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拳抬起头，终于见到寨门口垂挂的那副巨联：“以眼还眼再打瞎你一只眼，以牙还牙再打烂你一嘴牙”，横批是“睚眦必报”。
终于到了吗？想起一个月来的长途跋涉，李拳喜极而泣。
“不错。”帮主司马狂徒喝道，“我‘尸马帮’是出了名的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对方是什么人？”李拳怯怯道：“山西秦府……”司马狂徒命人给他递了壶酒，宽慰道：“有何冤仇，只管道来。”
李拳喝了口酒压压惊，才缓缓说道：“上个月，秦大少爷秦仁为练拳脚，设下人肉擂台。尽管赏金高达千两，却少有人问津，我自幼练过几年拳脚，只因家中一贫如洗，小儿还得了寒疾，无钱医治，生命危在旦夕，于是我就去碰碰运气。秦家十二路拳法远近闻名，我又怎么会是秦仁的对手呢，几拳下来，已是伤痕累累。本想就此作罢，可一想起病中的小儿，一颗心便横了起来，一条命也豁了出去，顿时失去了理智。醒来时发现已经摔倒在擂台下面，身下还压着一人，正是秦仁，他已经昏了过去。有人告诉我，是我发了疯，抱住秦仁不放，结果跌下擂台，秦仁先落的地，按照规矩，是我赢了。
“然而，他们把我请到秦府，给的却不是赏金，而是一顿暴打。说什么坏了秦公子的名声，不杀你已是格外开恩，快滚。我心想就认栽了吧，可回到家中，小儿已经奄奄一息，再不救治……我又跑回去求秦少爷，结果……他把我的腿打断了，我爬回家时，发现小儿已经……已经……”李拳已经泣不成声。
“混账东西！”司马狂徒喝骂道，“这秦府当真欺人太甚。你放心，‘尸马帮’断然不会坐视不理。但你既然入我‘尸马帮’，就必须清楚我帮帮规。”李拳道：“来之前已经打听好了。”司马狂徒道：“那就好，我‘尸马帮’虽然人多势众，但绝不仗势欺人。姓秦的打断你的腿，他的腿也应该由你亲自来打断。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先下去休息，为师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过了半个月，李拳的腿伤才痊愈。一帮徒将他带到练武场，突然向他动手，三拳两脚便将他打倒在地。李拳惊讶不已：“你怎么懂得秦家的拳法？”那帮徒道：“师傅让我们一人假装打擂，一人暗中偷学来的。师傅还说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要打败姓秦的，先要把他的武功路数摸清楚。”
李拳便开始苦练起秦家拳法。刚开始辛苦难当，可一想到死去的儿子，一想到离家前妻子悲痛欲绝的哭声，一股悲愤的力量顿时流满全身。没有任务时他就拼命练拳，常常练到半夜三更。一年下来，已将秦家十二路拳法练得滚瓜烂熟。
司马狂徒大为震惊，即刻进入实战阶段。刚开始屡战屡败，李拳不免要被人打个鼻青脸肿，但一想到秦家的人如何打断自己的腿，如何弄得他妻离子散，竟越战越勇。两年下来，已能立于不败之地。
大仇将报，李拳激动不已。司马狂徒却道：“还早呢！你学的不过是秦家拳法，最多也是跟他打个平手，若要胜他，还需学会如何破解。”李拳不信，暗中找秦仁一试，竟险些丧命。
秦家拳法流传上百年，要一时破解谈何容易。李拳开始动摇，可是想起家中苦等的妻子，自己如果半途而废，有何面目再见她，又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孩子。一时又狠下心来，埋头钻研，五年之后终于大功告成。这期间所承受的痛苦折磨却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司马狂徒满意得直点头，为确保万无一失，让李拳先暗中再去试一试。
结果李拳又大失所望：只打了个平手。原来这些年来，秦仁已先后学会了形意拳、八卦掌、鹰爪功等多种拳术。见李拳灰心丧气，司马狂徒宽慰道：“他既然学了别派的武功，师傅只好将毕生绝学传授给你。”李拳这才重整旗鼓，两年苦练，竟连司马狂徒都给打败了。
时机一到，司马狂徒一声号令，“尸马帮”倾巢而出，直奔山西秦府。
李拳单身匹马闯入秦府，三招之内便打断了秦仁的腿。树倒猢狲散，家丁、手下四下逃窜，但秦府早被“尸马帮”围了个水泄不通，哪里还逃得出去。秦仁终于认出了李拳，跪倒在地，直哭饶命。依照帮规，李拳逐一将那班泥腿子的腿打断。那骨头碎裂的声音，听在李拳耳里，简直就是绝响。
李拳大仇得报，说不出的痛快淋漓，十年的艰辛如愿以偿，又是说不出的悲壮愤慨。最后，李拳向秦仁讨要那一千两银子，司马狂徒骂道：“蠢徒，这十年是白熬的吗？鸡都会生蛋，何况银子。”屈指一算，又道：“年翻一倍，一共五十万两。”秦仁不敢违抗，如数奉上。李拳却只要回一千两，他认为那才是他应得的。
看着银子，他又想起了他的儿子、他的妻子，顿时热泪盈眶。十年了，今天终于能扬眉吐气。他夺门而出，直奔李家村。
家依旧如故，时值正午，烟囱上浓烟滚滚。远远的，李拳便激动地喊着老婆的名字：“海莲……”
“相公。”厨房里传来妻子熟悉的声音，依然那样温柔。李拳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竟又喜极而泣。
“相公，去看看外头谁在喊我。”
房内一男子应了声“好”，慢吞吞走到门口，却见门外一名似曾相识的汉子突然怔住，一个包裹从他手中滑落，一千两银子在地上散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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