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厚深沉的中国哲学-方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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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东美(1899~1977),安徽桐城人,先后在南京金陵大学,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威斯康辛大学求学,回国后曾在多所高校任教,1948年去台湾大学任教。方东美是新儒家中较为特殊的一个,他并不像熊十力、张君劢,牟宗三等人那样,建构起一套完整的哲学体系,也从不以新儒家自居。他在其门人弟子眼中近乎为完人,圣人,却对蒋介石抱有坚定的政治信念,他对中、西,印三大文化系统都有精深的研究,但其文学色彩似乎又超过其哲学力度。这可能与他少时喜读《庄子》有关。

    方东美的哲学可称为生生哲学。“太初有指,指本无名,熏生力用,显情与理。”(《生生之德》)情与理是宇宙太初的原始显用。情可指向人生,理则指向宇宙。生命是有情之生命,充满着欲望和冲动宇宙乃有法之宇宙,万物各得其所,各显其用。虽然如此,情中含理,理中生情,二者并不是完全分割的。因为宇宙和人生,就其整体而言,就其实质而言,都是一个合情合理的连续体。只言理而不言情,顶多是个蹩脚的科学家;只言情而不讲理,则沦为一个疯狂的艺术家;只有衡情度理,才称得上是个哲学家。

    情与理虽有分别,但同时也应是合一的。情与理的合一,就合在人们对真善美的追求之中。人生而有情,情之发动便为欲望和冲动。满足欲望是人生存的基本条件,然而人满足欲望的行为则不得不符合理。因为人亦是宇宙的一分子,若合理以求生存,则势必坠人“无明”深渊。只有含情契理,真善美的追求才能落到实处,人生才能是一充实完满的人生。

    在方东美看来,中国传统哲学以其超越的形式,把人纳入到宇宙大化之中,把宇宙之理内化为人之情性,宇宙、人生合而为一整体,泯灭了物我的分化,高明而圆融,和谐而中道,远非西方哲学所能比,而其生生哲学便是中国传统哲学的现代体现。

    方东美的哲学是向中国传统哲学的回归,是向《周易》精神的回归。他的生生哲学直接取源于周易。“宇宙乃是普遍生命流行的境界,天为力生,万物资始,地为广生,万物咸享,合此天地生生之德,遂成宇宙,其中生气盎然充满,旁道统贯,毫无窒碍,我们立足宇宙之中,与天地广大和谐,与人人同情感应,与物物均调浃合,所以无一处不能顺此普遍生命,而与之全体同流。”(《方东美新儒学论著辑要》)方东美认为,儒学的根本精神就是乾元坤始所代表的“广大悉备的精神生命”。这种精神生命贯注于天、地、人。人由这种精神生命推己及物,与人相感通,与物相感通,与宇宙相感通,进而达至参天地之化育、与天地参的境界。达到了这种境界,人与天、地平等,挺立起了自身的主体性,实现了生命的价值和意义。这种人可称之为完人、圣人。方东美由此指出,中国哲学尤其是儒学,其本体论就是价值论,二者是合一的。

    用这种价值视野去关照文化,便构成了其文化哲学的主体。方东美的文化哲学,目的是建构一个“人与世界在理想文化中的蓝图”。在这个蓝图中,物质世界是基础,向上是生命世界,最上层是心灵世界,三个层次形成一个次第上升的格局。生活在这个蓝图中的人,首先应该是艺术的培养,尤其是建筑艺术的培养,然后是道德品格的形成。透过艺术和道德,人的生命进一步提升到神秘境界——宗教领域。而这一切都是在物质基础上形成的。因此,物质世界是起点,是平台,人在物质世界中安顿自己的心灵。然而人不仅要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物质世界,还应创造一个适合自己的文化世界,或曰精神世界。这个文化和精神世界由艺术、哲学和宗教共同构成。其中,哲学是民族文化的核心,它经自身生命周流贯通全体宇宙,成为文化评判的标准;宗教处于最高层,人的最高理想就是要成就宗教性的全人、完人,即儒家所说的圣人。

    方东美以其理想文化蓝图为基础,比较中西文化,鉴定其利弊得失,并提出纠偏补正的方法,其实质是以中国文化为宗,融摄各民族文化之长,以成就一种理想的文化形态。

    他认为,希腊文化可以苏格拉底为界,在此之前以豪情运用正理,情理并重,表现出伟大的智慧。但自苏格拉底之后,知识成了判断宇宙真相的惟一标准,甚至以知识计量美德,理胜而情亏。在哲学上,将现象和本体二分,灵魂、躯体、物体三者隔绝。

    欧洲文化则崇尚科学,人与自然对立,虽有创造精神,却起因于人的占有欲和征服欲,虽创造了灿烂的物质文化,却使人生沉沦陷落,宇宙倾覆幻灭,到头来仍不免为一场悲剧。

    中国文化表现出一种“妙性”,“要在契约归真”。原始儒家、原始道家、原始墨家代表了中国文化的主要特征。老子的道、孔子的元,墨子的爱,三者虽异而不隔,共同体现出中国民族文化的特征:中和。但自老子、孔子、墨子之后,中国学术开始走下坡路。“语道趣小不尽好,谈易人魔而堕障,说爱遗情而无功。”

    通过考察分析,方东美提出了一个自救和他助相结合的方法。所谓自救,即“希腊人应据实智照理而不轻生,欧洲人当以方便应巧而不诞妄,中国人合依妙悟知化而不粗浅”。所谓他救是指,“希腊人之轻率弃世,可救以欧洲之灵幻生奇;欧洲之诞妄行权,可救以中国之厚重善生;中国之肤浅踏浇踏空,又可救之以希腊之实质妥帖与欧洲之善巧多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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