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挂在氤氲着蔚蓝的天上,皎洁的月光洒在院子里,让人感到神清气爽。面前的小方桌上,摆着水果,还摆着一盘高档月饼。
我把目光从天空收回来,拿起一个月饼,轻轻地咬一口,在嘴里仔细地咂摸着,——它怎么就没有当年母亲做的月饼好吃呢!
那时候,我们住在沂蒙山深处的一个林场里,家中人口多,生活窘迫。夏天刚过去,我就盼着过中秋节。几乎天天问母亲:“八月十五快到了吧?”
母亲的眼里掠过一丝忧伤:“想吃月饼啦?”
我抿着嘴唇,使劲点头:“嗯。”
母亲也好似下了决心:“今年一定叫你们几个吃上月饼。”
我高高兴兴地跑出去,迅速地告诉了小伙伴们。
有的羡慕:“真的?”
有的不信:“这几年谁家能吃上月饼,你净瞎吹牛。”
我一点也不担忧,天天盼着中秋节的到来。
这天,母亲又让我把家里攒的10多个鸡蛋拿到代销部去:“换一封火柴,余下的换成盐。”
这时,我突然对到时能否吃上月饼产生了怀疑,就小声说:“还不如换成钱,到时候买月饼。”
母亲一下子怔住了,脸上现出难过的表情。我有点害怕,不敢说话了。过了半天,她以坚定的口吻说:“听话,先去换这些东西吧,到八月十五保险叫你吃上月饼。”
时间一天天过去,家里整天清汤寡水的,月饼的事也没什么动静。我盼中秋节快来,又担心真来到后更让人失望。
家中的墙头上搭上了榆树皮,这是母亲从采伐的榆树枝上剥下来的。她已把外面的那层黑皮去掉了,只留下里头那层白白的,在那里精心地晒着。我并不在意这是干什么用的,我关心的是月饼问题。
到了星期天,母亲招呼我:“今天别出去疯了,跟我去干点活。喃,拿着抓钩。”
我扛起抓钩,母亲用镢头背起一个用腊条编的三条系子的筐,我们娘俩向野外走去,一直走到一片茅草地。
母亲弓下腰,用力地刨着地。地,是黄土地,土茬子硬,用很多劲才刨出一小块地方。不大一会儿,母亲的脸上就汗涔涔的了,上衣后背也溻透了。她喘着粗气,把镢头一扔,疲惫地坐在镢把上:“用抓钩把茅草根划拉出来。”
我使劲地用抓钩抓着,把茅草根拢在一起。然后母亲再刨,我再抓。我们娘俩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刨满了一大筐茅草根。母亲又领我到河边,把茅草根择干净,在水里洗了又洗,一条条茅草根就变得白生生、水灵灵的了。
母亲把它们切成段,晒在院子里。待晒干后,她又放在瓦片上用火慢慢焙干,到石碾上碾碎,用箩认真地过箩,粗的再碾压一次,最后就成了甜甜的细面了。
接着,母亲又把地瓜干和榆树皮一起放在碾盘上,抱起碾杆,一圈圈地转着,还不时地用苕帚往里扫着,最后也箩成碎面。
中秋节到来了,母亲先用水把掺着榆树皮的地瓜面和好,擀成薄皮,然后包上茅草根粉,做成月饼形状,先放在锅里蒸熟,出锅后凉透,再在平底锅里放上花生油用慢火仔细地煎烤,待皮子变成焦黄色,月饼就做成了。
望着天上的月亮,咬上一口母亲做的月饼,酥酥的,又香又甜,我终于吃上了月饼。
多年过去,日子变好了,母亲再也不用自己做月饼了。
可是,每到中秋,不管多么高档的月饼,我总吃不出好滋味。
——还是那年母亲做的月饼好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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