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国界战争-暗战渐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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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桥幸旭的公司设在昆明市中心青年路上的一栋超豪华的写字楼上,公司的全称是“东亚商贸株式会社中国分社”。

    自从十年前高桥离开坎大哈之后,他回到了东京创立了这间新型的跨国贸易公司,不久,就来了昆明,开办了第一家海外分公司。而在缅甸的仰光和泰国的曼谷,开设了第二家和第三家分公司。高桥是这家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他在中、日、缅、泰四个国家之间,作起了四角生意。他把东京出品的高档电子产品:数码相机、数码摄录机、多用复印机等高科技产品销售到中国,把中国的普洱茶和玩具销售到缅甸和泰国,把缅甸和泰国的土特产品销售到中国和日本。由于经营得法和渠道畅通,他的生意越作越大,风升水起。他现在甚至在云南有了自己的3间普洱茶加工厂和2家玩具厂,当然让他迅速发迹的主要原因主要靠两条,一是他熟悉国际商贸惯例,二是拥有雄厚的资本。当然这个资本全是毒资,是他拿命搏来的,从坎大哈往扎黑丹贩运海洛因,他前后干了八年,冒着枪林弹雨贩运的毒品不下二十吨,让阿富汗和伊朗的缉毒警察伤透了脑筋。他由此赚了个盆满钵满,积下了巨额的财富。三年前他决定金盆洗手,不再染指毒品生意,洗心革面,去当一个规规矩矩的守法商人,来中国作些轻松愉快的小生意打发无聊的时光。

    在一次昆交会上,他结识了澜山集团公司的总经理区炜,一来二往,二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区炜得知他早年的经历后,有一次直截了当地提出想和他合资做个大买卖,合伙走个‘大货’,贩卖一次冰毒进入日本市场。本来早就与黑道绝缘的高桥,面对两吨冰毒,又一次动了‘凡心’,就像一只饿了很久的狼忽然闻到血腥味一样,瞪起了血红的眼珠,想再次狠赚一笔,狂翻一把,发个横财,再从此收山。最近,他一直在潜心研究冰毒这种新型的毒品。

    冰毒,学名甲基苯丙胺,又称甲基非他明、去氧麻黄碱,属安非他明兴奋剂的一种。它外观纯白,是一种雪白透明的晶体,因其形状像碎冰而得名。

    毋须讳言,这种看似晶莹可爱的冰粒对人体有很大的危害,它对人的中枢神经有极强烈的兴奋作用,有研究者指出:其毒性甚至还要大于海洛因。只要小小的一片,服食者就会陷于一种极强烈的兴奋状态,主要表现为:不吃不喝,情感冲动,行为狂乱,妄想幻觉,有强烈的暴力倾向,故其丸剂又有‘大力丸’之称。

    如过量服食,会产生冰毒的急性中毒,通常的症状会出现头痛、寒颤、面色苍白或赤红,然后是口干,口中有金属味,引起恶心呕吐,严重者会导致脑出血、昏迷死亡。

    这类药物中国的药厂是不生产的,也一向严禁在医学临床上应用。此前中国所有的冰毒,都是由东南亚某些国家和地区的贩毒集团从境外输入,或勾结国内犯罪分子私设地下加工厂非法生产出来的。值得注意的是,传统出产海洛因的金三角毒贩,现在也加入了对冰毒市场的争夺。

    高桥知道,越是稀缺产品,就越有市场,毒品更是这样。近些年来,冰毒在日本大有泛滥成灾之势,很受年轻人欢迎。而此时介入这一市场,既可以趁警方四处抓人又盲无头绪之机,果断出击,狂赚一笔,又可以在销售高峰期,在市场趋于饱和之前功成身退,华丽转身。区炜这一次是下了血本的,把他从房地产上赚来的钱都拿了出来,甚至还动了银行贷款,一次性从缅甸的一个地下工厂买了两吨冰毒,合作条件是他高桥参一半的股份,当然风险也有他的一半。

    这个家伙赌性太大了,一看就是没有栽过大跟头的人。高桥对区炜的作法始终心存疑虑,甚至还狠狠地训斥了区炜一番。这么大的量,又是一次性买断,占压资金量太大了,达到四个亿美金,无形中增大了风险。不要说运输过程难关重重:要通过多种运输工具,要经过四五个国家的海关,还要伪装夹藏,隐蔽运输,即使千辛万苦平安运抵日本本土,销售渠道万一不畅,或一旦泄密,就会血本无归,甚至全部输干赔净。货损失了问题还不是最大,万一国际刑警组织联手行动,来个一查到底,很可能搞到身败名裂,连小命都会赔了进去。他高桥这些年毒海沉浮,身经百战,从没失过单,从来靠得就是谨慎从事,周密策划和通盘考虑。最要不得的就是赌徒心理和孤注一掷的盲目心态。

    几天来,高桥一直把自己关在总经理办公室里,停下了一切工作并谢绝会客,一直在苦苦思索着一个万全之策。

    “笃,笃,笃,”传来一阵敲门声,他的女秘书伊滕绘美走了进来,“老总,那个叫萨赫拉的人又来了,今天是第四次了。”

    “赶他走!”高桥使劲一挥手,怒吼道。

    伊滕:“他不走,他说是你的老朋友了,是来感谢你的救命之恩的。”

    高桥眼睛瞪圆了,“你……你不会说我回日本了吗?”

    伊滕:“我说了,他不信,他赖在这里不走了,说见不到你,就死给你看。”

    “他妈的,耍死狗啊,……你先出去一下,让我想想办法。”

    伊滕放下咖啡,返身关上了门。

    高桥并不是讨厌老K,相反的在内心十分感谢老K,他知道自己能有今天,都是因为当年在关键时刻萨赫拉出手相救,借给他五十万美金,帮助他渡过了重大经济危机,让他绝地反击,反败为胜,战胜了对手。高桥后来救了萨赫拉一命,也是尽了一个朋友的义务,仅此而已,并不值得道谢。倒是这些年来,二人再未相见,老K后来声威远播,鸟枪换炮,坐上了东南亚毒枭的头把胶椅。现在几乎半个世界的警察都在通缉他,有上百个黑道杀手跟着他满世界转悠,随时准备取他首级,跟这样一个人打交道,弄得不好就会吃不着羊肉惹一身骚,再严重点就是会引火烧身。

    见?还是不见?高桥犹豫再三,难以遽下决断。

    此时,坐在会客室里的老K点燃了又一支香烟,跷着二郎腿在沉思,在他面前的烟盅里堆满了烟蒂。他满腹狐疑,双眉紧锁,大口大口的吞云吐雾。自从上个月底潜入中国大陆以来,连续遇到重大挫折,搞得他心灰意冷,六神无主,进退失据,惶惶如丧家之犬。上个月,他的接头人白旋风被中国警方端了老窝,十天前,另一个接头人龙得滚又在军火交易中被中港警方联手击毙。他的线断了,成了一着死棋,不仅灿坤上校交给他的‘任务’无法完成,而且已经身陷虎狼之窠,四面都是陷阱,中国警方的灵敏嗅觉很可能已经闻出了‘腥味’,说不定正在收紧包围圈,暗中张开网,自己则已经进入万劫不复之地了。他头脑中的警报器再次鸣响: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安全的避风港,暂时栖一栖身,跟警方玩一回‘潜水’,等避过警方搜捕的高潮和锋芒,再去边界小镇芒遮找最后一个接头人‘黑天鹅’。找到高桥就有办法,老K厚着脸皮上门求见。可偏偏这个高桥就是躲着不见他,未免太不够朋友了。这个高桥真的金盆洗手了吗?真的跟他恩断义绝,形同陌路了吗?真的与毒无缘,成为一名规规矩矩的商人了吗?他后悔自己当年发迹之后为什么不上门道谢,回馈重金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呢。现在后悔是不是来不及了呢?

    他向会客室的门口走去,突然,那个女秘书走了进来,“萨赫拉先生,请跟我来。”

    老K喜出望外,跟着女秘书,三拐两拐,走进了一间秘密会客室。高桥春风满面地迎接了他,二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我知道你会见我的。”

    “谁让我欠你的人情债呢,老萨。”

    老K紧忙摆手道:“NO,NO,NO,不是你欠我,而是我欠你呀!多亏了你,我才活到今天,高桥兄。”

    女秘书端上了咖啡,二人亲切地聊了起来。

    话题从坎大哈的沙漠,一直扯到了哥伦比亚的丛林,又从金三角的基地,聊到了清莱的黑市。最后,老K摆明了军马,单刀直入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希望高桥给他一个落脚点或栖身之地,时间以一月为限。

    这次高桥并没有爽快地答应他,老是惘顾左右而言他,绕来绕去总是提那两吨冰毒,说那个难题不解决,他已经到了寝食难安,如坐针毡的地步了。老K最后才弄明白,高桥实际上是在跟他讲条件,让他想个办法,帮助高桥把这批货安全运进日本。这个高桥太狡猾了,他想让老K用一个巧妙运毒的高明之策,来交换他的栖身之地。

    “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给你一个万全之策。”老K笑望着高桥道。

    “那,好吧,你先在茶花酒店我的专用包房里住下来,好好休息休息,我随时恭候你的佳音。”

    第三天上午,茶花酒店的专用包房。

    老K望着坐在对面的高桥,瞟了一眼关严的房门,诡秘一笑道:“高桥兄,你这批冰毒是两吨,对吧?我想问一下是固体还是液体?”

    高桥说:“一半固体,一半液体。”

    “嗯,有数了。”老K点点头说:“我的计划是这样的。你可听好了,我可不愿说第二遍。这第一嘛,这批货不能空运,而只能海运。为什么?因为现在各国对航空的管制越来越严格,几乎每件货物都会拆开检查,而海运是用集装箱,并不是每个箱子都会开箱检查,用X光机查,透视,知道吗?所以风险相对要低很多。第二,这批货绝对不能进入中国大陆,因为中国大陆的缉毒警察是全世界效率最高的,破案率也是首屈一指的,所以,要直接从仰光港装船,经过马六甲海峡,到日本的横须贺港上岸,全部走海路。横须贺港我运过货,检查得非常松,空子比较大,而且离东京又不远。第三,这批货不能一起偷运,必须化整为零,一分为五,分成五批运输,才能把风险降到最低,即使其中四批被查到了,只要有一批成功,你也是稳赚不赔了。老兄,你一定要有一半、甚至一大半被查到的精神准备哟,不要想一口吃成个胖子,世上决没有这么便宜的事。第四、既然是分五批,那一定要采取在合法的商品中夹带运输,瞒人耳目,瞒天过海,蒙混过关才行。我知道你在做进口服装生意,对不对?这第一批货你可以将服装浸入稀释的毒液之中,把你的液体冰毒全泡进去,然后晾干,全部打包装好,等到了目的地再返本还原,可保万无一失,用什么设备都查不出来。具体还原设备和药物配方,我回头会把它作成一个清单交给你;第二批货,你可以定购一批石膏像,像那种美术学院学生用的那种就行,在压模的时候把冰毒压进里面的夹层,这种东西也很难查,安全性非常之高。第三批货,定购一批残疾人用的假肢,把货藏进去,再封好;第四批货,藏入进口的西服垫肩内;第五批货,混合于白糖之内,等到了日本,再用特殊设备返本还原即可,这些都是比较安全的办法。第五、这五批货不能一次性发出,而要先后发货,间隔为一周一批,而且发货方不能用你自己的公司,要临时注册一个商贸易公司,这边货一离岸,立即注销,以策安全。”

    老K一口气把‘万全之策’抖了出来,听得高桥目瞪口呆,直呼过瘾。

    “我的老天爷呀,你可以把全世界都卖了呀!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整个南美洲和全东南亚的警察都在找你。”

    “小菜一碟,玩玩呗。”老K跷起脚,烧了一支万宝路,悠闲地吐出一大口烟。

    高桥松了一大口气说:“好啦,老K兄弟,你今晚就搬到我的市郊别墅去住,想住多久都行,那里没有外人,很安全,天天能洗温泉澡,还有几个韩国小妞陪你。怎么样?”

    “那好啊,”老K露出满意的笑容道:“我终于可以睡几天放心觉了。”

    晚上六点半,局长肖剑峰从一辆小车上下来,手里提着一个琴盒,走进了家属院。

    这时,另一辆小车也开进院子,从车上跳下几个人,迎面向肖局长走来。肖局长认出了其中一个,是景洪画院的秦院长,肖和他握了握手,“秦院长,你怎么来了?”

    “老肖,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精神病院的苏院长。”肖和苏院长握了握手。秦院长说:“萧老的病你听说了吧?整天疯疯颠颠,不吃不喝,他老伴急得没办法。我看这样下去,真担心有一天他会彻底垮掉,所以我今天把老苏请来,再来请你,我们一起去劝他住院治疗。”

    “萧老现在在哪里”肖局长急切地问。

    “在画院,”秦院长说:“每天不停地画,没有人能劝得了他,拉都拉不走,所以只有请你亲自出马。”

    肖局长一挥手,“走!”说完,三人一起跳上车向画院急驶而去。车很快开进了画院的大门,三人从车上跳下来,后面跟着两个穿白衣的男护士,几个人匆匆向楼上走去。

    他们来到那个僻静的角落,只见昏暗的灯光下,萧老背身而立,正在痴狂在作画,画面上尽是零乱暴戾的线条和块面,在灯光下更加显得乖张和阴森可怖。

    秦院长从背后轻声喊道:“萧老,萧老,我们看你来了。”

    萧老不闻不问,仍在作画。萧老的老伴从行军床上站起,默默和肖局长握了下手。

    肖局长看了看地上的饭盒和矿泉水,抬头说道:“萧老,萧老,我是肖剑峰啊,你回头看看,你不认识我啦?”

    萧老的画笔终于停住了,他慢慢地转过身来,双眼茫视着前方,满头白发,满脸胡须,一脸的惨然和栖惶……

    秦院长轻叫道:“萧老,我是老秦,他是老肖,你不认识我们了?萧老,你有病,有病,你懂么?你得了很重的病,你要去医院治疗,治疗,你懂么?”

    肖局长上前道:“萧老,您老病得很重,需要治疗,等治好了病,再回来,好不好?”

    萧老痴痴地望着眼前的人,嘴唇翕动着,久久说不出话来,他慢慢走到两个穿白衣的护士面前,伸出一只胳膊,捋起袖子,嘴里唔唔连声,作打针状;然后又走到肖局长面前,看了看他头上大盖帽上的警徽,伸出双手,作了个被铐的手势,嘴里发出‘嘻嘻嘻’的痴笑声。

    肖局长满眼含泪地望着萧老的面容,痛心地向男护士摆了摆手,两个护士走上前来,一边一个架住萧老,慢慢转身向楼下走去。

    楼下院子里,几个人扶着萧老上了车,关上车门,秦院长从车窗里向肖剑峰挥了挥手,车开出了画院大门。肖剑峰望着远去的汽车,脸上露出凝重而痛苦的神情。

    肖剑峰打开家门,摘下帽子,放下一个大背兜,走了进来。

    这是一套三居室的房子,一间兰兰住,一间他住,另一间是客厅。肖剑峰挂好衣服,把背兜放在桌上,叫道:“兰兰,兰兰。”

    “爸,你下班了?”兰兰从里屋走出来。她是一个十六七的大姑娘,长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两条挽着辨花的辨子垂在后面。

    “下班了,你在干啥呢?”他边说边脱下警服,换上便装。

    “刚和两个同学在家看了会电视,现在没事,等一会该做晚饭了。”兰兰说着,把一双托鞋放在坐在沙发上的肖剑峰脚下。

    “哦,我差点忘了,我今天给你买到了。”

    “啥呀?”

    “啥呀,你做梦都想要的是啥?”肖剑峰点着女儿的鼻子道。

    兰兰忽闪着两只大眼,“小提琴?”

    “对喽。”

    “在哪里?”

    “你看看桌上那是啥?”

    兰兰雀跃着扑上去,打开琴盖,“哇,好漂亮啊,爸,多少钱?”

    “那上面不是标着么?”

    兰兰低头仔细辨认,“外汇商店,一千元!哇,这么贵呀。爸,买这么好的干啥呀,买个一、二百块钱的能拉就行了呗。”

    肖剑峰慈爱地看着女儿,“那怎么能行,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可不能随便打发哦。”

    兰兰眨眨眼睛,调皮地说:“那我用什么来回报你呢,让我想想,对,一、我保证明年考上大学!二、争取早日加入共青团。三、不说了。”

    肖剑峰笑道:“你的次序颠倒了,应该是,一、决不沾染毒品,二,不是考上大学,而是考上全国重点大学。”

    兰兰故意嘟起嘴:“嗯,又是你那个约法三章,老生常谈。”

    肖剑峰望着撒娇的女儿,笑笑,没吭气。他起身倒了杯茶,回头对准备摘菜的兰兰说:“兰兰,昨天爸爸打了个大胜仗,又做成了一笔大生意,听说了么?”

    “听说了,”兰兰兴奋地说:“今天满学校都知道了,我今天特得意,所以给你买了条鱼,准备慰劳慰劳您。”

    “哦,是么,我这个大英雄,一条鱼就打发了?”

    “那你要吃什么山珍海味?嗯!”兰兰撒娇地说。

    肖剑峰从水桶里抓出鱼,“哟,还挺肥,我来刮鱼鳞。”他拿起刀刮着鱼鳞,随口问道:“兰兰,作业做了么?”

    “早做完了。整个暑假的作业都做完了,老爸,你就一百个放心吧,别老把人家当小孩了,人家都十七了。”

    肖剑峰停住手说:“兰兰,昨天爸打冲锋的时候,你猜我想什么了?”

    “想什么了?”

    “我在想,明年,你一考完入学考试,不管考不考得上大学,爸爸都要带你去北京,然后去上海,……”

    兰兰打断他,学着他的腔调说:“然后去深圳,然后去香港,然后……”兰兰发现爸爸陷入了沉思,轻声问道:“爸,你咋啦?”

    肖剑峰叹息着说道:“爸爸欠你的太多了,要早点还,不然,说不定哪一天,一切都来不急了……”他揉揉有点潮红的眼眶。

    兰兰懂事地埋怨道:“爸,你看你……”

    肖剑峰揉揉眼,搀起袖子说:“好,好,不说了,咱们开始煎鱼,再打个漂亮的歼灭战。”父女俩开始忙碌起来。

    不久,三菜一汤端上来了,父女俩坐在桌子上,开始吃晚饭。

    突然,一阵女孩的嘤嘤哭泣声从楼上忽轻忽重地传来,肖剑峰略一皱眉,“谁呀?”

    “是楼上的芳芳家。”兰兰指指上头说:“芳芳和我同班,她吸毒让家里发现了,叫他爸爸用手铐铐在床脚上,有的同学去看了,可惨了。”

    嘤嘤的哭声变成了嚎啕大哭,肖剑峰停住了筷子,紧蹙起眉头。

    “可能是烟瘾犯了。他们说她爸爸不让她吃饭,还打她。”

    肖剑峰站起来,在屋里踱了几步,然后走到里屋桌边,拿起电话,“喂,给我接司机小孙,哦,他不在,你转告他,让他马上开车到我家来一趟。嗯。”

    肖剑峰打开门,对兰兰说:“你先吃,我上去看看。”

    肖剑峰上了楼梯,隔门听了听,就敲响了中间的门。

    不一会,门开了,露出一张中年妇女的脸,惨叫声从门缝中传出来。

    那妇女认出了他,“哦,肖局长,有事啊?”

    “我想看看兰兰的同学芳芳。”妇女犹豫片刻,还是把门打开了,肖剑峰随后走了进去,来到芳芳的房间。

    芳芳的房间里一片狼籍,臭气熏天,芳芳披头散发,两只手被手铐铐在床栏上,身上血疵乎拉,口吐白沫,向进来的人狂喊着:“给我,给我,给我吸一口白面,最后一次,救救我,我骨头里,有几百万只蚂蚁在爬,在吸我的血,吃我的肉……最好打一针,叫我干什么都行,死了也不管……!”

    中年妇女泪眼婆娑地站在一旁,肖剑峰揪心地看着这个悲惨的场面,“她是烟瘾发作了,你们不要再打她了,打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应该给她吃饭。”

    一位老工人气呼呼地出现在客厅门口,“哼,给她吃饭,吃个屁!我们老王家,出这么个败类,不打死她,也要饿死她,看她下次还敢不敢,哼!”

    中年妇女拦住她丈夫,“哎呀,你就少说两句行不行,女儿都这么大了,她不是畜牲,她是个人,不出错也出了,你对她的惩罚也够狠了。今天肖局长来,让他评评理,看看你这样做对不对!”

    老工人吼道:“哼,管他什么局长、省长,我谁也不认!芳芳是我的女儿,我愿意怎么管教就怎么管教,你们不让打人,我偏打!打死你!打死你!看你再吸毒!”他边说边抡起捍面仗,劈头盖脸地朝女儿抡去。肖局长挡住了怒火中烧的老工人,辞色峻厉地说道:“这位师傅,女儿是你的,不错,但是管教要得法,打打骂骂是不解决问题的,你这样惩罚她,弄得不好就会出人命!”

    老工人圆睁虎眼,“你不要跟我说什么法不法,犯了法我顶着,出了人命我偿命,不用你管!”

    肖局长耐心地劝道:“老师傅,话不能这么说,你的心情我理解,女儿吸了毒,不光你心痛,大家都心痛。咱们省里有多少子女吸毒,如果个个家长都像你这样,挥老拳,动棍棒,那政府还花那么多钱办戒毒所干嘛?不错,吸毒看起来是个个人问题,但是它的根子在社会,也在于我们这些禁毒的卫士,我们的工作没做到家,我们比你更难过。”

    他顿了顿接着说:“……可怜天下父母心,我们都是当父母的,你打她是为了让她改正,但是犯了毒瘾的人,打根本不解决问题,所以我建议,马上把她送戒毒所,就说是我肖剑峰介绍去的。”

    中年妇女上前道:“我早就说送戒毒所,他就是不同意。今天肖局长说了,我同意,送!坚决送!”

    兰兰领着司机小孙走了进来,“局长,车来了。”

    肖剑峰对两位老工人说:“怎么样,想通了吧,为了你们的女儿能重新作人,用我的车,送她去治疗,好不好?”

    老工人闷声不响地坐在一旁,终于挥挥手,中年妇女赶紧跑去,拿出钥匙打开手铐,从地上扶起女儿,在兰兰的搀扶下,向楼梯走去。

    他们下了楼,中年妇女陪女儿上了车,车缓缓开出了大门。

    黎书记的女儿黎虹打开自己家门,走了进来。她放下手提包,叫了声:“妈,我回来了。爸,爸……”没人应声。

    她走进里间,换了身轻松的便装,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存折,打开看了一下,锁进抽屉。

    她来到客厅,打开电视,画面上出现了动画片,她换了几个频道都是动画,她索性关上电视,起身走向窗户,向外望了望,眼中流露出一丝无聊的神色。

    她若无其事地走进父亲的房间,坐在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前。一只白嫩的手伸向桌上的文件,手从文件堆里抽出几份,一双发亮的眼睛盯着文件看起来:密密麻麻的字迹,急骤翻动的手,发亮的眼睛……

    一沓相片从一个牛皮纸信封中掉在桌上,那只白嫩的手拿起相片,疑惑的眼神盯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一张相片在飘落,但看相片的黎虹并没有觉察。相片刚巧落在桌子下面。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钥匙开门的响声。

    门开了,黎书记被惫地走了进来。他关上门,脱下外衣,边走边叫道:“虹虹,虹虹……”

    “爸,你回来了。”黎虹从里间走出来,看起来象刚睡醒的样子。

    “怎么,不舒服,是不是有病了?”黎书记关切地问道。

    “没有啊,爸,你这一阵忙的,整天不回家,你要注意身体呀。”

    “不要紧,做饭了么?”他坐到桌前,翻看文件。

    “妈妈去买菜了。”

    他有一份文件找不到了,上上下下地翻找着,忽然看见地上掉了一张相片,他的眉头蹙紧了,他捡起相片,厉声问道“虹虹,是不是你动我的文件了?”

    “没有啊。”

    “没有,那这张相片怎么会掉在地上?难道是它自己长腿跑的?”黎书记严历地盯着女儿。

    黎虹一看掩饰不过,只好承认道:“人家刚才闲得无聊,随手翻翻,里面的内容都没看,只看了你那份离休报告。”

    “不管看什么都不可以,”黎书记生气地说;“爸爸不是多次提醒过你么,这些都是绝密文件,出了问题,是要掉脑袋的。爸爸的工作性质与一般人不同,知道么?现在的禁毒形势这么紧张,如果露出一点风声,那责任可就大了,懂么?”

    黎书记给自己倒了杯水,看了看女儿不高兴的脸,以和缓的语气说:“行了,这些话已经说过多次了,反正你也听不进,也怪我自己没把文件锁好,算了算了。”他摆摆手,随手拿起一张报纸。

    “爸,你要离休啊?”黎虹没头没脑地撂过来一句。

    黎书记没好气地说:“是啊,我老了,不中用了,该给年轻人让位了,省得到时候让人撵,还是主动自觉点好。再加上禁毒工作没做到家,大大小小的毒贩层出不穷,不能说这里面没有我的责任。所以,还是让更年轻、更有能力的人来干吧。”

    黎虹又阙起了嘴,“爸,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和家里人商量一下,怪不得妈妈老说你主观武断。”

    “哦,你有意见?”黎戴上老花镜,“反正你妈没意见,我早就提前给她打过预防针了。”

    黎虹相当不高兴地说:“人家当然有意见,你一退位,我的事就更没希望了。”

    “什么事?”黎摘下眼镜,“哦,调外办的事是不是?我真的不明白,外办有什么好,你现在的工作又有什么不好?一天好象神魂颠倒似的,非要进去不可。虹虹,不是爸爸批评你,你的心思一点都没用在工作上,整天也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什么,这样下去,我真担心你会犯错误。”

    黎虹赌气地站起身,“你不管就算了,我自己想办法!”说完,走进自己的房间,‘咚’地一声使劲把门摔上。

    黎书记一脸的愕然和悔意,愣愣地坐在沙发上。

    办公室里,肖局长放下电话,李副局长刚好走进屋来。

    肖局长一见李就说:“老李,刚才赵厅长又打电话来,表扬我们歼灭了龙得滚的恶势力,为南岭地区除了一霸,对全省的武装走私和贩卖枪支的黑社会势力是有力的打击和震慑。还说过几天要给我们开庆功会呢。”

    李副局长:“开庆功会好啊,这几次战斗收获不小,收缴的毒品和武器多得连仓库里都堆不下了,我这两天正让人登记造册,准备马上上缴厅里。只怕到开会的时候,咱们抽不出人去参加。颜景龙这两天正在追捕一个叫赞达拉贡的西藏毒贩,小江常跑芒遮,老杨爱人听说开刀后病情急剧恶化,他的心情可想而知。咳,几个够得上资格的人都忙得团团转啊……”

    “杨震忠这边是不是让他先休息几天,弦崩得太紧了,难免不会断。”肖局长起身踱到窗前,“等会儿你找他谈谈。我只是担心,缺了老杨这个主力干将,我们的‘利剑行动’会受到影响,局里还没有人能顶得上这个缺。”

    李副局长:“实在不行,只好向厅里打报告要人。听说警官大学有几个毕业生主动要求到我们局来。”

    “哦,那好啊,来多少,要多少,马上充实到缉毒第一线。”肖局长感兴趣地转过身来,“下一步,我们的目标就是‘老K’、‘毛嫣凤’和‘教授’了!秋交会又快到了,他们已经蠢蠢欲动了。我看,必要时,启动老刘,让我们的刘老板出来唱主角,你看怎么样?”

    “对付魔鬼,当然得请孙悟空。”李副局长沉吟地说:“只是我担心,底牌亮得太早,会不会是一种损失?老刘可是赵书记在位的时候埋下的卧底,唐敏已经不在了,刘杰可是我们手里唯一的一张王牌了。”

    肖局长沉吟片刻,“我看启动老刘的时机已经成熟,让他出山吧。等他这次从东北回来,咱们好好运筹一下。剩下的这三个对手,也非等闲之辈哦。”

    这时,杨震忠推门欲进,看见两位局长正忙,又赶紧退了回去。

    “哎,老杨,我正要找你。”李副局长起身随他走出门去。

    在另一办公室里,李副局长关切地说:“老杨啊,你爱人动手术的事我们都听说了,是不是病情还在恶化?”

    “动完手术以后,一直在进行化疗和放疗,但是起色不大,这几天又不能进食了。而且,医院的条件又不大好,我想从老家请个人来照顾她……”杨震忠讷讷地说。

    “我看你这一段时间精神负担太重了。”李副局长递给杨一根烟说:“局里考虑,让你休息一段。一方面养养身体,一方面能更好地照顾一下爱人的病,工作上的事,就暂时放一下,怎么样?”

    杨震忠急忙摆手说:“不用,不用,副局长,个人的困难,我会想办法克服。这点风浪,难不倒我。况且我手里还有几个案子,我要是走了,老林的担子就更重了。”

    “缉毒处的工作,有老林和小颜他们几个顶着。你这边呢,就全当休息是一个任务吧。机器用久了还要上上油呢,更何况血肉之躯。养好身体,也是为了更好地工作嘛。”

    “领导的关心,我心领了,”杨震忠恳切地说:“但是队里现在确实人手不够,我这一撤,谁能顶得上?”

    李拍拍杨的肩说:“你的精神状态,确实需要好好调整一下,不然,我真担心你累倒或病倒,到那时候,哭都没有眼泪了。”

    “副局长,要不,我先两头兼顾着吧。案情紧的时候,我回来参加行动,爱人的病,我再想办法找个人帮我照看一下,只能这样了。”

    “咳,你呀,你呀,真拿你没办法。你要是顶不住,可得提前给我打招呼哟。”副局长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走出房间。

    桌上的电话急骤地响起,杨拿起听筒:“喂,我是,什么,阿芬她怎么了?有没有生命危险?什么,嗯,我马上来!”他一把放下电话,起身脱下警服,换上便服,还没扣上扣子,电话又一声乍响。

    杨震忠犹豫片刻,还是抓起电话,“喂,我是杨队长,什么,谁被包围了,小李?在哪里?在什么地方——?”他听了电话里的几句汇报,急得狂吼起来:“到底在哪里!对方多少人?……妈的,火力很猛?你们都是吃干饭的!”他怒不可遏地摔下电话。

    杨震忠迅速脱下便服,换上警服,扎上腰带,配备好各种装备,但穿着穿着,他的手慢下来,脸上露出矛盾的神情,桌上阿芬的照片映入他的眼帘,他痛苦万分地坐了下来,陷入了巨大的感情漩涡之中……

    他慢慢地解开皮带,下意识地脱下警服,手机械地动作着,两眼痴呆呆地盯着阿芬地照片。他猛地一机灵,跳起来,一把抓起便服,冲出门去。

    他迅速跑出公安局大门,挥手招了辆的士,慌忙打开后门,跳了上去,汽车载着他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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