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孤城

    你要问我是干什么的？那我先告诉你，我是不干什么的。在现在的社会，不干什么可是需要些资本的。什么资本？拿我们这个办公室来说吧，“万人迷”的资本就是风骚，风骚的女人紧俏，风骚的女人抢手；“谁的啥”的资本当然是那个“谁”啦，“谁的啥”的口头禅就是“我爸爸是谁谁呀”，谁谁多有权威，谁谁多有背景；我是“马屁精”，不说你也知道我的资本就是“拍马屁”，这拍马屁可是门学问，等我编完了《马屁宝典》后，你可要好好捧个场学一学，我保你领导见了不头疼，同事见了不牙疼。我们有了这些资本，当然不用再干什么了。

    要没这些资本咋办？那就只能学学我们办公室的“劳碌命”了。“劳碌命”可不是不干什么的，我们办公室好歹也有4个人，统统不干什么有点对不起纳税人了，这“干什么”的历史使命就自然落到了“劳碌命”的肩上。下到扫地抹桌冲咖啡，上至讲话通知搞活动，就全由他承包了。

    你还别当我们尽是铁石心肠想落井下石，那境界咱还没练到家呢！“劳碌命”绿着眼睛收拾东西的时候，还是“万人迷”看不下去了：“我说你小子，你就求咱们一人给你美言一句，还这么难呀？”“劳碌命”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差点没跪下了：“哎哟我的姑奶奶，我开不了这个口呀！”——事情就这么定了，“万人迷”施展她的美人计，“谁的啥”动用了“组织力量”，我当然又磨了一回嘴皮子，我们仨就换回领导的一句话把“劳碌命”救了，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被打回原地成了合同工：工资减半，福利全免。就这，“劳碌命”还特地请我们上饭店好好撮了一顿。

    要说我们真不干什么其实还冤枉了我们，成天在办公室里呆坐多无聊，我们也总要干点啥吧？“万人迷”每天的工作换句好听点的话讲就是“对镜贴花黄”，修修眉毛抹抹口红啦，涂涂指甲搽搽粉啦，她总要在领导面前保持一个好的形象吧！“谁的啥”的工作则是玩网络游戏加在聊天室泡美眉，最近刚搭上一个叫“柔情似水”的妞儿，正热乎着呢。我的工作我也说过了，出版社那边催得急，《马屁宝典》还有一半没竣工，总得赶时间把我的经验总结一下，读者们早等急了。话说回来，整天干这些也没趣，所以还得找些乐子出来把气氛给活跃一下的。找乐子还不简单，“劳碌命”天生就是我们的乐子，只要他一从我们领导办公室出来，我们知道，要找的乐子马上就要来了。

    你看他不又出来了吗，“万人迷”放下了她的眉剪，“谁的啥”拿掉了耳机，我自然也合上了稿纸。我们就盯着“劳碌命”：他把手上一大摞材料往桌上一放，然后长叹一声，“做人可真难啊！下辈子我死也不要做人了！”

    我们的兴致马上就来了，问，“你不想做人，你想做什么？”

    “做老虎。做老虎威风，陆地之王！”

    “威风个屁！将来找老婆还得从这个保护区赶到那个动物园——还威风呢！”

    “那就做鲸鱼，大口一张，什么好吃的都来了。”

    “我靠，你也真是拎不清——没见鲸鱼们都不满海洋环境污染，跑到沙滩上集体自杀吗？”

    “那就做苍鹰，潇洒来去，自由翱翔，痛快！”

    “没出息，顶多是个飞行员！”

    “还不成，只好做只千年王八了，总能长寿一把！”

    “现在还有长寿的王八？长个10年就能上饭店了！还要小心给人家做成了龟鳖丸！”

    “劳碌命”忽然又是一声长叹：“天上地下，海里河里，难道就没我的容身之处吗？我该怎么办才好啊？”

    “万人迷”接口说：“那就继续做人，做个有前途的人！”

    “劳碌命”忽然振奋精神说：“没错，下辈子我还要做人，要做就要做像咱们领导那样的人：权有了钱就有了，钱有了女人就有了；天天山珍海味，顿顿美味佳肴；有人溜须拍马，有人阿谀奉承。还有小车接送，时不时就飞往国外。这日子简直滋润得不是人过的！”

    就在“劳碌命”长篇大论的时候，我们的领导踱着方步进来了。我们领导听完“劳碌命”的发言后，在背后拍拍他的肩膀：“你的想法是好的，你的点子是新的，不过，是不现实的。下辈子的事留着下辈子再说吧，你这辈子的工作总得先做好吧？做工作还是要先学学做人啊！”说完就铁青着脸出去了。

    “劳碌命”半天才回过神，嘴里嘀咕了一句：“奶奶的，我活了大半辈子，难道连做人还没学会吗？”然后就一头埋进那一堆材料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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