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女人-前车之鉴帝王梦继(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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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日暮途穷帝王梦断

    秦王杨浩被药杀后,宇文化及就公然僭称许帝,因为他将国号改称为许,同时,宇文化及又改年号为至道元年,发下许多诏书,上面都盖着传国玺印,颁布四方,总算是过了把皇帝瘾。

    转瞬半年就过去了,宇文化及的皇帝瘾还没过够,魏县就被李渊的从弟淮南王李神通所破。宇文化及慌忙带了萧皇后等逃往聊城,未及安顿就绪,夏王窦建德已亲率六万大军杀来了,小小一个聊城,怎能经得起这样的劲攻猛击。不过几天工夫,聊城就被攻破,宇文化及被生擒了,萧皇后等人自然也逃不了。

    窦建德进了聊城后,安民刚毕,他的左右就有人向他声请要求杀了萧皇后,以谢天下人心。窦建德说什么也不答应,他的理由是萧后虽是失节,但终究曾为母仪天下之隋室皇后,且还扶起了一个小皇帝,我们毕竟曾为隋室臣民,断不能加害于她,否则就是同宇文化及一个样了。至于宇文化及,和逃跑在外、好不容易才抓捕回来的宇文智及,如今则理应受诛。

    窦建德又恐怕萧皇后被人悄悄暗杀,就派重兵,日夜护卫着她。第二天,窦建德就请萧皇后出御正殿,并且还向她行了臣礼朝见,羞得萧皇后不敢抬头。接着窦建德又命人立了炀帝和秦王杨浩的神位,令百官一齐穿着素服发丧。

    诸将陆续进宫,很多人都手提着颗人头,那正是宇文化及的许多重要部下将领及官员的首级,上殿来报功。同时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弟兄二人也被推到炀帝和秦王杨浩的神位前,窦建德吩咐武士,拿宇文化及、宇文智及两人来活祭炀帝和秦王杨浩。这两个曾八面威风不可一世的兄弟被绑在殿柱子上,一把快刀将他们全身的皮肉,细细碎剐,在滴滴鲜血和惨嚎痛叫声中祭祀了炀帝和秦王杨浩,也吓晕了萧皇后。萧皇后被叫醒后,她的眼泪奔涌如泉,可谁也分不明她是在哭前面的那个隋室的皇帝丈夫,还是后面的这个许室的皇帝丈夫。

    对于那些活着的宇文化及部下的重要将领及官员,窦建德让他们排列着跪在炀帝灵座前,然后宣布,愿降的就赦免一死,不愿降的则立即杀死。同时,窦建德一面排宴在龙飞殿,庆功赏群臣;一面收拾隋宫里的国宝图籍和珠玉金银,他将许多的隋宫珍宝分赏给各功臣,而国宝图籍则交他的女儿大夏国通安公主窦线娘收藏好,待凯旋回程时带回他们的领地乐寿去。

    11、羞辱的盛宴

    窦建德素不好色,将所有隋室妃妾悉数遣归,可那个萧皇后却无从安顿,只好前来问她现在想到哪里去。萧后道:“妾已国亡家破,今日生死荣辱,悉听大王之命!”窦建德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只好笑而不言。退出去后就吩咐人,将萧后迁居别室。

    但窦建德的做法却让很多人忿忿不平,其中就有一个昔日的隋宫宠妃、会舞剑的薛冶儿,她气得发疯般要冲去杀了萧后;还有大夏国的勇安公主窦线娘也非常不理解父亲的做法,可她也无法说动父亲。不过勇安公主线娘很会办事,她虽然生气,却并不冲动。进城后,勇安公主线娘朝见过非她亲生母亲的曹后,先将隋室皇宫里的国宝图籍奇珍异宝呈上,在曹后的大喜中,勇安公主才又奏称:“那个萧皇后现在客馆中,请母亲懿旨定夺。”曹后听了,冷笑道:“什么皇后,现在不过是一只丧家犬罢了。要这个亡国淫妇来咱们乐寿做什么!”

    勇安公主线娘于是趁热打铁,又说上了一番大大有劲的话,什么萧后最无廉耻,专会委身事于得势之主,然后她就可以再继续当她的皇后了。这话果然厉害,曹后当即就击中了最痛处,虽然她深知自己丈夫的为人,可到底还是将萧后视作最危险的大敌。她沉吟片刻,笑着对线娘说:“你父亲这样,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们当然得听。现在我们虽不能将她处死,但羞辱她一番倒使得。我们只须如此如此,已是够她受的了,不愁这个淫妇到时候不自己知趣地滚开!”

    勇安公主线娘听了,禁不住鼓掌称善,忙派人去告知了薛冶儿,薛冶儿顿时也高兴起来。这里曹后吩咐下去,今天晚上摆宴宫中,有请萧皇后。

    曹后的懿旨到了行馆,萧后没料想会受到这样的优待和礼遇,忙欢欢喜喜地坐上来接她的銮舆,向宫门走来。萧后在宝辇上,忽然脑中闪过当初随着炀帝在各处游幸时,扈从如云,笙歌绕耳,那不可一世的八面威风,与今日的冷淡情景一比较,她不觉伤心泪又滚滚滑落。尤其是进宫后,萧后一眼望见曹后凤冠高髻,金佩霞衣,众宫女前呼后拥,高高在上,扇罗齐护,她的心不觉早痛得滴血,但她明白此刻得把眼泪回流到肚子里,谁让现在她不过是个奉召入宫、仰人鼻息的前朝废后呢。及至走到跟前,萧皇后看曹后和公主线娘都含笑相迎,十分殷勤,心里顿觉非常欣慰。

    在四个宫女的簇拥下,曹后端庄凝重,丝毫不露轻浮之态,四个宫女扶着她下阶来,迎接萧后进殿。曹后又请萧后上坐朝拜,萧后如何肯坐,推让再三,才依宾主之礼相见。礼毕,大家一齐进龙安宫。

    只见龙安宫正中摆着两桌盛筵,两位皇后,分宾主坐下。曹后举杯对萧后说:“草创茅茨,殊非鸾凤驻跸之地,暂尔屈驾,实是亵尊。”萧后忙谦恭地答道:“流离失所之人,蒙上国提携,已属万幸,又荷盛情,实深感激!”公主线娘也连连劝酒。

    萧皇后在开始的时候还紧张不安,处处小心翼翼,现在早松开了不展的愁眉,把开始时着意含颦的表情,连同早忘了的愁恨,一同转换成了开心地和她们有说有笑。线娘见是时候了,就向曹后使了个眼色,曹后早已会意,于是含笑问萧皇后道:“东京和西京,两地的胜景哪一处的好?”萧后道:“西京只是规模宏大,景色哪里及得上东都的西苑?东京不但建造得宫室富丽,兼之西苑里面,五湖十六苑,幽房曲室,四季有无限佳景和动人风光。”

    曹后点点头,又问道:“听说十六苑中,各有一个夫人主持,此说可真?”萧后道:“的确是有。”曹后故意叹息道:“不知那如今十六苑夫人,都怎么样了?”线娘接着道:“听说有几个夫人已经殉节了?”萧皇后不能说没有,只得点头说是。曹后就追问道:“是哪几位夫人?”

    萧皇后只好说:“绮阴苑的谢夫人和仪凤苑的柳夫人,都在先帝受害的那天自缢身死。”曹后和线娘同声道:“难得难得!这般的节烈,实在令人可敬。”萧皇后不知深浅,也顺着她们的喜好往下接着道:“还有那个仁智苑的朱夫人,在寝殿里面骂贼,也被当场惨害。”

    曹后马上就说:“象朱夫人般节烈,真是替隋室增了不少的光辉!”线娘也马上就笑道:“也有削尽隋室光辉的人呢!”曹后立刻就笑得非常起劲,然后又意犹未尽地加了把火:“哎呀,这位朱大美人也真是太痴了!她怎么不想想人生一世,草生一秋,何不学学皇后娘娘,枉自到处快活多好,何苦讲什么节烈,骂什么贼呢!”

    这每一句话,在萧皇后听来,都宛似当头一个霹雳,震得她的思维都顿住了,直呆呆了好半天,不知该说点什么,而脸上早白了又红,红了又白。这时曹后又不依不饶地问她,此外还有什么人殉节?萧皇后不敢再说出吴绛仙的事,以免自找没趣,于是就说没有了。线娘却冷笑道:“我倒是听人说,还有一个吴绛仙,为了给先帝报仇,就冒着生命危险去献鸩酒。不幸这个谋害宇文化及的事没能成功,又让一个无耻的贱人献了个极歹毒的计,害得吴绛仙受尽了折磨才惨死,此事可真?”

    萧皇后此刻只恨没个地洞,躲了进去,可人家公主追着问,她又不能说没有,只得点了点头儿。曹后接着又道:“听说有个舞剑的薛夫人可还在吗?”萧皇后是怎么也想不到薛冶儿此刻就在帘后等待时机出场呢,于是心安理得地说:“她因刺贼不成,被逐出宫去,如今也不知到哪里去了。”萧后言犹未毕,只见内室的垂帘一掀,薛冶儿仿佛从天降般地走了出来。萧皇后顿时惊得呆如木鸡,薛冶儿向她咬着牙冷笑道:“想不到又在此地遇见了娘娘。

    贱妾还以为娘娘跟了宇文反贼,总算是可以长享富贵的了,不想竟然还会流离失所到了这个地步?”萧后听了薛冶儿的话难受得无以受,她本来就因为曹后和线娘母女两个,热一声,冷一句,被讽刺得如坐针毡,又加上了薛冶儿,这才明白原来今天是她们刻意安排停当的,目的就是为了羞辱她。萧后正在考虑如何应对这种场面,勇安公主就又说道:“既已别抱琵琶,何妨一弹三唱!”萧后被她们讥刺得实在难当,不禁恼羞成怒,老厚着脸皮子强辩道:“未亡人并非贪生怕死,此中苦情,娘娘、公主有所不知。只因那夜诸逆入宫,变起仓卒,当时先帝被害,陈尸寝殿,无人顾问,若非妾主持,将沉香雕床改了棺椁,先殓了先帝,后再把那些殉节的夫人们逐一收殓,不然那些尸首必至腐烂……唉!未亡人当时真的是不得不忍辱含污,否则那叛贼怎肯礼葬了先帝,又立秦王浩续大位?所以还须多多体谅未亡人。”

    曹后一听,就忍不住反唇相讥道:“不得不从确实是实情,但不知后来贼臣毒杀少帝时,娘娘正与贼臣情浓意密,是什么道理竟不发一言解救?”

    萧后垂泪答道:“当时未亡人连自己的一命尚悬于贼手,就是说了也无济于事。”曹后冷笑道:“‘未亡人’三字娘娘倒是可以勉强如此称谓,只是不知娘娘口口声声的未亡人,是指谁人说的?娘娘今日是算杨氏的未亡人呢?还是应该算宇文氏的未亡人?这倒还须请问娘娘一下!”一句话问得萧皇后哑口无言,无地自容,不禁伤心万分,只得掩面悲啼。

    恰巧这时夏王窦建德回宫,一见这种场面,忙命两名宫女,送萧皇后回自己居处,又背后劝曹后说:“她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够她受的了,你们就不必再去羞辱她了!”

    窦建德虽然将许多隋宫中的珠玉金银彩帛绫罗及宫娥侍女,当时就分赐给有功将士,却还有不计其数的珍宝带了回宫,曹后见了自然高兴,于是就着这开心,笑着对窦建德说:“如今还有一个活宝在此,不知陛下将置之何地!”窦建德道:“御妻休将朕也当作宇文之流!朕之所以将萧后带回来,只是怕萧后留在中原,又被别人奸污,于先朝面子上太不好看。俗话说知夫莫若妻,咱们多年夫妻了,御妻何必如此见疑呢!”

    12、萧后出亡塞外

    萧皇后回到寝室,刚才受的羞辱让她越想越伤心,也越想越犯愁,若是久留在此,怎经得起曹后和公主线娘她们的羞辱磨折,可到哪儿才能得个安宁的去处呢?萧后整整哭了一夜,到底在天明时候,她想出了个办法,那就是嫁与突厥始毕可汗的女儿义城公主,一定会帮她解脱这个困境。于是萧皇后马上修书,尽言自己的悲惨和痛苦。然后密密封就,又从自己那些极品上等的珠宝首饰里拿出几件来,贿通了一个宫女,让她帮着找个可靠的人,将这封书信送到塞外。

    真是钱可通神,萧皇后通过破费些金珠,她的那封书信就果然到了塞外的义城公主手中。她哭着读完后,马上就去找丈夫始毕可汗。始毕可汗一口应允,立遣使者,来乐寿接萧后。窦建德正因没法处置萧后而为难,一见突厥遣使来迎,真是求之不得,立刻满口答应,同时一面派人通知萧皇后,叫她整备行装;一面命部将一路相送。

    整天急切地巴望着这一声儿的萧皇后一听突厥遣使来迎,哪里能迟慢,马上就收拾行装,向窦建德告个别,就随着突厥使者上路了。母女二人在塞外一相见,千语万言不知从何说起,只是一个劲儿地抱头痛哭。

    13、死于非命

    东都的王世充自从打败了李密,一切朝政都入其掌握后,骄恣不法也越来越甚。初则自封太尉、尚书令,继又自称郑王,加九锡。可王世充仍不满足,如同那些这种处境中的权臣一样,他也在一天里,突然又必然地将将皇泰帝废去,自己做了皇帝,国号郑皇;皇泰帝则被降封为潞公。当然事情也同样不会到此为止,不久,就有王世充的侄子、日后被零刀碎剐的王仁则带了鸩酒来到皇泰帝的住处,也是请他喝了解闷。皇泰帝也同那几个杨室子孙一样,知道自己末日来临,这个无辜的少年也是痛哭着说,想要见亲生母亲的最后一面,王仁则既不仁也不义,他断然拒绝了皇泰帝的一再哀求,只管催促他喝了鸩酒。

    素信佛教的皇泰帝于是布席燃香,痛泣着向菩萨要求道:“愿自今以后,永远不要再托生到帝王家。”然后他是自己取过来鸩酒,一仰脖子就饮了个一滴不剩。不想他的运气实在太差,鸩酒的毒性一时半会儿就是不发作。王仁则急不可待,面目狰狞地走上前来,将布帛紧紧勒在这个小皇帝的脖子上,就说什么也不撒手了,任凭他挣扎得满额青筋暴起,眼珠突出眶外,鼻口里新鲜的血在欢猛地奔流着。

    14、兴衰的预演

    隋室杨姓的秦王杨浩死了,死于非命;东都的皇泰帝杨侗也死了,还是死于非命;而在西京的废帝杨侑也是一命呜呼,当然也一样地死于非命。好似造化弄人,在一个年头上,不约而同的这三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因为生于帝王之家,就分别在三个不同的地方,被三个不同姓名却共同着勃勃野心的野心家,以共同的手段和共同的方式扶上了帝王位,然后这三个少年,又因为共同的原因而被打发了一个共同的结果。

    这三个不同的皇家少年在临死,共同地说过一句话,那就是但愿来世不要再降生到帝王家。是的,生于帝王家是可怕的,举凡隋皇室共有的五位皇帝,他们在三十八年的国祚中,有的被亲子谋杀,有的被部下发动的兵变缢死,有的国亡后被勒杀,有的被公然毒杀,有的被谋杀,死得不明不白。

    总计隋氏江山自文帝篡周,共历五主计三十八年,就宣告终结。隋王朝政权结束了自西晋末年起长达二百多年的大分裂局面,统一了以黄河、长江两大流域为中心的中国,繁荣程度超越了两汉,将中国历史推进了一大步,为日后强盛的唐王朝的兴起准备了充分而必要的条件;同时这个短短的繁华富足的一代王朝,正是国祚长达其近十倍的李唐王朝的前车之鉴。这一时段的兴衰荣枯富贵繁华与血腥战乱,其实不过是国力强盛的大唐王朝的一个小小预演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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