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发现胸前的手机没了,我头发一下就竖了,头一下就大了,腿一下就软了,那是男友给我的礼物。我哭腔哭调,打电话给当警察的表哥:“刚才买菜,我手机被小偷摘了。”表哥用惯常逻辑与理性的语调说:“先到电信公司办理停机手续,以防被盗打长途与声讯台,然后到派出所报案。”
我蔫耷耷来到电信公司门口,一个戴粉红眼镜的女子走过来,向我耳语:“九成新手机要不要?”我从不买二手货,若是平时,我理都不理,此刻竟鬼使神差地搭了话:“什么牌子?”见我接茬儿,她眼观六路,迅速掏出手机。看见手机,我的心一下就蹿到嗓子眼儿,这就是我的手机!接过手机,取下电池,一眼验证了我的感觉。电池标签上有我一笔画出的小鸭子,这是我上幼儿园时得过奖的杰作,也是我在亲朋中注册过的商标,我的书上、影碟上、皮包上都有这个图案。我做了两下深呼吸,让自己恢复常态,我的常态就是:沉着、机智、冷静。
我探粉红眼镜一眼,发现记忆底版上并没有关于她的枝叶,我没有张开想象的翅膀,想象我的手机从菜场到这里的种种轨迹,也没有扯她衣襟、抽她耳光、骂她个落花流水。上星期,我的健美教练逛街,发现小偷划她钱包,仗着会点儿花拳绣腿当场与小偷交上手,没想到小偷是一窝。结果小偷没掉一根头发,她却寡不敌众,连中三刀,在医院隔离病房至今没脱离危险。我爱手机、面子,我更爱生命。
我挑粉红眼镜一眼:“多少钱?”见我心动,她把价报得玛瑙一样硬:“一口价,1850元。”“嘁,新机1580元,二手机1850元,你看我没染发,当我呆蛤啊!”我把手机塞给她,转身欲走。她一把拽住我,牛皮糖一样黏糊:“哇噻,脾气比眼睛大耶!做生意也讲缘是不是?有缘就是朋友,是朋友还有什么不可以商量呢?”我接过手机,端架子:“充电器呢?备用电池呢?发票呢?保修卡呢?说明书呢?”这些东西她当然没有,全在我小坤包里。她被我刺中“软肋”,似笑非笑,底气明显不足:“我忘了带了。这样吧!我火烧眉毛,没工夫折腾,干脆报个实价给你,880元,一个子儿不少。”见她咬鱼饵,我又认认真真跟她唇枪舌剑战了十五个回合,用尽所有从心理学书上、港产片上修炼来的独门功夫,最后决定以650元成交。
我拿出50元递给粉红眼镜:“喏,定金,身上没那么多钱,我这就叫人送来。”她像条泥鳅又惊又滑,没接钱:“妹儿,青天白日,有点火把的必要吗?”我耸耸肩,把手机掂了掂:“嗨!650元弄个二手裸机,你不想开花,我还不想出血呢!”煮熟的鸭子能让它飞吗?答案是不能。何况我像一道数学题一样严谨准确,毫无破绽。她眼珠转了转,接过定金:“得,交个朋友。”我轻嘘一口气,拨通表哥手机:“我在电信公司门口看中了一个二手机,身上钱不够,赶紧送600元过来,顺便把我的‘耳环’带来。”“耳环”是我们之间通用的手铐代号,他猎豹一样敏捷:“没问题,5分钟内到。”
5分钟不到表哥到了,他把手机接过去摆弄了一会儿说:“我身上也没这么多现金,一起到前面自动柜员机取去。”粉红眼镜脸上否定,腿上肯定,嘴里嗫嗫叽叽。我怕节外生枝,夜长梦多,赶紧对她套磁:“走吧!的士费我出。”她随我们上了的士,表哥该出手时就出手。“喀嚓”一声把手铐给她戴上,她眼镜一下就掉了,手脚一下就抖了,人一下就瘫了。
手机终点回到起点,适合我心情的调调是:“哎嗨哟!咿儿哟!哎嗨哎嗨咿儿哟!”回到家,我正给男友吹嘘我的表演如何够格参加“明日之星”电视选拔赛,表哥发来手机短信:“粉红眼镜涉嫌本市最大的盗窃团伙,从她个人资料看,她是你男友的表妹。”我看看男友,看看手机,想说什么,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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