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木

    他是透过激光瞄准器看清楚那个女人的。她张着嘴喊了一句什么，刀依旧架在被绑架的妇女脖子上。

    他瞄准着，从那个女人一起一伏的胸脯上移到她的脸上。那是一张年轻而美丽的脸庞，流满了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的水珠儿。他又瞄向她的头颅，乌黑的秀发披散在四周，难以确定她的太阳穴。

    “大刘，大刘，准备好了吗？”耳脉里传来队长的呼叫。

    “听到，听到。”他一边回答一边轻轻把子弹推进枪膛。

    “注意听我的命令，确保一枪毙命。”

    “明白。”

    他看到公安局的马副局长双手举过头顶，慢慢走向了那个女人。“别过来！”那女人更加紧张，她把被绑架的妇女揽到怀里，颤抖的刀尖挨住了那妇女的喉咙。现场的空气几乎凝固了，他的手指轻轻挨住了扳机。

    “准备。”队长似乎进入了倒计时。

    “是个女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少废话，我知道。”

    “……”

    马副局长在离那个女人三米开外的地方站住了，说：“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现在放下刀还来得及。”那女人大声嚷道：“我知道这是违法，可我不想活了！”“为了一个欺骗你的人，值吗？”“我才不管值不值，他不让我活好，他也别想活好！”

    那个女人也许说到了悲愤处，头往后一仰，乌黑的秀发全甩在头后。太阳穴，她的太阳穴完全露出来了。他摒住呼吸，瞄准了她的太阳穴。他知道，自己的手指只要轻轻扣动，一粒子弹就会立即结束那个女人的生命。

    “准备。”队长的声音很低，低得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听见。

    “明白。”他的声音也很低，低得队长几乎听不见。

    “……”他感到队长似乎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他也想说什么，但不知说什么才对。半个多月前，他曾经在类似的一次行动中开过枪，子弹应声钻入男匪徒的太阳穴，乌黑的血溅了人质一脸。不开枪是什么结局呢？

    其他人随着枪响都冲了上去，他却趴在射击位置一点未动。

    那个女人疯了一般大喊大叫起来，她提出要见自己的母亲。“可以，我们完全能够满足你的要求，你能不能把人质放了，我给你做人质？”马副局长很有耐心地又一次劝说。“不，不可能，我见了我妈妈之后就放人。”一辆警车呼啸着离开了现场去接那个女人的母亲。

    正在这时，被绑架的妇女突然喊了起来：“救救我，救救我啊——”那个女人恼怒地勒紧了她的脖子，刀尖顿时划伤了她喉咙的表皮。“再喊我杀了你！”那个女人显得不耐烦了，空气一下子又紧张起来。“大刘，大刘。”队长不想再等了，他急促地连叫几声。

    “听到。”他应了一声，手指已感觉到扳机的冰凉。

    “准备！”队长的声音没有丝毫的犹豫。“明白。”他屏住了呼吸。

    太阳出来了，狙击手最怕的光线如同瓢泼大雨从天而泻。长长的黑色枪管一瞬间变成了一条白色的光棒，那个女人模糊成一团。身为狙击手的他内心非常清楚，仅仅是太阳的光线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景象，自己的心境出问题了。

    “准备！”队长怎么婆婆妈妈的了。

    “出现异常。”他知道，狙击手这样回答意味着什么。

    “什么异常？”狙击手出身的队长明知什么原因，但还是问了一句。

    “太阳出来了。”他答。

    “抓住战机，酌情处置！”队长下了命令，一个并不清晰的命令。

    “明白。”他边说边把手指挪离了冰凉的扳机。那个女人的母亲来了，白发苍苍的一位老母亲。她步履蹒跚地走过去，走到自己女儿的面前，“扑通”一声给女儿跪了下来：“二妞啊，妈求你了……”那个女人看到跪在自己面前的母亲，“哇——”一声哭了起来。说时迟，那时快，马副局长一个箭步冲向那个女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那个女人手中的刀。

    特警队的几名队员饿虎扑食般一拥而上……

    他趴在射击位置，退弹，收枪，动作做得干净利索。

    队长过来了，笑着从后面踢了他一脚。他也笑了一下，那是谁也察觉不了的一个狙击手少有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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