
中国工程院院士、洪都航空集团飞机总设计师陆孝彭
1999.2.7
在中国工程院网站的院士信息里是这样介绍石屏的:
石屏(1934.3.25—)飞机设计专家,曾任K-8、教8教练机总设计师,现任江西洪都航空工业集团飞机总设计师。
主持K-8教练机设计,通过修改机翼前缘翼型,使飞机获得了良好的升阻特性和失速特性;首次在方案设计时,进行全机各系统可靠性、维修性设计,飞机出勤率高,开敞性好,便于维护成为飞机突出特点之一;抗疲劳设计实现了8000飞行小时的机体结构寿命。该飞机综合性能优于同类飞机,已批量销售国外,是我国首次向国外输出整机生产线的机种,获国家科技进步奖一等奖。主持设计的教8型教练机,填补了我国基础教练机空白,已批量交付。撰写了《借助国外经验发展我国新教练机》《世界军用教练机的状况及我国新一代喷气教练机的发展》等论文。
1994年被聘为南京航空航天大学兼职教授,2003年被聘为南昌航空工业学院双聘教授,2004年被聘为江西理工大学兼职教授。2003年当选为中国工程院院士。
当选为院士后,石屏在接受采访时说:“当选院士后,我接触航空科技前沿知识的机会更多了,也有更多的时间可以查看资料。每次翻阅到一些关于飞机设计最新的热点问题,我都会拿给其他飞机设计人员看,还让他们就这些热点问题写成论文,表达自己的见解。通过对论文的亲自指导,让设计人员了解最新的飞机研究成果,从而提高飞机设计水平。有时,我还会把自己查看资料的一些想法写文章给有关人员看,让他们掌握自己研究飞机设计的角度和方法,获得更多的新知识。”的确,石屏凭着追寻蓝天的执着梦想,半个世纪以来,一步一个脚印,埋头苦干,成为一个从工厂走出的院士。
2008年,石屏获得第四届航空航天月桂奖之终身奉献奖。在颁奖现场,石屏发表了这样的获奖感言:“感谢月桂奖的评委和专家们给予我这么崇高的荣誉,我意识到这个荣誉是对我们洪都集团长期以来艰苦创业的认可,是对我50年在一线工作的认同,为此我感到非常的荣幸。我也认识到我们航空工业面临很好的发展机遇,有很多工作要做,我们有一大批年富力强、敢于挑战的中青年技术骨干,相信我们的航空事业会更加的辉煌。科学技术日新月异,我还要认真地学习,为航空事业奋斗。”
或许正如主持人说的那样,月桂奖是奖给“那些把一生的爱都奉献给了航空航天事业,历经艰苦卓绝的磨难,无声无息默默奉献的人们。他们是行业的灵魂,像蜡烛一样,点燃了自己,照亮了行业的明天。”石屏获得“终身奉献奖”当之无愧。
航空工业作为工业之花,是国家战略性产业,是国家技术、经济、国防实力和工业化水平的重要标志。58年来,伴随着祖国的繁荣富强,我国航空工业也走过了一个不断奋进、铸就辉煌的历程。
洪都58年的历史,是一部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无私奉献的创业史,是一部与时俱进、开拓创新、超越自我的发展史,是一部不辱使命、强军富民、报国壮威的爱国史。洪都的历史,不仅仅是一个组织机构的发展变革过程和发展业绩的叠加堆砌过程,还融合着曾经和正在为洪都的过去及未来奉献的人们的生命轨迹。一代代航空人在思想上一脉相承,行动上薪火相传,生生不息,在拼搏中不仅创造了巨大的物质财富,而且创造了巨大的精神财富,他们不仅用自己的智慧书写问鼎蓝天的辉煌历史,更用自己的勤奋开启了腾飞世界、与强者同行的光荣与梦想。
伴随着中国航空工业的重组,洪都这个与新中国航空工业同岁的奠基企业,在新的历史时期,也迎来了新的发展机遇。
洪都在新的领导班子的带领下,开启了实施战略管理,打造百年洪都的新征程。2007年,国家大型飞机研制项目正式启动。2009年5月,洪都与中国商用飞机有限责任公司在上海签署了理解备忘录,成为我国大飞机项目的首批9家国内供应商之一,洪都承担了前机身和中后机身3个部段的研制与生产任务,约占机体的25%。这意味着洪都搭上了我国大飞机项目产业布局的首趟“航班”,正式入围大飞机项目。
随着大飞机项目的实施,洪都在江西省政府的支持下,规划了南昌航空工业城的建设。南昌航空工业城位于南昌市高新开发区瑶湖以东区域,占地面积约25千米 2,计划在2016年以前将其打造成为大飞机研制生产基地和国际航空转包生产基地。
从南昌航空城的规划蓝图上,一个以航空工业为主体,相关产业为依托,航空工业城为平台,集航空产业产品及相关产业研发与制造、航空通用运营与服务、航空博览、旅游、教育、运动娱乐以及住宅小区建设为一体的现代化综合城区光彩夺目。届时,洪都这个传统的航空奠基企业将全面实现战略转移,迈上全新的征程。
经过十几年,教8飞机逐步替代歼教5,真正实现了中国空军飞行员训练体制从初教6—歼教5到初教6—教8—歼教7的改变,这也实现了石屏最初对中国空军飞行员训练体制的设想。但同时,石屏也给这一新体制留下了一个新的课题,那就是高级教练机的问题。事实上,教8在研制阶段,石屏便将其定位为基础教练机,在他的设想中,后面应该与一款真正的高级教练机进行衔接。因此,在21世纪初,洪都便启动了新一代高级教练机“猎鹰”(L15)的研制。石屏担任顾问。
自从20世纪90年代以来,我国先后引进和生产了苏-27系列战斗机,随着装备数量的不断增加,第三代战斗机飞行员的训练任务日益繁重。虽然现役双座新型战斗机的性能可以满足飞行员训练的要求,但由于价格不菲,使得部队难以大量从事新飞行员的训练,而趋向于采购价格相对便宜的教练机来进行高性能战斗机的飞行训练。
因此,研制新一代高级教练机成为一个迫在眉睫的需要。洪都经过充分研究和论证后认为,研制一种性能优良、设备先进的新型通用高级教练机具有一定的市场前景。该机不仅可以保持与上一代教练机衔接合理,同时还能充分满足未来先进战斗机使用要求,使飞行员平稳顺畅地过渡到第三代战斗机,从而有效地提高飞行训练质量、降低训练费用,大大减少换装一线战斗机所需的训练时间。
正是在这一背景下,“猎鹰”高教机应运而生。经过几年的发展,“猎鹰”高教机01架样机于2006年3月13日成功首飞,03、05架也先后实现首飞并转入鉴定试飞阶段,在国内外引起强烈反响。
2009年是一个喜庆的年份,10月,迎来了新中国迈入21世纪的首次盛大国庆阅兵式,11月,空军建军60周年,与此同时,重组后的中国航空工业迎来了1周年纪念。
10月1日,石屏主持设计的教8飞机参加了国庆阅兵式,在天安门上空接受人民的检阅。15架教8飞机由我国首批女歼击机飞行员驾驶,并作为12个梯队中最后一个压轴梯队出现。当天上午11时19分20秒,教8飞机飞过天安门广场上空,非常壮观。此时,对空飞行监控显示:12个梯队队形保持优良,跟进距离误差为零,准时进入误差为零!151架飞机米秒不差地接受检阅的震撼场面在那一刻深深烙印在亿万人民心中。
石屏从电视里观看阅兵式后,接受记者采访,他说:“看到教8拉着三色彩带,由英姿飒爽的女飞行员驾驶,通过天安门,接受祖国和人民检阅,我心里感到无比自豪。”
在近3个月的试飞集训中,教8飞机一直保持100%完好率,20架集训飞机,平均每天不少于18架飞机参加训练,确保了近60个飞行日,累计达1800飞行小时。这样高强度的集训,对飞机的可靠性和维修性是一个考验。教8凭借其可靠性设计经受住了考验,成为国庆阅兵式上的一大看点。
一个月后,在重组后的中国航空工业成立1周年之际,石屏接受邀请,赴京参加“媒体日活动”。在昌平沙河机场,明亮的阳光照耀着挺直的白杨,屋顶上、草地间残存着尚未消融的白雪,远处直升机的轰鸣声不时传来。杨树掩映下的停机坪上,一字排着刚刚参加完2009年国庆阅兵的十余架飞机和地空导弹、雷达、伞兵战车等20型空军阅兵装备。
而国庆阅兵中12个机型的11名总设计师也首次“组团”亮相。石屏与李守泽、王希豹、孙聪、徐朝梁、杨凤田、周振国、唐长红、欧阳绍修、方锦星、张继高一同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有记者问:“K-8飞机现在的市场形势怎么样?”
石屏说:“K-8飞机是一款好飞机,目前占国际基础教练机市场的75%。”
记者又问:“您觉得歼10怎么样?”
石屏说:“它是目前我国三代战斗机中最好的飞机。”
记者接着问:“中国现在有第四代战斗机吗?”
石屏说:“总有一天会有的!”
这样的回答不是随口而说的,这是石屏对中国航空工业日益强大所抒发的内心最真实的感受,同时,也是对航空强国的一种希冀与强烈的渴望。
随后,石屏一行来到刚刚完成扩建的中国航空博物馆,参观了中国航空百年展和英雄大道。石屏2003年参观过一次中国航空博物馆,当时,馆内只收藏了少量很老的飞机。而这次,新建的博物馆让石屏很震惊,不仅数量和品种大大增加了,最让人感到振奋的是,新中国最新研制的如歼10等飞机也收入了馆内,从这个馆内收藏的飞机身上,可以清晰感受到新中国航空工业由弱到强的变化。
在这里,石屏看到了自己设计的教8飞机,还有自己曾经参与研制过的初教6、强5、歼12等飞机。
穿越浩渺的历史长河,石屏走过一架架外观、性能、命运各不相同的飞机,看着它们,他深深感受到中华民族航空救国、奋发图强的精神意志,也能深切感受到中华民族深远的目光和中国航空事业深厚的历史积淀。
这些展品的背后,或充满辉煌,或布满血泪。它们承载的是中华民族在近代历史上对民族理想、国家意识和现代文明的不懈追求,是中华民族自尊自强、努力奋斗的历史印记,是人类的触角由“空”向“天”的延伸,思维由“空”向“天”的转型,行动由“空”向“天”的推进,而这一过程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看着这些展品,石屏似乎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担子又重了。
中国航空工业的体制机制在变,洪都的发展战略在变,世界在变,周围的人在变,可石屏没有变,他那悠悠航空情依然如旧。
在教8研制阶段,总设计师系统在K-8的基础上有了扩展,充实了年轻人,同时,石屏任命了年轻的总设计师助理,寻找合适的接班人。2003—2004年,石屏将工作移交给了现任K-8、教8的改进型总设计师张志林,从此,石屏放下了一线工作,专心研究他想钻研的课题。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又回到梦想之中”。石屏说,在多年的实际工作中,留下了很多问题,以前没有机会坐下来读书,现在,他可以全心投入学习、研究、思考。石屏总说:“活到老,学到老。科技工作者不学习,就会落后。”石屏在给他几十年才联系上的中学同学的信中写道:“我一直生活在梦想和希望之中,这种力量促使我自觉地工作,并不计较人家对我说什么,所以心情总还是乐观的。爱人去世后,我曾一度失去这种力量。经过这么多年领导和朋友春风化雨般的关怀,我又回到梦想之中,又可以追求希望了。”
现在,石屏的生活很平静。每天早上早起,到公园锻炼,打打太极。由于患有严重的支气管炎,冬天的早上便在家里的跑步机上跑上10来分钟。石屏的生活很充实,他经常出差。不出差的日子里,石屏坚持上班,他认为,只有上班才能让他保持一种不松懈的状态,保持学习和工作的效率,同时,也有利于健康。
生活上,石屏也开始自己照顾自己了。他听爱人的话,戒了烟,不再总是不修边幅了,出门也会好好打理下头发。爱人曾经说过石屏,说人家都叫你石总,你也得有个石总的样子,走路要少低头想问题,不然别人跟你打招呼你也不知道,头发也要理一理。
石屏没什么特别的爱好,除了打打太极拳,以前喜欢听听音乐,自从爱人走后,他再也不听了。这几年,石屏会经常上网。有一段时间,石屏还特意学盲打,闭着眼睛练习键盘打字,不过,还是没学会。现在,每天看完《新闻联播》后,他便开始上网,主要是查查资料,了解航空动态,掌握最新的航空技术。他要抓紧时间学习。
2002年五一劳动节时,江西省委书记孟建柱专程来到石屏家中看望这位劳动模范。看到孟书记环视着他简陋的住房,显出不可思议的神情,石屏解释说,厂领导多次给他分配房子,可他嫌搬家太麻烦,太花时间,因此,一直住在一套60多米2的房子里。这个家,除了电脑有点现代感,其他都是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东西,而且有些家具还是石屏在“文化大革命”时亲手做的。是呀!时间,对石屏来讲,太宝贵了,他实在不愿意为搬家浪费时间。2006年,石屏才住进了洪都提供的新房内。
如今,石屏已经是79岁高龄了,无论在中国的任何一个领域,他早该赋闲在家,安享晚年。但在航空工业科研这块阵地上,他仍默默地耕耘着。以前他忙工作忘记下班,现在经常因为看书入神忘记下班。
虽然已经不再担任飞机型号总设计师,不直接参与飞机的设计,可石屏并没有因此休息。他现在是洪都集团飞机总设计师,参与各类飞机设计方案的咨询评审,许多飞机设计过程中遇到的困难和问题,他都会参与研究解决。石屏不仅负责本单位飞机设计的评审,还常常作为专家组的成员,奔赴全国各地,参加本行业的大项目咨询和审查。同时,石屏担任着江西省科协副主席、省科技委副主任的职务,他经常参加省里组织的学术交流活动,从事技术普及工作。这样一来,一年有1/3的时间,石屏都在为航空事业奔波操劳。石屏有时候跟人开玩笑地说:“跟飞机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可之前坐飞机的次数总和还没这几年多。”
另外,石屏给自己下达了一个任务,那就是尽力引导帮助年轻人喜欢航空、热爱航空、献身航空。每年飞机研究所都会招收新的大学毕业生,石屏总会给他们专门上一堂航空人爱岗敬业的讲座。此外,石屏还偶尔到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南京航空航天大学、南昌航空大学等院校讲学,把自己近半个世纪航空生涯积累下来的经验,无偿变为大家共享的资源和信息,让莘莘学子更加了解航空,为国家培养更多的航空人才。对于这些,石屏感慨地说:“看着一个个年轻人成长为祖国航空事业的接班人,那是我最感欣慰和自豪的事。”
K-8飞机如今已经形成了较大的产销规模,前景十分看好。有人对石屏说,功成名就,你应该感到很满足了吧。石屏却说,飞机首飞、定型、成批生产只是一个过程,离成功还很远。只有商业成功了,才算胜利了。在他的预计中,K-8系列飞机现在正处在成长期,应该有1000架以上的市场。但是世界航空技术发展日新月异,K-8如果不跟进前沿技术,原来的领先优势就不能保持。作为曾经的K-8总设计师,他有责任去不断地完善它,保持它的市场生命力,搞好外场服务。跟踪前沿科技,实现与国际接轨,还有大量的工作要做。石屏79岁的人了,身上却仿佛蕴含着无尽的能量。看着石屏专心沉浸在工作中,埋头在科技文献中,还是以前忙忙碌碌的样子,同志们打心眼里佩服他,并受到鼓舞,增加了力量。有一位老同志看到石屏就说:“多年不见,你还和以前一样。”石屏指着脸笑着看着对方。这位老同志说:“老年斑你早就有,我说的是精神状态。”石屏爽朗地笑了,表示谢谢鼓励。
从旧社会到新中国,石屏始终保持着一颗爱国、爱航空的心。他也时常庆幸,在他的一生中,没有大起大落,自己生活在祖国航空事业蓬勃发展的黄金时代。浩瀚缥缈的蓝天,如奇峰迭起,明珠璀璨,等待着不畏艰险的科学工作者去采撷。石屏以辛勤的劳动和百倍的努力,漫游在广阔无垠的科学领域,探索着大自然的奥秘。
蓝天充满了诗情画意,蓝天上的事业却充满了艰辛。发展和壮大祖国的航空事业,是航空科技工作者光荣而神圣的使命。作为新中国航空工业的一名创业者,石屏选择了飞机设计,就意味着选择了责任,选择了奉献,选择了比常人更多的付出。在这条充满创造而又充满坎坷的道路上,石屏忠诚地实践着自己的理想,走出了一条闪光的人生轨迹。和飞机打了一辈子交道,飞机已经融进了石屏的生命,成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为了飞机,石屏矢志不渝,从未停息。
如洗的蓝天是石屏心中永远的情结。回首自己的过去,石屏归结为一句话,“我的一生,是忙忙碌碌、平平淡淡的一生,普通的一生,无怨无悔的一生。”石屏的老同学概括了石屏的生命历程:“一路春风暖,最美夕阳红。”说的是,石屏一生都受到党的关怀,家人、同事、朋友的友谊和爱的支持,在52岁以后,逐步走向他技术的高峰,现在仍在继续前进。
大鹏展翅,搏击于万里长空。石屏,从鄱阳湖畔走出来的院士。随着荣誉的纷至沓来,他深感自己肩上的重任。他认定毕生要为航空事业奋斗,像白云一样把毕生的精力奉献给浩瀚的蓝天,去书写闪光的航空人生,放飞更新、更高、更远的理想。
有生之年,石屏有一个愿望,那就是“1000架K-8系列飞机!”为了这个目标,石屏仍搜集信息,根据市场需求,致力于K-8飞机的改进改型。石屏说:“每一种产品都有自己的生命周期,
K-8目前正处在成长期,我已年逾古稀,我要在有生之年,尽我所能让K-8飞机保持旺盛的生命力。在我有生之年,看到我的祖国成为航空强国。”
关山无数,岁月如梭。石屏正一步一个脚印地实践着他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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