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来顺应:梁漱溟传及访谈录-札记·日记摘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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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父所给予我的帮助

    (一)帮助是消极的。中学毕业时,一面考试一面革起命来。本来在未毕业时,已与革命党人相通,毕业后便跟着跑革命,到第二年民国成立,照理当去升学,但我不去。先父完全不说,也不勉强我。

    (二)后来由革命的社会主义转到佛家,自己东买一本佛书,西买一本佛书,暗中自己摸索——这也是主动的瞎撞,一直撞了若干年——先父也不干涉。我的思想转向佛学后,我就要出家,不娶妻,先父只将他的主意说我知道,而完全不干涉。但我始终固执,世界上恐怕找不出像我这样固执的人来。

    (三)不娶妻。母亲临终之前告诉我,不要固执己见,应该娶亲。而先父背后告诉我说,虽然母亲意思如此,可不一定依照,还是以自己意思为主……先父信任、放任不管,这另有他的主意,即放任中有信任,给我好处极大……

    我自己的长处

    有两点:一点是好用思想,思想深刻;一点是不肯苟同于人。至于短处,不能用一句话来说。即自己不会调理自己、运用自己头脑,好犯失眠症,治这病就是“诚”;意思多,就是不诚。

    中西学术之不同

    在我思想的根本观念是“生命”、“自然”,看宇宙是活的,一切以自然为宗,重自然,不重人为。这是中国路数。

    我由佛教转入儒家,是从明儒王心斋开始,王称颂自然,从此我入儒家。

    中国儒家、西洋生命派(柏格森)哲学和医学三者是梁思想来源之根底。

    试论朱子在儒家学术上的贡献——兼及其理论思维的阙失。谓:《大学》、《中庸》从《礼记》中抽出,是其功也。又说:儒家孔门之学,修己安人之学也,而《大学》、《中庸》讲的修身慎独,正是传此学脉者,其于弘扬儒学,非探骊得珠乎。

    经我介绍入南京支那内学院者有熊十力(民国9年即1920年)。王恩洋字化中,四川人,也为我介绍入内学院求学于欧阳先生,卒成名于世者(民国10年即1921年)。

    杂记辛亥至民初的见闻

    清末在顺天中学读书时,与同班同学甄亮甫(元熙)等参加革命运动。清廷退位抛弃暴力,改业宣传,创办《民国报》于天津(嗣后移北京)。我任外勤记者,来往京津间,出入于国务院、临时参议院以及各党派总部,从事采访,所见所闻,可资记者甚多,兹随笔写出一些如次:

    袁世凯到临时参议院作为临时大总统宣誓就职之日,我在楼上记者旁听席。袁就誓词宣读,纯用河南地方音调,誓词不长,旋即由议长林森引导走出议场,将在一广阔场地,同全体议员(约百人左右)照相。此时我适亦走出议场,站在一穿行路上,面向广场瞻望,出我不意,袁即从我身左侧走过。其身是似若短于我,而宽阔过我,头发斑白,既不蓄须,亦不修面,着军人旧服装,殊欠整洁,显然藐视此一重大典礼。我看到各部长均着西式大礼服,候立照相场中,显然郑重其事者。

    余早岁怀出家为僧之念,不愿结婚,又倾心于佛家不杀生之戒律,然此在父母面前则不欲显然行之。待到1913年旧历正月初五日行抵西安,乃开始茹素,不待食一切动物,直至而今。彼时先兄凯铭既应留日同学谭耀唐之邀任教于西北大学(壬子年秋),后因西安设有女学一所,而二妹谨铭,先曾卒业于京师女子师范学堂(辛亥年春),兄即介绍谨妹任教其间,而余则伴送谨妹前往也。

    儒家孔门之学为体认人的生命、生活之学,要在反躬修己之实践,不宜以哲学思想目之。“哲学”西文为Philosophy之译词,其义为“爱智”,偏于思考求知。虽孔学于实践中自有思考在内,亦即自有哲学在内,但只为生活实践的产物,最好不从思想理论来看待。即如孔子所说的“仁”,所说的“天命”等词,吾人均不宜轻率解之……为学生讲说时,当指示其各自反躬体认实践默而识之。毋妄谈,庶几有所得,而少胡说乱道,自误误人。(右乃答南充师院历史系李耀先教授来信,云云。)

    原始佛教即习常所云小乘教,大乘佛法是在原始佛教基础上一大翻案文章。

    追忆往事

    1979年我87岁。1950年1月由四川到京,以后的30年J司(当时1979年的话)均被任全国政协委员,在党和政府领导下安定地随众学习,然在此之前我却是致力社会运动和奔走国事极其忙碌的一个人。所谓致力于社会运动,就是指一种乡村建设运动,始则我在广东提出“乡治”的主张而未得实施。嗣因北方一班朋友有《村治月刊》之出版,和河南“村治学院”之建立,我被邀参加其工作,乃又随从以“村治”为名号继此之后。既而又转移到山东工作,成立山东乡村建设研究院,以邹平县为建设实施区。后推广至鲁西、鲁南,寝至鲁北、鲁东。及于本省70余县,则工作粗放,设施略改,量变亦且质变矣。凡此者皆受时局影响之所致:如1930年蒋、阎、冯中原大战者之类;亦指日军侵扰,不得不随国民政府退到大后方。又不甘心安处大后方,而偕友东返华北、华东,潜踪敌后游击区,谋所以扰敌者。计巡历皖北、苏北、鲁西南、豫北、冀南、晋东南,经太行渡黄河而抵洛阳,写有1939年春夏间《敌后游击区域行程日志》,记其事。行程中鼓励抗敌……其间盖多蒙两大党军队之友助……当时在乡村,生活艰苦……时人不有“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之言乎?我此行盖实践之矣!

    1979年孟春写此回首既40年前事。

    记成都相士陈公笃

    抗战时,常往来重庆、成都之间。一日偶访相士陈,陈赠一评语,只记得两句:一日志大而心小;二日劳倍而功平。皆极中肯。余一生奔走四方,从不为身家之计。在河南、在山东,致力“乡村”运动,生活较城市任教大学,远为艰苦,至出入敌后游击区,更不待云,但功效则甚鲜,只自身受锻炼耳。又何谓志大心小?志大一层无待中说,心小一层自知甚明。例如,我一生不知作了多少次公开演讲,讲词内容,每多相同无须预备,但约定时间后,即不能坦怀休息,临午睡即不能入睡,每诵明儒王心斋先生诗句:“人心本无事,有事心不乐。有事行无事,多事亦不错。”自愧心胸窄小矣。

    怀念故交孙炳文烈士

    辛亥革命后,余随同京津同盟会同志多人在天津创办《民国报》,公推甄元熙(字亮甫,广东台山人)任社长,孙炳文(字濬明,四川叙府人)任总编辑。余则往来北京、天津之间任外勤记者,应采访之责……时年19、20之间。最值纪念者,则余属所用漱溟二字,实孙炳文兄所代拟之笔名。方余之生也,父母命名焕鼎,字寿铭。而余于报端为文,时或署“寿民”“瘦民”等字样,及见到漱溟二字,颇觉别致可喜,遂沿用之,其后得父首肯焉。

    漱溟二字之由来。

    佛法大意

    (为友人袁虹叟录音机讲)

    小乘佛教内容如四谛、五蕴之说:苦、集、灭、道是为四谛。在佛家看人生不外是起惑、造业、受苦三句话六个字,可以尽之。

    人们总迷惑在有个自我,便是起惑。实际上根本没有一个我。这就说到五蕴,何谓五蕴:色、受、想、行、识,是为五蕴。色,指身体。受,即苦乐等感受。想,指留下的记忆。行、识,则指生命流行的本身。

    由于人们执迷着自我,便造种种业——善、恶都是工业——这便是四谛中的集。人生种种苦即由此而来,所以集为苦之本。要消灭人生之苦,必得修道。修道为集灭之本。四谛大意如此。

    梁最后说:“自远古到今后远的未来世界,将始终存在着宗教。所谓宗教就是人类在现世生活中一种超现世乃至反现世的倾向。现世与反现世正是矛盾统一,相反相成的。”

    (梁漱溟先生《告山东乡村工作同人同学书》附:《山东工作人员抗敌工作指南》武昌乡村书店代印。第14页抄录)。

    吾侪工作肇始于邹平,而发展于菏泽。邹平工作侧重乡村组织。以求启发培养乡村自身力量,不能有速效,始终未向邹平以外推广,今可不论。菏泽工作一面革新行政,以行政力量推动一切;一面从民众自卫训练进而为各种训练,树立各项建设基础。其收效较快,亦且适合国防需要……何以大战之来,不能有所表现,反而一败涂地,此则除吾人自身有其欠缺外,实受前叙山东问题之影响。

    (按:他们的计划准备三年实行,1936年、1937年、1938年,但遇战争起,而韩复榘态度变化,未能实行。)

    1937年10月13日平原失陷,敌侵禹城,省府决定以大部公务员南迁,余既两度谒韩劝止,未成。市面动摇,市民逃散,抗敌后援会求开一热烈大会而不可得。余适奉南京电促出席国防参议会,乃不得不决计离山东矣。

    1966年

    8月24日约8时红卫兵来抄家,政协来人两批对我夫妇有斗争,书籍文稿衣物,均被拉去。

    8月27日,早起被监督劳动扫街道、厕所。

    9月7日,夜来忽悟我的问题,必须上书主席才得解决,思之不寐。9日起草,10日寄出,同时与政协一函,谓我不明白为什么遭到抄家,像对反革命分子一样对我?

    9月16日补记,连日来所为偈语如下:

    一声佛号观世音

    声声唤醒自家心

    即心是佛佛即心(“即心是佛”是古语)

    心佛众生不差甚(“心佛众生”亦古语)

    一声佛号观世音

    声声唤醒自家心

    此心好莫昏昧去

    留得当前做主人

    心净如虚谷

    永离一切有

    施舍一切无所吝

    亦号所施能施者

    此是布施波罗密

    心净如虚谷

    永离一切有

    嗔心不起能忍辱

    亦无所忍与能忍

    此是忍辱波罗密

    心净如虚谷

    永离一切有

    精进不懈于修持

    而实精进不可得

    此是精进波罗密

    9月27日,读《矛盾论》第三遍完。写《儒佛异同论》之二。又思索写“社会文化组成成分”及“人生三大问题”等。

    10月1日,国庆节。早起扫街,活动身体于院内。写语录一则,张之于壁,取其针对我之病根而言等。我病在不谦虚、不谨慎,为一切问题之所由生,而主席语录册中,其以此为训诫者,凡十二页焉,可谓谆谆矣。

    10月4日,到政协领10月份工资260元外,又补足上月扣发之40%,即150元。

    11月2日,早起扫街,复看《人心与人生》稿。

    11月4日,借得《十三经》白文一册。

    11月5日,读《书经》、《诗经》、《易经》白文。

    11月9日,运煤有30块来,一程姓红卫兵助运屋内。阅《左传》有所摘录。

    11月12日,晚饭后去西直门外散步,莫斯科餐厅似停业矣。

    11月27日,收张申府回信,晚饭后往访,知其平安无事。从张处借书三种备阅。

    12月14日,阅日人著《原始佛教》。在百货大楼为菜购买雪花膏,看内衣。

    12月16日,抄《儒佛异同》稿,完成一份。去西直门大街储蓄所有存有取。到紫竹园散步。

    12月21日,电政协约明日往借书。阅《反杜林论》。拟明早先访张申府,还其书,询其理性悟性问题,又以“儒佛稿”交他阅看。

    12月30日,早起进食,外出购油、蛋、纸张等。阅《世界通史》。出购鸭梨甚好。晚饭后,杨超忽来,谈甚久,据云曾来过两次,皆未入门云。

    1967年

    1月1日,阅《世界通史》、《近代史资料》有所摘记留用。动物园据云不再售游览年票。

    1月2日,借得《马克思传》及《世界通史》下册。

    2月9日,阅《世界通史》“英国革命部分”,因雪不出门。

    (按:梁的生活还是逍遥的,每天出去买菜及用具、散步、访友、写信、看子孙、看书写作。)

    4月1日,早起进食后,去紫竹园散步、习拳,回至动物园换月票未得。回家写稿。午后未出门。晚饭后访朱谦之,还其书4册,借来5册,送新街口洗件(洗衣服),又取回洗件。

    4月11日,得123中同学电话,嘱等候十天半月再说启封事。晚间发一信给123中团部转同学,表示可以等候。

    (按:当时他是归123中红卫兵管。)

    4月12日,去中山公园看大字报。

    5月10日,阅瞿秋白《狱中自白》一文,甚明快可嘉。

    5月25日,早起在新街口进食、散步。阅艾思奇报告有关《实践论》、《矛盾论》各段,似不见精彩。去北海习拳,午后去百货大楼购茶叶、雨伞等回家。

    5月26日,写《我怎样理解辩证唯物论》一文,至午后写完。

    6月1日,早起去紫竹院散步、习拳,风景甚佳,回家进食,改稿。

    6月3日,晚饭后去蔚秀园看宽儿一家。

    6月21日,早起径去颐和园石舫习拳、散步,阅党史,思考写稿。

    6月23日,早起习拳于太平街岸,又去紫竹院,阅书有得甚快。

    7月1日,去北海习拳。阅列宁集《怎么办》一文。开始写第四章稿,后半夜2时起写稿。

    7月10日,去北海习拳。党中央工作人员来访询陆定一往事,即谈说移时乃去,允为写出备用。

    7月11日,北海散步、习拳,回来写陆定一之事,午后写完。党中央派人来取走。

    7月19日,太平街散步。进食后,紫竹园看书、游散,经西四购切面回家。阅《世界通史》。晚饭后去郊外赏月。

    7月24日,早起径去游香山、登山、看山甚满意,8时即回。午后写稿,去西单购物。晚饭后去北海习拳散步。

    7月30日,早起去颐和园登佛香阁。阅列宁、斯大林《论中国》一书,甚有启悟。到蔚步园看宽儿一家。

    8月17日,晚饭后,在街上看大字报甚久,于某些情况有所了解。

    8月23日,有南开大学二人来访问,即以郑毅生情况转得之,知无甚问题。

    9月17日,游西山八大处,写稿一段。回家午饭之后,大改稿,有所增加。

    9月22日,去西山看山绝佳,但一路有不如意事,写稿。

    9月23日,去香山,复阅近稿。

    10月1日,早起访熊仲光(十力),食月饼、鸡蛋。以《儒佛论》交其阅看,同散步地坛。访朱谦之还其书。午后去恕儿家,小坐即出,回家晚饭。

    10月5日,去香山登山、习拳。

    (按:每天游山、习拳,与自然交好,此乃长寿之诀窍也。一般人做不到。)

    10月19日,闻丰子恺被斗。

    10月26日,访申府,为其谈宗教问题。

    10月29日,李雪昭来,以毛主席近语见示。

    11月30日,有人来访邹平事,答之。

    12月26日,今日为毛主席生日,早起写稿,晚饭后,购红葡萄酒一瓶。

    12月28日,收周植曾香港来贺年片,附有数语,知唐君毅在港。

    1968年

    1月1日,10时赶赴蔚秀园看两儿及诸孙。

    1月15日,阅马、恩、列各书。

    1月25日,有人来访询菏泽事。

    1月26日,阅《列宁主义基础》。

    2月5日,抄前年写致毛主席信。

    2月13日,写十三章新稿,去颐和园习拳。

    4月24日,中午孙健等二人来言,我被划为“右派”,嘱多劳动,少出门,远出必须请假。

    5月1日,早起扫街为例。(按:最近又开始记有扫街了。)

    5月4日,早起扫街,习拳于潭岸,8时去政协取工资。(午后)2时同树菜赴群众会,抵会场乃知,我亦在被斗之列,思想上颇有斗争,最后决定服从。会后尚被押游行,甚苦。回家后,又有广东来人黄某访查黄、麦等人1927年事。报告北屋后,勉强谈话,晚饭后早睡,脑首痛,尚能睡。

    (按:梁“文化大革命”以来被抄家后,一直无事。从此多事也。他曾于1968年写信上书,往下记有。)

    5月5日,早起仍照例扫街。天气不佳,终日未出门。

    5月7日,早起扫街,进食后校阅成稿。夜间醒来忽悟,自己心硬,对棻态度生硬,今后力改之。

    5月8日,早起扫街,在潭亭习拳,进食后到新街口购菜及面包,写稿一段,午后休息再写。有科学院来人访询“少年中国学会”及“青年党”事,答之。

    5月12日,宽、恕两儿来,谈至12时去,去时报告北屋。(按:此时已被“专政”了。)

    5月24日,午后2时街道群众会,斗席淑华,4时30分回家。陈维博来通知十力老兄在沪病故(似是昨日事)。写答田慕周一信。

    6月8日,早起扫街道到南头,未见有人助扫。

    6月10日,早4时起,提前扫街,地段长又多马粪等,至6时乃完。仍无人指定地段,即以此写入第七报告中,8时交孙健。去新街口剪发,归来后党中央来人嘱将去年所写陆定一的材料缩写一份。当即缩写付之。

    6月17日,以第八次报告交孙健。

    7月7日,左右邻均动手移居,此屋办公室亦将迁移,不便多问其故,写第十一次报告。

    7月8日,星期一,早起如例扫街,活动身体后,写稿至146页。忽被通知亦要我移居。晚间写发大中、星贤、谦之、培恕、慕周、艮庸6封信,皆报告移居事。曾到新革会请求缓移,范同志许缓至星期三。

    梁漱溟书呈(摘录)

    总理并转主席赐览:值兹公等日夕忙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指导工作之时,我若以个人小事上读尊听,便是不知耻。然我岂不知耻之流?今日之事,自信有别于他者。我自童年以来,妄以解决社会问题(或云中国问题)为己任。此一生未尝一日为身家之谋。在过去盖多出于个人英雄主义的狂气,这有愧于无产阶级革命英雄主义的一片纯诚,不存有我念。自经1953年9月中央政府会议席上发言狂妄,受到主席训斥后,对于主席斥我为“伪君子”者,既有所觉悟,便时刻自勉于向无产阶级而改造。故今日之事,自信不属个人小事,而实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有点关联。我一向深有味乎老中国文化之特殊(1950年我初到京时,主席曾提议设立中国文化研究所或成立世界文化比较研究所,当时总理且曾嘱我提出计划和预算)。今者世界无产阶级革命不发自无产阶级夙有根基之欧美资本主义先进各国,而发生在列宁领导的俄国革命,现在却又出现修正主义,而完全背叛。独我中国在主席领导下走出一条无产阶级革命的中国道路来,成为无产阶级世界革命的旗帜,此因果关系,能说与数千年老中国文化无关乎?我近年正从事于此问题之研究,写出约150页(每页500字)。(中间空白7行。)

    1966年被红卫兵小将抄家后,虽居斗室之中,每日写作未尝稍息,顾今日竟陷于不能写作之境地,此即冒昧陈情,敢以上渎遵听者。

    事情是这样的:1966年8月被抄家,所有书籍、衣物全行抄没,对我个人却无批无斗,虽仅有斗室容膝,行动未失自由,向朋友借来书籍或往图书馆阅书,仍得进行研究和写作如是者一年半有多,近4月24日忽奉街道上通知,说我被划为“右派”,应受群众监督管制,且在斗争其他坏分子时陪斗一次,只高呼“打倒右派”口号,全不说“右派”罪行何在。我在1957年“反右”时,固未涉入“右派”问题也。自此行动即受限制,不得访友借书,但仍力行研究写作不辍。最近7月8日忽奉街道通知,随同邻住之邻家迁出旧居,而指定给我住之东屋,夏日夕阳太强,又窄小,不透气,蒸热如死,眠食俱废,以78岁之衰年,而不食,其何能支,到此乃真不能工作矣,此即敢上闻之实情。

    在无产阶级专政下,我既被“右派”之名,一切只有服从,但究竟我之被划为“右派”,是何时决定的,缘何有此决定?出于何方面讨论决定,一切不知。此事向街道上问不出,但我感觉到居民委员会对我并不像计无所出,亦不容请问,我想我之为人,主席、总理早有了解。今日之事,给我工作机会或否,我愿听凭主席、总理的处理,我不作任何乞求。

    1968年

    11月8日,(按:从此接上记起。未扫街了。)早起去西华门购油饼等回家,即未出门。天气突然大冷大风,写稿所成有限。

    11月9日,早起在西华门购馒头、油饼等回家。进食后写稿。赵春生来送文淦所赠食品。下午出走两次均不远。

    11月12日,早起在天安门散步,写稿,午饭后,在北海散步习拳。

    11月15日,早起在鼓楼进食,散步到天安门。写稿结束第十八章。午后去北海散步习拳。

    12月3日,有黑龙江来人访询邹平菏泽事,答之。午后有人来访“农民党”等事,以不知答之而去。

    12月12日,有海军人员两人来访询邹平事,答之。顽童恶作剧颇久,棻出洗澡,6点后乃回。

    12月15日,顽童仍有来的,不多。

    12月18日,开始写第二十章。

    1969年

    1月1日,早7时后起,进食于家。写稿改稿,午饭后访鲜恒。

    1月2日,阅马克思《论印度》有得。

    2月1日,早起去换车月票……

    2月17日,旧历新年,抄稿至160页。访谦之,还其日本书三册,知其已集中城内学习不回家。

    (以下突然出现,记有1968年8月事。)

    8月1日,早4时起,去紫竹园习拳散步,回家进食……

    (由此可见,上书可能是7月底写的,8月后未谈被“专政”等事。)

    8月5日,早4时起,8时在政协领工资。兑艮庸40元、田镐50元,回家午饭,有人来访山东的事。

    8月7日,早4时起,去紫竹园散步、习拳、阅书。

    8月25日,因昨晚被通知,今早8时要去革委会,提前去紫竹园并早归,进食后赴会,乃知参加劳动而已。缺乏准备,因回家放下东西,未再赶上队伍,怅惆而返。

    1969年

    4月26日,阅报纸有“九大”闭幕公报。

    4月27日,早起出购油饼,去紫竹园散步、习拳。

    4月30日,政协来人送明日天安门观礼证件,且将有车来接。晚饭在百货大楼购花生米。

    5月1日,去紫竹院散步、习拳。9时回家写稿第二十四章开始。午后去鼓楼一转。6时车来,同车多不识,观礼台上百分之九十八皆不相识,夜12时始散会回家。

    5月10日,去北海习拳,忽被顽童抢去手提包,钱币、布票等皆在内,追之不及,报告派出所时,竟有两个儿童亦称被抢。

    5月16日,北海派出所来电话召我领取所失财物,居然大致收回。

    (6月份停记,空白。谓迁移后觅日记本不得云。)

    (又由1968年7月10日记起。)

    夜3时起收拾一切,迁居铸钟厂41号,疲劳不堪,天热异常。

    7月11日,仍4时起,清理移来之物。进食,香山公园访马同志。

    7月24日,早起到紫竹园散步、习拳。第十八章题定《古先中国人理性早启》。

    (下接上1969年6月1日起。)

    6月11日,早起去天安门散步,阳光美景可爱。回家进食,写稿有得。午后写稿,去紫竹院散步。回家吃饭,陈维博送来《扁鹊心传》一书,阅之至夜。

    7月1日后,无特殊事,大体如下:

    早起到公园散步、习拳,买什物、菜、水果、食品等,回家写稿、看书。访友,看望子孙辈,接待来访者。

    (以上日期比较乱。)

    (以下第四册,1969年8月1日起。因时间关系,不能多录了。)

    10月1日,8时有车来接。同车为周士观,“五一”观礼没有他。9时登台,台上人数倍于“五一”,但熟人仍只数人如“五一”也。12时回家。晚7时30分再去参加晚会,10时回家就寝。写发恕儿一信。

    11月3日,政协来人通知,晚6时30分开会。4时而往,则军代表约集谈备战问题,嘱勿信谣言。9时回家。

    11月26日,去民族学院访于道泉,逢遇吴文藻,知潘光旦去世两年矣。

    1970年

    4月30日,傍晚政协送来天安门晚会请帖。

    5月1日,早起进食后,去东城访沈有鼎,取回我稿,又借书3册。回家陈维志来,与之谈话颇久。午后陈维博来说瑞山老人已故矣。6时有车来接至政协,会见同人16人,有赵朴初、周培源等,晚饭后回家已10时矣。

    5月20日,政协职工3人来问住房问题,闻毛主席发支持世界反美声明。政协送来明日天安门大会请帖。

    5月21日,早起天安门散步,游行队伍将集中,各路汽车停驶。回家后政协来车接去天安门,同车为翁、钱、范3人。12时回家午饭。

    6月1日,政协学习发言清楚,反响不佳……

    6月2日,写稿《人心与人生》第八章大致完成。

    6月4日,2时往政协,宋某出恶言,领工资归。

    6月13日,写稿第九章开始。

    7月4日,发赵朴初一信。

    7月9日,午后去政协学习,小组发言(引据恩、列著作。)

    7月25日,到政协听李代表传达中央文件。从下周起逐日讨论,遇赵朴初谈数语。

    7月31日,到政协,读写出之稿(修改宪法上意见。)

    8月1日,讨论宪法作结束,到张申府(家)午饭。

    9月19日,政协等方面会同接收发还我的家具等件,在地安门内信托商行拍卖掉……只有大写字台及书架等拉回家,收入80余元。

    9月30日,游西山,存银行100元。

    10月1日,早7时30分有车来接到政协、人大,许多人齐集同去天安门观礼,回家12时30分。饭后休息,散步于体育场东路。晚饭后,有车来接去天安门参加晚会,9时余回家。

    10月15日,早起进食后,访章行(严)老,谈往事,托王秘书借英文柏格森《创化论》。

    10月24日,王秘书来送代借之英文《创化论》,可感之至。

    11月4日,阅英文《创化论》甚吃力。

    11月7日,早起看中英文《创化论》。

    11月16日,到政协看《山本五十六》日本军国主义复活的电影。

    1971年

    1月1日,看中英文《创化论》。

    1月14日,到政协学习会。众要我讲杨献珍问题的两篇论文。回家阅两文得其大旨。

    1月18日,与同人讲两文,约一小时又半。

    1月21日,访章行老略谈,同时以英文《创化论》还王秘书。

    1月23日,写《人心与人生》第十章。

    1月27日,旧历元旦,有假期三日。陈氏兄弟相继来……去王府井一转,经朝阳菜市场,购西红柿回家。雪昭夫妇及长安来。

    5月1日(照例),晚饭后7时去天安门参加晚会看焰火,提前回家9时。

    5月13日,发王秘书一信,借《唯识论》一书。

    5月15日,晚间,陈维志来谈章太炎、章行严两先生事。

    5月16日,晚间陈维志来谈章行老、张铬舅故事。

    5月30日,博成遇王秘书携回《唯识论述记》两套,阅之。

    6月27日,晚饭后,对陈维志说,我退出现实政治,辞民盟秘书长。

    8月3日,9时访章行老谈两件事(时局及刘绍光)。

    8月11日,遇刘绍光于途。

    9月17日,闻国庆游行停止,而备战云云。

    10月29日,章行老赠《柳文指要》,略一翻之。

    11月4日,参加政协学习。回家午饭,宽儿来,饭后漫谈林彪问题,乃非吾所料。

    11月22日,去北京图书馆查阅《马恩全集》,有所抄取。

    11月25日,在政协学习,发言一小时半,宋、朱仍不肯且艮。

    12月5日,维志购来郭著《李白与杜甫》,阅之,甚费时。改稿写一些。

    12月31日,写发冯芝生一信。

    1972年

    1月1日,早4时起,天气佳……

    1月15日,访章行老,知其入医院,归家即发一信去(转稿事)。菜出购物。再写稿。

    (见面于9月8日可知转稿事。)

    3月2日,早起思考写稿。去政协学习,未发言,先退。访张申府取得一部分《参考消息》。回家午饭,阅章著《柳文指要》,费时不少。

    (按:以上未见谈政治学习之事。)

    4月23日,早起写好致黎劭西信,维博来即嘱其连《人心与人生》稿抄本送去。

    4月30日,去北大医院检查身体。血压:低压68度,高压1lO度。据云正常。心电图查得心脏与青年人一样有力。遇费孝通。

    6月1日,看《龙江颂》。

    6月2日,看《红色娘子军》,遇朱蕴山。

    6月9日,访章行老,未出院。

    7月13日,到政协学习知识分子问题。

    7月19日,政协车来接,仍同杨、徐赴会,听传达文件(有最近一件关于陈伯达的)。

    8月1日,去政协,仍同杨、徐一车。听于、陈等发言。申府来即回取百元借予之。

    8月3日,仍同杨、徐一车到政协开会。(之后皆同杨、徐等同车开会。)

    8月17日,以车赴会,听传达中央文件(以给江青信为主),未完。

    8月21日,访王益之,未见章行老而回。

    8月28日,访章行老未晤面。

    9月8日,午后访章行老,略谈送稿于主席事。

    9月9日,写致章老托转主席一信发去。

    1973年

    5月4日,阅胡适妄谈“禅宗”之文。

    5月7日,张申府还我百元。

    5月10日,汽车来接赴北京站,统战部刘代表来送行,10时前开车。

    5月11日,8时抵郑,下车有省市统战人员来接,住中州宾馆。午饭后开会商谈参观计划。

    5月12日,参观市容,登“二七”罢工纪念塔到顶层。晚看南阳曲剧于军医大礼堂。沙千里来小坐。

    5月13日,听省政方面工农生产情况报告。看《红旗渠》电影。

    5月19日,乘飞机4小时抵广州,住广州迎宾馆。

    5月20日,开会宣布留此18天。去佛山、东莞、肇庆三处,然后搭火车去长沙。

    5月21日,参观广东手表厂。

    5月22日,白云山游览,风景甚佳。

    5月23日,散步到六榕寺门前。

    5月27日,阅报知章行严到港,又阅连日《参考消息》颇多要闻。

    6月1日,去佛山。

    6月2日,去肇庆。

    6月8日,早8时抵长沙,进食后即就卧,方、周、董三公来晤,未起迎。午后分访方、董二公及周世钊,周为道腴先生之侄。谈黎劭西、章行严诸老之事。

    6月22日,晚近9时抵京。

    7月12日,赴八宝山公祭章行老,遇多人。

    8月1日,阅《王鸿一思想自述》。乘车赴会,程思远、王克俊发言均好。

    8月24日,遇鲜恒回家谈时事,知统战部成立小组,王洪文特邀高赏。

    9月18日,仲瑜有信来云:美国学者正在研究我的学说,将出版。以《中国文化》一册及答仲瑜信付功纯,他将于下月回杭也。

    1974年

    1月3日,阅书将着手写《今天我们应当如何评论孔子》一文。

    2月2日,星贤约艮庸同来谈“批孔”事。

    2月17日,早起写“答友批孔”一文,仅开头。

    2月19日,早4时起,准备发言。以《敬答一切爱护我的朋友,我将这样地参加批孔运动》为题写新文。

    3月24日,写《自学小史》补文。

    7月14日,阅新译《天演论》甚好。

    7月15日,写稿有悟于西洋人走自然生存竞争过程,即物理之路,而中国走伦理过程。

    7月29日,赴会,王芸生发言批判占去全部时间,我欲有言未得。

    8月31日,早起思索孔子在中国历史上的位置……

    11月21日,赴清华参观,听报告生动,设校办工厂、工农兵学员毕业成绩展览,均好。

    11月22日,与孙同赴民族宫座谈会。

    12月3日,取出东方学术旧稿阅之,尚可存,但仍须另写。王星贤来坐,借去“评孔”一稿。

    12月4日,早4时起,准备发言稿,同杨一车赴会,发言后引起反响。

    12月6日,夜来恍然有悟,思之思之,鬼神通之,决先写道德一章。

    1975年

    2月5日,阅《世界文化史》。

    3月12日,写改十九章稿,至午完工。

    4月7日,与杨同车赴会,漫谈蒋死与台湾问题。

    5月21日,写评李卓吾稿。

    5月24日,开始写第二十一章。

    6月17日,访张申府。

    7月10日,早起写《书成自记》未完。

    7月12日,改《书成自记》。

    7月26日,写稿(第二章)。

    8月24日,第二章儒家完,送交张申府《人心与人生》全三册,得回信。

    8月26日,准备写第三章。

    12月2日,思索写“佛学”一章。

    12月30日,写第三章“论学术”。

    12月31日,访岳美中,谈及我稿云抄存其道家一章,春秋二分,冬夏二至,对于人生命之关键性。郭子化最近冬至身故。

    1976年

    1月6日,思索写稿,阅“评孔子”一文,可用于新著。

    1月7日,阅《人心与人生》抄本。

    1月9日,听到周总理逝世广播。车来同杨赴会。群众悼周公,申、于发言后,我发言。回家午饭,闻街道开会,群众亦有哭者。

    1月10日,收香港胡时三信,写回信。思索自己检讨发言。

    1月12日,赴会,检讨自己上次发言态度不端正。补充重庆紧张工作一段。

    1月14日,赴会,王芸生提到周公遗嘱及赵朴初悼诗甚好。

    1月16日,赴会,陆殿栋在悼周总理致词中,不能毕其词而病倒,送医院,随即散会。

    1月30日。阅旧著《民族自救》甚好。

    1月31日,旧历元旦(家人团聚)。

    2月9日,赴会,宣读中央一号文件,谈代总理华国锋事。

    3月5日,炳汉来谈,取去年谱资料及洋孔稿。14日,张炳汉交回我稿。

    4月2日,赴会,听人发言,回家午饭。去天安门广场,纪念周总理,潮流甚盛。

    4月7日,维志来谈天安门情况及他见工人、民兵夜守公园。午后袁来说天安门情况。

    4月8日,闻中央新决议二项,时局进一步。

    5月15日,写《宗教与科学》。

    5月18日,写稿(毛主席晚年)。接政协电话,明日下午有大会。于、王二公来长谈,劝勿固执不到会,允之。

    5月19日,赴会纪念(“5.16”)。

    6月9日,阅1950年旧作《中国建设之路》可存以示后。

    7月2日,写致吴古玉信,嘱其念佛。

    7月6日,兑上海田25元、杨清15元。袁昌来,付以吴古玉20元。

    7月28日,早4时前地震,波动颇大,人多奔出户外。

    7月29日,今日雨止天晴,地震时不大。

    7月31日,出避外棚下,至5时天明乃回家。

    8月17日,菜病不减,次日稍松。

    8月23日,赴会,谈地震。

    8月24日,搭棚者又纷纷矣。

    9月9日,访星贤,归途闻毛主席病逝。

    9月10日,早起听广播毛公逝世讯,车来同杨一道赴会,有赵、王、杜、宋、朱等发言。

    9月12日,写出明日小组会发言稿。

    9月13日,赴会,赵朴初有反响。

    9月17日,赴会,宣布明日追悼大会的安排。说我在家不必出。街道“革委会”李同志来坐,约我明日看电视广播大会实况。

    9月24日,恕儿来谈,国庆停止,追悼延长,成立军事小组(陈锡联、华国锋、毛远新)。

    10月1日,杨公庶来拉我去开会,会上人多。沈雁冰到场,仪式郑重。

    10月6日,车来同杨一道赴会,对我专政,未及发言。

    10月15日,准备赴会,忽电话传停止。继续写稿。

    10月17日,菜学佛,嘱诵金经,略为解释。

    10月31日,旧重九,客人多……(生日)

    11月3日,开始写访章老谈话记。

    11月5日,赴会,听宋谈华主席事。

    11月13日,维志来嘱其送信与缪云台(北京饭店新楼)。

    11月17日,收香港周植曾信,内附致陈锡联副总理一信,当为加封转去,并答周一信。

    11月21日,颂华来谈及乔冠华事。晚饭后,缪云台派车来接去谈至10时回家。他将去昆明。

    11月24日,续写延安谈话(1946年)。

    11月26日,饭后去看培恕,乃知艮庸于昨晚7时40分身故。

    12月3日,去八宝山为艮庸开吊,由民盟主持。

    12月4日,续写“与毛主席谈话追记”。

    12月5日,写回忆周总理。

    12月7日,政协赵李二人来询地震棚事,谢之。

    12月15日,赴会,传阅“四人帮”罪证文件。

    12月31日,结束《回忆周总理》一稿。

    1977年

    1月2日,政协看《洪湖赤卫队》尚好。

    1月7日,写1950年颐年堂晚间谈话,待续。

    1月8日,周总理逝世一周年,政协开各学习组联席会。

    1月10日,写“颐年堂谈话稿”告一段落。

    2月4日,写稿“追忆毛主席谈话”完。

    2月9日,写我致力于乡村运动的回忆和反省。

    2月17日,收政协春节公宴请帖,及其他许多电影票。

    2月18日(初一),赴北京饭店大型茶点联欢会。

    2月19日,写毛主席谈话补遗两则。

    2月25日,写毛主席的法律观,未完。

    3月21日,赴联组会,听人发言。阅读“四人帮”丑史一巨册。

    3月30日,写完《社会主义革命在苏联失败的征兆》一长篇文章。

    4月5日,写我与蒋介石见面事。

    4月11日,听李先念讲话及报告(传达)。

    4月15日,在政协,据闻将发《毛泽东选集》五卷。

    4月16日,袁昌来谈,因《毛泽东选集》五卷出版,有所建议于我。于是着手1953年9月事情之叙述文,将写信给党中央,而以此附件。

    4月17日,早1时起,写续昨稿至6时休息,进食,再写完。恕儿来谈,不主张写信给党中央领导,维博则坚持写信,最后折中写给统战部,信稿送星贤一阅,又送袁昌阅,有意见提示。

    4月18日,早起未及下地,星贤忽来,建议慎重写信,于是改写统战部信。车来同杨一道赴会,以所写统战部信,遍示会上各位求指教。朱、宋、王、米各有词,以谦应之。回家翻阅第五卷甚久。

    4月25日,早起写一笺,以我1953年9月事情一文送周振甫阅看。

    4月26日,周振甫来谈,还我稿件。

    5月4日,访张伯驹,似禅净兼修,但文人习气,务为诗词。

    5月6日,赴会,读华国锋文章。

    6月6日,赴会,我照稿发言,尚好。

    6月22日,早2时起,邀棻谈话,年纪已到,为日无多,相约不生气恼,对于连芬亦不吵闹。

    7月6日,统战部长乌兰夫与大众见面,态度平实,没有发表讲话,小坐而去。

    7月22日,赴会听传达三中全会(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决议(邓出台,“四人帮”罪状等)。晚间有庆祝。会中遇朱蕴山、叶圣陶,各致数语。

    8月1日,政协通知,8月份学习暂停。

    8月4日,写随笔一段(袁世凯、段祺瑞),看佛典就睡。

    8月20日,续增补,民国初年政史。

    9月21日,阅星贤著作《孔子诛少正卯辨》,极见证据充分。

    9月22日,跋星贤辨孔子杀少正卯之文。

    10月1日,晚饭后,车来,去天安门观礼,在最下层,感叹今昔之差(昔与毛、周同在城楼上也)。早退,休息于车中,回家9时多。

    10月12日,星贤借去“评价孔子”一文。

    10月13日,写阎锡山、冯玉祥之事。

    10月15日,去毛主席纪念堂瞻仰遗容。

    11月17日,续写杂稿(陈绍禹)。

    11月19日,写稿(陈绍禹事)。

    12月29日,近代史研究所郑同志来采访周总理生前事迹,约1月4日再来面谈。

    1978年

    1月2日,杂稿(宋哲元)完。

    1月4日,刘、郑两人来谈周总理事迹至5时。

    3月1日,程思远动员我发言,急急准备,发言反响不佳。自叹独立思考,表里如一难。午后列席人大会议。

    3月2日,小组讨论宪法修改。

    3月3日,讨论宪法,午后政协韦国清主持并作报告。

    3月7日,午前午后均小组会,我发言反响不佳。叹息反省而已。

    3月8日,午后政协大会胜利闭幕。

    3月16日,写《论朱子》大体定而未定,维志来编订年谱。

    3月22日,统战部派人来调查居住事。

    3月27日,早起草致齐燕铭信未成。赴会听程思远发言。

    3月28日,续写致齐燕铭信未成。

    4月17日,赴会听聂真传达中央文件,一切“右派”均大解放,十分彻底,且将成立机关清结一切。

    4月26日,赴会,漫谈文字改革问题。

    5月3日,早起写致胡乔木信,连同旧著抄本一册携至政协交秘书处转送去。

    5月9日,写《佛法与世间》一稿。

    5月13日,写《宪政与专政》一稿,先写出8条,待续。

    5月15日,赴会宣读发言稿8条,朱、程发言,不答。

    5月17日,早发信,维志嘱代购安眠药。

    5月22日。赴会,王芸生发端,对我批判,其余诸人继之。一概不答。取回我《宪政与专政》一稿,又取得大会集体相片。

    5月24日,赴会,王芸生诸人批咒久之,听之,不发一言。

    5月29日,车来赴会,不意入门时头撞车门,伤重血流不止,立送医院急诊绑扎。忆十七八年前,曾有同样事情。

    5月30日,政协李副秘书长及联络科长来坐。

    6月16日,车来赴会,忽有民盟张必来等多人参加,对我批判,略答一二语。

    6月23日,夜来失眠,请假不赴会。

    6月30日,赴会,听他组批判。

    (按:近几月少有早游公园了,失眠,受批判。)

    7月3日,洗足休息,未忘念佛。

    7月5日,赴会,听李一氓作南斯拉夫报告。

    7月24日,阅《古文观止》。

    8月1日,故宫看画展,又入景山一转。阅毛文,叹服其人不可及。

    8月2日,取出旧著阅之,自念今不能著作矣,精力不济也。

    8月6日,收政协一缄,不赴。

    8月18日,止杂稿(民初见闻),一意诵经。

    8月22日,写发齐燕铭一信。

    8月25日,早4时起,写给齐信完成,车来赴会,得电话齐在医院未得晤。

    8月30日,阅《民国演义》,费时甚多。

    9月15日,去北大参观,先听报告,遭受迟群破坏情况,后参观图书馆等处。

    9月17日,早起写稿《<;李任潮自述>;书后》,10月3日送民革中央。

    9月30日,收国庆宴请帖,晚6时余同李、张、王一车同赴会,为我特备素菜甚丰。

    10月1日,培恕全家来,谈笑甚欢。

    10月8日,政协来谈住房问题。

    11月6日,赴会,谈齐燕铭功绩。

    11月9日,校改《儒佛异同论》。

    11月26日,早起恕儿、维志先后来,闻悉各街大字报对毛公批判。

    11月27日,赴会,听诸人漫谈满街大字报。

    12月1日,听聂真传达报告。

    12月3日,赴会,发言赞现状。

    12月28日,终日无人来,诵经如例。

    1979年

    2月3日,写早年思想一文,未完成。

    2月9日,赴会,听王芸生谈国际形势,甚清楚。

    2月12日,赴会,程思远谈甚长。

    2月14日,棻忽跌伤,左下肢颇严重。

    3月6日,棻病情加剧,忙乱至天将明乃入睡。

    3月20日,棻拒绝吃药,只有听之。

    4月9日,去北海一转,登山费力,自知年老力衰矣。

    5月6日,与张学铭赴会,忽遇叶笃义,欢然握手谈及往事,语我当年南京和谈,马歇尔称我是中国的甘地云。

    5月9日,写杂稿(马歇尔)未完。

    5月12日,游北海,感到人老腿先衰。

    5月25日,写好(为孟宪光父子)我致统战部信,赴会时付政协秘书处转至。

    8月28日,送来《北大学报》,有关许德珩瞎谈,即写发一信纠正之。

    9月7日,视妻病则将气绝,急为穿衣裹身,同时电促恕儿夫妇来料理一切,颂华、维志亦赶到,胡真去东郊火葬场联系。次日来车即行火化。愚就寝为棻回向,诵地藏经,不欲睡,卒亦小睡而后醒。

    9月21日,赴会,午饭有冯永明女士(约40岁)从伦敦来看我,谈甚久,有皈依佛法之意志。

    9月24日,车来去政协同张国富去看木樨地新楼房,了解情况。

    9月28日,张国富通知木樨地新楼房可以迁入了,答以我暂不能迁。

    10月1日,阅港报一束,记我甚详,可讶。

    10月3日,收上海田来信,并寄港报司徒丙鹤访我之谈话。

    1980年

    1月8日,晚魏育遂来言美国某人正研究我,以《中国文化要义》赠之。

    3月5日,政协开蔡先生四十年逝世纪念大会,遇周扬列座主席台。

    3月14日,收美国艾恺来件,同收魏育遂来件。

    6月14日,逐日与美国女子在南京大学的研究生专以我为研究题的林琪谈话。有杜维明来信约谈,系加州大学历史系教授,赠我著作多种,知外国东方学之风气。

    8月12日,美国人艾恺到家来谈,连谈多次,至17日同出吃饭于素菜馆,两儿及孙均随侍。

    8月25日以前各事:(日记有断续)艾恺最后一次谈话,陈鸣在座聆取。出席华主席召开民主座谈会,晤费彝民、罗叔章、王昆仑、李维汉等多人。

    8月26日,同秦德君去大会报到,领文件。

    8月28日,政协开幕。邓主席作报告。

    8月30日,列席人代大会,在湖南厅坐听叶剑英主席讲话。

    9月1日,统战部四局二人来索履历。

    10月18日,收法国留学生萧敬春来函,索先公生平资料,待细答。

    12月,答法国留学生萧敬春信,多日听公审“林、江”案。

    1981年

    1月30日补记如下:

    文怀沙偕萧国昌来访问两次,谈往事。得知中央人事调整,甚妥。收艾恺信,约我游美,未决定。

    (日记至此中断了,下又记。)

    1981年5月23日补近日日记:中国新闻社郭瑞琴来记我经历事多次,整理后,再来核正。

    5月23日,陶行知学生戴自俺、刘大作来谈,纪念陶先生90年事。

    5月24日,为宽儿讲我与阎锡山往还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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