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人

    近读丰子恺先生的《口中剿匪记》，十分有趣，妙不可言。丰先生50岁那年，与自己口中那经常出毛病的17颗牙作斗争，把它们称做匪，最后全部拔掉，换了一口假牙，宣告“剿匪”胜利。

    我今年也正是知天命之年，本来有一口好牙。“牙好，胃口就好，吃吗吗香”。可是这半年来，也有一颗牙出情况了，肿痛难忍，只能吃些面条之类软饭，还只能用半边牙嚼。想去找牙医瞧瞧，又琢磨着，只有一颗牙齿出现毛病，与满口好牙相比，不过是“九个指头与一个指头的关系”，不必大惊小怪，说不定过几天就会自动好了。可是，两个星期过去了，牙痛依旧，且肿胀起来，实在挨不过去了，这才到医院去看牙医。

    牙医看了看，又敲了敲，很有经验地告诉我：“这颗牙不行了，必须拔掉，已无可救药了！”我却不信。想来，这颗牙“出身”好，根红苗壮，是我看着长大的，又受我“教育多年”，而且我一直待它不薄，好东西先尽着它吃，嚼足嚼够才分给别的器官，一有集体活动，譬如说话、唱歌、欢笑，就让它露脸，坐“主席台”，为了“高薪养廉”，我不惜重金，平日里每天至少两次为它整容美化，不是“两面针”就是“黑妹”。难道它真的辜负了我的“希望和重托”，堕落成“贪官污吏”了吗？我不信。我觉得牙医是在危言耸听，无非是想多赚我几个钱吧。于是，就执意不拔，开了点儿消炎药回去了。

    头两天吃药消炎，还真见效，明显觉得症状轻了，不那么疼了，照照镜子，似乎也没那么红肿了。于是，信心倍增。我说嘛，都是受我教育多年的“老同志”了，基本素质在那儿放着呢，哪能说变坏就变坏了呢？

    可是又过两天，消炎药不管用了，疼痛剧烈，吞咽困难，晚上痛得睡不着觉，脸也肿起来了。“牙痛不是病，一痛就要命”，这话真不夸张，眼见着影响大局了，只好又去找那个牙医。

    医生检查一番后说：“你这颗牙的情况更严重了，现在不仅这颗牙保不住了，周围的牙也开始受影响了，如果继续发展，还有可能引发败血病和其他内脏器官病。”看我将信将疑的样子，他给我讲了几个由牙痛而引起大病的病例，听得我不由毛骨悚然，莫非这小小的牙痛就真的能事关我的“生死存亡”吗？

    接着，他又给我拍了一张X片子，指着片子说：“从片子上看，你的牙周炎已相当严重，里边已经化脓，如果还对这颗牙姑息迁就，将会后患无穷。”然后，他用刀子在我的牙龈上轻轻划了一下，果然流出不少脓来。我不由勃然大怒：你这颗牙，吃我的喝我的，一向养尊处优，道貌岸然，天天打着为我工作的旗号，我对你无比信任，你却贪污受贿，以权谋私，吃里扒外，还有这么多“来源不明财产”，我岂能容你！

    但又转念一想，这颗牙毕竟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是我培养的，是我的“嫡系部队”，也为我工作多年，既有功劳，也有苦劳。也就是近些时日经不起考验，意志衰退，晚节不保，腐化堕落，出现“50岁现象”，能不能挽救一下，来个保守疗法？牙医态度很坚决：“不能再拖了，否则会养痈遗患，该痛下决心了！”我犹豫再三，终于下定决心：罢罢罢，你不争气，当“贪官污吏”，也就别怪我不仁义了。

    后边的事情就简单了，被我委任为“反贪局长”的牙医，打了麻药，用钳子三摇两晃，就把那颗病牙拔掉，又塞上一团药棉止血，几分钟时间就全部搞定。两天后完全恢复正常，吞嚼自如。再过一段时间，镶了一颗假牙。至此，口中“反腐”，大获全胜，鸣金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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