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王二提着一个大大的礼盒上山来找师父。一进门,王二就满面春风地要向师父道贺。师父反问喜从何来,王二说:“我在县城开了一家超级市场,试营业期间收入还不错,这都是托咱们广缘寺菩萨的保佑啊。我今天这不是特地赶来谢菩萨了。”
师父把释然叫过来,让他带着王二到佛堂去给菩萨上了一炷香。但王二似乎还有别的事情,上完香后他也不管师父有没有同意就径直走到禅房中来。“师父,我还有一事相求。”
“说吧,贫僧能办到的事情也一定尽力。”师父并没有因为王二的不请自来而有丝毫的不快。尽管人们可以一眼看出王二手中拿的礼品是有着明显私欲的,师父却依旧在书桌前写着字,任凭王二嬉皮笑脸地在旁边奉承。
“我看师父写的字不错,不知道是否可以向师父求一副字呢?”王二打岔说。
“我给你王二写的字还少吗?”师父直截了当地说,“你上山来到底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不必要拐弯抹角。”
“还是师父厉害!”王二竖起了大拇指说,“我在城里开的超市试营业马上就要结束了。过几天就是正式开业,所以我想请师父届时能够光临开业典礼,王二就不胜感激了。”
师父搁置下手中的毛笔,叹了一口气,说:“哎呀,真是不凑巧,我最近也忙得脱不开身啊!寺里有许多经书需要重新修复,还有一些刚刚从其他寺院运过来的经文,我也需要一一分类,这件事情恐怕就不能答应你了。”
“师父,其实我占用不了你多长时间的。而且还有红包送,这是多好的事情啊!”王二说起“红包”二字时顺便瞧了释然一眼,“释然也可以跟着师父一起出去见见世面的。”
师父扭转头对释然说:“释然,送王施主下山吧。”
王二惊愕。他没有想到师父就这么干脆地把自己打发下山了,甚至连红包的事情他都没有过问。这年头谁不爱钱呢,何苦要假装清修。王二边走边嘀嘀咕咕,尽管释然依旧在他身边跟着,可王二才不去管释然会不会向师父告密呢。突然,他脑子中冒出一个想法,王二拉着释然说:“小师父,你帮我一个忙,你若是能够替我说动师父下山,我给你一个大红包好不好?”
王二的诱惑计划还是失败了。释然拒绝的态度和师父一样决绝,这让王二兀自碰了一鼻子灰。
释然回到房中,师父依旧在静静地写着毛笔字。“师父,你为什么不答应王二的请求呢?”
师父没有抬头,他只说了一句话:“佛门清修,少涉尘世。”随后便命释然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然而王二依旧不死心,第二天他是协同刘大娘一起上山来的。很明显,刘大娘已经被王二说服了,她上山来是当王二的说客的。“师父,要我说啊王二也不是外人,咱们镇子上少有人能够在县城出人头地的。这王二也算是第一个了,师父你多少应该给他长点颜面的!”刘大娘的这番话像是早已经在心中默念了数十遍。
师父回答说:“王二若是想要做功德,不妨把我们这广缘寺扩建一圈,我相信菩萨一定能够感应到的,他的在县城的超市也一定会生意兴隆。何必非要让我这个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的大和尚出头露面站在那人群中,做一些本不是出家人的本分事情呢?”
王二听了师父的话,心中憋了一团不大不小的火气。师父若是不去,他自然也没有其他办法。可现如今师父竟然在暗示王二应该拿出资金来扩建广缘寺做功德,这比拿他的红包还要让人气愤。尽管刘大娘还在苦口婆心地劝解师父,但王二早已经扭头下山去了。只把苦口婆心的刘大娘孤零零地扔在禅房中面对着一脸平静的师父。
“哎,师父你这是何苦呢,大家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街坊,与人方便自己也方便的。”刘大娘长叹了一口气说。
“我可以给王二方便,但这个先河一旦开了,恐怕我在广缘寺也没有了安宁日子了。”师父起身把刘大娘请到佛堂里,在刘大娘磕头上香时,师父早已经盘腿坐在蒲团上敲起了木鱼。
师父每当心不静时就会来佛堂敲木鱼念经。敲木鱼的节奏往往代表着他心烦的程度,释然知道,尽管师父从表面上看起来依旧平静,可内心或许已经起了些许波澜。
第三天,谁也没有预想到王二会带着一帮山外面的打手闯进广缘寺。他一进门就大吼着:“你不是要然我给你扩建广缘寺吗,我想这得先把旧物拆了吧,这也不劳师父你大驾了,我的这帮弟兄们今天就是来做这件事情的。”
师父从佛堂出来,每一步走得都很镇定,并没有因为王二和打手们凶神恶煞的脸而乱了阵脚。“慈悲,如果施主你真的有心帮着贫僧建寺的话,那这菩萨周边的广缘寺也就任由你处置了。”师父说完,闭着眼睛念了一声佛号,任凭王二大吼大叫他也不再出声。
最后,王二或许是终于意识到不论自己怎么做师父也是不会随着他下山去参加开业典礼的,况且在菩萨面前王二终究还是不敢太放肆的。等他察觉到再这样僵持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时,便吆喝着那帮打手下山去了。这一场闹剧中,唯一受到惊吓的就是在佛堂门前打呼噜的释界。王二只是搅扰了它的一场美梦,却也并没有对广缘寺造成任何他损害。
众人纷纷围上前来,为师父不畏权贵的精神赞叹不已。师父挥挥手说:“明天就是王二的商店开业的日子了。”之后他又重新走回佛堂,木鱼声再一次响起。
这天一大早,释然就听到有人在窗外叫他的名字。释然揉着惺忪的睡眼爬起来,才发现是穿戴整齐准备出门的师父在叫自己起床。“师父,这么早要去做什么?”
“你赶紧起床洗漱,我们去参加王二的开业典礼。”师父悄声说,生怕吵醒旁边还在打着微鼾的释行。
释然一愣,不明白师父怎么在一夜之间突然改变了决定。“我们要去县城?”释然惊诧地问。
师父点点头,回答说:“不看僧面看佛面,王二昨天看在了菩萨的面子上才会离开,我又怎么能驳回菩萨的颜面呢?”
“可是昨天菩萨也并没有说什么啊!”释然一边穿衣服一边说。
师父眼看着微微有些发亮的东方说:“菩萨在我的心中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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