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政的腐败导致了政府的积弱,藩镇势强,美貌的皇家公主受尽了节度使田承嗣之子田华的欺辱……
一个真正的高洁出尘的才女敝屣富贵甘守清贫,让德宗皇帝的一片痴情落了空……
1、奸相贪财又贪色
多情终滥情,滥情终荒政,荒政终误国,贻害以无穷。在代宗皇帝处于这样的一个由多情而滥情再荒政终误国的境况中,当时最掌朝廷大权的就是丞相元载,他紊乱朝纲,公行贿赂;如有内外官员,欲出入朝见天子的,非得先良金重宝孝敬元载丞相不可。丞相元载的府第广大高敞,他因宫中有一座芸辉殿,就也在府第西边建造了一座芸辉堂。芸草原出产于阗国。煎出来的芸草汁,洁白如玉,入土不烂。芸草舂成粉屑,涂在壁上,光照四座,香飞十里,所以称做芸辉堂。堂中雕沉檀为梁柱,饰金银为窗户;室内陈设黎屏风、紫绡帐。此屏风原是杨国忠府中的,屏上刻着前代美人伎乐之故事,外以玳瑁、水犀为经,又络以珍珠瑟瑟,精巧奇妙,非人工所能及。紫绡帐得于南海溪洞之酋帅,是以鲛绡制成的,轻疏而薄,里外通明,望之如无物;虽在凝寒之严冬,而风不能入;而在酷热不透气的盛夏,则自生清凉。且这个账子,其色隐隐,有帐如无帐。其他服玩之奢,也与帝王之家不相上下。
芸辉堂外有一池,悉以文石砌其岸;中有苹阳花,颜色艳红,大如牡丹,其种不知从何处得来。又有碧芙蓉,香洁肥大,胜于平常。元载每至春夏花开之际,总要在这儿凭栏观玩,那年初夏花开时节,他又在这儿凭栏观赏,却忽然听到一阵清亮的歌声,好似十四五岁的女子在歌唱。听其曲,却是《玉树后庭花》。元载十分惊诧,他再细细一分辨,听出歌声居然是发自芙蓉花中,他近一点听去,居然又闻得甚急的喘息。元载非常反感,认为此乃不祥之兆,当即将花折下,用刀剖开花房,却一无所得,于是合府传为奇事。
元载凡府中女婢仆妇,略有些姿色的,他就不肯放过。他好洁成癖,每次行淫前,必得让这个女子再三洗沐,然后裹以绣衾,裸体入床。每次一完事,他都赏给大笔的钱财,名曰遮羞。元载还暗令府中奴仆在外面为他物色女子,有漂亮的就引诱进府。那些女子贪图遮羞之物,争相以身相献,据说元载有一天算计了一下,他前后所淫不下五六百个女子。他还暗令府中姬妾,勾引官家内眷,暗与偷情。元载的卧处,分春夏秋冬四室;陈设华丽,衾枕精洁。有些官员内眷被元载姬妾以内筵为名邀请入府,往往因贪恋枕衾华丽而甘愿被污,此后隐忍不言。
元载淫污大臣眷属,当时人人畏其势焰,敢怒不敢言,然而也有主动来献媚的,左拾遗林清就特意买了一个美貌惊人的姬妾薛瑶英,献入元载内宅。原来十几年前岐王的爱妾赵娟,曾让元载一经见之,就被她美绝人寰的容貌给惊呆了,只因她是亲贵内眷,不敢妄想,但事隔十几年,元载仍依依不能释怀。
谁知如此美人,岐王竟无福消受,第二年岐王就一病而死,赵娟飘泊在民间,嫁与家财百万的长安大贾薛氏为妻。薛大贾对赵娟百般宠爱,家中资财任其挥霍。赵娟到薛家六个月就产下一女,因是岐王遗种贵胄血统,所以取名瑶英。
薛瑶英的美丽更胜其艳惊世人的母亲。薛瑶英在襁褓中时,因家中富有,赵娟就把香玉磨成粉屑,杂入乳中喂薛瑶英,所以薛瑶英长得肌肤奇香。可怜薛大贾一生经营,百万家产尽败于赵娟一人之手。到薛大贾死时,家中已赤贫如洗;惟有薛瑶英已出落得如洛水神仙,姿容曼妙,以至于满京师都嚷着称赞薛美人,只是赵娟要的身价钱太高,无不敢问津。
这时赵娟因为穷极了,听说元载厚赠荐寝女子遮羞钱财,于是元载得以一偿宿愿,然而相隔十几年,不免有美人迟暮之感叹。恰巧林清正有求于元载,就以万金从赵娟手中购得了大美人薛瑶英,献入元府中,让这个老色鬼大大地满足了。薛瑶英不仅仙姿玉质,且幼读诗书,更善歌舞,元载见此绝世佳人,不觉神魂都销,从此专宠一人,视天下所有女子皆如粪土。
薛瑶英姬人的住处铺以金丝之帐,却尘之褥。却尘是兽名,不染半点尘土,所以名却尘,贵重无比,原出自高句丽国,取其毛为褥,温软异常,且其色深红,光彩四射。元载又从海外得龙绡之衣一袭,只一二两重,握之不满一把。薛瑶英体态轻盈,不胜重衣,穿着它轻歌妙舞,更是动人心魄,每值宴会,薛瑶英出来歌舞劝酒,顿时会倾倒满堂宾客。
薛瑶英又善为巧媚,迷人心志,元载为其所惑,不事家务。薛瑶英的异母兄薛从义与赵娟通奸,薛瑶英又处处满足母亲赵娟的要求,于是爱财又爱权的赵娟恃女儿之宠,开始执掌起元家的大权。而赵娟对她的情夫薛从义却言听计从,于是薛从义得以内外把持元载府,凡天下赍宝货求大官职者,无不奔走于元载之门,当时满朝官吏大半是元载提拨的。就这样,赵娟与薛从义乘机从中纳贿敛财,不久薛家就又巨富起来。
2、主上靡振忠臣无奈
元载的贪污名声早已到了民怨沸腾的地步,可是代宗皇帝正沉溺于女色,无暇管理朝政,在这种情况下久戍边关的安禄山第二的仆固怀恩就阴谋反叛了。
李抱真回朝告密,代宗却根本不重视。直至接到河东节度使辛云京的急报,说仆固怀恩派遣其子仆固玚直寇太原。代宗这才惊惶起来,当即授老臣郭子仪为关内河东副元帅,兼河中节度使,前去征讨。能征惯战的郭子仪,不久就大军高奏着凯旋歌回朝了。
天下暂时太平后,代宗改广德三年为永泰元年,命仆射裴冕、郭英等在集贤殿待制,这时的代宗欲效贞观遗制,开始勤奋地坐朝问道理政了。左拾遗独孤及于是就忙上疏道:
陛下召冕等以备询问,此盛德也,然恐陛下虽容其直,不录其言;有容下之名,而无听谏之实。则臣之所耻也。今师兴不息十年矣,人之生产空于杼轴,拥兵者得馆亘街陌,奴婢厌酒肉,而贫人赢饿就役,剥肤及髓。长安城中,白昼椎剽吏不敢禁,民不敢诉,有司不敢以闻,茹毒饮痛,穷而无告;陛下不思所以救之,臣实惧焉。今天下虽朔方、陇西有仆固、吐蕃之忧,邠泾凤翔之兵,足以当之矣。东南洎海西尽巴蜀,无鼠窃之盗,而兵不为解,倾天下之货,竭天下之谷,以给无用之兵,臣实不知其何因;假令居安思危,自可扼要害之地,俾置屯御,悉休其余,以粮储扉屦之赀,充疲人贡赋,岁可减国粮之半,陛下岂可迟疑于改作,使率土之患日甚一日乎?休兵息民,庶可保元气而维国脉,幸陛下采纳焉。
独孤及所以上这疏,是因当时元载当道,专事剥削,凡苗一亩,税钱十五,不待秋收,即应兑现税钱,称为青苗钱。适值畿内麦熟,十亩取一,即所谓的什一税法,实际上都是额外加征赋税,百姓困苦不堪。
代宗看了独孤及的奏章,虽然明知他是对的,却因优柔寡断,也不能依奏而行。正这时,一奸未除又添一佞,仆固怀恩的余部又引诱北方夷狄回纥国、吐蕃部、吐谷浑人、党项人、奴刺人等胡虏,分道入寇,一时间铁骑如飞,约有数十万众,杀奔中原而来。
3、又一个权阉的末路
代宗在慌张中决定亲率六军出征。冯翊郡公权阉鱼朝恩专领神策军,借口说筹备军饷,趁势搜括,大肆勒索士民,而且还命城中男子都穿着黑色的衣服,假充禁兵,城门塞二开一,于是全城人惊骇不已,甚至有一多半人逾墙凿窦,逃匿到了郊外。
那一天,百官入朝参见代宗皇帝,可是立班很久,阁门却就是不开,蓦然听到兽环激响,鱼朝恩率禁军十余人挺刃而出,看了看群臣说道:“胡虏入犯,圣驾欲幸河中,敢问诸公以为何如?”
一时间满朝公卿都惊愕了,不知如何应对,惟独刘给事出班对抗,大声喝道:“鱼公是要造反吗?今大军云集,不知戮力御寇,却打算挟天子蒙尘,弃宗庙社稷而去,这不是要造反又是什么!?”
鱼朝恩被他一语揭破,顿时哑然无语,这才将阁门打开,放代宗出来视朝,与群臣商议军情。正商议的时候,捷报就传来了,说是朔方兵马使浑瑊入援郭子仪,现在已平叛驱虏。代宗闻报大喜,认为天下承平,安然无虑,立遣中使传嘉奖谕,随即退朝。
这时元载因怕被人揭发了阴私,特意新定制了规矩,说百官若论事,须先告诉宰相,然后再奉闻于皇帝。刑部尚书颜真卿上疏驳斥,元载就说他诽谤朝廷,矫旨贬颜真卿为陕州别驾。元载又推荐鱼朝恩为判国子监事,一时间满朝堂群小横行。
当时满朝的奸臣只惧惮郭子仪一人,元载屡次在代宗皇帝跟前诋毁郭子仪,劝代宗贬去郭子仪的官爵,代宗不听。而郭子仪在几次家里遭遇莫名的惨祸以后,也以八十高龄为由辞官而去。
鱼朝恩、元载这群奸臣,一见郭子仪去了,更是放大了胆子地拉拢私党,鱼朝恩为侵吞内帑而倡议为吴太后建章敬寺。
这时候,大唐东有藩镇割据,西有吐蕃侵扰,北有回纥以马匹高价交换绸绢,而因为代宗迷信佛教,又怂恿得寺院多占良田美宅,国家财政每况愈下。但鱼朝恩自己越来越肥了,就在他的腰包鼓得不能再鼓而国库与百姓都囊空如洗的时候,章敬寺也落成了。
代宗皇帝亲往章敬寺拈香,鱼朝恩特意引荐了一个法号叫不空的胡僧,不空对代宗说鱼朝恩是佛徒化身,代宗从此对鱼朝恩另眼相看,鱼朝恩因此也就愈见骄横,以至于无所忌惮。
不空和尚也从此常常在鱼朝恩的建议下,被代宗皇帝宣召进宫去说无量大法,妃嫔们也前来顶礼膜拜听和尚说法。当是时,满屋香烟缭绕,梵韵悠扬,除代宗和不空两人是男子身外,其他全是粉香脂腻娇声和唱的妃嫔。代宗皇帝是早在脂粉队中混惯了的,根本没往心里去,而不空和尚原是流落在北方的一个无赖胡儿,看京师百姓很迷信番僧,就冒充番僧,在民间谎骗银钱诱淫妇女,后来他和鱼朝恩勾结,双向对等利用的结果让双方都很满意。
不空和尚本来在一入京师,见了民间的那群庸脂俗粉,就已惊叹为天仙美女,如今再见到个个真的国色天香的宫眷,高坐在台上说法的他早被那一阵阵甜腻的香气,熏得心旌动摇。日子久了,他自然就放出当初在民间的手段,加上灵药的辅助,差不多他连一次都没有失手,个个国色天香的宫眷都落入他的彀中。
宫中这群久旷的女子,一旦得了不空和尚鞠躬尽瘁的周到服务,就把这个大和尚当成了宝物,你抢我夺,不空和尚实在应接不暇,就又去觅了一个替身来。
面目娇好的鱼朝恩养子鱼令徽做起事来却穷凶极恶得让人害怕。鱼朝恩在北军造了一座大监牢,京师人称入地牢。鱼朝恩暗令鱼令徽率地方恶少劫捕富人,然后横加罪名,送到府尹衙门,在毒刑拷打下,一般人都会照他们的意思招认了叛逆大罪,接着鱼朝恩再下命令将这些人送入他在北军专造的那所人称入地牢的大监牢中,然后鱼朝恩就会派狱吏于当夜就在给犯人吃的饭里下了最毒的药。就这样,到最后这个有钱人就会随着他生命完结的同时,他的全部资财也就全都落入了鱼朝恩的囊中。当然这也得有个说法,鱼朝恩是不会出师无名,所以他干儿子的这个做法就名曰尽数入官,入得鱼朝恩父子富可敌国,就是他手下的万年吏贾明观也因此得财千万以上。
鱼令徽仗着有财又有势,专门奸占良家妇女,受害的人家含垢忍耻,吸取前代人的悲惨教训,连敢在地方衙门前放一个屁的都没有。如今经淫僧不空的拉拢,加上鱼令徽眉清目秀的,他在宫中女子们跟前格外得人意儿。不久不空和尚,与鱼令徽就已闹得秽声四播,满朝文武切齿痛恨者多,却不敢在代宗皇帝跟前说。因为这时鱼朝恩的权威已天一样大,连皇帝也轻易奈何不得他。
鱼朝恩这时见了代宗皇帝,态度渐渐傲慢,做法也随之渐渐跋扈。因为鱼令徽只有二十岁,代宗就拜为内给使,衣绿色袍。不想没几天,鱼朝恩就拉着鱼令徽入朝,见了代宗就奏道:“臣儿令徽,官职大卑,屡受人欺,幸乞陛下赐以紫衣。”
代宗还没来得及答言,忽见一内监已捧着紫衣一袭,站在一旁候着。鱼朝恩不待上命,当即一把拿过来,就递给鱼令徽,让他赶快披在身上,随即就伏地谢恩。代宗不觉怒气满胸,但一回转念头,想到如今朝中禁兵大权尽在鱼朝恩手中,只得强笑道:“儿服紫衣,谅公可称心了!”
看鱼朝恩父子洋洋得意地退出朝去了,代宗衔恨在心,暗召元载入宫商议。元载与鱼朝恩虽是同党,但现在鱼朝恩权势在自己之上,他早有除去的意思,如今有代宗皇帝撑他的胆,当即就给代宗出谋划策。不想神策都虞侯刘希暹是鱼朝恩的心腹,他在半夜人静时,偷偷溜到鱼朝恩府中来告密,力劝鱼朝恩须先发制人。
鱼朝恩仗着手下有六千禁兵,刘希暹又十分骁勇,就与万年吏贾明观、养子鱼令徽、卫土长周皓和陕州节度使皇甫温等心腹共二十余人,聚议谋反,如何调集人马,如何劫挟天子,都计划得井井有条。
谁知周皓和皇甫温已被元载用金钱买通做探子了,原来鱼朝恩自从位高权重后深加防范,每次出入府门或进宫朝见,身旁总随带着武士一百人,由周皓统领,称作卫士长。元载得到周皓和皇甫温的密报后又带着两人进宫去朝见万岁,把他们商议定的计策奏明了,代宗吩咐小心行事,勿反惹祸。
寒食节那天,宫中府中禁烟火食一日,到傍晚时候,才可以传火备餐。当夜代宗就在宫中置酒,邀集朝中亲贵,入宫领宴;鱼朝恩当然也在座。宴罢,众官谢恩辞退,鱼令徽早抢在前头,替他义父鱼朝恩招呼小车。鱼朝恩在中饱私囊的同时身体也变得十分肥胖,出入宫禁,必须得坐小车代步。
鱼朝恩起身谢过恩,走下殿去,左有鱼令徽,右有都虞侯刘希暹扶着,跨上小车去,刚要走,忽见一内监传出皇帝谕旨来说:“请鱼公内殿议事。”推车武士就把小车向内殿推去,鱼令徽、刘希暹两人在车后紧紧跟随着。走到内殿门口,禁军上来拦住,鱼令徽、刘希暹只得在门外站守,眼看着小车推进内殿门去。
鱼朝恩坐的小车直直被推到丹墀下才停住,鱼朝恩刚从小车上跨下,他的卫士长周皓就劈手上去,一把握住了鱼朝恩的两臂,鱼朝恩只骂得一句:“大胆奴才!”左面就走过元载来,右面走过皇甫温来,手执麻绳,把鱼朝恩反绑起来,连那推车的四个武士也一齐动手,帮着把鱼朝恩推上殿去。
一见到代宗,鱼朝恩口中就大喊道:“老臣无罪!”代宗闻听,当即眉头紧皱,厉声喝令鱼朝恩跪下,然后代宗气愤愤地历数鱼朝恩如何招权纳贿、如何结党谋反等十六条大罪。可鱼朝恩长了张鸭子嘴,就是不服软,只管一味地嚷着冤枉。惹得代宗大怒,马上就谕令当殿缢毙。
当即由周皓、皇甫温二人动手,揪住鱼朝恩的衣领,走下殿去,跪在丹墀上,内监递过带子来,活生生地把鱼朝恩勒死,然后仍把鱼朝恩的尸身装在小车里,推出宫来,由养子鱼令徽接着,送回家去。同时朝旨下来,说鱼朝恩是奉旨自缢,特赐六百万缗治丧。除了鱼朝恩羽党除刘希暹不服怨上而被勒令自尽外,代宗为安抚人心计,其他人都加授官位。从此鱼朝恩同党不敢再有反叛之心。
4、千谋万险铲除大国贼
因元载诛杀鱼朝恩有功,代宗皇帝备加恩宠,元载恃宠而更骄更横更弄权纳贿,同平章事王缙与他朋比为奸,一时间贪风大炽,而且各路州郡都有元载的心腹。
元载的岳父褚义,原是一个田舍翁,一无才识,久住宣州,如今见女婿权倾天下,急急赶进京来向元载求官。元载只是淡淡地给了他一封信,让他往河北去。走到幽州,这个老田舍翁就打开了信,只见白纸一页,上写元载二字。褚义不觉心中暗怨这个女婿太薄情,可既然已走到这儿了,就只好怀揣着信去谒见幽州判官。谁知这个判官一经见了元载两字,忙去报与节度使。节度使立刻排开盛筵,尊为上宾,留老田舍翁在节度使衙署中盘桓了几天,临去的时候,赠绢千匹,黄金五百两。
这样一个田舍翁,得了这一大笔横财,够他一世吃用不尽了。
元载的妻子和王缙的弟妹都倚势在外面招摇纳贿。元载的书记卓英倩更是贪狡,一味谄奉元载,尤其得元载的欢心。因此天下求名求利的人,都来买嘱卓英倩一人,求他引进。卓英倩竟因此得以坐拥巨赀,面团团作富家翁。
成都司录李少良上书力陈元载的贪污险恶,元载将奏折扣住不送,然后令御史官弹劾李少良,并矫诏召李少良入京,幽闭在一间暗室中,用狼牙棒打得李少良遍体鳞伤,血流满地而死。李少良的友人韦颂和殿中侍御史陆埏为他叩阙呼冤,都被元载当着皇帝的面喝令武士擒下,打入死囚牢。韦、陆顿时气愤填膺,一齐撞壁而死。
代宗知道后,自揣自己的懦弱性格早就被元载胁制住了,因浙西观察史李栖筠是个忠义刚直之臣,就暗下手诏传李栖筠进京,拜为御史大夫。李栖筠受职后,不多日子就查出了吏部侍郎徐浩、薛邕和京兆尹杜济虚、礼部侍郎于劭四人都是元载党羽,然后一本参折让这四人一齐罢了官。元载恨李栖筠入骨,不多几天,李栖筠就在家中一点也没有让世人意外地中毒而亡。从此元载更加肆无忌惮,事事骄横,常常自夸其文武之才,古今人莫能及。言外之意,就是当今的代宗皇帝也不如他。
这一天,左金吾大将军章敬吴皇太后的胞弟吴溱入宫来,见万岁爷愁眉不展,觑着左右无人,就低声奏道:“如今陛下心腹大患只元载一人,陛下是否因此人劳心?”
代宗知他平日忠心为国,且两人还有甥舅之亲,当即长叹一声说道:“朝事荒堕,全是朕一人之过;元载之敢于大胆妄为,也是因为朕平日纵任所致。今欲除之,已经太难了!可不除又不行……”
然后君臣二人在宫中密议,直到更深。第二天,吴将军在家中悄悄地召集吏部尚书刘晏、御史大夫李涵、散骑常侍萧昕、礼部侍郎常兖,可怜这时朝官中不是元相心腹的算得上正直的大臣只有这五六人了。大家正在吴将军府中南书斋里商议大事,忽然一个壮士直闯进屋中,众人大惊,十几道眼光一齐注定在那个壮士身上。只见那个壮士黑纱罩住脸面,直立在当门,一言不发。
吴将军按着剑,大声喝问:“你是何人?”那个壮士举手把脸上黑纱揭去,慌得一屋子的人一齐跪倒在地口称万岁。原来代宗见事机危急,就改装成禁兵,混出宫来,跨一头黑马,飞也似地跑到国舅府中,跳下马,就向府中直闯。府中自有守卫家将把守大门,今日府中秘密会议,关防更是严紧,一见禁兵进来,一齐向前拦阻。那禁兵也不开口,只是把手中的小红旗一举,家将们知道是宫中的密使,就让出一条路。这是唐室规矩,皇帝有密事宣召大臣,就从宫中派一密使出来,手执小红旗,上有金印为凭。
代宗皇帝招呼众位大臣入座,愤愤地说:“昨夜有内侍探得消息,说近日元载与王缙谋反,连日在元载私宅中,借着夜蘸为名,召集徒党,密谋起事。如今禁兵的指挥权在元载手中,旦夕就将围攻宫廷,意欲劫朕西去,挟天子以号令百官。众大臣皆忠义之士,岂能坐视乱臣贼子倾覆李家社稷?”
众大臣一个个面露悲愤之色,有扼腕叹息的,有拍桌大骂的,空纷扰了半天,却想不出一条有用的计策,然后这群激愤的忠义大臣就都垂头丧气起来。
在满室静悄悄中,忽见又有一个壮士打扮的人走进屋子里来,原来是吴将军府中的守卫长余龙,吴将军当即喝令他退出去,谁知余龙好象没听到主人的话一样,抢步上前跪倒在代宗面前说:“万岁爷有急难,责在主公;主公有急难,责在小人。今日事机已迫,小人却有一计。”吴将军忙问是什么计策。
余龙趴在地下说道:“元载这奸贼有一个心腹爪牙,就是左卫将军知内侍省事董秀。”这句话说得满屋子的人都愕然大惊。原来董秀正是统带御林军的,时时随在皇帝左右,代宗皇帝也拿他当心腹看待。如今听说此人原来竟与奸臣同党,真出于众人意料之外。吴将军不信,问他有什么证据,余龙道,“小人有一个八拜之交的兄弟名叫常胜,他是董秀家的守卫长,所有他家主公和元载二人的来踪去迹都看在眼中。如今小人和常胜想法把董秀擒来,就会有办法对付他们的。”
代宗一听连连点头,说:“好好!你快去和常胜把董秀擒下,事成之后,朕自有重赏!”余龙见万岁对他说话了,慌得忙上去磕头谢恩,起身倒退着出去。
这里吴将军劝代宗:“今日事机甚险,万岁既已出宫,一时不宜回宫,且在臣家驻驾几天,待奸贼就擒,由臣等再护送陛下回宫。”然后吴将军把南书斋收拾出一间卧室,代宗皇帝就住下了,一面也把诸大臣留住在府中伴驾,随时商议机密。
谁知余龙一去,直到傍晚也不见回来,吴将军急得团团转,看着到了掌灯时分,忽听得门外一片喧嚷,只见余龙和常胜二人揪住那左卫将军董秀到了堂上。彼时董秀正准备去赴元载府中的秘密会议,不料他的守卫长常胜早与手下的守卫兵暗约,待董秀出门路经吴将军府门口时,驾车的武士就把董秀的车辆直驱进府门来。董秀坐在车上,一见进了吴将军府不禁大声诧骂,正连连喝问的时候,常胜上前去,劈胸一把,就将董秀拖下车来,然后余龙上去帮着,两人前牵后拽把他弄上堂来。
董秀被拖得衣带散乱,纱帽歪斜,正气得大声咆哮喧嚷时,忽见吴溱手捧皇帝诏书,踱出堂来,大声宣读道:“董秀听旨!”董秀只得转身跪倒,听诏书说,“元载谋为不轨,董秀素为内援,着左金吾大将军吴溱拿下,严刑审问。”
董秀一听忙嗷嗷地吼着分辩,吴将军喝了一声:“搜!”就上来四个武士,擒住董秀两手,向他身上里外一搜,不见有什么挟带;又抓下纱帽来,在帽中发髻中细细搜索一番,也看不出破绽来。吴将军又吩咐脱下靴来,果然在靴统子里,搜出一卷文书,正是元载和王缙二人密谋起事的案卷。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谋反日期,和哪几路兵围攻宫廷,哪几路兵擒捉国戚大臣。
吴将军看了,不觉大怒,把圣旨高高供起在一旁设着的一张公案上,然后吴将军就在公案前坐下,武士推着董秀,跪在案下。堂上喝了一声:“打!”堂下的大杖小棍就一齐向董秀身上打去。董秀拼命忍着痛,一言不发。吴将军更加惯怒,喝令把这奸贼衣服剥光,用皮鞭痛打。董秀被打得浑身皮开肉绽,只是满地打滚,却就是咬紧牙关,不嚷一声痛,也不招供交待一句。
吴将军看看无法可想,还是那余龙在一旁心生一计,向他主公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句话。吴将军点着头,余龙就去厨下取了一大桶盐卤来,向董秀身上就泼了去。那皮肉新开裂了的地方,一沾了盐卤,立时就痛彻心骨,董秀忍不住大声惨叫起来,连说:“犯官愿招!”
原来元载和董秀约定在大历十二年三月朔日起事。董秀带领御林军,在宫中为内应;元载又约王缙调四城兵马,包围京城。
代宗一听说他平日亲信的董秀,果然为奸贼内应,不觉大怒,亲自出至大堂。董秀一见万岁爷在上,早吓得匍匐在地,不住地叩首求饶。代宗一腔怒气,尽发泄在董秀身上,喝令常胜和余龙二人,一顿乱棍活活地把董秀打死在堂下;一面下旨令左金吾大将军吴溱兼统御林军,连夜点起一千兵马,悄悄去把元载府第团团围住,然后猛一声呐喊,直扑进去。
从董秀的口供中知道他们都在萃秀轩中聚会,吴将军仗剑当先,率领百余个武士直奔萃秀轩,其余兵士和府中的守卫兵厮杀起来,府中原有三百名守卫兵,两下里捉对儿在廊头壁角上火并起来。谁知吴将军抢步进了萃秀轩中一看,已走得一个也不留。吴将军又赶奔后花园分头搜寻,果然在花木丛中、山石洞里,一个一个地揪出来五个在朝的官员,却惟独不见元载和王缙。吴将军四下里寻找,一抬头,正见一个穿红袍的爬在墙上,看样子正想逃出墙外去。
吴将军一耸身,抢上前,揪住袍角,把那人拉下地来,一看正是同平章事王缙。吴将军喝问:“元载这奸贼躲在何处?”王缙开始就是不说,看吴将军拿剑搁在脖子上,才害怕起来,手指着墙外说:“已逃出墙外去了。”吴将军听了,微微一笑,也不追寻,一手揪住王缙的衣领,回到堂上。此时府中三百个守卫兵俱被御林军士活捉的活捉,杀翻的杀翻,满院子东倒西横的尽是尸首,而捉住的八个官员,吴将军喝令武士拿一根长绳把他们一长串儿捆绑着。果然刚捆绑停当,二三十个早埋伏在后花园围墙外的御林军,已将跳墙过去的元载垂手而得,然后拿绳子捆绑成一只粽子似的,用大杠抬着,送上堂来。元载一见吴溱就大喊道:“国舅爷快救救我,哪怕松松绑也好,疼煞老夫了!”
不要说吴溱不会救他,就是想也救不了,不久经过开堂公审后,朝旨下来,令刑官监视,赐元载自尽。顿时人心大快,一时间,朝野上下都欢声雷腾。
元载临刑时只求速死,行刑官却冷笑道:“相公当朝二十年,行尽威福;今日落在下官手中,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相公平日辱的人多着呢,今日稍受些污辱,想也不妨!”说罢,他就脱下脚上污黑的臭袜子来,塞在元载口内,然后慢慢地将他缢死,尸身抛在政事堂阶下暴露了三天,任百姓们观看践踏。
元载那骄侈泼悍的妻子和她所生的无一成材却重封高官的三个儿子也被一并正法,他们平日贪贿肆淫,府第高大,广置姬妾,声色犬马,并不次于元载,如今所有家产没入宫中,财帛以万计。比如其中仅就胡菽一物,多至八百石。现在这八百多石的胡菽,尽被分赐给中书门下的台省各官。
王缙原当赐死,后被代宗从轻发落,贬为括州刺史。其他在元载家中捉住的朝臣全都贬了官。惟卓英倩一行六个官员,罪情重大,立刻在政事堂上杖死。代宗余怒未平,又打发中使到元载家乡,掘元载祖坟,毁棺裂尸,平家庙,烧族谱,代宗皇帝才算消了胸头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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