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二从怀中掏出那两张木偶剧的门票时,释行的眼睛都直了。或许在他看来,施主王二从来没有这么好心过。他的那双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门票,在王二要起身告辞的时候,释行还眼巴巴地盯着师父放门票的木匣子看。
王二捏了一把释行的脸蛋,蹲下来嘿嘿地笑着说:“小和尚,这两张门票就是为了让你能看木偶剧的,到时候让师父带着你一起去啊!”
释行本来还想着如何向师父请求才能让他答应带自己一起去,现在王二这么一说,他心里顿时乐开了花。他眼巴巴地看着师父,师父却示意释行送王二出门。释行便屁颠屁颠地跑在了前面,一直把王二送到了山门外,他甚至还一直站在庙门口看着王二的身影消失在半山腰的拐角处。
释然可从来没有见过释行会对王二这么热情。等释行恋恋不舍地从门口回到禅房的时候,释然阴阳怪气地说:“以前可从来不知道有个小和尚这么喜欢王二施主的啊!”
释行笑眯眯地蹭到释然身边,半带哀求地说:“好师兄,你就别挤兑我了。我不也只是想看木偶剧嘛。”
释然故意说:“哎呀,师弟,你想看的木偶剧正好我也想看啊,要不咱俩公平竞争吧,看师父究竟最后会带谁去。”
释然的话显然让释行大吃一惊。原本以为一定是师父带着自己去看木偶剧,没有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释然,他一时间急得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眼泪早已经开始在眼眶打转。
释然见此,却反要再给小师弟来一剂狠药。他压低声音说:“师弟,不要说我不照顾你,我可是还打算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呢。听说,释恩和释果两个师兄也早就盯上了王二拿来的那两张票,甚至连戒严师叔也都虎视眈眈。你想,两张票中有一张肯定是属于师父的,那剩下的一张究竟会轮到谁的头上,我觉得除了那不会说话只懂得睡觉的释界之外,谁都是有可能的。所以,师弟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啊。”释然说完这一番话之后,诡谲地眨了一下眼睛,他想要看看释行到底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释行强忍住心里的委屈,半带哭腔地说:“好,我不怕你们,我一定能够赢得那一张票的。”说完后,他就再没有搭理释然,更没有让释然帮自己打洗脚水。他自己一个人奋力地端着一盆沉沉的水洗了脚后,又把鞋袜衣帽等归置整齐,然后独自闷闷地上床睡觉去了。
第二天清晨,释然起床念早课时,看了看身边正在熟睡的释行,替他稍微把被子往上拉了一下,当想起师弟昨天晚上的萌态时,不觉脸上挂起了微笑。“你这个小鬼啊!”释然轻声嘟囔了一句,就急忙洗漱去了。
及至所有人都下了早课后,大家惊讶地发现原本是在吃过早饭才会打扫的院子已经被人扫过了。可这个人干的活计实在不怎么样,每一扫帚留下的尘土痕迹都十分明显。正在大家纷纷猜测是谁做了这件事情时,只见释行正蹲在一筐土豆前面笨手笨脚地削皮。众人纷纷围了上去,一看释行做的事情,大家全都笑了起来。原来,释行哪里是在削土豆皮,他削下去的每一刀差不多都快要砍去半个土豆了。戒严师叔急忙从释行手里拿过刀,自己蹲在地上削了起来。
师兄们把释行拉到一边,七嘴八舌地问:“我们的小师弟今天是怎么了,这还是那个只会睡懒觉的释行吗?”
释行瞪着眼睛把每一个师兄都狠狠地瞧了一遍,然后便气鼓鼓地回到禅房,把门重重地摔上了。
“这个小孩儿今天是怎么了?”释恩不解地问。
释然偷偷地笑了一下,挥手示意师兄们凑到一起来,他便嘀嘀咕咕地把自己昨天晚上和释然的谈话讲了出来。大家听罢哄堂大笑。师父也忍着笑走过来,窃窃地对几个徒弟交待了一番。
早饭过后,大家各自心里都如同明镜一般地等着师父宣布木偶剧门票的事情,释行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心中早就乱了阵脚。
师父清了清嗓子,说:“咱们小镇上来一次木偶剧表演不容易,所以大家都想去看。我也不独占那一张,为了公平起见,我想出一个办法。大家来一次匿名投票,各自写上自己认为应该去看木偶剧的人名交给我,咱们就把门票交给得票最多的两个人去看,这样好不好。”
除了释行外,所有的人都表示赞同。师父问释行为什么不作声,释行只是摇摇头,并没有说什么。其实他心里早就害怕了,他害怕所有的师兄都会把票投给他们自己,这样一来自己也就只能得到自己的一票了,那这样的结果还是无法让自己拿到木偶剧的门票。可既然师父定出了规则,他也只好服从。
投票很快就结束了,真正让释行心里打起鼓的是最后的唱票环节。
“第一票,释行。”师父念出来名字后,偷眼望了一下释行。
听到有自己的名字,释行自然高兴。但转念一想,这或许正是自己投给自己的那一票,他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又马上紧张起来。
“第二票,释行;第三票,释行……第六票,还是释行。”师父念完了所有的投票,结果每一张票上写的都是释行,师父抬起手对大家说:“来吧,我们一起为释行鼓掌,祝贺他最后拿到了木偶剧的门票。”
掌声响起来时,释行忽然间明白了,原来所有的人都把最宝贵的一票投给了自己。
师父笑着问释行:“小徒弟,你现在可明白了师兄们对你的心?我想,你应该为他们鼓掌的。”
释然却说:“不,师父,我们应该为释行鼓掌。扫地、削土豆、打洗脚水等,这些看起来都是小事,但对释行来说却是极大的进步。我们应该为这个懂得努力的小师弟鼓掌。”说完他就带头鼓起了掌,众位师兄弟也全都用力鼓掌。禅房里面一时间掌声雷动。
师父把释行拉到自己身边,从两张票里抽出一张来放到他的手心里,说:“你可要保管好这张票,丢了可就再没有了。释行,这一次你得到的并不只是一张门票啊,你知道还有什么吗?”
释行摇摇头,急忙请师父开示。
师父慢慢地看了看在座的所有人一眼,最后把目光又重新落在释行的身上,说:“其实是你的执着为自己赢来了这张门票。还有更重要的,那便是大家的尊重和认同。所以,我更觉得你应该为师兄们鼓掌,你一个人的掌声,换来的却是更多人的掌声。当你尊重别人的时候,别人也才会真正地尊重你。”
释行点点头,狠力地拍起了自己肉肉的手掌。
师父让释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接着说:“下面,我们来决定剩下的一张门票应该留给谁。想要的人,举手。”
这一次,包括师父和戒严师叔在内的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举起了自己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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