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罗马121年—180年)
《沉思录》有一种不可思议的魅力,它甜美、忧郁、高贵。这部黄金之书以庄严不屈的精神负起做人的重荷,直接帮助人们去过更加美好的生活。
——美国著名作家费迪曼
马可·奥勒留·安东尼是斯多葛学派的著名哲学家。他幼年丧父,由母亲和祖父抚养长大,在希腊文学和拉丁文学、修辞、哲学、法律、绘画等方面受到了很好的教育,谙熟斯多葛学派哲学,并在生活中身体力行。后为安东尼·派厄斯皇帝收养,并于公元161年继位成为古罗马帝国的明君,史称罗马五贤王之一。
奥勒留这位古罗马皇帝具有崇高的道德修养,在刚刚20岁的时候,他便接受了斯多葛派的严格的思想体系,它教导他要做到身体听命于心灵,感情服从于理智;要把高尚品德视为唯一的善,道德败坏视为唯一的恶,一切身外之物全都无足重轻。这些道德理念使他成为西方历史上最著名的,也是唯一的一位哲学家皇帝,虽然他没有留下政治上的丰功伟绩,但是他在鞍马劳顿中写成的《沉思录》却成为西方历史上最为感人的伟大名著。
《沉思录》是一位有强烈道德感的统治者的内心独白,被无数代人奉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作品。作为斯多葛学派的里程碑,书中阐明的个人道德修养以及处世智慧在西方文化思想史上产生了难以言尽的影响。通过这部传世之作,奥勒留给经由他继承下来的斯多葛主义注入了新的精神,斯多葛派的哲学精神因而得以流传至今,并深深植根于近代西方文化精神之中。而奥勒留在书中所流露出来的他的平等、博爱主张在启蒙思想家们那里得到了回应,他的德性自足之说法在康德那里引起了共鸣,关于恶的见解则为黑格尔所发挥。这部薄薄的随想集为一代又一代注重心灵修养、崇尚精神追求的人所珍视。
从公元161年到180年,马可·奥勒留·安东尼成为罗马帝国的统治者。但奥勒留之所以被人记得,并非因为他是个了不起的国王,而是因为在死前10年,他率军远至多瑙河畔时,在营火之下,用希腊文写成了这部著名的《沉思录》。
在奥勒留执政的近20年间,罗马帝国水灾、地震、瘟疫、饥荒、蛮族的入侵、军事的反叛等天灾人祸不断,他本人也经历了不少磨难和痛苦。公共职责的沉重负担和个人际遇的沉痛经历使他陷入了极大的悲观中,而使他能忍受下去的正是哲学。他试图以哲学的沉思来避开人世的纷扰,追求内心的安宁。《沉思录》的写作是断断续续的,全书共12卷,各卷分15~71小节不等。书中,奥勒留考察了人与神的关系、理性与情欲的关系、自我与他人的关系,剖析了奥勒留本人独特的内心世界。他强调人要依循自然,过一种合乎理性的生活。人一方面要服务于社会,承担人的责任,另一方面又要培养自己的德性,保持心灵的安静和自足。《沉思录》一书中所蕴涵的那种天下一家的世界主义以及人皆有理性、理性皆相同的平等思想在后世产生了深远影响。
在奥勒留活动的年代,罗马帝国风行斯多葛派哲学。整个斯多葛派起源于古希腊哲学家芝诺的一次旅行。在前往雅典的中途,芝诺的船沉入了深深的爱琴海,哲学家丧失了所有的财物,但他惊奇地发现,自己的精神品质完好无损,于是便有了斯多葛派这种圣人的哲学。《沉思录》可以说是斯多葛派哲学最后一部杰作,斯多葛学派的创始人芝诺及其追随者把“自然”这一要领置于他们的思想体系中心。他们所说的“自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自然界,而是某种和谐的秩序;不仅是事物的秩序,也是人的理性。人的理性是自然的一部分,理性支配宇宙,人作为宇宙的一部分也受理性的支配。理性是适用于所有的人并使所有的人能够平等地、协调地生活在一起的支配原则。因此,按照理性去生活,就是自然地生活。自然法就是理性法。它构成了现实法和正义的基础。斯多葛学派还主张,一切人都是平等的,即使人们的地位、天赋和财富等方面不可避免地存在着差别,但人人至少都有要求维护人的尊严的起码权利,正义要求法律应当认可这些权利并保护这些权利。这种认识和观念构成了西方法律传统活力的基因。“顺应自然生活”是斯多葛学派的思想核心,这一学派关心生命、关心自我、关心制度、关心群体、关心健康、关心财产。他们认为,所谓健康的一生,就是正确地处理世俗事务的一生。斯多葛派认为只有物质的事物才是真实的存在,但是物质的宇宙之中偏存着一股精神力量,此力量以不同的形式出现,如人、如气、如精神、如灵魂、如理性、如主宰一切的原理。按照这一派哲学的思想,人生最高理想是按照宇宙自然之道去生活。人是宇宙的一部分,所以对宇宙整体负有义务,应随时不忘本分,致力于整体利益。奥勒留继承了斯多葛派的思想,认为任何个体都是人类整体的一员,既然人都有共同的理性,那么为人类整体利益服务、热爱人类就是个体应尽的责任。个人利益与整体利益是密切关联的。任何对整体有益者,对部分便不会有害。如果有人认定自己是独立的个体,而逃避对人类的责任,那就会造成他同社会的疏远、隔离,而这不仅会使个人丧失在社会中的利益,也背离了人的本性。这种人就如同那从身体上砍下来的一只手或一只脚。奥勒留强调人们应当牢记人所应尽的伟大职责:不断改善自己心灵,使自己的行动符合理性,并与社会协调,促进人类的公共利益。
奥勒留劝告世人应依照自然之道而生活,需要看管好自己的心灵。心灵是自然的一部分,愤怒、报复、憎恨他人、弄虚作假、屈从于快乐和痛苦都会败坏心灵,意味着同自然的分离。所以要远离各种邪恶的情感和不义的行为,要使心灵保持善良、质朴、真诚、知足,满足于现实境况,能与神和人都和谐相处,既不抱怨他们也不受他们的责备。按照奥勒留的哲学,回归心灵的道路与回归宇宙之神的道路是同一条。由于奥勒留所事的神并非超越个人存在的人格上帝,而是内在于人的灵魂,因此人完善的心灵就是它的自身。奥勒留认为德性是人世间唯一值得追求的东西。人的幸福就在于德性的完善,有德性的生活就是幸福的生活。他说幸福就是拥有善的某种能力或保持善的某种品行。无论地位、财富还是名声、享乐都无助于实现幸福,过一种幸福生活所需的东西其实只要有节制、仁爱、恭顺等德性就够了。
奥勒留认为每一个站到宇宙自然的立场上去的人,都会以平等的态度来观照这个世界,保持价值中立,不再坚持等级的观念,自以为出类拔萃。他的这种等价同源观与庄子的齐物论存在着惊人的相似。他们都具有一种超越价值或者说无价值的开放态度。奥勒留说,大理石只是硬化的土,金银也不过是某种沉积物,精美的织物只是织在一起的毛发,紫袍的颜色只是某种小鱼血染成的,它们其实没有多大的差别,但人们的灵魂却去追逐这种差别,并企图扩大它,这种做法是大错特错的。
等价同源的价值观使奥勒留具有十分豁达和超脱的人生态度,在强调万物等价的同时,他还指出它们有一个共同本源,“万有均来自此一喷泉”。他相信宇宙间的事物都有共同的利益,人与人之间更是如此。“我们之所以生下来,便是为了相互支持帮助,有如手足,有如上下眼睑,有如上下牙齿。”“凡是不符合蜂群全体利益的,也就不会符合单独的每一只蜂的利益。”“只要你是同宇宙的利益一致,那么你便不会遭遇意外的事情。”奥勒留非常欣赏这样的话:“请给予我你乐意的,请拿走你所乐意的。”他还要求人要“衷心地热爱那些命运将他们带到你身边的人”,而且不要挂念自己的善行,耿耿于自己的美德,要像蜜蜂采蜜时那样不发出“嗡嗡”的叫声。至于自私的行为,在奥勒留看来,并不能达到自利,因为这意味着把一朵花从树上摘去,把一只手从身体上砍下来。在他的笔下,自私是这样一种行为,即“将自己从自然整体上砍下来,而他生来便是世界整体的一部分,复归于整体的特权是神对人的奖励”。
奥勒留相信人生的最高境界是内心的安静,而要获得内心的宁静,就要热爱人类,遵循自然,过一种有德性的生活。奥勒留的等价同源观所支持的爱是无分别的、一厢情愿的、没有暗藏妒忌和怒火的、全然的爱,不要求爱的回报。即使爱的对方以怨报德,也不会收回,也不会转化为痛恨。他指出热爱人类,还体现在与他人合作、容忍他人的缺点、宽恕他人的不义。每个人都是全人类的一分子,都与他人处于密切关系中,彼此为对方而存在。人是为了合作而生的,基于自然的本性,众人皆为同胞,有着兄弟情谊,所以人们要相互同情,容忍他人的缺点和错误。要把宽恕当做正义的一部分。要以德报怨,即便别人待你恶劣,你也慈善待人,对损害你的人心平气和地给以恰如其分的忠告。
此外,奥勒留还指出只有能直面人的卑微,超越痛苦,摆脱烦恼,坦然面对死亡,才是真正的静心之道。要使自己生活宁静,还要不屑于琐事,省掉不必要的行为;不贪图力所不能及的事物,不过分倚重外物;懂得有些事物并不是人该追求的,没有此类事物,人生反而更为轻松;抛开不适当的念头,免除所有压力而生活。不要纠缠于无法挽回的过去,或是憧憬着虚无缥缈的未来,渴望得到本来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企图生活在别处他乡,使得灵魂不能归宿,从而把自己的心搅得像一汪浊水,失去澄明自在的本来面目。
《沉思录》是一部容易读的书,我们好像被作者崇高的美德所俘。像这样的书,实在非常稀贵。这部黄金之书,多少世代以来,早已被无数平凡的男女读过。他们并不把它当做古典名著,而视之为抚慰与灵感之源。它以庄严不屈的精神负起教导世人修身处世的重荷,直接帮助人们去过更好的生活。
鞍马劳顿中的自我对话
马可·奥勒留在位近20年,这是一个战乱不断、灾难频繁的时期,洪水、地震、瘟疫,加上与东方的安息人的战争,来自北方的马尔克马奈人在多瑙河流域的进逼,以及内部的叛乱,使罗马人口锐减,贫困加深,经济日益衰落,即使马可·奥勒留以其坚定的精神和智能,夙兴夜寐地工作,也不能阻挡古罗马帝国的颓势。在他统治的大部分时间里,尤其是后10年,他很少待在罗马,而是在帝国的边疆或行省的军营里度过。《沉思录》这部写给自己的书,这本自己与自己的对话,大部分就是在这种鞍马劳顿中写成的。
在斯多葛派哲学家的眼里,宇宙是一个井然有序的宇宙,世界是一个浑然和谐的世界。正如《沉思录》中所说:“所有的事物都是相互联结的,这一纽带是神圣的,几乎没有一个事物与任一别的事物没有联系。因为事物都是合作的,它们结合起来形成同一宇宙(秩序)。”在这个世界上,低等的东西是为了高等的东西而存在的,无生命的存在是为了有生命的存在而存在,有生命的存在又是为了有理性的存在而存在的,理性动物是彼此为了对方而存在的。所以,在人的结构中首要的原则就是友爱的原则,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同类友好,意识到他们是来自同一根源,趋向同一目标,都要做出有益社会的行为。
这样,就把我们引到人除理性外的另一根本性质——社会性。人是一种理性动物,也是一种政治动物,一种社会动物。《沉思录》的作者认为:在人和别的事物之间有三种联系:一种是与环绕着他的物体的联系;一种是与所有事物产生的神圣原因的联系;一种是与那些和他生活在一起的人的联系。相应地,人也就有三重责任、三重义务,就要处理好对自己的身体和外物、对神或者说普遍的理性、对自己的邻人这三种关系。人对普遍理性的态度就是要尊重、顺从和虔诚。自己的身体和外物只是作为元素的结合和分解,并没有什么恒久的价值。身体只是我们需要暂时忍受的一副皮囊罢了,要紧的是不要让它妨碍灵魂,不要让它的欲望或痛苦使灵魂纷扰不安。
至于我们和邻人的关系,人们的社会生活和交往,斯多葛派则给予了集中的注意。事实上,人的德行就主要体现在这一层面。在奥勒留那里,个人的德行、个人的解脱比社会的道德改造更为重要,这也许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个人无能为力的时代,一个混乱的世界上。他们所追求的生活是一种摆脱了激情和欲望、冷静而达观的生活,他们认为痛苦和不安仅仅是来自内心的意见,而这是可以由心灵加以消除的。他们恬淡、自足,一方面坚持自己的劳作,把这些工作看做是自己的本分;另一方面又退隐心灵,保持自己精神世界的宁静一隅。因此,这不是一本时髦的书,而是一本经久的书,买来不一定马上读,但一定会有需要读它的时候。近2000年前一个人写下了它,2000年后一定也还会有人去读它。(何怀宏)
人生不过一种意见
公元177年,马可·奥勒留——古罗马帝国的皇帝,坐上了奔赴北方的战车。如果公元121年4月26日是奥勒留准确的生日的话,这一年他刚好56岁。但那时候人们通常只能活40岁。
多年来他的帝国一直动荡不安,危机四伏,甚至可以说兵荒马乱,加上军队的内讧,他的年轮几乎是在战车下转动的,他的身体也十分疲惫。尽管所到之处,人们都在高呼“皇帝万岁!”皇帝本人却深知来日不多,一种壮士一去不复返的预感徘徊在他心头。不过他早已做好随时放弃生命的充分准备。作为万万人之上的皇帝,通常是没有朋友的,但马可·奥勒留拥有许多知心的朋友。直到3天前他们还在一起谈论宇宙、神灵与人生的深奥哲理。罗马城外,风把旗帜吹得猎猎作响,他深情地与朋友一一握手,就像生离死别一样。他的情绪可能感染了朋友,他们请求他留下自己的箴言。这就是今天我们可以在书架上看到的《沉思录》。多亏他的朋友,不然我们也许就读不到这册智慧的书——它本来是写给自己看的。虽然那场战役最终取得了胜利,奥勒留却在胜利的喜讯中离开人世。
与所有真正的斯多葛哲人一样,奥勒留的关怀远远超出罗马的版图。他的志向不在于成为一个万万人之上的罗马皇帝,而是要成为一个宇宙公民。奥勒留认为在辽阔无际、迁流不息的宇宙流中,人什么也抓不住,包括万里江山和金碧辉煌的宫殿,也包括人自己的肉身。“名医希波克拉底治愈了好多疾病,但他自己终究也病倒而死去。占星家查尔丁之流预言别人的大限之期,最终自己却没有躲过死亡之日。亚历山大、庞培、恺撒一生征战,毁灭了多少城市,在战场上砍杀了成千上万的马匹士卒,可他们自己终归仍然追随死人而去。赫拉克利特曾大谈宇宙之火,却因水肿病而死亡。”《沉思录》的作者要求人们“经常思考一下往昔的古人吧。他们一心一意地为自己的怨恨和家族的世仇作报复,并且无所不用其极;他们有的声名显赫一世,有的则罹难蒙灾、创巨痛深。然后你问自己一句:似诸人等,而今安在?他们消失得无影无踪,如一缕烟逝去”。“不用多长的时间,你将释怀于整个世界;更短的一点时间内,世界也就忘记了你。”那些执著的企图,只能使人陷入被动与烦恼,并且最终也要失算。“那些戏,甚至不值得耗费蜡烛去演出呢!”
在揭示世界的流变和生命的无常之后,奥勒留追问:“究竟是什么使你执意盘桓于此呢?”
生活在世俗中的人们,通常会抱怨是外部事物的诱惑与违逆导致他们内心的痛苦不安。奥勒留告诉人们,这是不确切的,甚至是自欺欺人的,是逃避人生使命的托词。“如果外部事物使你烦恼不安,那么请你注意,使你心情烦乱的并非事物,而是你对事物的看法,而只要你愿意,你是很可以将它打发掉的。”他坚持了两条格言:“事物不能拂乱灵魂;人生不过一种意见。如果生活使你痛苦,那就反省并且去除自己的意见和观念吧,是它们令你痛苦的,而不是生活使你无法承受。”“不要忘了,一切事物说到底都是一种意见。只要你乐意,都属于你的思想所支配。因此,去掉你的见解,就好像你绕过某个危险的海峡,你不会损失什么,但你却获得了安全的航线,平静的海面,还有风平浪静的海湾。”
由于有了这种直指人心的痛快淋漓,奥勒留便无须去寻找隐逸的丛林了,或者说他在自己心中找到了寺庙。“人们习惯于凡欲引退便寻找那人迹罕见的地方,或乡间,或海滨,或山中。而这也是你一心向往的。可归根结底,这是一种俗不可耐的向往,因为你自身当中便有这样的力量,随时可以引退的,只要你希望如此。一个人的心便是他回避喧嚣世界的最自由的宁静去处。如果你心中宁静,那你就已获得了内在的和平;这种和平安宁在于听从自心的吩咐。”这种在自己心灵发现丛林的结果是,奥勒留不像一般的隐者那样逃避自己的责任与义务。他认为厌弃、回避与执著追逐同样是烦恼的诱因,外在的企求与内向的蜷缩同样使心灵变形,愤怒和狂喜都会使灵魂扭曲,失去自性的圆满。因此,他既不追逐人生,也不逃避人生,从不怠慢社会历史赋予一个罗马皇帝的使命。他每天都在提醒自己,要尽到自己身上的社会责任。
奥勒留的终极关怀是心灵的关怀。他指出:“一个毫不犹豫便会跻身于赴死者的高尚队伍的人,便是一个类似祭司和神之伺奉者的人,一个能够正确利用心中神性的人。在这种神性力量的帮助下,此人便获得了庇护。他不受欢乐的诱惑,不怕痛苦的侵袭,不受伤害又超然于恶人们的邪恶意志之上。因此他在进行一场高贵的战斗,抵御心中的所有情欲。他的内心深处浸透了公义的精神,全心全意地接受一切逆顺之境,面对自己的命运。若非公众的必然利益和普遍的福利,他对任何言谈、思想或行动都不屑一顾。”对于那些以高贵的灵魂去伺候肉体的人,奥勒留指出:“你只是以一个有价值的东西去服务于那并无价值的存在。因为前者是灵魂、智能和神性,而后者却是污垢和腐败。”
心灵若依附于财富、地位、权力等外物,并以其为尊严和荣耀,就会多了虚妄不实的成分,变得猖狂而又脆弱。把它们纳入心灵,与把众多不同种族、不同信仰的人群纳入罗马帝国的版图是一样的。为了保持灵魂的高贵和纯洁,他劝诫人“把你的感觉局限于它们应有的范围,让你的心保持应有的距离,不用与它们混在一起。”使你的心像清泉一样长流不息,时刻保持自由、澄明、节制和善良,不至于成为一潭死水。这就是奥勒留解脱烦恼的秘诀。没有任何外境能颠倒一个回到心灵的人,“可以说,生死、荣辱、苦乐、贫富——所有这一切都是善者和恶者会共同遭遇的东西,从本质上说,他们并没有内在的高尚性或卑鄙性,因而,如果说它们是非善非恶的,也就没有任何不妥了。”
同样道理,没有任何一个人的罪恶能伤害另一个人。那些企图伤害别人的人,他们的忌妒、仇恨、愤怒和歹毒首先伤害了自己的心灵,使之失去了安详、澄明和美好。他们这样做其实是十分愚昧的,也是值得同情的。人既然不可以被别人的行为所伤害,那么,伤害人的只能是人自己本身。而人的不幸的根源正在于此。
一般的价值淘金者通常是把世界敲碎成一片散沙,然后从中检测各粒沙子之间的差别,以此来确定它们的轻重贵贱,然后淘汰那些轻贱的沙粒,从而获得贵重的金子。对于他们来说,价值是一种差别。奥勒留是一个特殊的淘金者,他从宽广的时空视野来考察宇宙之沙,发现这些沙子尽管眼前五光十色,千差万别,但是这些差别更多是来自我们的褊狭的立场和意见,依特殊立场而成立的意见必定随着立场的转变而转变。
尽管奥勒留皇帝统治的时代时有战争、瘟疫和地震发生,但是历史学家仍把这个时期评为最适合人类生活的年代之一。生活在他的时代的人们是幸运的。公元180年马可·奥勒留的逝世,意味着罗马帝国黄金时代的结束。继承王位的独子康莫多斯是最坏的皇帝中的一个,后来的子孙似乎都没能像奥勒留一样给臣民带来如此多的恩惠。奥勒留生下了孩子却不能生下他的心。(孔见)
斯多葛派著名哲学家、古罗马帝国皇帝马可·奥勒留·安东尼(121年—180年),原名马可·阿尼厄斯·维勒斯,生于罗马,其父亲一族曾是西班牙人,但早已定居罗马多年,并从维斯佩申皇帝(69年—79年在位)那里获得了贵族身份。马可·奥勒留幼年丧父,是由他的母亲和祖父抚养长大的,并且在希腊文学和拉丁文学、修辞、哲学、法律甚至绘画方面得到了在当时来说是最好的教育。马可·奥勒留从小就表现出探索万物本源的兴趣,11岁时,他便有意身着古代希腊与罗马哲学家们常穿的简陋的长袍,模仿他们的生活方式。他少年的心智,得到了当时世界上最好的教化。奥勒留对哲学的爱好不能被视为是达官贵人的附庸风雅,这出自他的天性。
斯多葛派认为整个宇宙是一个神,一个心灵,它分配给每一个人以灵魂。“人是一点灵魂载负着一具尸体。”人应当摈弃肉体的享受,一切可称为快乐的东西,去完善自己的灵魂。奥勒留向往这种高尚的生活。罗素在他那本著名的《西方哲学史》中评价奥勒留说:“他是一个悲怆的人;在一系列必须加以抗拒的各种欲望里,他感到其中最具有吸引力的一种就是想要引退去一个宁静的乡村生活的那种愿望。但是实现这种愿望的机会始终没有来临。”的确,奥勒留渴望成为一个圣人,一个像苏格拉底那样的哲学家,但是命运让他踏上了一条看起来是相反的道路。
还在孩提时期,马可·奥勒留就以其性格的坦率真诚得到了赫德里安皇帝(117年—138年在位)的好感。当时,罗马的帝位常常并不是按血统,而是由选定的过继者来接替的。在原先的继嗣柳希厄斯死后,赫德里安皇帝选定马可·奥勒留的叔父安东尼·派厄斯为自己的继嗣,条件是派厄斯亦要收养马可·奥勒留和原先继嗣的儿子科莫德斯(后名维勒斯)为继嗣。当赫德里安皇帝于138年去世时,马可·奥勒留获得了恺撒的称号——这一称号一般是给予皇帝助手和继承者的,并协助他的叔父治理国家,而在其叔父(也是养父)于161年去世时,旋即成为古罗马帝国的皇帝。遵照赫德里安的意愿,他和维勒斯共享皇权,但后者实际上不起重要作用。
马可·奥勒留在位时,连年征战,《沉思录》这部写给自己的书,许多篇章是在刀光剑影的征途上写下的。
罗素在《西方哲学史》中说马可·奥勒留“是一个悲怆的人;在一系列必须加以抗拒的各种欲望里,他感到其中最具有吸引力的一种就是想要引退去一个宁静的乡村生活的那种愿望。但是实现这种愿望的机会始终没有来临。”于是,一个渴望归隐的圣人却坐上辉煌的宝座,一个哲学家成了一个皇帝,内圣外王之道在他身上获得了统一,他对自己严厉,但对别人的缺点却十分宽厚,对全人类公正而仁慈。大约是169年,罗马军队在劫掠塞琉西的阿波罗神庙时,据说打开了一个神秘的金盒子,里面藏有疾疫的毒菌,于是末日降临,意大利的许多村庄和城市沦为废墟,罗马城里也有近万人死亡。正当奥勒留为赈济灾民焦头烂额时,他亲信的将军,帝国东部总督阿维第乌斯·卡西乌斯在叙利亚举兵反叛,意欲夺取王位。叛乱最终被平定了,杀死卡西乌斯的是他手下的属将。但对于卡西乌斯的死,奥勒留深为遗憾,因为这样便使他失去了一个因为能使一个仇敌成为朋友而感到欣慰的机会。后来,他更用事实证明了他这种想法绝非虚妄,因为在元老院情绪激昂,要求重惩那个叛徒的追随者的时候,他却采取了十分宽容的态度。他为权力的欲望毒害将军的心灵而感到沉痛,还说本来要求宽恕的应该是他自己。奥勒留还小心地毁掉一切有关叛乱的文件,以免牵连参与其中的人。
奥勒留对战争十分厌恶,认为它是对人的天性的屈辱和摧毁,但在必须进行正当防卫的时候,他却无所畏惧地接连8个冬天在冰封的多瑙河岸边亲冒矢石进行战斗,一直到在那严酷的气候中他的虚弱的身体终于不支而倒下。
公元180年3月17日,马可·奥勒留因病逝于文多博纳(维也纳)。他死后一直受到对他感恩戴德的后代的无比崇敬,而且在他去世100多年之后,还有许多人在他们家的神龛中供奉他的雕像。
在西方,“塞涅卡说”之类的话犹若中国的“子曰诗云”一样为人们所耳熟能详,他的《面包里的幸福人生》历来是大家公认的首选必读书。本书是塞涅卡写给他的朋友吕西里阿的124封信的一个选集,内容涉及人生的各个方面,以谈友谊为主线,兼及疾病、痛苦、死亡、读书、旅游、演说、饮酒等等,也有少量篇幅是专门讲哲学、文风和介绍科学知识的。从这些书简中,我们可以看到作者对古罗马生活方式的细致观察和深刻思考。他的这些格言式的陈述,毫无板起面孔说教的架势,读来隽永有趣,所以弗朗西斯·培根说:“塞涅卡致吕西里阿的信是分散的片段式的沉思录。”
卢梭是近代最具影响力的哲学大师,他对人们的生活方式影响深远。他教导父母们教育子女要不拘陈规,因材施教;他深化了友谊和爱情中的情感表现而不是拘谨礼让的束缚。他使人们睁开双眼,面对自然的绚丽多姿,他使自由成为一个几乎是人们普遍渴望的目标。他的《忏悔录》达到了圣·奥克斯丁《忏悔录》同样经典的地位。在这部被称为“文学史上的奇书”中,卢梭把自己作为人的标本来剖析,他把自己的灵魂真诚地、赤裸地呈现给读者,其坦率程度是史无前例的。在历史上多得难以数计的自传作品中,真正有文学价值的显然并不多,而成为文学名著的则更少。至于以其思想、艺术和风格上的重要意义而奠定了撰写者的文学地位——不是一个普通的文学席位,而是长久地受人景仰的崇高地位的,也许只有《忏悔录》了。
《处世智慧》是叔本华誉满天下的最后一部著作《附录和补遗》中最精华的部分,他融合东西哲学主流,科学地披露人性和世故,加以睿智和生动的笔触,娓娓地跟我们讲如何为人处世,如何求取幸福和成功。《处世智慧》具有很强的可读性,曾受到歌德的高度评价。全书是以美文的方式写作的,用笔犀利,见解独到而深刻,语言优美、流畅,思路清晰,观点鲜明,谈社会、谈人生、谈处世,令人读后回味无穷,发人深省,是一部有着很高文学价值的哲学杰作,历经百年而更加闪耀着智慧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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