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释然感到奇怪的事情是,刚开始从禅房中还有谈话的声音传出来,可过了不多久,禅房中再也没有任何响动。释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特意把耳朵贴在窗户上想要听一听屋子里面的动静,但却依旧听不到丝毫响动。释然这才冒失地推开了房门,屋子中的场景让他更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师父和苏大娘面对面地坐在罗汉床上,二人全都双腿盘起,在练习闭目打坐。
“师父,吃晚饭的时辰到了。”释然悄悄地说了一句。而这句话就像是石沉大海一般,并没有得到师父的任何回应。
“苏大娘,你们肚子饿不饿?”释然这一次转换了发问的对象。但他除了看到苏大娘的眼皮略微动了一下外,依旧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
这样的处境让释然为难了。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继续去唤起这两个打坐的人,还是自己应该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师父和刘大娘从坐禅中醒过来。在他又唤了两声依旧没有得到明确答复后,释然也就只好坐在一边,等待着两个人自己回醒过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太阳光早已经从西边的窗户沿爬到了罗汉床上。或许是因为阳光刺到了眼睛,苏大娘终于开口说话:“师父,我想我听到了。”
“听到了什么?”师父也缓缓地睁开眼睛,他抬手掬起了一片霞光,随着空手一翻,便又把满是温暖的阳光倾覆在衣襟上。
苏大娘也学着师父的样子,把刚才的动作一模一样地做了一遍。随后她说:“师父,我听见了阳光流动的声音。”
这句话让释然纳闷不已。他趁二人不知不觉,也照着师父的动作做了一边,可阳光哪里能够发出声音呢?并且,阳光是由太阳照射进屋子里的,又怎么会流动呢?对于苏大娘和师父两人间的对话,释然一句都听不懂。“师父,你们在谈什么?”尽管冒昧,但释然还是没有忍住心中的疑惑而上前开口说话了。
苏大娘回头一笑,并没有介意释然的莽撞。“我们在谈坐禅的事情。”
师父却厉声问释然:“徒儿,坐禅的时候,你的心在哪里?”
经师父这么一问,释然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对他来说坐禅只是坐禅,心在自己肚子里面安安稳稳的,何苦非要去想这本不应该想的问题呢?“我的心……”释然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坐禅是使人内心宁静的方法,因而坐禅的时候要讲究禅话、禅音、禅事和禅心。若是能够依次做到这四点,才能算是最上等的坐禅方法。”师父看着苏大娘说。
释然如同感到醍醐灌顶一般,他从小就跟着师父在寺庙中学习坐禅,可师父从来没有给自己讲过这么些道理。在他看来,坐禅和打坐是没有太多区别的,更不曾想过禅话、禅音、禅事和禅心的事情。现如今第一次听师父这么说,释然忽然间觉得自己这些多年的修行岂不是等于白做了?
苏大娘略微思索后,开始回答师父的问话。“师父,在我看来,禅话便是说欢喜的话,说利人的话,说谦虚的话,说真实的话;禅音则是把一切嬉笑怒骂的声音都化成了慈悲之声,哪怕是辱骂和毁谤,哪怕是赞美和褒扬,自己若是都不再介意,也就是禅了。”
师父点头称是。对于苏大娘的回答,师父显得很满意。
释然如梦方醒,他自认为虽然坐禅多年,却从没有体会到坐禅的真正内涵,若不是今天误闯入了师父和苏大娘两人的交谈,恐怕这一辈子都不明白究竟什么叫做坐禅。
“剩下的两点呢?”师父继续追问。
苏大娘稍微调整了一下坐着的姿态,回答说:“禅事便应该是慈善的事情,是做布施的事情,是合乎于佛法而普度众生的事情;至于禅心,我想这就是我们在说禅话、听禅音、做禅事的时候所应该有的一颗慈悲心肠,是包容一切的心灵。”
师父不禁会心地笑了起来。他站起身,端起桌子上早已经沏好的茶水,对苏大娘说:“看来你已经领悟到了坐禅的真谛。在所有的信士中,能够体会到这个地步的人可是寥寥无几啊。”
“这还要多谢师父教导有方。”苏大娘也起身,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
释然却在一旁坐不住了,因他看到了苏大娘的觉悟,自觉这么多年的坐禅之事甚至比不上苏大娘这么一小会儿工夫的感悟,不禁有些自惭。“师父,你改天也教教我坐禅的道理吧。”
师父笑了,看到徒儿有着上进的心思,他自然是高兴了。但释然却提出了一个本不该提的问题。
“释然,你要学什么?”师父故意问。
“坐禅之道。”
师父哦了一声,说:“释然,你坐禅的时候可否想过我和苏大娘说的这些事情?”
“没有想过。”释然老老实实的回答。
“那你在想什么?”师父问。
释然抓耳挠腮,并没有想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他只好回答说:“我好像什么也没有想,就只是在打坐而已。”
“这就对了。”师父的回答简单有力,“这份空灵心,不正是众人一直求的坐禅心吗?”
师父说完,便和苏大娘一起到斋堂去吃饭了。惟独释然一个人慢蹭蹭地跟在后面,他还在琢磨师父最后说的这句话究竟是褒还是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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