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国界战争-图穷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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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界的夜,神秘,宁静,肃穆。

    远处传来几声野兽的嚎叫声,为寂静的夜增添了恐怖和肃杀的气氛。一条黑影从林中闪过,越过小路,快步向山上走去。黑影七拐八弯来到一个山洞口,弯腰蹲下,向里面扔了三个石头,然后藏在草丛里谛听里面的动静。

    不一会,里面扔出一块石头,黑影匆匆钻进山洞。洞内黢黑一片,脚下的地面既高低不平,又十分湿滑,黑影拧亮了手电,手电光惊飞了一大群野鸽子。黑影来到山洞深处,‘教授’坐在一堆篝火边等着她的到来。毛嫣凤摘下黑头巾,把一蓝饭食递过去。

    “先吃吧,饭菜还是热的。还有酒。”

    ‘教授’接过饭盒,打开白酒的盖子,喝了一口,边吃边问:“阿凤,今天你好象来得挺早?”

    “是啊。今天路上没有民兵。”

    ‘教授’点头道:“好啊。等山下情况一好转,我就立刻下山,这当野人的滋味可不好受呢。”

    毛嫣凤收拾好带来的布包说:“嗳,所以要快嘛。趁着这两天边界上松,我要到缅甸去两天。这个包里是干粮和矿泉水,你等我。”说着她站了起来。

    ‘教授’问道:“罗义雄那边说好了么?”

    “这次我不想找罗义雄,”毛嫣凤说:“他的货好是好,但是价钱太高,而且那个老鬼太抠门儿,不愿赊账做,想甩开他和罗义豪做,你看怎么样?”

    “罗义豪,你是说找他弟弟做?”‘教授’沉吟道:“罗义豪也不是省油的灯。你不拿钱,他会不会给你货哟?”

    “哼,”毛嫣凤轻哼了一声:“这个我有办法,不就是三十公斤货嘛,小意思,好办。你吃好喝好,没事别到洞外转悠,我走了。”

    她刚走到洞口,‘教授’叫住她说:“阿凤,早去早回,现在我全指望你了。希望你回来,不是见到一堆野兽吃剩的白骨。”

    毛嫣凤的手电晃了晃说:“别说不吉利的,大江大河都过来了,小河沟里还怕翻大船?我走了。”她已走出山洞。

    ‘教授’仰着脖子往口里凶猛地灌酒。

    午夜时分,几个边警和民兵沿山路走来,他们来到界碑边停住脚步,锐利的目光四下仔细搜索着,又侧耳谛听着山野的动静。他们下了山,沿竹林边缘穿过沉睡的小镇,几个人来到毛嫣凤的店铺旁,只见店铺关着门,后面的铁皮棚黑着灯,四野一片寂静。

    边警和民兵分成两路,向两个方向走去。

    晨雾朦胧,淡蓝色的雾蔼还拥抱着沉睡的山乡。

    一栋高脚竹楼二楼的竹门上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林剑青一下从梦中惊醒,跳下床,急忙打开门,一见来人就愣住了,“老刘,是你,你怎么来了?听说‘教授’对你下了毒手,可没想到……”

    一身便装的刘杰笑呵呵地走进门来,“老林,我伤好出院啦。”

    “你的伤这么快就好啦?”林剑青不相信地盯着他的眼睛,“你一定是从医院里偷跑出来的。”

    “哪里,老林,我有出院证明的。”说着他双手在身上各个衣兜里摸着,但半天也没摸出什么名堂。

    林剑青笑了,“算啦,老刘,我是你带出来的,你的绝招在我这不灵哟。快坐下歇歇吧。”林剑青递给他一杯水说:“既然来了,你也住这儿吧,这里不像招待所那么招遥。”

    刘杰大口喝着水,擦了把汗问道:“好吧。这两天有什么进展么?”

    “咳,复杂啦。”林剑青索性穿起了衣服,说:“村里的民兵都上县里请愿去了,就我和一个班的边警,山这么大,怎么搜哟。”

    老刘掏出烟点上,深吸一口说:“事情我听说了,村民的情绪情有可原。问题是‘教授’和毛嫣凤到底是过了边界还是藏在山里,要想法找到他们的蛛丝马迹,一丁点可疑的迹象都不要放过。”

    林剑青叹了口气说:“难喽,这里是有边无界,中缅两国几千公里山水相连,真正的来去自由。我感觉就像大海捞针一样。”

    老刘笑问道:“怎么,老林,我可从来没见过你失去信心的样子啊。我就不相信他们修炼到家了,会不露一丝马脚。”

    林剑青笑了笑说:“反正你来了,我的信心更足了。我看,得多调集些人马,把处里的重兵全压上来,这一次再不能让这两个家伙漏网了。”

    “你是说让小颜和斌他们都过来?”

    “对!”林剑青斩钉截铁地说。

    山洞里,‘教授’坐在篝火前,焦急地抬腕看看手表,喃喃道:“三天了,毛嫣凤怎么还不来?难道她出事了?”

    他沉吟片刻,突然立起身子,“妈的,不能再等了。”说着向后面的洞口走去。

    山洞入口,林剑青领着民兵们悄悄接近了洞口,他往里看了看,挥一下手,带头摸进洞里……

    洞里没人,他们很快来到篝火旁,发现一大堆垃圾和鸡骨头,林剑青失声叫道:“不好,他溜了!这里有别的洞口么?”

    一民兵:“后面还有一个洞口。”

    “快,跟我追!”林剑青一挥手,民兵们旋风般向后洞口扑了过去。

    ‘教授’蹑手蹑脚从后洞口探出头来,看见没有动静,悄悄摸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大大的旅行兜。他顺着小路向山下跑去。

    树木掩映的兽道上,毛嫣凤气喘吁吁地扛着大旅行兜艰难地走着,不时回头窥望身后,脚步显得慌张而凌乱。突然,不远处有一个人影闪了一下,引起毛嫣凤的警觉,她立刻藏身在一棵树后,等那人走近,她轻轻叫道:“钱老板……钱老板……”

    ‘教授’一惊,停住脚步,四下窥视。毛嫣凤从树后跳出来,吓了他一大跳,“你个婆娘人,吓死我了,你怎么才来?我以为你死了呢,三天没一点音讯。”

    毛嫣凤紧张地说:“放你的心吧,死不了人啊,嗳,你怎么出来啦?”

    “我有预感,一定要出事,咱们得马上离开!”

    毛嫣凤想要说什么,突然,一道强力电光撕开夜幕,罩在两人身上,刘杰像一尊铁塔似地站在路中间,他大喝一声:“不许动!‘教授’,毛嫣凤,你们的末日到啦,快快举手投降!”

    ‘教授’急了,手一甩,兜头把提兜向刘杰扔了过来,刘杰扬手一枪,‘教授’就地一滚,藏身到一棵树后,毛嫣凤随手递给他一支手枪,‘教授’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哗啦一声,拉开了枪栓……

    毛嫣凤撒腿就跑,刘杰连打几枪,子弹打在树干上,迸出闪闪的火花,显然没有打中她。此刻,正在洞外搜索的林剑青和民兵们听见枪声,立刻向这边包围过来。

    ‘教授’藏身树后,频频射击,子弹像雨点般地打在刘杰藏身的树干上,击起点点火星。

    “当!当!当!当!”

    刘杰连连击发,一颗子弹几乎擦着‘教授’的头皮掠过,吓得他急忙缩头躲闪。

    林剑青率人向着枪声密集的地方包围过来,迅速接近树林,几个民兵从另一个方向向‘教授’猛扑过来。‘教授’回手一枪,打倒了一个民兵,其他几人都藏在树后,拼命射击……

    “啪,啪啪……”

    又一个民兵中弹倒地,‘教授’紧忙为自己的枪换上一个新弹匣。

    林剑青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然后大幅度地跃进到树丛的另一面,悄悄摸到一棵树后,借着月光仔细观察。

    他终于看见了藏在树后的‘教授’,正缩着脖子蹲在一块巨石后面。

    林剑青慢慢地举起了枪,瞄得准准的,大喝道:“教授,你的死期到了!”

    教授回手就是一枪,“当,”子弹擦着林处的头皮飞过。这个不玩枪的教授,玩起枪来枪法极准,“当,当当,”他又接连撂倒几个民兵,又紧忙为自己的枪换上一个新弹匣。

    刘杰悄悄摸到一棵树后,他终于看见了藏在岩石后面的‘教授’,他刚要开枪,‘教授’拔脚就跑,当他跑到一处山崖边,急忙立住脚,下面就是万丈深渊……

    刘杰逼了过来,用枪指住‘教授’的胸膛……

    教授脸色惨白,寒声道:“刘杰,我没想到这辈子会栽在你手上。”

    刘杰冷笑道:“‘教授’,这一点其实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这就是一切贩毒者的下场。”

    ‘教授’趁机挥手开枪,但枪哑了火……

    刘杰冷冷一笑,“怎么样,玩脑先生,看样子你玩枪真不怎么灵光啊。你还有什么招绝尽管使出来吧。”

    “哈哈哈哈……嘿嘿嘿嘿……”‘教授’发出一阵悲戚的笑声,那笑声充满了绝望和自嘲。

    刘杰:“怎么样?教授,服不服输?”

    “服输?我钱可仁的字典里,永远没有这两个字,你忘啦,我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魔鬼。”

    “那好吧,我就送你回老家。”

    刘杰的枪响了,‘当!当!当!当!’子弹接二连三地在‘教授’的心口上炸裂开来,血柱飞溅开来,‘教授’狼嚎一声,身子一僵,向着黑暗的深渊直直地栽了下去。这个东南亚的头号大毒枭、玩脑先生,终于落了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刘杰急忙跑过来,往下看了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对林剑青和围上来的民兵说:“教授下地狱了,来吧,来几个人跟我去追毛嫣凤!”

    三个民兵立刻跟着他沿小路追去。

    边界树林又暗又密,根本没有人的立脚之地,更别说道路了。毛嫣凤手拿一把缅刀,砍开绊脚的蒿草和滕蔓,找到了那条下山的兽道。她沿着兽道连滚带爬地向山下奔逃。

    刘杰带着三个民兵在她后面紧追不舍。

    毛嫣凤下了一道山坡,顺坡滑下,过了生死峪的独木桥。

    刘杰他们也快速地跑了桥。眼看就要抓住毛嫣凤了,但她忽然钻进了一簇灌木丛,人立刻消失了。

    刘杰作了个包围的手势,三个民兵立刻分散包抄上去。

    但仔细搜索之下,仍见不到毛嫣凤的身影。

    他们分散搜索,一个民兵不小心一脚踏动一个地上的机关,隐藏在草丛中的竹钉板飞了起来,刺穿了他的全身。另一个民兵见状向另一方向追去,没想脚踏着一个捕兽夹,夹子飞起,把他吊在半空,草丛里射出一枝箭,民兵登时毙命。

    第三个民兵胆怯了,一步步往后退着,突然从天上掉下一张网,把他罩住了,他急忙在地上翻滚,但是毛嫣凤一枪打中了他的前胸,他也当场牺牲。

    黑暗中的刘杰终于看见了毛嫣凤的位置,悄悄摸过来,刚要猛扑上去,但是脚底一软,他掉进了一个陷阱,底下一排竹签子贯通了他的脚和大腿,刘杰立刻失去了知觉。

    毛嫣凤死里逃生,几天后,她回到了小镇。

    这一天,她接到了一个神秘的电话。这次她没有去见罗义雄,而是迳直离开镇子,拐上一条土路,来到了坪寨乡。

    她兴冲冲地走进毒贩子吴万有的家中。吴万有一见她,立刻嬉笑颜开地迎上来说:“哎呀,毛姐呀,就等你啦,这两天兰州的刘拐子介绍来一位万老板,要买货,真是瞌睡遇着了枕头,看样子我们真的要开壶啦。”

    毛嫣凤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的神色,“刘拐子?不是听说他早就进局子了么?”

    吴万有一拍大腿说:“咳,那条老泥鳅,早溜啦。这个姓万的,拿着他的亲笔信,保险错不了。”

    别看吴万有只有36岁,却已在黑道上混了二十余年,是个几进宫的老油子。93年,县公安机关用计将其捕获不到四天,他就在一个黑夜打伤一名干警,越窗逃跑,至今仍逍遥法外。

    “吴老弟,这个万老板是不是真正的兰州人?多大年纪?究竟是不是黑道上的人?你可要摸清楚哟。别到兑货的时候,摇身一变,成了孙悟空,那时候我们可就哭都没有眼泪啦。”

    吴万有沉吟道:“看他那副神态,那副架杆,应该不会错,我也是老江湖了,不会看走了眼的。他也就四十来岁,说一口地道的兰州话。”

    毛嫣凤沉吟道:“这样吧,货我都备齐啦,再劳你亲自去一趟,跟他套套,摸清底细再说,你看怎么样?”

    吴摸摸后脑勺说:“是啊,一共三百公斤货呢,可不是小买卖,真要砸了锅,就一辈子翻不了身啦。好,毛姐,我听你的,我去见见他。”

    毛嫣凤如此这般交待之后,吴万有领命来到芒遮镇探万老板的虚实。

    吴万有一进门就对万老板说:“万老哥,你的码子究竟有多少?我有点不放心,要知道,我们可是走大货,一次清啊。”

    万老板胸有成竹地一笑,走到柜子前,伸手拿出一个大大的旅行兜,打开来,放在吴万有的面前。

    这个万老板,其实就是林剑青乔装的。他梳着一个大背头,穿一身方格休闲西装,系着个花领带,一副地地道道生意人派头。他的脸刮得溜青,一双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吴万有的那副贪婪相。

    吴万有低头一看,眼睛都直了,对方的大提兜里,装了满满一包美金和港币,吴张口结舌地望着万老板。

    万老板哂笑一声:“这还不算多,才700来万,但修半条芒遮街还是够的。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今天先叫你认认庐山真面目,下次才好合作嘛,是不是吴老板?”

    吴老板自觉失态,急忙敛住惊讶的表情,坐下来,二人杯来盏往,好一阵天南地北地瞎侃。闲话说了一大箩筐,吴趁机单刀直入,切入主题:“老万,看得出来,你也是白粉道上的老行家喽。”

    “不是佛佗不念经,不辨风头不使船。这一行不多不少也干了四巴掌年月儿啦,什么风浪没见过?”万老板潇洒地摸摸油头说:“黑货(鸦片)、黄货(吗啡)、白货(海洛因)我都做,就看你们的方便。”

    “我们现在货紧,只有白货,三百公斤,只怕你一口吃不了哟。”

    “你是不是吃了大蒜啦,这么大的口气?”万老板一脸不屑地说:“别说三百公斤,老子上千公斤的货都吃过,这点小菜,算个机巴。说吧,多少价?”

    吴看见万老板发了火,赶忙赔着笑脸说:“万老板息怒,息怒,俗话说和气生财嘛。价钱嘛,按老规矩,3吊一件,挂零不说话。”

    万老看见对方伸出两个指头,鼻子里冷哼一声,“吴万有,你把我当冤大头哇,老子可不是第一次来云南,什么价位哄不到我,你那个价是广州的价,去哄外地佬还可以,在我面前,趁早收回吧,不然我可就东方不亮亮西方喽。”

    吴万有眼珠一转,急忙改口道:“嗳,老万,我刚才是试探你的,既然你是行家,又是刘拐子介绍来的,咱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干脆1吊一件,不再瞎扯蛋啦。”

    “这还差不多。”万老板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说:“那好,什么时间看货?”

    “明天下午三点,到广南里街找我,看好货当场成交。”吴万有斩钉截铁地说。

    “一言为定,不见不散。”万老板脸露犹豫之色地说:“不过要找一个保险一点的地方,我人生地不熟,别他妈的遇上扣子!”

    “嗳,万老哥,放心好啦,我可是这儿的地头蛇,进了我的门坎,保证你的安全。”

    第二天下午,万老板从一辆中巴车上下来,匆匆走进了路边的一间饭店。

    过了一会,另一辆中巴车上,下来了吴万有,只见他东张西望一阵之后,也走进了相同的地方。

    “哦,吴老弟,我可是恭候多时了,怎么,空手就来会我?”万老板劈头就问。

    “我肚皮饿,先干点饭再说。”吴万有并不正面回答,而是低个头只顾喝茶。

    万老板不动声色地一笑,招呼道:“喂,老板娘,来一瓶五粮液,再来一只鸡和两只猪蹄。”他打了个响指,随手甩下一张大票,“不用找了,不够再说。”

    吴万有干笑几声,坐在那里如坐针毯一般,酒没喝上几口,菜没吞上几块,进出饭店好几次,伸长脖子,不停地往东南方向的公路上张望。

    万老板觉察他的情绪有点不对,就走出门,重新把他拉回座位上说,“喂,老弟,你的魂都没啦,是不是惦记着哪个女人,要是没有的话,老哥给你介绍一个,是个城里妞儿,保你满意。”

    万老板拉他进来,完全是有目的的。因为今天的会面,是个早已安排好的陷阱,一等毛嫣凤露面,躲在暗处的颜景龙和大队的民兵就会从天而降,将这两个大毒枭捉拿归案。

    此刻,饭店对面路边的小店铺里,有三个便衣男子,在警惕地望风放哨。

    穿一身农民服江斌走来,和其中一个小声交待几句,转身走上一栋傣家竹楼的楼梯。

    颜景龙藏在窗后,盯着不远处饭馆的窗户。

    江斌走进屋来,小声问道:“毛嫣凤她们来了么?”

    “还没有。各监视点准备得怎么样了?”颜景龙问道。

    “一切就绪,就等信号了。”

    4点左右,一辆手扶拖拉机停在饭店门口,一个小伙子从上面跳了下来。他将吴万有拉出门外,低声耳语了一阵,二人这才走进饭店。

    “来,介绍一下,”吴万有指着来人说:“这是我弟弟吴万福,货主叫他来通知,这里人多眼杂,交货不方便,要换个地方。”

    万老板颇感意外,狠狠地盯着两人,思索了一阵说:“不是都定好了么,怎么临时变卦?”

    “最近风紧,我们也没办法。”二人阴笑着说。

    “到哪点提货?”

    “到了你就晓得了,你人地两生,说了你也不清楚。”

    万老板向桌上怒击一掌,“他妈的,下次再和你们这些土包子打交道,老子给你磕三个响头。点换得越多,越容易漏水,你们懂个球。”

    “万老板,别发火嘛,你知道,我也作不了主。”

    “我不怪你,吴老弟,不过请你转告货主,到了地方,再变卦,我可不干了。云南这么大的地方,还怕找不到卖主!”万老板气哼哼地站了起来,随二人走出店门。

    万老板跟着二人上了手扶拖拉机,往南边一条土路疾驶而去。大约行驶了十多公里,拖拉机开进了个偏僻的村子。这个山村三面环山,地势十分险要,高耸的山峰像把锥子似地直刺蓝天。

    “这是什么地方?”万老板问。

    “小波底村。”

    吴万有让其弟在门口放风,便把万老板领进了一个大院子,走到尽头,就是一幢典型的土木结构的农舍。他们一起进了屋。

    “他就是兰州来的万老板,这位是货主毛嫣凤。”吴万有指着两人介绍道。

    在若明若暗的光线下,毛嫣凤眯着眼睛仔细地审视着对方。只见万老板上着深灰色西装,内衬黄色毛衣,脚蹬尖头皮鞋,双手环抱在胸前,嘴上的三五香烟熟练地来回滚动,眼里透出一副玩世不恭、居高临下的神情。

    林剑青也在上下打量着对面这个女人。他清楚地知道,她就是他们多年通缉而又多次在眼皮底下漏网的大毒枭毛嫣凤。前几天刘杰就是为了抓他才被扎成重伤的。此刻她正用绿玉般的眼睛凝视着他,目光中闪动着诡谲的光芒。她正像人们传说的那样,长着艳丽动人的容貌和浑圆丰满、极具性感的嘴唇,有一种淫荡的美从她周身上下弥散出来。怪不得她在黑道上能够左右逢源,呼风唤雨,就是凭着自己妖冶淫荡的气质和那张像神了观世音菩萨的脸。但又正是这个女人,长了一副魔鬼的心肠。在云南边境的每一桩毒品大案中,几乎都有她的踪影,她是那个蛛网中盘踞中心的大毒蛛,是罪恶的发源地。林剑青暗暗下了决心,这一次无论如何,再也不能让她从自己的指缝中漏网而逃,逍遥法外了。

    毛嫣凤先开了腔:“万老板,你从兰州来,那边情况怎么样?”

    “咋样?还那个球样。有钱的成暴发户,没钱的单位连工资都发不出。不过市场物价到是有回落,各行生意都是半死不活的。”万一懒洋洋地说。

    “听说刘拐子的药品还是挺赚的?”

    “刘拐子会钻哪。”提到刘拐子,万一来了精神,“会钻就会赚。妈的,现在的世道,很大程度靠关系。关系到位了,一切都好办,关系他达的不到位,只有到处碰壁。嗳,缅甸情况怎么样?”

    毛嫣凤道:“咳,那边战事不断,老百姓怨声载道,不像中国这边,稳定。嗳,万老板,你觉得我们这里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你指的是……女人?还是别的?”万一故意装傻地说。

    毛嫣凤笑笑说:“咳,现在这碗饭越来越不好吃了,他达的公安都是属猴的,会七十二变,鼻子赛狼狗,眼睛都长在后脑勺上。我们不得不小心哪。”

    万一笑笑,大度地说:“毛小姐,看你说的,要是你不放心,也没关系,大家各走各路,见了面还是朋友嘛。反正边境上海洛因工厂多得是,我再找一家就是了。”

    毛嫣凤不露声色地说:“万老板,我不是说你。我这人向来做事够朋友,坑蒙拐骗不讲义气的事,我绝不会干。跟我做,我对你放心,你就尽管放心大胆地干,更何况还有刘拐子作中间人呢。”

    “那好,我们废话少说,你带来多少货?”

    “不多不少,整整三百公斤。”

    “好,验货付款,全部现过现。到哪儿验,别整到太远的地方啊。”

    毛嫣凤看看手表,出乎意料地说:“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验!”

    这句话正中万一下怀,他兴奋地一拍大腿,“那好,刘拐子没说错,毛老板办事果然干脆!”

    毛嫣凤向吴万有使了个眼色,吴走出房间,不一会,吴带着他弟弟两人扛进一个沉重的麻布口袋,放在地上,随手关上门,接着把口袋打开。

    “我想喝点开水。”万一装作口渴地说。

    “送点开水上来。”吴万有朝楼下喊。

    “水还没烧开。”楼下一个女人喊道。

    过了一会,女人送来了水。

    万一喝了水,又说:“我想上厕所。”

    吴万有起身拦住他道:“就屙在楼上,有尿罐。”

    “哎,这像什么话,我是解大便。”

    其实万一并不渴也不真想解什么大便,而是用的缓兵之计。因为刚才毒匪变换了交货地点,而同志们没有及时跟上,到了这个隐蔽地方,还不知道他们找不找得到,所以必须拖延时间。

    吴万有与毛嫣凤交换了无言的目光,毛嫣凤点点头,吴万有会意,“那好吧,我领你去。”

    二个下了楼,来到楼后的厕所,万一对吴说:“这里臭得很,你先上楼等着吧。”

    吴万有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不要紧,还是陪着你安全些,万一遇上民兵什么的,也好替你掩护一下。”

    吴万有看着他拉完大便,二人重又回到楼上。这时样品已经摆到桌上。万一拿起一小包,用鼻子闻了闻,然后掏出小刀切了一个口子,拉开丝不断,又用手揉了揉,再掏出打火机烧了烧,起了一串泡,继而把样品抠了点放进香烟里,点火吸了几口,眯着眼睛品赏着,咂咂嘴道:“你们看,这货已经有霉点了,质量太差了,不干了!”

    毛嫣凤急吼道:“你胡说,这是上等的好货,绝对没有受潮!”

    吴万福高喊道:“老子这是上等的鸦片,哪家厂的货能比?事到临头想反悔,没那么容易!”吴万有和他弟弟‘嗖’地拔出两把刀,一起对准了万一的胸膛。

    万一故意大声喊叫:“想黑吃黑是吧?”。他一把拔出手枪,指住了对方。

    毛嫣凤一愣,狠盯了两兄弟一眼,忙陪不是说:“万老板误会了,最近风声太紧了,带刀来不是针对你的。”

    两人无可奈何地收起了刀。

    万一听见拖拉机的轰鸣声由远而近地传来,估计可能是同志们赶来了。他瞥了一眼门口,笑了笑,“这就对了,咱们马上兑货!”他飞快地握枪在手,横眉立目地大声喝道:“不许动,都给我举起手来,我是公安,你们被逮捕了!”他的兰州腔突然变成了云南土话。

    万一身份突然一变,把毛嫣凤和吴万有兄弟震得目瞪口呆。

    还是吴万有老练,笑着说:“哎哎哎,万老板,你看看看看,别开玩笑啦,快把你的枪收起来,别走了火伤了自己人。”

    “谁跟你们是自己人,都给我跪下!”万一挥舞着手枪大吼道。

    毛嫣凤摆着双手说道:“贼头上揭帽,算我倒霉。万老板,我也经常黑吃,不过,别太过份,码子全归你,货嘛二一添作五,咱们对半分,算是小妹的一点心意。”毛嫣凤指天划地地说,话中仍存侥幸。

    “少罗嗦!都给我跪下!听见没有?!”林剑青一边训斥,一边掏出对讲机:“01,01,我是02,听到请回答。”

    这下子,几个毒匪彻底泄了气,一起瘫在地上。

    但是林剑青连呼几遍,都未能与外围联系上。他知道战友们一时找不到自己所处的位置,再加上当地山高林密,对讲机功率又小,所以无法与外围沟通。

    昨晚的作战会议上,肖局长就提出,为了安全起见,再派经验丰富的颜景龙与林剑青同行,以便事到危急处可以互相照应。但是林剑青有他的考虑。这次的对手毕竟不是一般的新手,而是一伙久经沙场、阴险狡诈的亡命徒。会上大家坚持两个人一起行动,但林剑青执意不肯。他认为接头时只有他一个人露面,如果临时突然增加一个生人,容易引起对方怀疑。如果最终打草惊蛇,岂不前功尽弃?

    各有各的耽心,各有各的道理。经过反复斟酌,肖局长只好同意了林剑青的方案。果然不出林剑青所料,当林剑青冒充兰州老板一与毒犯接上头后,毒犯们就像胶水似地把紧紧粘住了,连吃饭上厕所也有人跟踪,使他无法摆脱对方的监视,更难以与外围沟通。本来,按照常规,在没有外围配合的情况下,林剑青完全可以改期,但他没有这样做。他想,过去有好几次在和外围失去联系、敌众我寡的情况下,不是照样拿下来了么?于是决定继续周旋下去,伺机而动。

    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他仍可以把货先取走,事后再设法捕获毒犯。但他又没有这样做。他不想让到了手的毛嫣凤再次从手指缝里溜走,给边疆留下无穷的后患,于是再次把个人的生死置之度外,作出只身擒魔的决定。

    跪在楼板上吴万有见林剑青没有和外围联系上,爬起来就朝楼下奔,他知道束手就擒一样也不会有好下场。

    “砰!”林剑青立即朝天花板鸣枪警告,并且大声喝令:“站住!”

    吴万有置之不理,为了逃命,他仗着自己久闯黑道练就的几分武功,一个斤斗从8米多高的楼梯上滚了下去,接着一个侧滚翻,一跃而起,抓住放在楼梯口的火药枪,对谁已下到楼梯三分之一处的林剑青开了一枪。

    这一枪击中了林剑青的腹部,林剑青立脚不稳,差一点摔了下来。他强忍剧痛,立即进行还击,“当当……”连着两枪击中了吴万有的下腹部,吴怪叫一声,丢下枪,在其弟吴万福的搀扶下,仓惶向后门外奔逃,但只跑了十多米便倒地毙命。

    林剑青确信吴万有已死,其弟已经逃亡,急忙回到楼上寻找毛嫣凤,但四下里已经没有毛嫣凤的踪影。他只好一手捂着鲜血如注的右腹部,蹒跚着提着毒品和巨款艰难地摇晃着走下楼来。

    “干死他!”毛嫣凤从床下钻了出来,从地上拿出一块厚厚的长条木板从后面追了上来。吴万有的老婆也手拿菜刀冲上楼来,两人一起扑向重伤的林剑青……

    林剑青手提重物,右手握枪,横眉怒目地立在楼梯中央,他已经讲不出话了,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毛嫣凤疯狂地迎面朝林剑青扑了上去,双手卡紧林剑青的脖子。林剑青用颤抖的右手连开两枪,但只击中了吴万有的老婆的右腿。毛嫣凤见状急了,双手高举木板猛击了下来,顿时,一般鲜血从林剑青的头上涌了出来……

    就在这千钓一发的危急时刻,只听轰然一声巨响,门被踹开了,江斌带着五个民兵,持枪冲进房间。毛嫣凤被吓呆了,手中的木板掉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盯着黑洞洞的枪口。几个民兵上来把她捆了个结结实实。

    林剑青被江斌从地上救起,很快被抬上了担架。

    这时,肖剑峰走了进来,他望望对面的毛嫣凤,辞色峻厉地说:“毛嫣凤,你的贩毒生涯,到此结束了!”

    毛嫣凤挣了一下被捆住的手,嘴一撇,“哼,你以为抓了我一个,就天下太平了?告诉你们,海洛因谁也挡不住,毒贩你们永远抓不完!”

    肖剑峰厉声叱喝:“住口!有我们在,毒贩一个也跑不了!哼,你不服气么?‘教授’和龙得滚下了地狱,白旋风也落了法网,你也和他们一样,注定要灭亡!你们这条线,已经全军覆没了!”

    毛嫣凤狞笑道:“哼哼,我死不要紧,早有垫背的了!还有那个老K,你们永远也抓不到他!”

    肖剑峰厉声喝令:“老K一样难逃法网!把他们带下去!!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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