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芙荭

    女孩是在冬天的时候就萌发了那个念头的。那时候，天正下着雪。女孩倚在教室的窗前，看着楼群间瘦瘦的一块空地上，几个小孩正忙碌着堆雪人、打雪仗。女孩的脑子在那一刻里，突然间就跳出了那个念头。

    女孩很激动。

    在以后的漫漫冬季里，女孩在那个念头的驱使下，心里便一遍遍地勾画着一幅遥远而朦胧的画：小桥、流水、村庄，垂柳袅袅的小河边，女人们正一边说笑一边洗衣服。岸边的田垄上是开得正热闹的油菜花。柔风细雨中，女孩看见自己正擎着一把碎花的小雨伞，在那一片金黄的菜地里跑呀跑……

    春天就这样在冬季里悄然走进了女孩的心里。女孩站在冰封雪冻的城市前，心里却黄黄地怒放着一片菜花。

    其实，许多的时候，女孩都是很明白的，春天的影子还很遥远。她极力控制自己，不去想那遥遥无期的事。可是，念头这东西，一旦产生，就仿佛是春天里的燕子，在女孩的脑子里飞来飞去，任你怎么挥也挥不去了。

    女孩坐在教室里，有些心不在焉。她时不时地发愣发呆。有时，她因被自己美好的想法而陶醉，竟会情不自禁、旁若无人地独自在那儿尽情欢笑。

    女孩的班主任向来是个很细心的人。女孩的这些异常表现自然被他捕捉到了。他还发现，女孩除了在课堂上有些反常外，私下里和班里的一个男生的往来似乎也有些不正常。他像一个好奇的猎人似的，随时随地地想从他们身上捕捉到某些信息。因此，女孩那被冬天厚厚的衣服裹着的身体里，洋溢出来的春天的朝气与湿润他竟然一点也没发现。

    如果说，在那个时候，女孩的班主任稍微和女孩做点沟通，女孩也许会把自己心里的秘密说出来。那时，女孩心里的那个念头，其实还很脆弱。可是，女孩的班主任没有这么做。

    “现在的女孩子，太早熟了。”女孩的班主任总是这样在心里叹息。

    于是，女孩心里那个念头在无拘无束中，越来越膨胀了。

    冬天还剩下一条尾巴时，女孩便悄悄开始为自己的行动做着准备：她为自己精心挑选了一把小花伞，还为自己买了一条大红颜色的纱巾。她想象着自己穿着一袭白裙，擎着这条火一般红艳的纱巾，在金黄的油菜地里奔跑的样子时，心里别提有多兴奋了。

    女孩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面前那条通往乡村的路。对于许多人来说，春天是无声无息、不知不觉间来到这个城市的。

    “呀，春天来了！”大家都这样惊奇地感叹。

    可是，女孩在这个春天来临时，听到了春的脚步声。那是一种充满着青春律动的脚步声。

    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女孩终于耐不住了，她和那个男孩悄悄背上了事先备好的行李，开始了他们蓄谋已久的行动。

    为了实现那个美好念头，他们已经等待了一个冬天了。他们顺着一股泥土的芳香，在城市的郊区找到了一个公共汽车站。这个车站的所有班车，都是发往乡下的。

    可是，等他们赶到车站时，却发现，他们的父母以及班主任老师正从一辆菜花黄的出租车里出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那一刻，女孩的脑海里，一片金黄的油菜花一闪就不见了，她看见他们的父母以及老师的目光很陌生、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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