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宗自韩国夫人、魏国夫人相继亡故,终日长吁短叹,说笑也没有了,茶饭也少进了,有心重振雄风,却因为久已不问朝政,诸事膈膜,不得不去和武后商议着办。而武后大权独揽惯了,凡事独断独行,不容高宗拿主意,帝后两人往往因朝事争执不休。
高宗开始因为宠爱武后,凡事忍让她些,渐渐地因为忍让而成了畏惧;再后来又因为畏惧而成了怨恨。生性懦弱的高宗愈是怨恨,就愈是畏惧。在这样的心态中,他想起从前的王皇后和萧淑妃也就是自然而然的,想王皇后和萧淑妃是何等柔顺何等贤淑地侍君奉上,而今自从贬入冷宫,已有五、六年不得见面了。
那天高宗只带了两个贴身内侍,悄悄地寻到幽禁王皇后、萧淑妃的宫院里。一走进庭院,只见落叶满地,廊牖尘封,静悄悄冷落落,连一个人影也不见。高宗不禁感伤非常,酸楚地低唤了几声“王皇后、萧淑妃”,没有半点回音,半晌才见一个小内侍从侧门出来,高宗贴身内侍忙上去拉住小内侍,问他幽禁王皇后和萧淑妃的屋子在什么地方。
小内侍领着路,绕过屋子后面,只见矮矮的不到一米半高、武后下令特为王皇后和萧淑妃建造的两间屋子,除了墙上挖着的一个半尺见方的泥洞,屋子四周无门也无窗。恰巧一位宫女把茶饭从泥洞中送进去,高宗上去一看,那茶的颜色好似酱油一般,饭菜也粗劣糠糙。里面伸出一只女人的手来接着,高宗看那手又黑又瘦,还有好象一层黑黑的鳞甲裹在上面,估计得有好几年没有洗浴了。
正这时,洞里那个女子却从这个小小的洞口里看见了皇帝,当即口称万岁万万岁,就在小屋里拜了下去。高宗忙从泥洞往里一看,她的眉目之间还隐隐得能让皇帝认出她就是从前那个肤如凝脂青丝如云的萧淑妃。看如今的她的那张脸,也是好久没有洗过了,一层闪着亮泽的硬硬的黑壳遍布了她的所有可以看见的昔日的粉脸玉颈上。
高宗心头酸疼之极,忍不住眼泪直淌,颤抖着声问道:“皇后、淑妃,你们无恙吗?”
接着王皇后也走到洞口来,她昔日的粉脸玉颈上也同样遍布了那样的一层闪着亮泽的硬硬的黑壳,眼泪紧着擦却紧着流,而脸上就是这样的洗面泪河也冲不见原本的肤色,半天她才呜咽着说出话来:“臣妾等已蒙圣恩,废为庶人,又如何敢再有此尊称?”她还没说完,萧淑妃也呜咽痛哭成了一团。高宗连连痛惜着安慰她们说:“卿等勿愁!朕当设法依旧令卿等再享尊荣。”
王皇后说:“若陛下果然天心见怜,使妾等起死回生,复见天日,陛下可赐此宅,名为回心院。”高宗此时早伤心得站也站不住了,用袍袖遮住脸不忍再看一眼她们的惨状,呜呜哭着说:“卿等放心,朕自有处置。”说完,就赶紧离开这让他惨目伤怀的地方了。
谁知早有人把皇帝私幸冷宫的消息报与武后,武后立刻假用皇帝诏书,在半夜时分打发几个内侍,扒开从王皇后和萧淑妃一住进去就用砖石封死了的门,把王皇后和萧淑妃二人从睡梦中拖起来,跪在当院听读诏书。
可怜这两个死到临头的女人在最开始还以为终于盼得深山出了太阳,从此得以离开这万丈深的黑枯井了。听罢诏书,老实的王皇后犹叩头说愿陛下万年,而萧淑妃却顿足大骂道:“阿武妖猾,害我至此,愿后世我生为猫,使阿武贱婢为鼠,我当时时咬断阿武贱婢的喉管,方泄我恨!”
诏书上说令杖二贱人百下,可怜二人受刑时宛转哀号,直打得腰骨并大腿骨全都肉烂骨碎,才在百下之后停住,接着上来四个武士,一把揪住王皇后的头发,按倒在地,拔出雪亮的钢刀来,咔嚓咔嚓几声,可怜王皇后的两手两脚就一齐血淋淋地斩了下来,王皇后一声惨嚎,痛晕了过去。然后武士们用粗麻绳子,紧紧反绑着痛晕了的王皇后的胳膊和腿,抬过一口大缸来,满满地盛着一缸酒,把王皇后的身体,竖在了酒缸里。
处置完王皇后,又揪过萧淑妃来照样用刑。可怜这两个花容月貌曾贵为后妃的女子直直历经数日,才陆续咽了气。
当时内侍回正宫复旨,武后还不放心,又亲自到冷宫来,见果然把王皇后、萧淑妃两人绑得结结实实,身上脱得一丝不挂,浸在酒缸里,彼时她们俩脸色青绿,眼部重度充血,而手脚斩断的地方,犹有一阵一阵的血呈暗红色,漫涌上来。
武后看着装萧淑妃的酒缸,忽然大声狂笑,指着萧淑妃说:“你这个妖媚淫妇,你还能舞作月里嫦娥吗?现在你的骨头也醉死了!”又指着装王皇后的酒缸说,“你这个不识相的蠢妇,你有今天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引狼入室,自作自受,现在你还敢再上本参我吗?我照样临朝听政,而你也和那个淫妇一样正在骨头也醉死了!”
不想武后的狂笑声犹未落音,忽然萧淑妃瞪起已经拉耷垂死的眼皮,血红血红的两个眼珠子向着她射出一股强光,吓得武后顿时狂笑声卡了壳,然后萧淑妃的头就垂向了一边,再也无力动一下。这时,随着半空里不知哪来的一声凄厉厉响亮亮的叫:“喵!”忽然一大口黑红污腥的血就喷了武后满脸,她也当场就晕倒了。
11、亲子犹能杀
武后没想到,自从惨杀了王皇后、萧淑妃以后,白日在宫中起坐,都恍惚可见她二人跟随在左右,面色青绿,眼珠血红,手足俱无的四肢一直在流着鲜血,尤其到了夜里,这两人就非常清晰地出现她的左右,同时伴以凄惨厉厉的喊叫,武后外强中干,吓得从此不敢住在正宫,移居蓬莱宫后,阴魂依旧纠缠不放。
武后又听传言说萧淑妃临刑时说“来生为猫、阿武为鼠”的话,自从那天半空里不知哪来的一声喵和忽然一大口黑红污腥的血喷了满脸,她对此言深信不疑,从此宫中就禁养猫。可这又有什么用,她还是吓得夜不成眠,食不甘味。后来听内侍们说,洛阳有个叫名叫郭行真的道士,法力无边,能蛊压冤鬼驱逐阴魂。武后忙把郭行真召进内宫来,做了七日七夜的法事,又用蛊毒和在法水里交给武后,偷偷让皇帝饮下,据郭道士说从此皇帝一见到武后就能心中悚惧事事依顺了。
高宗听说武后如此狠毒地惨杀了王皇后、萧淑妃,从此一见到武后就又是怨恨又是害怕,他甚至怀疑当初的韩国夫人和魏国夫人也同样是这个虺蜴之心、豺狼成性、蛇蝎为本的女人暗下的毒手;无人时便偷偷流泪。宦官王伏胜原是高宗最亲信的内侍,听说了郭行真的法水事后,万分愤怒,悄悄报与高宗,高宗不觉大怒,立刻要赶去责问武后。
王伏胜连连叩头说:“万岁这一闹,奴才性命休矣。万岁须得先发制人,把皇后制服了才是正理。”高宗叹了一口气道:“如今满朝文武,全是武后的爪牙,谁是朕的心腹?”王伏胜奏道:“西台侍郎上官仪素来忠义,万岁可召进宫来,与他密议。”
王伏胜捧密诏悄悄把上官仪领进宫,高宗劈头便问:“皇后为人如何?”上官仪跪下叩着头说:“恕臣万死!皇后专恣,失海内众望,不可承嗣宗庙。”高宗顿足赞叹:“真忠义之臣!”于是当即就命上官仪草诏废武后。
武后欺高宗懦弱无能,面貌俊美的郭道士早晚被唤进宫来单独伺候她。郭行真仗着皇后的势力,见了美貌的宫娥就任意调笑。这一天他正在过道儿上,伸手摸着一个宫女的脖子,恰巧被从背后走来的王伏胜撞见,他勃然大怒,从腰上拔下了佩剑,看定了郭行真后脑脖子,一剑挥去,早已人头落地,慌得那宫女拔脚飞奔。
武后听说郭行真被杀,正十分痛心地要出宫亲自看看,忽又有内侍来报说:“上官仪在宫中草拟废皇后的诏书。”武后又惊又怒,急急赶到上书房。
高宗猛不防皇后媚娘亲自赶来,慌得忙把诏书往袍袖中乱塞。武后上前劈手夺来,然后揪住了高宗的衣带,嚎啕大哭着一头撞向皇帝怀中,顿时云髻松散,涕泪狼藉,嚷着:“求万岁赐臣妾一死吧!早知今日要废去臣妾,当初臣妾原是先帝的才人,也承先帝临幸过,陛下又何必甜言蜜语地哄骗臣妾失了节,臣妾当时也枉废了一片苦心,替陛下用尽了心思,才谋得这太子的位置,才有今日的至尊极贵。臣妾原也自知命薄,享不得荣华,受不得富贵,好好地削发在尼庵也就罢了,谁知陛下又百般地勾引臣妾进宫来,骗臣妾坐了正宫,如今却又要废去!哎呀呀,既失了节,又失了位,臣妾实在不能活了……”
高宗听了这番话,心中已软了一半,又被她用从前的私事说得无地自容,就亲自下座拉住武后的手,吱唔着说:“朕初无此意,全是上官仪挑唆的。”
听见这话,慌得上官仪忙趴在一旁不住地叩头。武后立刻就放下脸儿来喝道:“圣上有旨,上官仪草诏!”上官仪忙去把笔拿在手中,听武后口中念道:“上官仪离间宫廷,罪在不赦,着交刑部处死。”
上官仪用颤抖的手写完了诏书,武后又逼高宗加了印,然后武士上来,把上官仪连王伏胜一齐绑出宫去,交刑部绞死。第二天诏书下来,说前太子李忠与上官仪同谋,赐李忠自尽;又说右丞相刘祥道与李忠私自往来,流配沧州。就这样,武后趁此时机,把平日忠于高宗皇帝的大臣一概罢免,全用了自己亲信的人。又下诏改王皇后的姓为蟒氏,萧淑妃的姓为枭氏。从此朝廷一切大权全在武后掌握,发号施令再不与高宗商议,高宗也不敢过问。武后又暗使许敬宗领衔,会同一班文武大臣上奏章,尊高宗为天皇,武后为天后。
武氏成为天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废太子李弘,立李贤为太子。李弘虽是武后亲生,生性却绝不像他母亲,待人谦和善良,待兄弟姐妹更是情爱深深。高宗与武后驾幸洛阳,由太子监国。太子体查百姓疾苦,救济灾民。
可惜萧淑妃生的义阳、宣城两位公主,天姿国色性情贞淑,却因母获罪,也被武后幽禁在掖庭里,太子李弘常常去探望。可怜这两位公主直直幽禁到四十岁,还不得释放的恩诏,眼看着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就这样一年年地等闲而过,一去再不返。
义阳公主和太子李弘虽说是姐弟相称,但处忧愁困苦中,得一个少年男子温存体贴,不觉就动了知己之感,她偷把太子贴身的挂件儿,或是汗巾儿,或是玉佩,或是扇坠儿,藏在枕席下面,夜间就搂着那些汗巾子之类的小东西睡。
品行端方的太子并没感觉到义阳公主的心事,只是看着义阳公主的粉脸儿一天一天消瘦下去,那天又看见义阳公主一个人站在花下,痴痴地望着一双粉蝶,在花间一上一下地飞着追着交颈缠绵,两行珠泪缘义阳公主的粉颊滑落,点点滴滴湿了衣襟,这以后义阳公主就一病不起。
义阳公主死后,宣城公主从她的怀中检出一方太子弘的汗巾来,就悄悄地对太子弘说了。太子弘伏在义阳公主的尸身旁,痛痛地大哭了一场,吩咐用上等的棺木收殓。然后太子弘朝见母后,壮着胆子说宣城公主年已四十,尚幽禁掖廷,不使下嫁,上违天和,下灭人道,几句话说得义正辞严,而那一份不满却让他的神色冷冰冰的。
武后立刻下诏,把宣城公主配与掖庭卫士。这个卫士已经五十多岁,面貌黑丑,性情粗暴。太子弘以皇家公主,下嫁卫士,有失国体为由,替他姐姐再三求情另嫁大臣子弟。武后不许,还把太子弘痛斥了一顿。宣城公主下嫁后,那个卫士有武后的暗旨,终日对她打骂不休,到底在宣城公主有孕将产时,被他一顿毒打,大流血造成母子双亡,太子弘怒不可遏,亲手斩杀了这个卫士后,从此神情恍惚,喜怒无常,逢人就说武后如何惨杀了王皇后和萧淑妃,又如何逼死了两位聪明美貌的皇家公主。
于是上元二年,太子李弘被父皇母后叫到合璧宫,武后亲自把盏,太子李弘饮了那杯名臭后世的酒以后,当时也还是好好的,直到夜里才感觉腹中膨胀疼痛,服药无效,直直呻吟了好几日,才最后死了,年仅二十四岁。武后于是立潞王李贤为太子。
潞王贤虽也是武后生的,可生性正直,以往也极看不惯武后的骄横专恣,如今立为太子,他就在朝见母后时婉言劝谏母后把朝政归还父皇。武后不觉待太子贤的一片热心也同前太子弘一样冷冷的了。
武后自郭道士被杀后,心中一直没忘,假说要在宫中超荐荣国夫人亡魂,命京城官吏防求道行高深的道士。京兆府尹访得一个叫明崇俨的道士,据说他在深山修练已有六十多年,可眉清目秀,齿白唇红,望去还好似二十多岁的青年,武后一听正合心意,于是宣进宫来。白天召集一班道侣,鼓钹喧天地做法事,夜间则到皇后寝宫去,讲法说理,参证论道,直到天明才出来,宫女、内侍们都在背地里匿笑。
待到七七四十九日,大功告成,武后大设筵宴,并赐明崇俨一桌素席,令百官们陪宴;又下诏拜明崇俨为正谏大夫。
不久明崇俨道士和武后的丑事就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太子贤气急了,原想奏明父皇下诏拿明崇俨正法,偏这时高宗头风病十分厉害,已有三个月不进皇后宫中,他怕父皇得知了这事,气恼加重病势,于是就在武后继续明目张胆地常在明崇俨丹房中留宿时,自幼勇武的他就带了几个武士,悄悄候在丹房门外的过道上,一见明崇俨从丹房里出来,两个武士上去,把明道士的嘴堵住,反绑着手臂,直送到太子跟前,按他跪倒在地。
起初明道士十分猖狂骄横,不肯招认,直到被武士的皮鞭子抽得痛不可耐,这才招认说自己原是京师地方的一个无赖,实际年龄只有二十六岁。什么修炼超度讲法参道全是天后让他编的假话。太子又问可曾与天后犯奸?明崇俨只是叩着头,不敢回答一个字。太子看这神情,顿时气得失去了理智,亲自上去扼住明祟俨的脖子,谁知用力过猛,明崇俨气绝身死。太子吩咐在尸体上绑一块大山石,悄悄抛在玄武湖中。
第二天武后忽然不见了心爱的明道士,虽不好意思张明较著地找寻,却也暗令内侍们各处寻访。日子久了,内侍们的同伴中,渐渐有人吐露了口风,武后一听说就咬牙切齿地发狠恨骂,太子贤听说了非常害怕,恰这时宫中又生出谣言说,太子贤原是高宗和韩国夫人的私生子,太子贤更觉害怕,就暗调了二百名武士,日夜埋伏在东宫里以防武后暗害。
武后知道了就派薛元超、裴炎、高智周一班武将,带领羽林军直扑东宫,果然搜出甲士数百人。武后亲自拉着太子贤,到高宗跟前去,说太子有弑母之意,不可不除此害。高宗正因头风卧病在床,见状只是一个劲地落泪,什么也不说,于是武后便说:“太子大逆不道,罪不可赦,如今就在皇帝榻前,废太子贤为庶人,立李哲为太子。”太子贤被逐出东宫后,武后密诏左金吾将军邱神勣带兵去围住府第,逼令太子贤自杀。
高宗见又废了太子,心中郁闷,病势愈重,两手捧着头,日夜嚷着头痛,眼眩心跳,不能起坐。御医秦鸣鹤奏称陛下是肝风上逆,只有用钢针刺头,出血可愈。武后一旁听了就大声喝斥道:“秦鸣鹤可杀,帝体岂能针刺见血?”
被病痛折磨苦极了的高宗忙拦住说:“医议病,无可罪,且朕昏眩不堪,姑且一治吧。”秦鸣鹤大着胆子,上前在皇帝左右太阳穴上,重重地挑下两针,血也就淌了出来,而高宗却霍地坐起身来说:“朕目明了,头也不晕了!”
武后立刻就向空中拜谢天赐我良医,高宗则传谕,赏秦鸣鹤黄金百两,彩缎十端。结果第二天,秦鸣鹤被人杀死在家中,而接着高宗也死了。
那一年是公元683年,一向庸懦无能被他曾极宠极爱又极其痛恨的武氏牢牢辖制住的高宗皇帝于那一年的12月死了,于是武天后升作皇太后,遗诏立太子哲为中宗皇帝,一切军国大事,悉听太后裁决。
皇太后立刻下诏立十二事:一劝农桑,薄赋徭;二给复三辅地;三息兵,以道德化天下;四南北中尚禁浮巧;五省功费力役;六广言路;七杜谗口;八王公以降,皆习《老子》;九父在为母服齐衰三年;十上元前勋,官已给告身者,无追核;十一京官八品以上,益禀入;十二百官任事久,才高位下者,得进阶申滞。
此举大得臣民拥护,武后正为自己在高宗皇帝过世后得以稳操臣民而欢心,万不料中宗却事事专主,发号施令从不与她商议,终于惹得不久皇太后下诏废中宗为庐陵王也就完全可以理解了。然后立子李旦为睿宗皇帝,陪皇太后坐武成殿。从此皇太后每日在紫宸殿坐朝,宝座两旁,用紫色帐幔围着。睿宗虽为皇帝,却终年幽囚在宫中,不得预闻政事。
凡是武后家里的人都握着大权,武承嗣是武太后异母兄武元爽的儿子,武敏之缢死后,武家族人就公请把武承嗣从岭南召还。嗣圣元年,拜武承嗣为礼部尚书;载初元年,拜为文昌左相,同凤阁鸾台三品,兼知内史事。武承嗣就奏请在东都建造武氏七庙,武太后又下诏封武元庆为梁宪王,武元爽为魏德王;又追封伯父叔父俱为王,诸姑娣为长公主;加封武承嗣为魏王,武元庆子夏官尚书三思为梁王。武太后的从父兄子纳言武攸宁,亦封为建昌王,太子通事舍人武攸归为九江王,司礼卿武重规为高平王,左卫亲府中郎将武载德为颍川王,右卫将军武攸暨为千乘王,司农卿武懿宗为河内王,左千牛中郎将武嗣宗为临川王,右卫勋二府中朗将武攸宜为建安王,尚乘直长武攸望为会稽王,太子通事舍人武攸绪为安平王,武攸上为恒安王;又封武承嗣子武延基为南阳王,武延秀为淮阳王;封武三思子武崇训为高阳王,武崇烈为新安王;封武承业子武延晖为嗣陈王,武延祚为延安王。于是武家一门富贵,更加作威作福,横行无忌。武承嗣还不知足,又令凤阁舍人张嘉福迫令百姓上表,请立武承嗣为太子,武太后不许,郁郁不乐的武承嗣便开始时时劝武则天杀尽李家子孙,武承嗣的弟弟武三思也竭力劝诱。
12、千古惟我女皇帝
柳州司马徐敬业痛恨武太后专权,就传檄四方,迎立庐陵王仍为中宗皇帝。檄文传到四方去,那被感动而起义的兵士竟有十万多人,然而不久忠心耿耿的徐敬业就兵败被捉,尔后他被割下的脑袋,被用一只香木匣子装着送进了京师。
在徐敬业还没败前,在朝的中书令裴炎和左威卫将军程务挺,都上表劝谏武太后还政庐陵王。如今徐敬业已死,武太后下诏,也把裴、程二人处死。于是朝廷中人个个吓得噤若寒蝉。武太后又逼死了曹王李明,贬置杞王李上金和邹王李素节。杞王李上金系高宗妃杨氏所生,武太后如今把他削夺封邑,安置澧州。李素节为萧淑妃所生,早就被贬为申州刺史,李素节著了《忠孝论》,表明自己的忠孝以图保全性命,武太后诬他收受赃贿,逼令自杀。
然后武太后临朝,先表彰了一番自己扶佐先皇的功劳,然后命武承嗣捧着玉玺,说要归政给睿宗皇帝;睿宗正要上去接玉玺,忽见武承嗣怒目相视,吓得忙缩手不迭,再三说还是请母后临朝。武太后一面又派武三思暗中指使御史傅游艺率关内父老,上表请革命,改帝姓为武氏;一面又逼迫百官一齐上表劝进,假造说凤凰飞集在上阳宫,赤雀见于朝堂,天意已归武氏。
于是就在公元690年,武太后大赦天下,改国号周,年号为天授,自称圣神则天皇帝,这个中国历史上惟一的女皇帝登基时已经六十七岁了,所以她同时也是中国历史上即位时年龄最大的帝王。这个千古惟一的女皇帝为自己取名曌,又造作曌西等十二字,旗帜一律用红色。睿宗皇帝退为太子;父武士蒦封为孝明高皇帝,号称太祖;母杨氏,封为孝明高皇后。同时废去李唐各祠庙,又搜捕李唐宗族,不论男女老幼,全流配岭南,然后再唆使人故意向朝廷告密说岭南流人谋反,太后就令摄右台监察御史万国俊,赴岭南查审。
万国俊到岭南后,又假造圣旨,召集被流放到此地的那些被称为流人的人,一齐赐死。流人们号哭不服,万国俊命兵士拿刀持剑地追逼,直追逼到水边,不能再逃了,就一个一个地抓来杀死,一天里竟杀死了三百多人。可怜他们大半是金枝玉叶皇家子孙,被流配到南方这样的瘴蛮之地,依然不能保全性命。
当时被武则天流配到岭南来的足有三五千人,因为不服万国俊逼杀了三百条性命,背地里不免有怨言恨语。万国俊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上奏本说流人尽皆怨上,请悉数除之。武则天看了奏本,就打发右卫翊府兵曹参军刘光业、司刑评事王德寿、南面监承鲍思恭、尚辇直长王大贞、武卫兵曹参军屈贞筠,都加以监察御史的官衔,分做剑南黔中安南等六路前去查审流人。
这些监察御史们见万国俊杀死了三百人,得了则天皇帝的欢心,就一齐下辣手杀人:刘光业御史杀死九百人,王德寿御史杀死七百人,鲍思恭御史、王大贞御史每人都杀死五、六百人。一时六道的流人,俱被他们杀得干干净净,然后得意洋洋地回京去复命。
万国俊又奏称路过房陵,谒见庐陵王,王妃赵氏面有怨上之色,请皇帝废庐陵王为庶人,赐赵氏自尽。
原来中宗幽囚在房陵,身旁带着一妻一妾,妻赵氏,妾韦氏。赵妃为高祖女常乐公主所生,幽娴贞静,高宗很赞赏,而武则天却因她性情拘谨,不甚合意。如今万国俊巡察到房陵,庐陵王和韦氏一面送他财帛,一面殷勤劝酒,而赵妃却面也不希见他,万御史认为她看不起自己,所以怀恨在心。
则天皇帝下旨,把王妃赵氏提进京来,囚禁在暗室。暗室中只有一个小小的洞口,一切都和当初幽禁王皇后的土房差不多,只是每日不给火食。
赵妃出身娇贵,养尊处优,如今被囚在暗室里,终日以泪洗面。起初她哭到腹中饥饿的时候,还求看守给些吃的喝的,后来三天不见有任何动静,看守奏明则天皇帝,把墙洞打开一看,赵妃已直挺挺地死在床上,尸身早开始腐烂了。
则天皇帝吩咐草草收殓,扔在荒地上一埋就算完结了她本人,可对于赵妃的父亲赵瓖的劫祸却还远远没完。赵瓌本来官拜定州刺史、驸马都尉,赵妃死后,就被降职到括州了,常乐公主也被一同流配括州,永不许朝见。
常乐公主和高宗兄妹二人情意深厚,高宗常把公主留在宫中游玩。常乐公主性情正直,见宫人有不守规矩的地方,就要训责。因为太平公主仗着母后的宠爱十分放纵,曾被常乐公主训斥了多次。听了太平公主的哭诉,武后当时碍于高宗,只得忍耐,如今贬逐了常乐公主总算出了这口久宿之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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