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都是我的功劳。
“所以呢?”
“而且,刚才我帮忙拔花了。”
“所以呢?”
“小玉,你刚才不是说过什么butter吗?讨价还价,物物交换之类的。”
“Barter?”
“对对,barter。”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亨露齿而笑。
“太难的事我可做不到。”玉田宪吾回答。
“我希望你把谎言写得像真的一样,这是你平时一直在做的吧。”
“啊呀,小绿,真是太好了!在单行道上逆行还能平安无事地回来,太幸运了。”我回到家,把一天的经历讲给扎帕,他很同情我的遭遇,也为我毫发无损而感到高兴。
这真的叫幸运吗?“路口的那些车也几乎没怎么撞到,八幡宫的护身符太厉害了。”
“护身符怎么了?”
“不,没什么。不过,扎帕,以后看到火车,要记得数一数车厢啊。”
“哦,数车厢果然可以保佑平安啊!”扎帕叹服地说,“不过,说到保佑,那个也有起到作用吧?”
“那个是哪个?”
“就是你家院子里那个青蛙摆件呀,也可以算作护身符吧。”
“售货员的确是这么忽悠良夫的。”
之前望月家深陷危机的时候,正是因为玉田宪吾打破了那个摆件,细见先生听到声音,才一起赶去营救的。所以,从广义上说,那个青蛙摆件似乎确实起到了消灾避祸的作用。如今它依然摆在院子里,打破了的部分已经用胶带补好了。
“小绿,你今天收获很大啊。”
“说到收获,只有荒木家院子里的花而已。”
“不光如此吧。荒木翠他们为什么在意那些花?一年前,丹羽为什么要偷走你,删除导航仪记录?还有,事故发生后,玉田宪吾去了哪里?这些事不是都搞清楚了吗?”
“最惊讶的是发现荒木翠的老公是坏人。”
“小绿,人类基本上没有百分之百的坏人。荒木诚人有好的一面,自然也有坏的一面。不过,油罐车先生那种属于例外。”
“户狩和他女朋友呢?”
“哦,他们也属于例外。不过说起来,户狩的父亲……”
“你是说那个牙医?”
“对,儿子下落不明,那个牙医没有报警吗?”
“听说报警了。但是……但是户狩平时就经常行踪不定,而且说不定他失踪了,当父亲的反而觉得更轻松呢。”
“嗯,荒木诚人和户狩不一样,他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他为人认真,还从事疾病的研究工作。”
“是啊,他的工作可以帮助那些被免疫疾病困扰的人摆脱痛苦。但是,他对荒木翠的态度实在是太恶劣了。”
“恶劣到让我的雨刷都要动了。”
“荒木诚人可能想通过支配荒木翠那样的女人而获得满足感。”
“或者,他也有可能在婚后开始感觉害怕。”
“害怕?怕自己的妻子吗?”
“当荒木翠的老公压力很大,所以他也许想在婚姻关系中压妻子一头吧。”
“原来如此。”
“不过,小绿,你以后出门可以向其他车炫耀今天逆行的英雄事迹了。多么值得骄傲啊。”
“那只能算是违章行驶吧。”
接下来的几天,我并没有外出的机会,当然也没法和其他车聊天。
一个工作日的傍晚,亨的同学圭一君来找他。此时天色已有些昏暗,并不适合小孩子出来闲逛。
圭一君来到望月家门口,在那里徘徊了几分钟,好像在烦恼要不要按门铃。
“那孩子干什么呢?”扎帕怔怔地问。
“要找亨的话,就赶快把他叫出来呀。”
我和扎帕看着犹豫不决、来回踱步的圭一君。这时,大门打开,良夫走了出来,他解开停车场的链子锁,打开我的车门。
然后,良夫发现了站在门外的圭一君。“啊,你是亨的朋友吗?等等,我去叫他出来。”
“啊,不,嗯……”圭一君吞吞吐吐的时候,良夫已经返回家中,把亨叫出来了。
“圭一君,有什么事吗?”亨一如往常,冷静地说,“哥哥,上回打破餐厅玻璃那次,和我在一起的就是这位圭一君啊。”
“啊,哦,就是那时……”良夫拍了一下手,似乎想起来了。虽然他应该还没忘记圭一君尿裤子的事,但是他并没有提起。“后来你妈妈有没有很生气?”
“啊,不,嗯。”圭一君依旧吞吞吐吐的。
“真巧,我现在正要去那家餐厅。”良夫说。
啊?是吗?
“啊?是吗?”亨有些吃惊,他似乎也没想到。
“啊?是吗?又出什么事了吗?”圭一君显得很害怕。
“只是去吃饭而已。”不知为何,良夫有点儿害羞,既像在说谎,又像心里有鬼。他说着便坐进车里,去家庭餐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啊。
比起良夫的态度,我更在意圭一君来找亨的目的。但是良夫已经发动了引擎。
“扎帕,等我回来,你要告诉我亨和圭一君的聊天内容。”我在出发的同时对扎帕叮嘱道。
“哦,好的。如果我能听到的话。”扎帕不太起劲的声音很快就飘远了。
良夫把我停在餐厅停车场后,走进了店内。他到底有什么事呢?也许因为是工作日的傍晚,停车场里只有零零星星几辆车。
“嗨,绿德米。”旁边的威姿向我打招呼,他的主人瑠奈大概现在正在里面打工。虽然和他不熟,但是有认识的私家车跟我打招呼,我还是松了一口气。
“后来,你家的小学生还好吧?”
“嗯,亨还和以前一样。打破玻璃的事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反正我又不用换玻璃,瑠奈的工作也没有增加。不过最近有两件事让我很在意。”
“两件事?”
“你想知道吗?”威姿似乎迫不及待地想告诉我,所以不等我开口,他就说,“第一件事和你也有关系。”
“啊?和我有关系?”
“对,第一件事和你有关。”
“哦。”
“上次打破玻璃时,有两辆外国车和你说过话,对吧?”
“阿尔法·罗密欧和雪铁龙。”当时他们就停在我的两侧,一直在明争暗斗、抬杠斗嘴,想不记得都难。
“他们可能与犯罪事件有关。”
“啊?哪起事件?”
“最近市里不是发生事件了吗?强盗抢劫ATM什么的。”
“用铲车的那个!”我大声说。没想到那两辆车会和这事扯上关系,时机太合适了。“其实,那几个强盗开车逃逸——”
我想告诉威姿我逆行追逐犯人,差点儿发生重大车祸。然而,威姿却毫不在乎地打断我的话,接着说:“阿尔法·罗密欧和雪铁龙好像就是强盗开的车子。”
“什么?”
“我说他们就是强盗开的车子。”
“真的?”
“你会觉得惊讶也很正常,因为那时他们压根儿没提到这件事。”
“那么,阿尔法·罗密欧和雪铁龙是被强盗偷走,用来作案的吗?”
“不,应该说他们就是强盗自己的车。”
“怎么可能!”我大叫,“他们不是说分别来自九州和北海道,主人正在进行疗伤之旅吗?他们碰巧在这个停车场相遇,以前根本不认识,难道他们在撒谎吗?”
我忍不住问威姿,他到底是从哪里听说这个消息的。
他的回答很简单。“我听记者说的。”
“记者?”
“对,那天瑠奈下班,正要上车时,一个记者走过来,递上名片。一开始,我兴奋不已,以为瑠奈的闪光点终于被发现,她要上报了。可惜并不是,那个记者是在调查ATM抢劫案。”
“然后就提到了阿尔法·罗密欧和雪铁龙?”
“他说那是强盗的车,还说之前有人目击到那两辆车停在这里,问瑠奈是否记得。从店长开始,记者把这里的人问了个遍。虽然他说:‘这是还没公开的消息。’但是店员都在讨论这件事。”
我想起那两辆外国车,说:“他们不像是强盗开的车啊。”
“每辆车都会被这么说,‘他不像会出事的车啊’之类的。但是,并不是每辆车都会说实话。尤其外国车的想法,可能更加琢磨不定。”
“也许吧。”我只能含糊其辞地回答,因为我还是不太相信这是真的。
“那个叫玉田什么的记者可能最近就会在杂志上写报道吧。”
“啊?玉田宪吾?”我失声惊叫。
“你认识他?”
我能不认识吗?上回他还坐在我的驾驶席上,紧握方向盘,在单行道上玩命呢!我很想告诉威姿,但是解释起来很麻烦,于是又忍住了。
另一方面,我好像也能理解了。玉田宪吾可能知道之前开高尔夫逃逸的那几个人是抢劫ATM的强盗,经过调查,发现他们原本开的是阿尔法·罗密欧和雪铁龙,所以就来到这个停车场找店员问话。是不是这样?
“但是,阿尔法·罗密欧和雪铁龙不是说,他们的主人在进行疗伤之旅吗?”虽然我不爱钻牛角尖,但还是忍不住发问。
“大概强盗也会进行疗伤之旅吧。”
并不是完全没有这种可能性,但我一时还是无法接受。接着,我又问:“那另一件事是什么?”
“另一件事?”
“你不是说有两件事让你很在意吗?”
“啊,对。”威姿的语气稍微开朗了一些,“实际上,第二件事也和你有关系。”
“也和我有关?!”这怎么回事!我不由得紧张万分。
“确切地说,是关于你主人的事。他刚才不是开着你来了吗?”
“你说良夫?他是不是给你添什么麻烦了?”
“怎么说呢?说麻烦也算麻烦吧。我觉得他似乎对我家瑠奈有好感。”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所以没有答话。
“上次,你主人不是因为玻璃的事来过店里吗?恐怕他跟店长低头道歉时,瑠奈也在场,然后你主人就迷上我家瑠奈了。”
“这么简单就迷上了?”
“我家瑠奈很有魅力,普通男人一看到立刻神魂颠倒。一般情况下,就是这样。上次,瑠奈来上班时,你主人刚好从店里出来,两人擦肩而过时你主人的眼睛都直了。”
私家车向来偏袒自家主人,所以威姿的话我只是半信半疑。“但是,良夫上次来道歉之后,这是第一次来呀。”
“不,他开朋友的车来过几次。”
“居然背着我干这种事!”
“没错。绿德米,有一件重要的事你千万要记牢。除了自己家的车,人类也会开其他的车出门。”
你家瑠奈可能也背着你开其他车去过你不知道的地方!我很想反唇相讥,但还是忍住了,在这种事上斗嘴完全没意义。
不过,良夫今天特意一个人来这里吃饭,不能否认他可能就是为了来见瑠奈的。他刚才出门时像做了亏心事一样不自在,大概就是这个缘故吧。
“良夫,有出息!”我说出自己的感想。
“如果,我是说万一瑠奈和你家长男在一起的话……”威姿郑重其事地说。
“嗯。”
“无论他们开哪辆车出门,我们都不要记恨对方。”
“当然了。”我回答。同时我又想,良夫不知什么时候能交到女朋友,我在望月家期间能赶上这一天吗?不知道我能在这个家里待多久?干吗自怨自艾地想这些不开心的事啊?我忍不住苦笑。不可以想象不祥之事,但是,不祥之事在脑海中浮现本身就是一种不祥之兆吧。
连续几天,良夫每天都去那家家庭餐厅。一到傍晚,他就开着我来到这里,进店待一会儿又开着我回家,也不知道他在餐厅里吃些什么。他吃饭时,我就和威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说起来,圭一君好像终于站起来了。”三天后,扎帕才对我说,“上次,他对你家亨是这么说的。”
“啊?那不是三天前的事吗?”虽然我一直惦记着良夫恋爱的事,无暇顾及圭一君,但扎帕的话也太突然了。
“我完全忘记这件事了。”扎帕轻松地说。
“站起来?圭一君以前一直是坐着的吗?”
“他又不是大佛。”扎帕得意地说。很久之前,细见先生曾开着他去过镰仓。[39]“总之,圭一君终于决定迎战了。他们班上不是有几个很讨厌的坏孩子吗?”
“蔬菜三人组。山田、佐藤和井伊田。”
“对,他们把圭一君出丑的场面录下来了。”
“打破玻璃后被店长责问,吓得尿裤子的事,对吧?这种小事,对我们汽车来说,就像消音器在滴水,根本无须在意吧。”
“就是。消音器滴水又不会着火。”
“对啊。”
“但是人类的事很麻烦啊。”
“比如自尊心、羞耻心之类的吗?”
“蔬菜三人组不光把录像给你家次男看了,还拿去给圭一君也看了,并且一直用这件事笑话他,在班里起哄。”
“就像前车开得太慢,一直闪烁前灯晃他那样。”
“但是,圭一君好像终于意识到,不能一直这样任人宰割。”
“哦?”
“如果总是对他们言听计从的话,自己的前途就会一片黑暗。与其战战兢兢地走暗路,不如自己打开灯,照亮自己该走的路。”
我想象着圭一君拧拧自己的耳垂,双眼发出白色灯光的画面。
“总之,他似乎下定决心,无论蔬菜三人组命令他做什么,他都坚持拒绝。对他来说,这已经是了不起的反抗了。但是这样一来,蔬菜三人组肯定会很生气。”
可以想象,他们一定会围攻圭一君,威胁他:“你居然敢在我们面前这么放肆!你不听话,我们就把你尿裤子的录像向全世界公开。”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但是,圭一君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亨?特意来表决心吗?”
“只要司机踩下油门,我们车子就会前进。人类想要前进,也必须踩下自己的油门才行。但有时,他们很难下定决心,因为恐惧心理会让他们丧失踩下油门的勇气,这时就需要别人在后面推动一把。”
“所以,他希望亨来推动他?”
“是啊。或者说,这就与我们电量耗尽时,需要用辅助电线连接到其他车上充电是一个道理。”
“那亨说什么?”
“我以为你家次男会冷静地说:‘不要太勉强。’没想到他说:‘圭一君,加油!’真的推了圭一君一把。”
“真难得啊。”
“他说:‘井伊田他们一定会在网上公布那段录像的,但你不要在意。’圭一君听后,沮丧地说:‘大家都会知道我尿裤子的事了。’”
“然后亨怎么说?”
“他说了一句很厉害的话。”
“什么话?”
“他首先说:‘那个录像并没有特别有趣的地方,不会有人注意的。’”
“他说得很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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