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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菅鹏举快要急疯了。几十个出租车司机聚集在鸿达广告公司门前，还有其他人陆续赶过来。他们只有一个要求，要菅鹏举给个说法。可是菅鹏举根本给不出说法。

    一个多月前，他们听说了在“鸿达”缴纳保险金可以优惠10％的政策，不管自身的保险到没到期，都第一时间赶了过来，争先恐后地上了新一年的保险。可昨天半夜，有一个车主出了事故，报到保险公司，那边却说他的车根本没有上保险。

    这下车主不干了，找到菅鹏举，菅鹏举连忙给李光打电话。李光说，不可能，肯定是保险公司那边电脑数据库出了问题，最近系统正在升级，难免会有一些小故障。还让他别急，说最晚今天上午就能搞定，让他放一百个心，车主的损失一定能补偿。

    菅鹏举是亲手把保险单交到司机手里的，他也觉得可能真是网络故障，只是个小误会，便安抚了车主几句，也没多疑。刚好那个车主和他也算熟悉，又只是个小擦碰，没太大问题，大半夜的也就没有深究。可今天早晨，车主拿着保险单去了保险公司，那边却说是假的。羊群效应很恐怖，受害车主的事情很快传到所有在他这儿办了保险的司机们的耳朵里，每个人都拿着保险单去保险公司验证过了，他们手里的保险单全是无效的。

    这下菅鹏举慌了，他不停地拨打李光的电话，可是一直关机。他跑到保险公司去找他，得到的答复居然是李光早已不是公司员工，他因为联合他人骗保，在半个月前就已经被开除了！

    菅鹏举彻底蒙了。公司门口的出租车越聚越多，排起了长龙，问责的司机情绪激奋，怒气冲天，纷纷指责他故意骗钱，还说要去法院控告他诈骗。任凭他百般安抚，司机们也不肯罢休。

    无奈之下，他又给于子凯打电话，于子凯也不知道李光的去向，不过还是赶了过来。

    “李三姐，你媳妇，总能找到他吧？”

    “我媳妇又不认识他。”

    “他不是你小舅子吗？”

    “什么小舅子啊……”

    “明明是你亲口说的！”

    “就是打麻将认识的……他跟我媳妇一个姓，别人就都开玩笑那么说的，叫着叫着就习惯了。”于子凯也没想到能出这么大的事情，当初拉虎皮、扯大旗的炫耀劲也不见了踪影。

    “你——你这下可把我害死了……”菅鹏举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也没想到他能是这样的人啊。菅子，你先别激动，也许有误会，肯定是误会了。”于子凯自己也觉得“误会”一词太过牵强，不禁低下了头。

    “还误会个屁！”小北狠狠瞪了一眼于子凯，递给菅鹏举一条毛巾，“菅哥，擦擦汗。别着急，咱们慢慢想办法。要不，喊田哥他们过来吧。”

    打了半天电话，田迹墨那边就是无人接听。运管处的领导已经得知了出租车围攻鸿达公司的事情，特意来了电话，要菅鹏举妥善处理。菅鹏举明白，出租车司机是社会底层的一个特殊团体，道路交通运输的稳定关系着社会和谐稳定的大局，如果闹成群体事件，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还好目前运管处那边还不了解细情，不然早就把他喊去训话了。

    菅鹏举急得团团转，还是束手无策。

    “退还我们的保险钱，补偿损失。”这是司机代表的要求。其实这要求并不过分，问题是保险的钱他早就如数给了李光，哪有钱赔给他们？

    “没钱？没钱开什么公司？快点倒闭吧。”

    “砸他丫的！”

    “对，砸了他的公司！”

    此刻，每一个反动的口号都能得到失去理智的受害司机的共鸣，他们的愤怒急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只听“咣当”一声，不知道从哪儿飞来一块砖头，公司大厅的屏风被砸碎了。紧接着什么桌椅板凳、广告模型等，能砸的都被砸碎，能推倒的都被推倒，大厅里一片狼藉。眼看形势愈演愈烈，个别怒不可遏的司机已经开始摩拳擦掌，奔着菅鹏举就要上演全“武行”。于子凯早吓得面如土色，不住后退。菅鹏举也慌了手脚。小北一边叫嚷着“你们干什么呀，赶快住手”，一边挡在菅鹏举身前。推搡之中，小北撞到了屏风玻璃，“哎哟”一声，痛苦地倒在了地上，手上鲜血直流。

    “杀人啦！杀人啦！”于子凯歇斯底里地叫道。

    人群安静了几秒，冲在最前面的司机后退了两步。不过，也仅仅是几秒。一看小北捂着头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他们就又继续躁动起来，只是不敢再动手了。

    2

    关键时刻，田迹墨终于赶到了。菅鹏举找他的时候他正在主持婚礼，等看到一连串的未接来电，已经是半小时之后了。这会看到他挤进重围，菅鹏举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都别吵了，到底怎么回事？”

    司机们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菅鹏举也偶尔插着话。听了几句，田迹墨假装恍然大悟，正色道：“那也不能动手打人啊！有问题解决问题，你们就是把这胖子杀了，他这一身肥肉也卖不了几个钱，对不对？还在等什么，赶快送伤者去医院啊！你傻了啊！”田迹墨走到小北身边问询伤势。“没事，田哥，就是破了点皮。”小北小声说。

    “不能走，别让他走。”司机们可没那么好糊弄，“想跑？没门！”

    “不给钱我们就不走。”几个司机守在了大门口。

    “你是干什么的？这事跟你有个屁关系，滚一边去！”还是有个别司机能够抓住问题本质。

    “他……他是……”菅鹏举想说是我朋友，田迹墨连忙打断他的话——“我？我是法院的。”

    菅鹏举和于子凯互相看了看，眼睛瞪得比灯泡还大——田大法官这是要干什么？

    “李光骗保一案我院已经受理，我今天是来调查取证的，没想到就碰到你们这么一出。大概的情况我们都已经掌握了，有一些细节需要核实一下。”田迹墨明知故问地说，“这里谁是负责人？”看菅鹏举没反应，又指着菅鹏举鼻子，“是你吗？”

    于子凯捅了捅菅鹏举，菅鹏举这才明白过来：“哦，我我，是我。”

    “您贵姓？”

    “菅，草菅人命的菅……”这当口，菅鹏举的口头语还是改不了。

    “哦，菅总，你好你好。”田迹墨像模像样地和菅鹏举握手，“事情是这样的，现在李光的账户已被我院冻结，资金数额巨大，成分也很复杂，考虑到司机朋友们的保险问题关系着出行安危、身家性命，我会如实向专案组反映情况，争取尽快解冻保险费资金。但请你们谅解我们的难处，我们需要时间。”

    “各位司机朋友，”田迹墨把头转向各位车主，大声地说，“我向你们保证，这个案件我们绝对会本着公平、公正、公开、透明的原则处理，你们的保险费，你们的血汗钱，一分也不会少。这几天天冷，正是活多、活好的时候，耽误了大家出车，这也是我们不想看到的。你们的心情我们理解，你们损失会得到应有的补偿。所以啊，我建议，保险过期的，自行垫付一下，路上滑，真要出了事情可就得不偿失了。毕竟生命是无价的啊，这些你们比我懂。”

    菅鹏举恨不得给田大法官鼓掌，不管怎么说，要先把这些凶神恶煞的司机们打发走再说啊。

    “这位老总，你还有什么意见？”田迹墨转过头去问菅鹏举。

    “我……”菅鹏举完全没想到这出戏里还有他的台词，嗫嚅着，干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

    “你的损失？你有什么损失？”田迹墨突然来了一句。

    “我，我没说……”菅鹏举被弄得莫名其妙。

    “还挺多？”田迹墨完全进入了小品《卖拐》中赵本山的角色，愣是把“我没说”说成是“还挺多”，“不多不多，就你公司里这些破东西，全买新的也就三两万块钱。你的损失我们法院可就管不着了，谁给弄坏的你找谁不就完了吗，除非你打官司。不过我觉得没有什么必要，毕竟大家都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出租车司机也不容易嘛，是不是？”

    “就是就是，我们也不是故意的。”有司机小声附和，边说边往后撤着步，退出了门外；有的司机扶起了一地狼藉的桌椅板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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