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闻道 夕不甘死:王朝闻传-“夕不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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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朝闻一生中写的最后一篇文章《忆毛星》,发表在2004年8月9日的

    《人民日报》副刊上:毛星同志比我早到延安,他当时才十几岁。两年前病逝,更增加我知交半零落之痛感。

    毛星同志生前为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和第五、六届全国政协委员。他在病倒之前,长期研究文学艺术与其他意识形态的联系与差别,自学的成就系统而扎实。他虽谦虚地说自己是美学的门外人,其实,他结合实际发挥了马克思主义的美学思想。他着重探讨的审美个性与生活于其中的环境的矛盾与冲突,对当前有志于从事学术研究者的学习仍有启迪作用。《毛星集》的编者白鸿同志在序言里谈到一件往事,对他那严肃治学的个性很有代表性。当他有鉴于俄文版和英文版的中译文有矛盾,而得到的回答却是都没有译错时,“认为阅读马列著作的译文,如有问题最好找德文原版核对。他虽年事已高,还想学习德文。”仅此一件也可看出他为人的真诚与认真。

    毛星同志不只努力学习与应用他所理解的马克思主义,也从不忽视学习与应用中国文艺传统的精华。毛星同志拥有不因表扬而自满,不因诽谤而恐惧的传统美德。他来北京不久,我首次到他的家里,发现他那特殊的床——全是新版文史书籍垒成的,不只因为住房褊狭,没有顾上购置书架,也是他为开展研究工作在积极准备读物。他的老伴支持他的工作,全家生活都很简朴。

    回顾我与他认识以来,觉得毛星同志在严格要求自己的同时,很关心别的同志的专业。日本侵略者投降以后,我先与华北文艺工作团到张家口,在东山坡华北联合大学文艺学院美术系任教。毛星同志随后也离开延安去东北解放区,经过张家口时在街头买花生米,他发现小贩所用的废纸是日本出版的古希腊雕刻画页,便把尚未拆散的印刷品购到手,送到东山供我参考。他关心同志已有的工作成绩,也关心同志未来的创作成果,这就是毛星做人的本色。

    1950年我的第一本论文集《新艺术创作论》出版,友人对我说,这本书在当年沈阳新华书店占了一个向外的橱窗,当作新出版的重点图书推荐。我并不知道当年毛星同志在新华书店沈阳分店担任领导工作,现在想来,可能与他作为领导者有关。因为如果没有知道内情的人,地方新华书店是不可能重点推荐文艺理论书籍的。但他对我从未提起过这件事。

    我和毛星长期居住北京,但彼此都忙于岗位工作,见面的机会不多,即使相见,也是挤时间交谈我们都关心的文艺理论问题,很少有聊天的空闲。在会上发言和朋友交换阅稿意见,他都以对读者有益为前提,知无不言,不作藏一手的保留。关于他个人的情况我只记得他曾向我叙述从故乡带了几本鲁迅著作,单人徒步走向延安。在西安病倒于一个小旅店。病愈,接受房东资助他一点路费,假说回四川却仍往陕北。如今我已耳聋眼瞎,欲想同毛星谈天说地,不幸,他再也听不到我的川音土话了。

    2004年7月

    终其一生,王朝闻耕耘不辍。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在这位老人生命的最后阶段,老人仍不停地在和病魔作着艰苦的斗争。

    2002年5月搬至新北里新居后,夫人简平被诊断出罹患结肠癌,不得不住院手术。在化疗的三个月期间,孩子们对王朝闻隐瞒了简平的病情,并轮流照顾他的生活。然而,由于夫妇二人长期相互照顾的生活习惯被打乱,王朝闻由一开始的不适应进而发展到焦躁不安,总是不停地向家里的保姆小谢询问夫人的情况。等到简平的病情基本趋于稳定,王朝闻却病倒了。因为肺炎引起心衰,在医院足足住了个把月。在医院治疗期间,王朝闻的心情变得愈加烦躁,尚未痊愈便匆忙要求返家。本就年事已高,加上大病未愈,回到家的他白天昏昏沉沉,晚上睡不安稳,长时间的精神恍惚使得脑子也不像往日那么灵活了,时常会出现莫名其妙的焦虑。小儿子是外科医生,见这一情况类似于忧郁症,便从安定医院请来了专家诊治。医生说:“这是典型的老年抑郁症,好在发病时间短,不难治疗。”王朝闻吃了大半年的药,病情得到有效控制,心情也逐渐好了起来。

    王朝闻同志一生忠诚党的文艺事业,直到晚年仍以“夕不甘死”的精神,殚精竭虑,精益求精。

    2002年冬,中国艺术研究院曲艺研究所研究员贾德臣同志来到王朝闻家里,恳请他主编一套艺术理论丛书。王朝闻思考良久,对贾德臣说道:“编撰艺术学丛书是很大的系统工程,应当选用最优秀的人才。我已经九十多岁了,精力不比从前,说不定哪一天就去见马克思了。建议请艺术研究院王文章院长当主编,他年富力强,可以调动院内外有真才实学的专家学者合作,共同搞好这一工程。我可以从旁出点主意,尽力帮忙。”

    因为时间紧迫,尽管身体并未完全康复,王朝闻还是全力以赴投入到这项新工作中去了。但是祸不单行,这时他的眼疾愈加严重了——黄斑变性在十年前已经让他的左眼失明,另一只半失明的右眼情况也不容乐观。王朝闻只好戴着深度的老花眼镜,手里拿着儿媳从德国买回来的放大镜,对出版前的这部作品再校改一遍,以求使作品观点表达得鲜明畅达。

    2004年,王朝闻生命的最后一年,他仍兢兢业业地在家里为《中国文艺总论》修改《审美谈》、《审美心态》和《雕塑雕塑》三部美学著作。10月底,王朝闻因感冒转成肺炎住进安贞医院,几天后因病情恶化转入重症监护室。弥留之际,王朝闻握着简平的手,吃力但严肃地说了他最后的遗言:“要坚持原则。”

    中国共产党优秀党员,卓越的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家、美学家、雕塑家、艺术教育家,中国艺术研究院原副院长王朝闻同志,因病医治无效,于2004年11月11日23时10分在北京逝世,享年96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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