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

    春节时，有邻居回家过年，把家里养的乌龟托付给我们照料。我们不负她所托，隔两三天就去探望一下乌龟们，喂它们菜和肉，不亦乐乎。我家先生见乌龟好玩，于是拿了两只乌龟到我家做客。他在阳台上准备了一只脸盆，把乌龟放在脸盆里，有空的时候就搬个小板凳坐在脸盆旁，看着乌龟们使着劲往上爬，爬到脸盆边沿又“啪”的掉回脸盆里去，周而复始。

    我们把九岁的儿子也叫到脸盆旁，让他看着乌龟往外爬又跌回去的实况演出，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儿子啊，自由是多么重要，你看看甘愿垫一辈子床脚的乌龟，也不愿意被动地囿于一只小小的脸盆中，总是在努力地争取自由。儿子和我们一起观看了两天乌龟为自由而付出的努力，心里是满满的感动，为此还写了篇周记，他在周记里质问：既然乌龟喜欢自由，为什么我的爸爸妈妈还要把它们关在一只小小的脸盆之中呢？……儿子觉得我们只是为了便于管理乌龟，便于观赏乌龟，才把乌龟关起来，不让它们自由行动。我们实在是太自私了。

    在儿子的痛斥下，我和先生也做了深刻反省，觉得乌龟虽然是宠物，但也不能剥夺它们自由行动的“龟权”，我们决定把它们放出来溜达溜达，也让儿子觉得我们在人类与动物互相理解的道路上又前进了一步。那天晚上，我们把乌龟放了出来，让它们享受月光和雨露。

    悲剧就这样发生了。第二天早上，乌龟不见了！我们把家里翻了个遍，也找不到乌龟。我家先生甚至把楼上的储物房也翻了个底朝天——他可能觉得乌龟在被困的过程中积蓄了超人的能量，可以一蹦就蹦到楼上去。最后，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一个无奈的事实：乌龟跳楼了！……我家住在11楼，我不知道乌龟跳下去是生是死，我们希望它们得到了真正的自由。

    这两只“不自由，毋宁死”的乌龟，更增加了我们养乌龟的兴趣，于是，我们跑到沙岗墟，买了四只乌龟回家，又放在脸盆里，又看它们往外爬。有了上次“跳楼事件”的教训，我们绝对不会再让它们出脸盆放风了。但是，我要悲哀地告诉你们，在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们家这四只乌龟，已经不在“龟世”了。

    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它们为什么要自绝于“龟世”。我们给了它们不愁温饱的生活，还有我们家欢快的笑声。对于乌龟来说，它们到底还缺什么呢？我们不让它们出脸盆，只是为了保护它们的生命，它们难道就不能理解我们的苦心吗？用乌龟的眼睛看到的世界，到底和我们看到的有什么不同？

    它们是这样死的：两只乌龟是不吃不喝活活饿死的，饿死的时候，身边都是肉末；还有一只是因为我儿子把它带进了浴室，它主动爬过去喝了肥皂液，立毙；脸盆里孤独地只剩下一只乌龟，有一天，我先生把它拿出来换水，走开了几分钟，它就跳楼了。

    我们很难受。但那六只去了天国的乌龟，想必也不会领我们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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