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干明看到乔光华了,心里暗暗地激动起来。
乔光华是谁?裴干明的同事。其实看到同事没有什么值得激动的,但裴干明看到的不光是一个乔光华,还有一个人,一个不是乔光华的老婆的女人,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那两个人在一起头颈相交喁喁私语,看那暖味样子,关系很不一般哩。
裴干明本来是想吃碗面条就走的。从大西边到大东边为单位买材料,中午就在这不大也不小的酒店凑合一顿。裴干明坐在大厅的一角。裴干明喜欢雪菜面条,吃起来很有味道。吃着吃着,裴干明却吃出了苍蝇,就一阵反胃,正想招手叫服务员,一抬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乔光华!与乔光华并肩而坐的是一位陌生的女人。裴干明正想上前打招呼,手举到半空顿住了。合适吗?两人约会吃饭从大西边跑到大东边,不就是想避人耳目吗?自己岂能这么不识时务?这样一想,裴干明不仅把手放了下来,连头也呈45度角低了下去。
于是裴干明就那样45度地低着头,手执筷子与死苍蝇较劲,心里狠狠地念叨:一碗雪菜面2元5角,这一只苍蝇我叫你值25元。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了,再往那边一看,乔光华眉目含笑,不,眉目含情地给那女人——也许就是情人——夹菜。这“情人”的字眼一出现,裴干明就更不敢抬头了。唉,你说今天碰到的算什么事呀!等裴干明再抬起头,乔光华和那女人也没了踪影。
这事儿成为了一个秘密,成为只有裴干明自己知道的秘密,裴干明就憋得难受。女人家总是善解人意,异性更是最好的倾诉对象。裴干明对着单位的小丽,刚准备张嘴就有了悔意。同处一个办公室,人心却是隔着肚皮,小丽会不会把话传给乔光华——未来的办公室领导——做邀功的资本呢?小丽关切地问:老裴,有事?天气不热呀,看你头上的汗。裴干明讪讪一笑,咬咬牙,把秘密嚼碎又咽进了肚子。
裴干明下班,在电梯闾恰好与单位领导启林主任相遇。启林主任与裴干明闲聊几句,就问到了去大东边采购材料的情况。提起大东边,裴干明胸中的块垒犹如山崩地裂般地翻腾着往外涌——这秘密不说出来心里难受。裴干明想随意把乔光华的事情带出来,刚轻轻地吐出了“乔光华”三个字,启林主任马上问了一句:嗯,乔光华?裴干明突然醒悟,乔光华的事儿更不能给领导说。说好了,是正常反映情况;说坏了,是背地里打小报告,小人所为。裴干明是小人吗?不是!再说了,乔光华的绯闻是启林主任喜欢的还是苦恼的?保不住这事儿就会成为导火索,引爆一颗威力巨大的炸弹。想起炸弹,裴干明的话就变成了:“乔光华的那篇报告写得挺有意思,听说启林主任还指点了几个关键的地方哩。”启林主任在临出电梯间时,大手往裴干明的肩膀上一按,哈哈一笑:“那算什么呀。”
回到家,老婆正忙着做饭。老婆嘟囔着:“也不早些回来帮帮忙……”嘟囔着,饭菜就端上了桌。吃着饭,老婆还在嘟囔,裴干明就说:“你猜我今天在大东边碰到谁了?”老婆的探听欲望显然被勾起来了,就吧唧吧唧地吃饭,静等下文。
女人就是女人,喜欢传话。老婆是个口无遮拦的人,最为关键的是老婆与邱天幸的老婆关系好。邱天幸是谁?是外科室乔光华的死对头和竞争对手。这事儿传到邱天幸的耳朵里,那就有场好戏看了,自己肯定得拖进这是非圈子里。裴干明忽然觉得这事儿不能说。
老婆不耐烦了:“你这个人放个屁都不利落。”裴干明呵呵一笑:“碰到了一个酷似刘歌星的人,许多人还上去叫他签名哩。”老婆从鼻子孔里哼了一声,又埋头吃饭。
夜里,裴干明翻来覆去睡不着。心想,保守一个秘密真难。过去革命者顶着生死的考验保守一个秘密,裴干明认为自己也能做到。但是现在的痛苦是,无论快乐或烦恼,都无人与之分享或分担。裴干明彻底疲惫。
第二天上班,乔光华见到裴干明精神委靡,就关切地问:老裴,病了?看病要紧,工作我们来做。裴干明不言不语地走出办公室,就这样在办公大楼里晃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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