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当释然满身污垢地出现在广缘寺门口时,着实把正在和释界玩耍的小师弟释行吓了一大跳。看着这个满脸乌黑的师兄,如果他没有开口说话,释行一定会以为自己大白天见了鬼。乞丐和尚始终挂着笑脸,跟在释然的背后。即便师兄弟们因为他把释然糟蹋成这个样子而对他白眼相向,乞丐和尚却扔假装没有看到一样,凡是端上来的饭食茶水他都一点也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伸手就拿来到跟前大吃大喝起来。
在众人的伺候下释然简单地梳洗打扮完毕,这才又重新回到了大家所熟悉的样子。
师父闻声也来到了禅房。“释然,你可还好?”师父简单的一声问候,竟然让释然产生如别三秋的感觉,他的眼角不禁也湿润起来。释然这两天吃得再多苦,也在师父这一句话的温暖下化为了灰尘。
“大和尚,你的徒弟我原模原样给你带回来了。至于他有没有领悟到我所说的佛法的真谛,可就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事情了。”乞丐和尚坐在椅子上,说起话来带有很明显的嘲弄意味。
“你教给了我徒弟什么佛法?”师父问。
“我一个叫花子能教给他什么呢?无非就是懂得吃苦耐劳,不要嫌贫爱富,恐怕你们住在这深山老林中一辈子也不会懂得我在说什么!”乞丐和尚丝毫没有把在坐的各位放在眼中,“好啦,我也这里也吃饱喝足了,谢谢各位的款待,我要继续过我的乞丐日子去了。”乞丐和尚说完,也不顾师父诧异的眼神,独自起身唱着歌谣下山去了。
“真是一个怪和尚!谁知道他肚子中都有些什么东西!”释行在乞丐和尚的背后嘀咕了一句。
“师弟,不要这样说。”释然只是如同静默般低语道。尽管旁人纷纷问他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释然却不再言语。对他来说,这两天的经历似乎完全颠覆了他在山上修行十多年的日子。他内心中很清楚,乞丐和尚所做到的已经是一种大境界了,只是以自己当下的修行还完全理解不了,更不要提让自己达到那个境界了。
一个隐隐的想法开始在释然心中升起,他觉得,似乎已经到了自己走出这座大山的时候了。
不管怎么说,只要释然平安无恙地回来了,大家都还是很高兴的。释行提议要大家一起包饺子吃,这一想法立刻得到了众人的欢呼。说干就干,在戒严师叔的带领下大家纷纷动手操持了起来。然而,惟独有一个人却在这个时候想要悄悄溜掉,只是很不幸他被释行抓了个现行。
“你要去做什么,师叔?”释行的一句话让正要悄悄逃跑的戒缘师叔尴尬不已。
“我,我……”戒缘师叔在给自己找着托辞,“我还有很多讲经课的内容没有写完呢。再过一段日子我就要离开了,所以想要抓紧一切时间写完这些内容。”
以讲经课做幌子似乎并不是一个好主意。释果却反问戒缘师叔:“师叔,你说究竟是讲经课重要,还是我们填饱肚子重要呢?”
戒缘师叔笑着走回来摸了摸释行光溜溜的脑袋,回答说:“当然是填饱肚子重要了。况且今天又是释然回到我们中间的大好日子,我怎么能够扫大家的兴呢?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释行有着一股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
戒缘师叔再也忍受不了众人怀疑的目光了,他最后老实交待说:“那我就直说吧,我根本就不会包饺子,所以才想要……我这不也是为了不给大家添麻烦嘛!”
“不行,我们不管你会不会包饺子,但就是不允许有逃兵。”释行撒娇一般扯着戒缘师叔的胳膊往斋堂里拽。
见此情景,戒缘师叔也只好硬着头皮上阵了。可一旦动起手来时,大家才真的意识到自己错了,与其让戒缘师叔到斋堂帮忙反倒不如让他回禅房去写讲经课的内容。在旁边的案板上躺着的几个包得歪歪扭扭甚至还在咧着嘴笑的饺子,全部都是戒缘师叔的“杰作”。眼看着其他人已经包了许多了,戒缘师叔却还在磨蹭着自己手中饺子皮,他在想方设法不让里面的馅跑出来。
“师叔,忘我!”释然悄声说。
“你说什么?”戒缘师叔像是没有听明白释然的话。
包饺子一向是释然的拿手好戏,因而他说出来的包饺子之道也绝对具有可借鉴的意义。释然一边给戒缘师叔做着示范一边说:“师叔,你只要想把这些馅都包进饺子皮里就可以了,至于饺子长得好看还是难看,就不要再去多想那些事情了。你更不要去理会他们这些人,忘我就可以了。”当话说到这里时,释然好似突然间参透了乞丐和尚说的“忘我”的意思,不禁在心中咯噔一下,像是得到了某种启示。
看着戒缘师叔依旧在歪歪扭扭地包着饺子,释然问:“师叔,你什么时候离开呢?”
“大概在冬天到来的时候吧。”戒缘师叔回答说。尽管自己包出来的饺子长得样子还是十分难看,但他似乎已经开始享受这个过程了。
“我想知道,我能不能和你一起走呢?”释然说这句话时,眼睛其实是在看着师父。
师父也像是听到了他们俩的对话,可他并没有对释然的问题做任何应答。师父只是抬起头望着他们两人笑了笑,又继续专心去包饺子了。释然的这个心愿却让戒缘师叔稍稍有些吃惊,他不解地问:“为什么?在广缘寺修行不好么,你可知道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各种艰险?”
释然点点头,表示明白戒缘师叔的意思。他的回答再一次让戒缘师叔如坠云雾中,释然说:“我想出去走走,是为了忘我。”
“这些天你再想想吧,这是个重要的决定。”戒缘师叔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释然也只好暂时把这件事情搁置在心中不提。
不大一会儿的工夫,各自的饺子也都包好了。等释行恶作剧一般地提到谁包的饺子谁自己吃的时候,戒缘师叔的脸色瞬间变绿了。他吵嚷着这对他来说是最不公平的事情,结果只能引来大家更多的笑声。甚至在煮好的饺子被端上桌后,戒缘师叔也还一直是被嘲笑的对象。
只有释然一人在旁边默默无声地吃着饺子,在他心中早已经种下了一个愿望,如果时机合适,便只需静待其开花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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