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幅会标:东方县庆功表彰大会。
一面面奖状、一幅幅锦旗上绣着“东方第一虎”五个大字。
镁光灯闪烁不止,强光灯灿若赤日。
2、日,礼堂外
散会的人们络绎外出,苏琳、胖子在阶前采访。苏琳24岁,青春靓丽却又不失自然大方;胖子28岁,憨厚中透着几分精明。
一被采访者:“……不管怎么说,东方县能够成为经济强县,我们都认为是不容易的。”
苏琳:“作为经济强县的一名干部你感到很光荣是吗?”
被采访者:“那是,不光荣还行?”
苏琳:“除了光荣,此时此刻你是不是还有点别的感想呢?”
被采访者:“哪能啊!光荣就是光荣,要是有别的感想,那不成了……”
苏琳:“我是说责任,比方说,咱们县成了经济强县,你自己和你那个单位……”
被采访者:“哦哦……”
冯白章被一伙干部簇拥着步出礼堂。他52岁,身材不高,器宇不凡。
他来到苏琳面前:“琳琳。”
苏琳:“冯叔叔,祝贺你!”
冯白章:“也得祝贺你呀!成名记者了!那天中央台字幕一出:‘青城台记者苏琳’,我和你高阿姨差点没蹦起来!”目视胖子:“这一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本台记者清流同志吧?”
胖子:“不敢,人称胖子自称也是胖子。”
苏琳举起话筒:“作为经济强县的县长,此时此刻……”
冯白章:“这就来上了?”一指:“那一位就是‘第一虎’的书记朱童星,你们哪,采访采访他。”
朱童星与几名记者并肩走来。他32岁,一身毛呢西服、一条金利来领带,显得既年轻又潇洒。苏琳、胖子迎上前去。
唐玉、邱瘸子来到冯白章面前。唐玉28岁,丰姿绰约,落落大方;邱瘸子53岁,腿略有点跛,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大出几岁。
冯白章:“老邱也来啦。”
邱瘸子:“朱书记、唐镇长说是让我来也跟着光荣光荣。”
冯白章:“应该,这‘第一虎’有你一份功劳嘛。”对唐玉:“你们要尊重老邱,我在白河的时候老邱就是立了功的。”
邱瘸子:“县长这是说到哪儿了!”
冯白章:“功过分明、赏罚分明,这是我一贯的政策。我已经跟小朱打过招呼,下一步该考虑你老邱的事了。”
邱瘸子欲言又止。
冯白章目视唐玉:“洪德来信了。陶陶今早上还念叨了你好一阵子呢。”
唐玉:“我一会儿就回去。”
一工作人员走来:“冯县长,饭好了,徐书记已经去餐厅了。”
冯白章:“琳琳!琳琳!吃饭去!”
苏琳、朱童星等人来到面前。
冯白章:“你们有兴趣,干脆到他那儿去住几天。那可是个藏龙卧虎之地。”
苏琳:“这次不行,明天有任务,无论如何得赶回去。”
冯白章:“下午,下午也行嘛。”
朱童星:“下午说好了,韩国有两个外商要来。”
冯白章:“那就以后,以后有的是时机。”
朱童星、唐玉等告辞离去,冯白章与苏琳、胖子向餐厅那边去。
冯白章:“这就叫做明星效应。你是那个经济强县、那个经济强县的第一镇,那些内商、外商、领导、记者都愿意跟你打交道、都围着你转;你要是没有这些头衔,那就看吧……这跟你们记者非得有名是一个道理——哎琳琳,什么时候让我们吃喜糖啊?怎么那次听你爸爸说,好像还有一句名言:不成名不立家,名不响别妄想……”
苏琳急了:“我爸可真是!回去非跟他算账不可!”
冯白章笑着:“别的账好算,这个账可不那么容易……”看一眼有些窘促的胖子,忽然悟道:“你看我糊涂的!你看我糊涂的啊!”
笑声。
3、午,宾馆一房间内
苏琳、胖子边看着电视边议论着什么。
胖子:“……多了不得啊!不成名不立家,名不响别妄想……连县里都传开了,响当当地成了格言!”
苏琳忍不住了:“格言不好吗?格言是的语句精华,格言是照耀生活的阳光,世界上不少人一辈子信的就是格言、靠的就是格言。有本事自己也吹一条出来听听啊!”
胖子不屑地:“吹这?”
苏琳:“我就知道有人心里不是滋味。要想胖加点姜,那位姜莉小姐不是早等得哭过几场了?”
胖子:“哎!咱可是有言在先:眼镜、姜莉,谁提剥谁的皮。”
“这我倒忘了。”苏琳做了一个自嘲的手势:“嘘——”
胖子露出几缕笑意,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边看边自语地:“人怎么就那么怪呢?这么一个人见人爱的姜莉偏偏就入不了心,那么一个貌不惊人的眼镜,偏偏有人就……”
苏琳:“哎!你说谁哪?”
胖子:“行行,这一回算是……我嘘,我嘘行了吧?”自嘲地做起手势。
苏琳上前拿过照片,照片上是一位时髦而又俊秀的姑娘。
胖子:“哎哎……”
苏琳调侃地:“这小妮子要说长相呢是挺妖的,只可惜空长了一双大眼,看中的竟是一个稻糠枕头、银样蜡枪头。”做出要撕照片的样子。
胖子:“干什么干什么?这是回去要还人家的!”
苏琳:“不是已经成了八分?回去要不要我帮忙?我保证马到成功,把咱们的胖记者吹到最高那一层的云彩里去。”
胖子夺回照片,颇为狼狈地坐到沙发上。苏琳一阵大笑,突然上前搂住胖子的脖子亲了一口。
门外有人喊:“到万亩石榴园的走咯!”
有人敲门:“苏记者!清流记者!”
苏琳应了一声:“知道啦!”便要出门。
胖子背起摄相机,同时拎起沙发上的两个包。
苏琳:“出去玩又不是……”
胖子:“没听说哪个大记者是把玩当玩的。”
苏琳一怔:“嗯,有点希望。”
4、日,车上
这是一辆面包车,坐着十几个参加会议的乡镇干部。窗外是黄绿杂抹、丰收在望的原野。
苏琳、胖子坐在靠前的位置上,同几个乡镇干部聊着天儿。
干部甲:“……我们那个乡,至少五年没见记者的面儿了。”
干部乙:“五年?再过五年吧!给人家提鞋还嫌累手的角儿!”
干部甲:“照你这么说,以后记者只有朝白河那边跑了?”
干部丙:“这你也别不服气……”指指窗外:“你看你看!”
窗外一辆轿车飞驰而去,车上坐着朱童星等几个人。
干部丙:“人家是‘第一镇’,副县长眼看当上了,你呢?记者是高枝上的画眉鸟儿,不向漂漂亮亮的鲜花丛里飞,倒要看你那巴巴拉拉的脚指头?苏记者、清流记者,我的话不中听,可你们据心说,是不是实情儿吧?”
苏琳意欲反驳,胖子却应着:“有那么回事。起码说对了一半。”
“怎么样怎么样?人家记者都承认了的!”干部丙夸张地摆着手,朝后排座位上的邱瘸子嚷着:“老邱,听清了没?今晚上两个记者的饭就你们管啦!”
邱瘸子闭目养神,跟没有听见似的。
“别理他。中午喝了这个数。”干部甲朝苏琳、胖子打了一个“八”的手势,又斥责道:“记者都像你说的那算是完钱了。人家到哪儿不到哪儿,关键得看有没有文章好做。”
干部丙:“文章?哈哈,哪得看什么叫文章。一个亿元村、十个五千万元村、八个千万元村、六个五百万元厂,十三个百万元厂……妈拉个腿,比变戏法说相声还神!这里面没有文章?还有,老邱,你那个产值三百多万的什么什么影子厂来……”
“你小子又胡说!”干部乙一把抓住干部丙的手。邱瘸子一惊,若无其事地朝向苏琳、胖子瞥过几眼。
苏琳目光一闪,侧起了半边身子:“影子厂?什么影子厂?”
干部丙欲言,干部甲踢过一脚,同时揽过话头:“喝多了,喝多了——记者同志,这次你们到俺县来……”
干部丙却满不在乎地:“你们这些人哪!这是去万亩石榴园,不是去参加海湾战争!国外那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顶着枪子往上冲的记者,种还没播下哪!”
苏琳、胖子惊疑的目光。
如水流逝的原野。
5、日,万亩石榴园
这是一片新开发的风景区,山势怪奇,河谷宽阔,一眼望不到边的数不清多少的石榴树,和火焰般盛开着的满山遍野的石榴花,构成了一副蔚为壮观的图画。
参加会议的干部们如同发现了新大陆。苏琳、胖子也被感染了,不时抢拍着面前的景色。
苏琳:“会议新闻别忘了加上这一笔。哟,这儿,扫一下。”
胖子边拍边夸耀道:“总嫌我笨。今天不是我……”
苏琳:“得得!这儿……这儿……”
不远处,邱瘸子和同来的几位乡干部漫步而来。苏琳找了一个角度,朝向干部们扫了一通。
干部甲:“哟,记者同志啊!有点意思吧?”
胖子:“宝地,宝地!没想到还有这么块宝地!”
苏琳走到干部丙身边:“刚才你说的那个影子厂是怎么回事来?”
干部丙:“没事没事。我就是天生长了这么一张臭嘴。”却指指落在后边的邱瘸子:“那是白河镇的秘宝箱,你得去问他。”
苏琳停住脚步要等邱瘸子,邱瘸子却故意绕向另一边。苏琳只好赶过去。
苏琳:“老邱同志,会议结束,我们想到你们那儿走走,你看……”
邱瘸子目光一闪:“去不去是你们的事,不过要我说,你们最好是别去。”
苏琳:“理由呢?是说我们没有国外记者那种冒着枪子向上冲的劲头?”
邱瘸子不屑地打量几眼:“有没有问你们自己。”扬长而去。
苏琳、胖子恼恨的面孔。
6、夜,冯白章家
一室内,唐玉正在看信,陶陶(5岁)围着冯妻(50多岁)在玩着动物积木。
陶陶:“妈,爸爸什么时候给我买登月车呀?”
唐玉:“洪德说,乌兰号特那儿刚刚还下了一场大雪。”
冯妻:“你就说那种地方!你也真是,就不能想个法儿把他拽回来?”
唐玉:“你又不是不知道洪德的脾气。”
冯妻:“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唐玉:“说是春训结束还有一次阅兵,等阅兵结束……陶陶,爸爸再过两个月就要回来给你买登月车咯!”
陶陶欢呼地:“真的?噢——爸爸回来咯!买登月车咯!”
唐玉抱着儿子打过几个旋转,随之帮助冯妻缠起毛线。
冯妻:“还是那么忙得气儿喘不过一口?”
唐玉:“忙点倒也没什么,就是乡镇的事一点也摸不着准儿。年初报的还是产值五千万,这次一争经济强县就成了一亿三,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出来的。老百姓说什么的都有。”
冯妻:“管他那些呢!反正还有两个月你挂职就到期了,回来就是正局级。”
唐玉:“话是这么说……”
7、夜,冯家另一室内
冯白章与朱童星在谈着什么。
冯白章:“……什么牛皮一号、牛皮二号啦,什么第一大吹、第二大吹啦,那些话干脆不要向耳朵里去。不单你管不了我管不了,我看哪个也管不了。这上面你不要有顾虑。”
朱童星:“县长这么说,我心里就有底了。”
冯白章:“前几天研究的时候我说了,白河这几年是在全县带了头的,你朱童星的成绩也是有目共睹的。”
朱童星:“那也多亏了县长关心支持。”
冯白章:“白河是我的根据地,我关心一点支持一点是理所当然的,工作还是你做的。再说这也不是我个人想怎么样,眼下确实需要增加一个副县长嘛。”
8、夜,冯家另一室
冯妻与唐玉还在谈着,冯白章、朱童星出现在门口。
冯白章:“小朱要回去了。”
冯妻:“那次给陶陶带那么多东西,还没谢你哪。”
朱童星一笑:“钢琴我已经让人到厂里买去了,估计这几天也该到了。”
唐玉:“那可别!陶陶眼下还小……”
冯妻:“我是要给珊珊。反正小朱也不是外人。”
朱童星:“那好,我走啦。”
唐玉:“我明天一早回去。”
朱童星:“算了,在家休息一天吧。”
唐玉:“那就不用了。”
9、晨
宾馆,苏琳、胖子与前来送行的干部告别。
车出县城,苏琳、胖子跟司机说了几句什么,汽车打了一个盘旋,驶上了标有“白河”字样的公路。
10、日,白河镇会议室
朱童星正听邱腐子、于秘书(30岁)等人在汇报工作。
于秘书:“……从昨天的排名看,咱们只能算是中游。”
朱童星目视邱瘸子:“把底摸准了,从明天开始,不能掉下前五名去。”
邱瘸子欲言又止。
于秘书:“也不光是数字,检查团很快就到。”
朱童星:“什么时候?”
于秘书:“昨天问,说是这三两天的事儿。”
朱童星:“谁挂帅?”
于秘书:“说是白市长亲自出马。”
朱童星:“通知各村,今明两天把公路两边的麦子放倒。完不成任务的,拿一把手是问。”
于秘书欲言又止。
朱童星:“怎么……”
于秘书:“……不少地里的麦子还是青的,一掐一包水儿。”
朱童星不容置疑地:“青也得割!不行让干部上!”
于秘书退,朱童星目视另一个干部:“集资的事有什·么新情况?”
干部:“数额太大,各村普遍完不成……昨天我和徐镇长又到县里跑了一趟,人家半点不松口,说咱们是‘第一镇’,荣誉都叫咱们抢来了,不能到这种时候就成了包鸡屎了。”
朱童星:“这是看着咱们过好了不舒坦了。我才不上那个当。”
干部:“一天三个电话,说是务必在一个礼拜以内完成任务,县里徐书记每天亲自听汇报。”
朱童星愤愤然地:“这不是逼着活人上树吗?这种搞法……”想一想却又断然地:“通知各村,按原先下达的任务集,不准漏,不准拖延!”
一干部进,在朱童星耳边说了句什么。朱童星一怔,起身。
11、日,镇会客室
墙上挂着几十面奖状锦旗,“东方第一虎”挂在正中。苏琳、胖子漫不经心地浏览着。
朱童星入内:“哟,这不是苏记者、清流记者吗?不是说……”
苏琳:“情况有点变化。主要还是我们想到镇上来看看。”
朱童星:“好哇,我们欢迎。”招呼二人坐下,“什么角度?抢收抢种还是集资?”
苏琳:“我们想围绕着乡镇企业如何健康发展了解点情况,不知道朱书记看行不行?”
朱童星:“你们到我这儿来就没有不行的事儿。白河的乡镇企业在全县是老大,在市里也小有名气。你们是准备全面了解还是……”
苏琳:“在县里好像听说,咱们这儿有一个产值三百多万的影子厂?”
朱童星:“没有哇。”
胖子:“是缨帽乳胶厂,这——”拿出一张报表,指着上面一行内容。
朱童星一怔,神情不觉大变。他猛地起身,想想却又坐下了:“这是谁给你们介绍的?宣传部还是……”
苏琳:“那倒不是。有人跟我们提起过,我们想随便了解了解。”
朱童星:“那这张表……”
胖子:“乡镇企业局我有个同学,昨天随手拿了一张。”
朱童星暗自松了一口气。他让人端上几盘瓜子水果,示意让二人吃着,这才缓缓地开了口:“情况是这样,这个厂确实是我们的骨干企业,搞得不错。只是最近出了点小情况,眼下去不大方便。”
苏琳:“哦?”
朱童星:“几个干部喝酒,吃了过夜的螃蟹,死了一个、住院的三个。乡镇企业都是些农民,谁有什么办法?”
苏琳:“我们到厂里随便看看行不行?”
朱童星:“有这个必要吗?要看,白河值得看的东西多了。去年我们投资三十万建了一个野趣园,在全县全市都是头一家。我们的食品厂生产的花生露,在日本、马来西亚都是抢手货——要不这样:头午我找个人陪着你们到这两个地方走走,下午我再详详细细给你们做个介绍。”
苏琳无可奈何地:“我们听朱书记安排。”
12、日
野趣园。临时圈起的一片山地上稀稀落落种着几片野生植物,养着几群野鸡,几处亭廊正在兴建。苏琳、胖子由于秘书陪同,了无兴趣地“参观”着。于秘书不时观察着两人的表情。
食品厂。一位负责人起劲地介绍着,苏琳、胖子不时点点头,装模作样地举着摄相机扫几下,但摄相机上的红灯一直不亮。于秘书似乎发现了什么,上前来看,胖子才换上一盒带子,拉开架势拍了几圈。
厂门外一辆参观的车启动在即,苏琳问了一句,拉着胖子上了车,于秘书阻止不及,只好也上了车。
13、日,车上
接待人员在介绍着白河镇的概况。苏琳问邻座一位参观者:“先生是从哪儿来的?”
参观者:“青海。”
苏琳:“专门考察乡镇企业?”
参观者:“对的。”
接待人员介绍中止。苏琳道:“听说咱们这儿有个缨帽乳胶厂,产值三百多万,能不能带我们到那儿去看看?”
接待人员一怔:“缨帽乳胶厂?三百多万?”
胖子抖着报表:“别谦虚啦,这上面有哪!”
参观者:“巧啦,我们也正想搞乳胶!就先到这个厂去看看行吧?”
一片响应:“对,先看看这个厂!”“先看看这个厂!”
接待人员:“不是搞错了吧?”接过报表看了几眼,抱歉地:“实在对不起,你们说的这个缨帽乳胶厂我实在不知道在哪儿。”
一片愕然:“怎么可能呢,表上明明写着嘛!”“乖乖,三百多万,这是个小厂吗?”
苏琳与胖子交换了一束目光,同时意识到事情非同寻常。
苏琳:“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厂事实上是不存在的?”
接待人员:“这我不敢说,但我们白河镇肯定没有。”
于秘书悄悄拨起了手提电话。
14、日,镇办公室
朱童星在接电话:“……知道了。注意别惊动他们……车马上去,就说我现在刚好有空……”
15、日,一厂区内
一行人在参观,苏琳、胖子尾随其后。
苏琳兴奋地:“没想到抓住这么一条大鱼!影子工厂,这要报出去不引起轰动才怪!”
胖子:“这一回是脑袋别裤腰带上啦!天上下枪子也得往上冲啦!”
一辆汽车开到面前,车上走下唐玉,两人被请上车。
16、日,白河酒楼一豪华房间内
朱童星、唐玉、邱瘸子、于秘书和苏琳、胖子等人围坐一桌,面前山珍海味,酒红酒白。
朱童星:“很对不起,头午本来我应该陪你们,市里来人要了解我们党委的先进事迹,准备给我们请功。结果……怎么样,我说的那两个地方看了吗?”
于秘书:“看了。”
朱童星:“有点失望吧?乡镇当然不能跟大城市比,不过,我们还有不少的地方你们没看到。怎么样,看了一头午,有什么意见提提吧。”
苏琳:“朱书记太客气了,我们刚到,哪儿就来的意见?”
朱童星:“这就不对了。我这个人最喜欢交朋友。上次市委卢书记——就是分管你们那一摊的卢书记来,一口气给我提了六条,我们这不成了好朋友?我们镇的精神文明就是卢书记抓的点。上礼拜他刚从这儿走。”
于秘书递过一份简报,简报的标题是:“两手抓两手硬白河镇精神文明硕果累累”。没等苏琳、胖子细看,一分厚厚的剪报又递到面前,上面全是各种报刊发表的有关白河镇的消息、事迹、照片等等。
朱童星:“不过也有另外的说法。我这儿有问题没有?有。不单白河有,哪儿都有。可那是九个指头和一个指头的关系。有人要是九个指头看不着单单盯上那一个了,我也不客气地说,他算是找对主儿了:就是孙猴子、铁扇公主我也得扒下他一层皮来!你们说,这是不是也是个理儿?”
“那是,那是……”胖子只管应着。
朱童星随即转了话题:“看看,光顾着说闲话了吧?来,为苏记者、清流记者光临白河干了第一杯!”
众人举杯,苏琳、胖子本想不理却又无可奈何。两人杯子一举,于秘书立时不失时机地按下了照相机快门。
朱童星:“喝了我的酒,就是我的朋友。二位这次虽然没采访成……”
于秘书解释地:“刚才市里领导来电话,下午要我们朱书记亲自去汇报班子的情况。”
朱童星:“上面动动嘴儿下面跑断腿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不过说好,从现在起咱们就算是好朋友了,以后,你们什么时候想来我什么时候派车去接,保证没二话!”
目视于秘书:“送两位记者回去的车派好了吗?”
于秘书:“派好了。”
朱童星:“别忘了带点土特产。”
于秘书:“都准备好了。”
苏琳、胖子面面相觑。
17、日,酒楼外
一辆汽车停在路边,司机小高(21岁)警惕地注视着。摄相机等被装好,苏琳、胖子也被“请”到车前。
邱瘸子把两包土特产放好,朝苏琳、胖子睥睨地瞥过几眼,道:“我说过不让你们来吧?这是客气,闹不好只怕是哭也没处哭去!”扬长而去。
汽车发动,苏琳眼前一酸,不觉落下两行泪水。胖子连忙将她推上车。
车行,离去。
18、日,行驶的汽车上
苏琳抽抽嗒嗒哭得好不伤心,胖子越是制止,她越是哭得伤心。
胖子只好与小高拉起了呱儿:“师傅是当地人吧?”
小高爱理不理地:“你就说怎么着吧?”
“你看你看……”胖子被顶了一个跟斗,依然不甘心:“缨帽屯是个小村子吧?”
小高:“小?小也够你啃几口的。”
胖子笑着:“小师傅说话可真逗!缨帽屯的书记是我一个远房亲戚,到现在我连人家姓什么都说不准。”
小高:“那得看是老的还是新的——哎!我的任务是把你们两个驱逐出境。”打量几眼:“你们俩是怎么回事呢?好好的记者不当干嘛捣乱呢?我们朱书记可是说了,以后你们再到白河来可得小心了。”
汽车驶出山道,来到一个公路叉口。苏琳忽然一抹眼泪嚷着:“停车!停车!”
小高:“那不行,交待了的,得一直把你们……”
胖子:“县里我们还有事,耽误了你负责!”
小高脚下一踩,车猛地停下了:“要下这就下!找不到吃饭的地方可怨不得咱爷们儿!”
19、日,路边
苏琳已经抹干了泪水。两人来到路口拦车。
一辆车过,司机睬也不睬,扬长而去。
一辆车过,司机色迷迷地盯着苏琳,让她一个人上车,两人只得作罢。
一辆车过,又是重演了上一幕的镜头。
一辆拖拉机停下,两人爬上了后斗。
拖拉机驶向一条乡间土路。
20、太阳西斜,缨帽屯村外
苏琳、胖子向一位村民打听着什么,村民引着两人进村。
21、太阳西斜,牟修远家
牟妻(50多岁)在晾着苞米种,苏琳、胖子进。
苏琳:“这是牟书记家吗?”
牟妻:“你们……”
苏琳:“我们从市里来,电视台的。”
牟妻:“你们找错门了。”
胖子:“原先的牟书记现在的牟场长,牟修远同志。”
牟妻:“跟你们说了,这家姓王,你们到别处去吧!”不由分说,将二人“礼送”出门。
屋里,正做着作业的小帆(12岁)被惊动了,出门。
牟妻:“回去!”
小帆:“看看还不行啊。”
院外,苏琳、胖子一筹莫展,小帆来到面前:“你们找我爸爸有事吗?”
苏琳:“对对。”连忙掏出工作证,“我们是专程来的,请牟小姐……”
小帆扑哧笑了:“我爸在林场上班,离这儿还有十三四里山路。”
胖子:“这不怕。”
小帆:“林场的蚊子不得了,跟家雀似的,能把人的眼睛鼻子咬下来!”
苏琳:“你就说路怎么走吧。”
22、傍晚,山路上
苏琳、胖子艰难地攀登着,面前出现一个岔路口,两人正不知所向,小帆出现在面前。
三人向前。前方山腰上出现了几间山屋的剪影。
23、傍晚,栗子园
满山的栗子树,牟修远带领几个人正在栗子园里忙碌着。他55岁,魁梧坚实,满脸络腮胡子。
传来喊声:“牟场长,有记者找!”牟修远如同没有听见。
场部那边出现了小帆的身影:“爸!上来!”
牟修远抬起了脑袋。
24、傍晚,场部一室内
苏琳、胖子显然已经费了一番口舌,牟修远却只是埋头抽烟。
小帆:“我爸是吃亏吃怕了,单是记者起码也来过三四拨,可哪一拨……”
牟修远:“小孩子丫丫,怎么就那么多话呢?”
小帆:“就是……”
电话铃响,隔壁有人透过墙壁上的窗口喊道:“场长,邱瘸子找你!”
牟修远起身去接电话,苏琳问:“哪个邱瘸子?”
小帆:“就是镇上的会计股长,走路这个样儿的。”
苏琳、胖子倒吸一口冷气,不觉侧起了耳尖。
牟修远:“……来了,刚到……对,一男一女……头午,哦?哦……哦……哦……”
放下电话,也看不看苏琳、胖子,重新坐到椅子上。
苏琳冷眼而观,胖子情知不好,连忙递上一支烟:“牟场长,是这么回事……”
牟修远手一摆:“这么说你们是真想碰一碰影子厂的事儿?”
苏琳:“不真想,我们会到这儿来吗?”
牟修远:“好吧……”
25、夜,林场一处
一堆篝火几个马扎,牟修远、苏琳、胖子围坐在一处。
26、(闪回)夜,牟修远家
牟妻在灶前忙活着,小帆从里屋拿出两个空酒瓶子。
小帆:“妈,他们还喝!”
牟妻:“叫他们喝,喝死拉倒!”
里屋,牟修远、冯白章都有了醉意。
冯白章:“……你说我这党委书记窝囊不窝囊?就这样……脑袋装裤裆里,大头对小头……两天没敢跟人家说一句话。”
牟修远:“你也太那个啦!不就是产值少了点儿?那个先进咱不当不得啦?”
冯白章:“你老兄说得好!我是把先进当成宝……宝葫芦的缺儿?人家当了常委、副县长!你也别说我鸡肠小肚,张白脸、李短腿,那都是些什么东西?我当副乡长时他们还是小干事,给我跑腿我还嫌麻烦……你说说啊!”
牟修远敲着桌子:“醋黄瓜!来两根醋黄瓜!聋啦?”
牟妻送上几根醋黄瓜,随之退去。
冯白章:“他们凭的什么?吹!几个小厂,跟你的农药厂差他妈远去了,产值一百万、二百万……吹!吹他们天上啦!”
牟修远:“让……让他们吹,早晚有他……们吃亏的时候。”
冯白章:“不对!非常不对!绝对不对!永远不对!光是人家吹咱们不吹?咱们就一辈子给人家当孙子、当兔子?吹!不吹他妈白不吹!这一回我算是明白啦!”
牟修远:“喝多了,喝多了!”
冯白章:“没那事儿!我告诉你,从今往后我冯白章得换个活法,该龙得龙,该虎得虎,该撞天门得……得撞天门!你赞成不赞成?”
牟修远:“……赞成,你冯书记说的……”
冯白章:“老冯!老冯!”
牟修远:“老冯!你老冯说的没有我不赞成的!”
冯白章:“老伙计老伙计呀……我多咱也忘不了,那年挨饿,在南河滩上,一个地瓜掰两半……行,从今往后,咱兄弟俩还跟早先一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牟修远:“好!你就说,让我怎么干吧!”
冯白章:“怎么干?上厂!上产值!上冠军!上第一名!”
牟修远:“行,我把农药厂再加把火儿!”
冯白章:“不不不!不够意思!再上两个!五十万的!”
牟修远:“你这是闹着玩儿啊?”
冯白章:“玩儿?咱俩这是玩儿?我冯白章到你牟老兄牟书记这儿是玩儿?五十万的,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
牟修远:“这可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得有好项目,没有好项目……”
“哦,你以为你老弟二虎?”冯白章掏出几份材料,摆到牟修远面前:“乳胶厂,大连来的,保准有大钱挣!怎么样?怎么样?就算是你老哥帮我老弟一把行了吧?”
牟修远把杯一碰:“……行!帮!”
27、(闪回)
日,村头一处,一片被圈出的麦田旁插起了一块“缨帽乳胶厂”的牌子。
夜,城里一处,几名设计人员正在伏案加班,牟修远亲自送来了饺子、啤酒。
28、(闪回)日,镇会计股
邱瘸子和几位工作人员正在忙碌着。
邱瘸子指着一张报表:“……产值、利润对不上茬儿,小数、总数差了好几十万。”
一工作人员:“这一份,两个总数不多不少差了一个零。”
邱瘸子:“零多好哇,多一个零就多出十倍。”
另一工作人员:“这一份,上个月比这个月差了三倍还多。”
邱瘸子:“注意啦!注意啦!通知各单位所有报表一律要留底!每年按百分之二十到四十增长,你今年五十万明年成了五百万,不漏了汤才怪!哪家漏了汤,哪家把它喝下去!这一条得讲清楚。”
工作人员:“股长,咱这么编,算是怎么回事儿呢?”
邱瘸子:“政治任务,完成也得完成,不完成也得完成!”
另一工作人员:“要是上级按咱们报的这些数字决策,准保就有好戏看了。”
邱瘸子:“你还觉你一个乡镇不得了呢!到上边,一根头发丝丝也占不上。”
工作人员:“架不住多,要是大家都这样……”
邱瘸子:“今天这是怎么了呢?该你们操心的你们操心,不该你们操心的你们扯的哪门子淡呢?赶快赶快!下午冯书记要亲自过目。”
门外闪出牟修远的身影:“冯书记在吗?”
邱瘸子:“没。哎……老牟!”随之出门。
牟修远:“有事?”
邱瘸子:“你那厂我可是给你报上了。”
牟修远:“我那厂?”
邱瘸子:“乳胶哇!今年按产值八十万利税二十万,以后每年至少增加百分之三十。”
“么个?”牟修远抖着手中的图纸,“厂子还在这上面哪,你怎么就……”
邱瘸子:“哎!今年冯书记可是发了狠,哪家要是上不去…别人想报还不一定报得上哪!”
牟修远:“胡闹!纯粹是胡闹!”
邱瘸子讨了一个没趣:“得得,有话你跟冯书记说吧。”
牟修远愤愤离去。
29、日,冯白章办公室
冯白章慢条丝理地:“今年是特殊情况,特殊情况总得有个特殊措施。”
牟修远:“再怎么特殊,也不能把没有的事儿说成有的。”
冯白章:“这就不对了吧?乳胶厂正在建设,要不了多长时间就投产了嘛。”
牟修远:“没的事儿,根本不灵!”
冯白章:“我早就说过,别人不灵不等于我们不灵,别人没有市场不等于我们没有市场。”
牟修远:“质量!这个产品根本不过关,几个厂子全赔了个底儿朝天!”拿出几份材料放到冯白章面前。
冯白章一怔:“这么说……”
牟修远:“下马,只有下马一条路了!”
冯白章好不恼怒,但思忖了思忖,道:“也行,不过得再上两个新厂,把产值给我找回来!”
牟修远:“么嘎么嘎?”
冯白章:“瞪眼也没用!今年我是有言在先,谁叫我脸上不好看,我就先叫谁脸上不好看!”
牟修远:“那我可就等着了!”离去,门啪地一声重扣。
30、(闪回)夜,缨帽农药厂办公室
牟修远和几个干部从车间回来,正洗着手。
牟修远:“……当初上马时说什么的都有,我是硬着头皮顶。认准的就一个理:不信农业发展了,还愁农药赚不回钱来!”
黄亮递过一条毛巾,他35岁,肩圆体宽,看上去并不引人注意。
黄亮:“这就是书记的眼光了,俺们当时心里揣得可都是小九九。”
牟修远:“我的意思是,厂子发展到今天不容易,咱就这么点家底,无论如何不能跟着人家打呼隆。”
黄亮:“这你放心。那样,咱不成败家子了吗?”
锁成(23岁)送来一碗菜、几块干粮,对黄亮:“俺姐说你要的。”
牟修远:“饭也不回去吃了?”
黄亮:“你不说车间里断不得人吗,我再盯一晚上。”
牟修远颇为赞赏地点点头。冯白章忽然推门而入。几个干部知趣地退去,黄亮也要走,被牟修远留下了。
冯白章:“吃过饭了?”
牟修远冷冷地:“还没哪。”
冯白章:“那算正好。”示意随后入内的副书记朱童星,拿出一瓶酒、一包猪头肉和下水。
牟修远:“有事说事,你那酒没人敢沾!”
冯白章:“我知道是怕我下了敌敌畏。我先喝行了吧?”倒过一杯喝下,又倒过一杯放到牟修远面前。
牟修远却推开了:“亮牌吧,是不是还为的上那两个新厂?”
冯白章:“你看你这个人!你看你这个人!”
牟修远:“要是真为那个事,我先亮句丑话……”
朱童星:“牟书记,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冯书记专门到你这儿来,你怎么也得……”
牟修远:“行,你们俩倒配合得挺好。”
黄亮一边使着眼色阻止,一边为冯白章添着酒:“冯书记你别生气,我们牟书记就是这么个脾气。”
冯白章:“这么说,这个面子你是不肯给了?”
牟修远:“要真是个面子,你要一百个我也给,可惜这是缨帽屯老少几百口子的大事。”
冯白章:“那我也把丑话说到前面:厂子一定要上,产值一定要上,你实在要当挡头,我另找人上!”
牟修远勃然大怒:“挡头我当定了,你愿找谁上找谁上去!”愤然离去。
冯白章被晾了干儿,一时好不恼怒尬尴。
黄亮连忙陪着小心:“冯书记你千万别生气!冯书记你千万别生气……”
31、(闪回)
话外音:就这样,我被调到镇办林场当了场长,黄亮接替我当了缨帽屯支部书记。新厂上了,不是两个而是四个;产值上了,不是五十万八十万,而是一百五十万、二百五十万、三百五十万。白河镇也上了,成了全县赫赫有名的工业大镇;冯白章借水行舟,不过两年功夫,终于如愿以偿地“上”到了县里。而那个影子似的乳胶厂也随流漂浮,一涨再涨……
画面:黄亮诚惶诚恐,接受冯白章的任命;
新厂抢建,建了半截的烟囱突然倒塌,把圆子爹等人砸倒在地;
上报表格,缨帽乳胶厂的产值数字,直线上升;
表彰会上,冯白章披红挂彩,神采飞扬;
欢送冯白章的酒会上,朱童星被介绍给大家……
32、晨,林场一处
篝火还在燃烧。缨帽乳胶厂的设计图纸摆在苏琳、胖子面前,图纸破旧,上面划破了几个洞。
摄相机无声地注视着。
33、(闪回)日,镇委院内
牟修远拦住正向会议室去的朱童星:“朱书记,缨帽屯的那个影子厂无论如何不能再……”
朱童星:“牟场长,像你这么一个老同志,怎么就一点教训也接受不了呢?”
34、(闪回)日,镇委大会议室
各村支部书记和镇办企业领导人济济一堂,主席台上坐着朱童星和几个领导干部。主席台一侧是汇报人专席,一个汇报人刚刚汇报完。
朱童星:“……有人说,冯书记走了,大家可以歇歇肩膀了。我的回答是正好相反,不但不能歇,还得加油,拿出更大的干劲来!”目视汇报人:“你下去再考虑考虑,什么时候考虑好了什么时候再汇报。王马庄!”
王马庄支部书记坐到汇报席上:“听了朱书记的报告,我们下定决心明年要再上一个台阶。我们的初步计划是,产值比今年增加25%,达到425000元左右。”
朱童星:“停!大伙听清了没有?25%,425000元还左右!这要是哪个专业户、个体户吗或许还让大伙高兴高兴。可你是一个村,一个一百六七十口子的村!这不是寒碜大伙吗?我看中午的饭你也不用吃了!”
王马庄支部书记:“朱书记,我们实在实在是……”
朱童星:“有人可能觉着我是在给大家出难题,其实这个难题不是我出的。第一,白河镇过去的产值就很高,今后只能更高不能低了更不能降下来,这是定了的。第二,更高的标准定在哪儿?我说要定在标杆最上面的那个星上,不这样就保不住排头兵地位,更显不出镇委新班子的质量!因此,产值上得去上不去,从根本上说,不是个敢报不敢报的问题,而是个有没有志气、雄心,有没有能力和新的精神面貌的问题。好,下一个。”
一连几个“下一个”都没获通过,会场内气氛越发紧张。
朱童星:“现在我宣布一个政策:凡是产值过五百万的村子、过一百万的厂子公司,一把手可以办理全家农转非;凡是产值过千万的村子、过五百万的厂子公司,一把手可以在镇住地建个人住宅一处;凡是产值过五千万的村子、过一千万的厂子、公司,镇里负责给一把手在县城建不少于二百平米的小楼一座。”
“政策”引起了震动,干部们议论纷纷。
朱童星:“我朱童星说话算话,以后如果不按这个政策办,大家可以放火、砸黑石头!大家如果没有志气,可就怨不得我了。下面该谁啦?古龙潭!”
古龙谭支部书记被叫上汇报席,吱吱唔唔好一阵才开口道:“朱书记的政策是太……英明、太……鼓舞人啦!只可惜俺古龙潭太……落后,太……辜负了领导的心意……”
朱童星:“有没有敢叫阵、敢拍胸脯的?有没有?黄亮,你带个头!”
黄亮站到汇报席上,脸憋得通红,终于憋出一句话:“俺缨帽屯今年的目标是:产值、人均收入翻两番,坚决拿下全镇第一名!完啦!”
会场一片寂静,朱童星和几个镇干部鼓起掌。
牟修远阴沉的面孔。
35、(闪回)午,饭堂
干部们在吃饭,朱童星带着黄亮挨桌敬酒,意在刺激干部们的嫉妒心、上进心。
两人来到牟修远面前。
朱童星:“缨帽屯这一次走在了全镇前面,牟场长,你不祝贺祝贺吗?”
“祝!”牟修远起身目视黄亮,一字一板地:“我祝你早点忘了你妈是1958年吹牛皮时饿死的!”
全场哗然。牟修远把杯一摔,昂然出门。
36、(闪回)
画外音:从那,我成了捣乱分子,从场长降到副场长、第三副场长;缨帽屯、黄亮和那个影子似的乳胶厂却跟气球似的越吹越大、越飞越高……
画面:牟修远悲愤不已,无可奈何;
上报表格,缨帽屯和乳胶厂的数字直线上升;
表彰会上,黄亮披红挂彩、志得意满……
37、日,缨帽屯
苏琳、胖子由牟修远等人陪同进行实地录相。
苞米地里残留的颓屋、断壁;
杂草横生的厂房、车间,锈迹斑斑的设备、机件;
倒塌的烟囱下显出血迹,传来了圆子妈和孩子们撕心裂肺的呼号……
苏琳的解说和现实场景以及想象中的血迹、哭声,构成了一副既悲惨又迷离的图画。
38、日,缨帽农药厂
车间里还在生产,但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兴旺;厂房破旧,设备落后,工人们脸上木呆呆的,看不出任何鼓舞人心的表情。
一干部:“……资金短缺周转不灵,厂里几次想贷款,银行都不肯。”
苏琳:“那是为什么呢?”
干部:“村里欠着人家七八百万没还。”
苏琳:“销路怎么样?”
干部:“原先挺好,这两年也砸了。”
苏琳:“哦?”
干部:“质量问题,经常被人家打回来。”
苏琳:“这又是为什么呢?”
干部:“老厂长被挤走,新来的厂长是黄亮的小舅子,人家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摄相机上的红灯一直闪烁着。
39、日,街上一处
一伙群众自发地把苏琳、胖子围了起来。
一个小伙子走上前来:“记者同志,这乱集资、瞎摊派的事你们管不管哪?”
苏琳:“那就看什么情况了。”
小伙子:“什么情况,说是修什么中心,每人一百,出也得出,不出也得出。”
一中年妇女:“不出也行,家里的电视机、收音机就净等着挨摔吧。”
一中年男子:“人家别的村都是五十,偏是俺们村一百。”
苏琳与胖子交换了一个目光,认定这是一个重要情况。
苏琳:“你们说的这些情况上级知道吗?”
中年男子:“那谁知道知道不知道哇!”
小伙子:“当官的只要自己舒坦,管的你老百姓那些?”
苏琳:“你们哪一位是交不出集资款被摔了电视机、收音机的?”
小伙子:“那边,徐瞎子家。”引路前去。
40、日,徐瞎子家
一座破旧的小屋,屋内空空,院里一片狼籍。
70多岁的徐瞎子呆呆地坐在门槛上。
苏琳、胖子正录着相,锁成带着几个人闯进。
锁成:“干什么的干什么的?”
苏琳掏出工作证:“你是村里的干部吗?”
小伙子:“不在牌位,除了书记就他说了算——小舅子!”
锁成:“去去!”接过工作证看了一眼:“电视台的?电视台的也不能随便乱拍吧?”
小伙子:“耶!这电视台也受你管啦?”
苏琳:“听说咱村的集资比别的村高出一倍,这是什么原因呢?”
锁成:“俺村好、产值高哇!别的村他想……”意识到说漏了嘴,连忙收住,道:“我说得不算数啊!你们真了解情况,得找俺黄书记。”
苏琳:“那好吧。”
41、日,黄亮家
高墙大院,院门外一左一右拴着两条大狗。
一行人来到院外,引来一阵狗吠。
小伙子朝院内喊着:“黄大书记!记者采访啦!记者来采访啦!”
无人应声,又是一阵狗吠。
小伙子又喊:“有人给狗下毒药啦!有人给狗下毒药啦!”
一声门响,院内走出黄妻——一个40多岁的瓦脸女人。
黄妻:“这是谁在这儿闹死啊?”
小伙子:“哎!瓦脸婆,你这是……”
苏琳:“大嫂,我们是电视台的,想找黄亮同志。”
黄妻冷冷地:“没在!以后你们少来找他!”随之转身,猛地关上了大门。
一阵令人胆寒的狗吠。一行人只得退去。
小伙子:“那小子户口早就转到城里去了,他城里还有个家,八成是……”
42、日,县城一室
一座小楼,一个幽静的小院。室内优雅豪华,一应设施齐全。
黄亮洗完澡,披着一块小毛巾走出浴池。他的姘妇,一个30岁上下的女人正骚首弄姿地抹着化妆品。
电话铃响,黄亮睬也没睬,与姘妇搂到一起。
43、日,缨帽屯办公室
锁成在拨着电话。
44、日,县城一室
电话还在响,黄亮与姘妇打得火热。
黄亮:“不是催收催种就是催集资,你说烦人不烦人?”把一床被子盖到电话上,铃声立时小了。
姘妇:“会不会有急事?”
黄亮一笑:“什么事能急过咱俩好哇!”
两人搂做一处,大动。
45、日,缨帽屯办公室
锁成重新拨电话。
46、日,镇办公室
邱瘸子与一工作人员在议论着什么。
邱瘸子:“……这么说,这个月发下发不下还是个问号?”
工作人员:“这不就是说吗。”
邱瘸子:“这可糟了……孩子他姥姥病了,急等着用钱,你看这事……”
工作人员:“那就赶快想点别的办法吧。”
邱瘸子长叹一声:“‘东方第一虎’发不出工资去……这算是哪门子的事呢?”
电话铃响,邱瘸子极不情愿地抓起话筒:“……我是……领导不在,你跟我说吧……说不在就不在,怎么这么罗嗦呢?记者?了解集资的事儿?哦……哦……行,我知道了。”
朱童星进屋:“有什么事吗?”
邱瘸子:“哦……哦……你等等……朱书记,缨帽屯来电话,说是去了两个采访的记者。”
朱童星:“这也要报告?”却忽然意识到什么,一把抓过话筒:“我是朱童星,怎么个情况?哦,哦……他们还采访了些什么……我知道了……别的你别管,马上盯住他们,千万不能让他们跑啦!”
电话挂断,朱童星立刻拨起另一个号码。
47、日,县城一室
电话铃急促而又微弱。黄亮像没听见,只顾与姘妇调情逗乐。
黄亮:“……我现在吃的是国库粮,管的了那些集资的事儿?等副镇长一公布,我在村不在村都是另说。”
姘妇:“那你还不把我忘到东河沿了?”
黄亮:“就算是忘得了你,也忘不了这对大奶子呀!”
48、日,镇办公室
朱童星丢下电话,对于秘书命令地:“马上派人去找黄亮,让他赶快回村,误了事惟他是问!”
于秘书离去,他又目视唐玉:“你立刻去,越快越好!抓住那个女的,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把片子带回去!”
唐玉应声出门,朱童星想了想,又抓起电话:“接冯县长。”
49、日,冯白章办公室
冯白章正同上级一个干部在谈着什么。
冯白章:“……这么说不会有什么变化了?”
干部:“放心,东方这个经济强县的牌子上印着你老兄的名字,县委书记这把椅子谁抢得去?你就净等着上任吧。”
冯白章:“那好,到时候你可一定得来呀!”
电话铃响,干部起身告辞。冯白章送出门外,这才回到办公室,抓起话筒。
冯白章:“我是……哦……什么?到村子里去啦?什么意思?”
电话里朱童星的声音:“重点是那个影子厂,把集资的事也给捎上了。”
冯白章:“你们是怎么搞的?消息怎么会传到他们耳朵里?”
电话里朱童星的声音:“我也说不清楚。我怀疑是牟修远那些家伙捣鬼。”
冯白章:“那些以后再说。这件事非同小可,闹不好白河镇完了,你那副县长也不用当了。”
50、日,镇办公室
朱童星抹着满头汗水:“是,是。”
冯白章的声音:“……你马上亲自去!原则只有一个: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达到目的!明白吗?”
朱童星:“明白。”
冯白章的声音:“但也注意不要胡来,不要扩大事态。”
朱童星抹着满头汗水:“县长放心……”
51、日,缨帽屯圆子妈家
空空荡荡的小院,歪歪斜斜的漏屋。屋里空空如也,只剩下了一口破锅、几件农具。三个可怜巴巴的孩子围在圆子妈(45岁)身边。
采访正在进行,圆子妈诉说着:“……自从他爹死了日子就过得没天没地……三个孩子的衣裳也经常是东家给西家凑……这次硬逼着交四百,你说说,这不是要俺娘儿几个的命吗!”
苏琳、胖子严峻的面孔。摄像机默默凝视,一盒带录完又换上了另一盒。
院外一角,露出了锁成焦虑的目光。
52、日,村口
一伙“保安”不顾主人的反对,在抢收着路边的麦子。一辆小车驶来,黄亮咋呼着什么,“保安”们连忙向村里去。
53、日,圆子妈家
采访还在进行,“保安”急步而来包围了现场。胖子目光一闪,连忙收拾起背包、带子。
黄亮进院:“好热闹啊!”
小伙子在苏琳耳边嘟哝了句什么,苏琳迎上前来:“是黄书记吧?刚才我们去找过你,说是你没在。”
黄亮:“你们知道你们这样做是违法的吗?”
苏琳:“怎么可能呢,新闻采访是受法律保护的。”
黄亮:“你那个法律保护你,我这个法律可是保护我。把带子交出来吧!”
苏琳:“这……总得说个理由吧?”
黄亮:“凡是到缨帽屯采访的,只要没经我同意,都属于违法行为,都得交。”
苏琳:“黄书记这么说恐怕……”
黄亮:“那是说不想交咯?”
苏琳:“提出这个问题本身,就是违法的。”
黄亮:“那就违这一次吧。”朝锁成等人示过一个眼色,扬长而去。
锁成和那伙“保安”一拥而上,扭住了苏琳、胖子的胳膊。
苏琳:“干什么!干什么!”
胖子猛一用力甩开保安,“救”出苏琳,随之把外衣一脱,虚张声势地嚷着:“要玩命吗?哪个先上?”
院内一时僵持。
院外,唐玉急急而来。她问了黄亮一句什么,黄亮待搭不理。她进院,看到面前的情形不觉怔住了。
唐玉:“这是干什么?对记者哪能这种态度!”
锁成等人睬也不睬,有人给“保安”送来了棍子,“保安”们立时威风大作,指着胖子背心上印着的“武警”两字,发起了议论:
“还武警哪,你看那个熊样,一棍子下去不砸了死狗才怪!”
“都说狗屁股肉嫩,今天活该咱们尝尝鲜啦!”
“哎,那个小娘儿们的屁股可得留下,要不……”
唐玉怒怒地:“你们先退下!我有话要跟记者说。”
锁成:“唐副镇长,别忘了,这儿是缨帽屯。”
唐玉:“我可是奉了指示来的。”
锁成朝院门外瞥过一眼,见黄亮摆了摆手,这才悻悻然地示意“保安”撤到院外。
54、日,村口公路
一伙群众在议论着什么,司机小高走来:“这两个记者到底想干什么呢?”
一群众:“干什么?看着浮夸、集资不顺,人家……”
小高:“哦。我还以为……”
邱瘸子若无其事地站在一边。
55、日,圆子妈家
唐玉在劝导着:“……共产党糊弄八路军、八路军糊弄共产党的事多了,你们管得过来吗?”
苏琳:“就是因为多,才更不能袖手旁观。”
唐玉:“道理可能是你说的道理,事情可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去年省报来了一个记者,副主任级的,态度比你们还硬,到了还不是白白抹了一屁股屎?我劝你们还是把录像带交出去走人。”
苏琳:“这是不可能的!我们既然来了谁也别想把我们赶出去!”
唐玉:“你以为他们不敢把你们怎么样?好,就算是不敢,你们走得了吗?”她指着院外的公路:“你们看看那是什么?”
苏琳、胖子抬头,见公路上一辆警车驶来,车上的警灯正不停地闪着。
唐玉:“你们说你们来进行采访,别人也可以说你们是来煽动群众闹事的,破坏正常的生产生活秩序!”
苏琳、胖子一怔,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56、日,警车旁
朱童星与一位警官模样的人握手。
黄亮汇报了几句什么,离去。
57、圆子妈家
锁成带领一伙“保安”再次涌进院内,他们肆无忌惮地扯电线、夺机器、抢背包。胖子奋力争夺挣扎,胸前背后落下了一串拳脚。苏琳上前拦护,被推到一边。
苏琳急了:“唐玉同志!唐玉同志!”
唐玉:“住手!先住手!”
苏琳:“今天要是出了问题,你们是要负责的!”
锁成:“交了带子就负责。不交连你也照样……”猛地一推,把苏琳推倒在院边那口井台上。
众人大惊,胖子连忙扬起胳膊:“停停!”
锁成:“交不交?”向“保安”们一示眼色,“保安”们挥着棍子再次拥上。
胖子狼狈地:“交,交……保证安全就交……”
苏琳:“胖子!你想干什么?”
两个“保安”揪住苏琳,把她推到一边。
胖子打开背包,无可奈何地交出了两盒录像带。
锁成:“还有!”
胖子只好打开摄像机,把里面的带子也交了出来。
苏琳愤愤地:“胖子!你这个该死的!”
锁成得意地吹起口哨。
58、日,院外一辆汽车旁
苏琳、胖子由于秘书、锁成押解上车,二人面色沉郁、垂头丧气。
车行,不远处闪过朱童星、黄亮得意的面孔。
59、日,汽车上
于秘书、锁成板着面孔,苏琳、胖子一言不发。
车出县境,苏琳忽然嚷着:“停车!停车!”
锁成:“不行!”
胖子:“你们这是绑架呀?”
锁成:“少来这一套!”
小高瞥过几眼,忽然把车停到路边。
锁成:“你怎么搞的?”
小高:“好悬!随便绑架人,那可是要坐牢的!”
苏琳、胖子下车,锁成恨恨不已。
60、日,野外一处
苏琳放声大哭,胖子上前来劝,被重重打了几个耳光。
胖子默默忍受着,直到苏琳哭得差不多了,才上前逗乐道:“眼镜、姜莉,谁提剥谁的皮!嘘——”
苏琳越发怒极,扬手又打,面前奇迹般地出现了两盒录像带。
苏琳:“这是……”
胖子:“打呀!打呀!”
苏琳一把夺过,看看问问、问问看看,突然越发地放声大哭起来;哭着,却忘情地扑进胖子怀里,又打又亲、又笑又闹……
青青绿草地,苏琳枕着胖子的腿睡着了。
61、黄昏,电视台院内
苏琳、胖子走进大门。
一个女记者迎面前来:“苏琳,好啊你,失踪啦!台长正报警哪!”
苏琳一笑,上楼。
62、黄昏,台长室
电视里播着苏琳、胖子录回的带子,台长(40岁)边看边询问着。
台长:“本来我给你们留了一个警告处分,这会儿看是太轻了——非给你们记上一功不可!”他起身,找出一叠文件和剪报,道:“中央反复强调实事求是、反对浮夸。你看,这一段……咱们市委书记也讲了多次。你看这一段……这一段……有的人就是不听!告诉主编室,明天播头条,同时送省台、中央台!”
苏琳、胖子喜形于色。
63、黄昏,白河镇会议室
一工作人员在调试放像机,朱童星、唐玉等簇拥冯白章入内。
冯白章:“……两个无名记者没什么了不起的,问题在于有人要搞乱大好形势,否定白河多年的工作成绩。这一点要引起注意。对少数捣乱分子不能客气,要坚决把他们的气焰打下去!”
朱童星:“我们马上落实。”
冯白章:“至于对上面,可以拍一部宣传片,集中宣传白河镇和缨帽屯改革开放以后,尤其是这五六年来取得的成就。拍好以后往上送,让他们播,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不就是花几个钱吗?在这上面不能小气。”
朱童星:“我们请宣传部派两个人来。”
冯白章指指唐玉:“现成的人才。原先拍过不少片子,水平相当不错!”
朱童星:“那就更好了。”
放相机调好,冯白章戏谑地:“一个黄毛丫头,差一点翻了老子的船!看看吧,看看他们都拍了些什么。”
电视屏幕上出现了表彰会的一组镜头,接下来出现的是万亩石榴园游览的场景。
冯白章:“嗯?”
又换过一盘带,带上声色全无——竟是一盘空带。
冯白章霍然惊起。
64、华灯初放,绿雪酒庄
眼镜(26岁)、绿雪(25岁)等一班同学在为苏琳、胖子庆功。
眼镜:“这一炮打响,咱们琳琳怕是得这样看我们了。”做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
绿雪:“她敢!老娘的大对虾以后她就甭想……”
眼镜:“还她的大对虾呢!到那一步上,人家还看得上她的大对虾?”
苏琳:“你就不能来几句鼓舞人的?我们台播过,你们报纸也得来上几篇才是!”
眼镜:“这没问题。只怕是中央台一播,你就瞧不上咱们小报了。”
胖子被晾在一边,很是难为情的一副模样。
苏琳:“实事求是,这一次咱们的胖记者是立了头功的。”
胖子一副既感动又窘困的样子。
绿雪悄声地:“不成名不立家,这一次没话说了吧?”
苏琳一笑,朝一边嚷着:“卡拉卡拉!”
电视打开了,音乐响起来了,有人唱起来了。
苏琳邀请眼镜,两人翩然起舞,胖子好不是滋味的一副神情。绿雪一笑,起身向胖子伸出了手。
音乐迭起,气氛热烈欢跃。
65、夜,苏琳家
两层小楼,楼上亮着灯光,苏母(50多岁)在楼下边看电视边打着毛衣。
苏琳进门:“妈,我回来啦!”
苏母嗯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
苏琳撒娇地:“你可真是,妈!人家凯旋归来,你连问都不问一声!”
苏母:“我知道,这回名出得大啦!该成明星啦!”
苏琳:“妈,你知道啦?”
苏母:“我的丫头出这么大风头,当妈的能不跟着光荣?”
苏琳:“那当然啦!等过两天……”
苏母:“不用过两天,你爸在楼上等你哪!”
苏琳兴奋地:“我爸也知道了?太棒了!”上楼。
电视里播起广告,苏母换了一个频道继续看着,耳朵却听着楼上的动静。
楼上传来争吵声,争吵声越来越大,苏母有心上楼,却停住了。
一串脚步,苏琳下楼而来。她情绪激动,把桌上的东西摔得乒乓乱响。
苏母:“琳琳!”
苏琳愤愤地:“真是岂有此理!明明是弄虚作假、危害百姓,反要倒打一耙,说别人给他们脸上抹黑!”
苏母:“你呀,现在这类事多了,你一个记者管得过来?”
苏琳:“管不过来就装聋做哑?这种坏事不揭露,天底下还有公道吗?老百姓还有好日子过吗?”
苏母:“揭露也得看是谁。你爸在东方工作多年,上上下下没有不认识的,跟冯县长更是老关系,你到那儿捅蚂蜂窝,他还有不恼的?”
苏琳:“恼,恼,我才不管他恼不恼哪!”
苏母:“你不管他他可管你,小胳膊扭得过大腿去?”
苏琳还要吵,忽然想起什么,拔腿向门外奔去。
66、夜,街上
苏琳匆忙拦车,险些没有被车撞上。
她上了一辆的士,飞车疾进。
67、夜,台长值班室
苏琳快步而来:“台长!”
台长“嗯”了一声,依然伏案写着什么。
苏琳:“我们那部片子……”
台长:“下班时接到通知,不播了。”推过一本电话记录簿。
苏琳:“那带子……”
台长:“说是有严重问题,拿走了。”
苏琳慌了:“台长!”
台长微微抬起头来:“还有事吗?”
68、夜,电视台传达室
苏琳神情沮丧、满面悲怆,缓缓而来。
有人放下电话,苏琳抓起电话。
69、夜,胖子家
一家人正在讨论胖子的“终身大事”,为首的是胖子的妹妹,一个微微挺着肚子的少妇。
妹妹:“……那天姜莉朝我好一阵哭。这算是怎么回事呢?那个苏琳到底打的什么谱儿?”
母亲:“别忘了,人家是副市长的千金,你爸是个小工人。”
胖子:“得得,小工人怎么了?小工人比谁矮几头啊?”
母亲:“你呀,早晚有跟头栽。”
妹妹:“要不,我找她谈谈,行就行,不行干脆……”
胖子:“别,你可千万别……”
传呼机响,胖子拿起一看,上面出现的一行字是:“孩子死了,速来电视台传达室。”
妹妹:“哟!妈,咱别劝了,人家孩子都有了!”
母亲:“么嘎?”上前来看。
胖子好不尴尬:“这是谁这么丧气,传到我这上面来了!”把传呼机丢到一边。
妹妹:“这么说还有点希望?”
胖子:“这么说吧,这一次只要能真正打响……”
70、夜,电视台传达室
苏琳不见回音,恨恨不已,又一次拿起电话。
71、夜,胖子家
妹妹:“不是说她跟那个戴眼镜的同学经常搅在一起?”
胖子被触痛了心事,不觉默然。
妈妈叹一口气,转身离去。
传呼机又响起来。胖子本待不理,想想还是拿起了。
传呼机上的字迹:“琳琳死了,如不速来即当火化。”
胖子大惊,抓起一件衣服,撒腿便跑。
72、夜,路边一家餐馆
苏琳、胖子喝得头重脚轻。
苏琳时而大哭时而大笑,胖子时而引吭高歌时而呆坐如痴。
两人被餐馆工作人员劝出门外,在街上踉跄而行。
73、日,牟修远家
门窗破碎,院内一片狼籍。小帆额头裹着纱布,牟修远身上也落下了几处伤痕。牟妻不时抽泣着。
唐玉:“大伯,你就说句软和话吧,哪怕是看着大婶、小妹和这个家……”
牟修远:“瞎扯!让我说人家是骗子、采访的事都是假的?亏你说得出口!”
唐玉:“你不会不照他们的话说,只说是不明真相什么的。”
牟修远:“玉玉,今儿你来,该不是他们派你来的吧?”
唐玉:“大伯……早就跟你说了,我的任务是拍片子。”指指旁边扛着摄相机的一位二十五六岁的助手,“你老怎么就连玉玉也信不过了呢?”
牟修远:“好好,拍片子,又是到处莺歌燕舞,又是形势大好不是小好……老加哥,想不到你的苦命的玉玉如今也……”
唐玉:“大伯……”
牟修远:“好好,你那是工作,我知道。去吧,去吧……”唐玉起身要走,他又道:“有人要是问起来,你就说劝过我了……还有,你告诉他们,记者是我让人去请来的,天大的事由我担着。”
唐玉:“大伯……”
牟修远:“你是走官路的人,大伯不怪你。这种时候你还能来看看我,叫我一声大伯,也不枉我拉扯你几年的情分了。”
唐玉泪下。摄像机一直在悄悄地转动着。
74、日,圆子妈家
门窗被丢在地下,房顶被捅了几个窟隆,锁成和那伙“保安”还是不肯罢休。黄亮站在一边,只当是看热闹。
院里聚着不少人,人们愤愤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一只碗被从孩子手中夺下,圆子妈上前来拦,被推开了;一声脆响伴着一声怒骂:“有本事找记者说去呀!”
院外,唐玉和助手闻声而来。
唐玉上前,看着面前的情景和三个可怜巴巴的孩子,斥责道:“有话说话,你们这是干什么?”
锁成一副无赖相:“你、你、你这是干……什么?”
一个“保安”请示:“东西光了,还剩下一铺炕一口锅。”
锁成:“把炕掀了!”
唐玉:“不行!”来到黄亮面前:“你说话,无论如何不能……”
黄亮装做没听见。锁成越发壮了气焰:“掀!”
几个“保安”进屋,倾刻一张炕席几块泥板被丢到院里。圆子妈声嘶力竭又是一阵大哭。
院里人群骚动,助手悄悄地打开了摄像机开关。
锁成:“大家看好了!以后有谁再敢胡说八道,这就是样子!”
圆子妈愤愤地站到锁成面前:“你……你再敢……俺……俺就死给你看!”
锁成:“你吓唬得了咱爷们儿?把锅也给她砸了,看她真死假死!”
“保安”进屋,一口铁锅随即被举到院外。
众人瞠目,院里院外一片静寂。
一声爆响,铁锅变成了一地碎片。
圆子妈一声惊叫,疯了似地直向井口扑去。唐玉等人慌忙拦截,然而晚了:圆子妈不见了影子,井下传来一声沉闷凄厉的重响。
院内一片混乱,黄亮见情况不好,悄悄溜走了。
有人嚎哭,有人嘶叫……唐玉悲愤不已,从助手手里拿过摄像机,跳上一块方石,一阵横扫……
75、日,圆子妈家院外
圆子妈的尸体放在地上,三个可怜巴巴的孩子趴在尸体上没命地哭着。人们脸上布起了一层乌云。
小伙子一声喊:“有种的,找黄亮去!”众人应声相随。
76、日,街上
众人汹汹而来,牟妻和小帆等也加入其中。
村口一辆汽车驶去,有人喊:“黄亮那小子跑啦!”
众人正不知如何是好,黄妻恰在其时出现在街口。
小伙子:“问问瓦脸婆,那小子逃哪儿去了?”
有人喊:“瓦脸婆!把黄亮交出来!”
黄妻一怔,当即蹦着跳着,骂起了大街:“这是谁家祖宗死了不回去哭丧,在这儿喊妈呀?”
小伙子:“瓦脸婆!我操你妈!”
黄妻:“你妈我正光着屁股跟你爷办好事儿哪!你馋了也来呀!”
小伙子和男人们被封了喉咙。黄妻越发上了劲儿,把上衣扣子一扯,露出胸脯、肚皮和两只光光的大奶子:
“你娘我正坐火轮船哪!哪个儿孙子孝顺就来呀!来呀!”
小伙子和男人们蔫了脑袋,小帆和几个姑娘羞得无地自容。
牟妻和一伙妇女被激怒了。“揪她!揪她!”有人嚷着。
“揪她!揪她!”有人响应。
黄妻却越发得势了似地:“怎么都成了蘸了蛋的犍子?老天爷怎么生下这么群没种的东西!还不死去!死去!”
她转身欲走,牟妻和妇女们却忽然一拥而上,把她按到了地上,有的揪头发,有的抓肚皮,有的脱裤子,有的扭胳膊……搅做一团。原本看热闹的不少妇女也趁机上前,或打或骂、或助威或指手划脚……
黄妻呼天号地,妇女们呼天号地,大街上演出了一幕惊心动魄的“老婆战”。
77、日,电视台台长室
苏琳、胖子正读着一份通知:“……根据苏琳、清流二同志的请求,自即日起……”
苏琳:“我没有请求进党校学习。”
台长:“没有请求也得去。”
胖子:“我是记者,凭什么让我下机房?”
台长:“工作需要,国家主席照样下工厂,你!”
苏琳:“要是我们不理这个碴儿呢?”
台长丢过一份盖着大印的材料,材料的题目是:“有关苏琳、清流同志在白河采访期间索要财物、大搞不正之风的几个情况”。材料后面附着一张苏琳、胖子举杯饮酒的照片。
苏琳惊住了。
78、黄昏,绿雪酒庄
苏琳、胖子、眼镜、绿雪等在愤愤地发着议论。
绿雪:“……这么说功立不成、名扬不了,还落下一腚的罪儿来。看来还是我开酒庄好哇!”
眼镜:“你又忘了流泪哭鼻子的时候了。”对苏琳:“我还是那句话,只要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不变,浮夸、乱集资就是过街老鼠。而且据我所知,上边最近对这两件事相当重视。只要捅出去,肯定是轰动性的!”
苏琳:“电视眼前是指望不上了,我想先在报上发出去。”
眼镜:“思路可以,稿子有吗?”
“这没问题,”朝胖子努努嘴:“笔头子快得很,明天一早准成。”
眼镜:“那好,明天我陪你找主编。”
绿雪要来几瓶饮料,胖子起身去拿杯子,眼镜目视苏琳道:“表现可以,怎么,还叫人家继续吃醋?”
苏琳:“别急着溜哇!不让他心里酸溜溜的,他能……”
79、夜,胖子家
胖子在开夜车,他改改抄抄、改改又抄抄。
窗外映出苏琳的身影。
80、日,青城日报社
眼镜带着苏琳、胖子走进主编室。
主编边听两人介绍着边夸奖着:“不错,很有意义,很有意义。”
他接过稿子翻了几页,忽然想起什么,从案头找出一份材料。正是那份盖着大印的“情况”和照片。
主编:“这就不好办了。爱莫能助,爱莫能助。”
81、日,某杂志社
苏琳、胖子走进主编室,主编拿出同一份“情况”和照片,做出同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
82、(叠印)
一家报社又一家报社,一家杂志社又一家杂志社,一家电台又一家电台……
同一份“情况”和照片,同一副神情……
83、日,路边酒馆
苏琳哭成一个泪人,胖子醉成一摊烂泥。
84、日,白河镇办公室
唐玉向朱童星汇报着什么。
朱童星:“……人死了当然不好,可比起稳定大局终归还是小事。”
唐玉:“……那家人我知道,不是实在逼急了不会跟记者说的。如今,如果没有个说法……”
朱童星:“说法容易,让民政去处理处理,给孩子们安排得好一点还是应该的。”
唐玉:“我是说那些逼死人命的……”
朱童星:“要处理,可眼下最重要的是稳定局势,白河要是乱了什么也就都完了,包括我、你、冯县长这些人,没有一个站得住脚。”
唐玉:“朱书记……”
朱童星:“这是冯县长的意思,你理解吧。”
85、夜,一宿舍内
唐玉正对着镜子发呆,镜子里忽然映出邱瘸子的身影。
唐玉一惊:“你……”
邱瘸子:“唐副镇长该不是为那两盒录像带犯愁吧?”
唐玉:“……没……没有哇。”
邱瘸子:“唐副镇长要是信得过我的话……”
唐玉:“你?你不是要提副镇长了吗?”
邱瘸子:“你不是要成正局级了吗?”
唐玉眸子里迸出一团火星。
86、日,党校礼堂
市委书记正在做“坚持实事求是思想路线”的报告。他48岁,文质彬彬,颇有几分学者风度。
市委书记:“……浮夸,从理论上说,是与党的思想路线背道而驰的;从实践上说,必然要造成祸国殃民的恶果……”
秘书科长(28岁)与苏琳坐在一起。
秘书科长悄声地:“你说的那个情况,要是能拿出证据就好办了。”
苏琳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87、日,机房
胖子在整理一批零部件,他手忙脚乱,身上沾着不少油泥。
一工人不时嚷着:“这儿,这儿……大记者,你这大记者都怎么当了呢?这样,这样!你可真够笨的!这要是找个老婆……”
胖子只当没听见,任其数落挖苦。倒是门外有人打抱不平——这是姜莉(23岁),那个一心追恋胖子的颇为洋气的姑娘。
姜莉:“干什么干什么!欺负老实人怎么着?人家找不找老婆跟你挨得上吗?”
工人被刺得躲到一边,胖子倒不安地咂着嘴巴。
姜莉:“你可真是!堂堂大记者,连句话都不会说!”
胖子:“咱可是改造来的……不是告诉你别来了吗?”
姜莉:“我愿意嘛。告诉你,你们的事闹大了,市里的大干部都发了话,以后你那记者肯定是当不成了。”
胖子:“这跟你什么关系!”
姜莉:“其实出名不出名的什么意思?我爸单位有个人就是因为出名才成的右派、黑帮,才老婆离婚、孩子倒霉……太没劲啦!”
胖子:“你到底想说什么吧!”
姜莉:“那个女记者这一回肯定是不跟你好了……别怕,有我哪!人家都说我比她漂亮。还有,我有3万块钱存款……”
胖子无可奈何地叹着气。
88、日,电视台
一辆汽车开进院内,车上走下司机小高。
他上楼,与台长撞了一个正面。
台长:“你找谁?”
小高:“你们这儿有个苏记者、清流记者吧?”
台长:“有事吗?”
小高:“我是白河的……前些日子他俩到俺那儿采访,丢下几样东西。”
台长:“交给我好了。”
小高:“是别人让捎的,说是得交到当面。”
台长:“他俩不在,那我就没有办法了。”回到办公室。
小高打听了一通,随之也进了办公室:“你是台长啊!东西我就交给你了。不过要是出了错儿……”
台长:“我负责行了吧?”
小高掏出一个包裹,离去。台长打开见是两盘密封的录像带,立刻意识到什么。他喊来一个工作人员,吩咐道:“想办法,赶快交给苏琳、胖子。”
89、夜,苏琳家
门窗紧闭,苏琳与胖子在看着白河送来的录相带。
两人悲愤不已、惊喜不已,几次要跳起来、嚷起来,几次又担心被苏母发现强压下了。
90、日,党校
苏琳把两盘录像带交给秘书科长。
苏琳:“这次可就看包青天的了!”
秘书科长:“别说,现在离了包青天还真不灵。”
91、日,白河镇一办公室内
唐玉正在接受审查。于秘书:“……你私自录像是好多人都看见了的,总否认不了吧?”
唐玉如同莫闻,一言不发。
92、日,汽车里
冯白章与朱童星并排而坐。
冯白章:“……事没有闹大,教训还是要接受的。有些事早该解决没解决,比方影子厂,早抹了不什么事没有了?再就是以后注意,不能吹得太过,太过容易引出问题。”
朱童星:“那唐玉同志的事……”
冯白章:“那不能扯到一起。告诉她,不交出那两盘录像带,就别想再进我的家门!”
93、日,朱童星办公室
朱童星目视于秘书:“告诉她,就说是冯县长说的,只要她不交待问题认识问题,立刻就地免职,永远别想再回县城去!”
于秘书离去,他又目视邱瘸子:“我分析,她拍的那两盘带子很有可能是送出去了。真那样,我那个副县长当不成,你那个副镇长也悬了。你马上到市里去,无论如何想办法截下来!”
邱瘸子端坐,一动不动。
朱童星:“事不宜迟,越快越好!”
邱瘸子还是端坐,一动不动。
朱童星:“怎么了?走哇!”
邱瘸子生硬地:“我没那个兴趣。”
朱童星:“……兴趣?”
邱瘸子:“哎!兴趣!”起身,扬长而去。
朱童星气极败坏:“好你个邱瘸子!”
94、日,林场一处
牟修远与邱瘸子唏嘘慨叹。
邱瘸子:“……这个小官再当下去,怕是就给后人造孽了。”
牟修远:“以后怎么打算?”
邱瘸子:“打铺盖卷儿。就是养鱼,少说一年也挣个万儿八千的。”
唐玉意外地出现到两人面前:“大伯。”
牟修远半是赞赏半是责备地:“玉玉,你呀!你是何必呢?”
唐玉:“我实在受不了……就是跟大伯栽树、看林子,我也决不跟那种祸国殃民的事沾边儿了!”
牟修远:“好!好……可你,终归年轻啊!”
95、日,一办公室内
市委书记看完唐玉他们拍的录相勃然大怒。
秘书科长:“记者还拍了两盘,说是被没收了。”
市委书记:“让他们交出来,就说我要看。”
秘书科长起身欲退,他又摆摆手:“通知常委……”
96、日,电视台
一辆采访车等在楼下。
台长对着电话急急地:“再传,任务紧急,立即回台!台长。”
97、日
苏琳家,传呼机叫个不停,小保姆看了看丢开了。
党校教室,苏琳正专心听课。
胖子家,胖子正在睡觉,传呼机也正在睡觉。
98、日,电视台
台长无奈,叫来了另外两名记者。
99、日,路上
几辆小车飞驶,一辆车上坐着市委书记,他面色严峻。
采访车随后而行。
100、日,白河镇会议室
各村支部书记和镇办企业负责人济济一堂,会议正在进行。
冯白章:“……根据各方面考察的结果,县委决定任命朱童星同志为副县长、黄亮同志为副镇长。两项任命待人大履行手续后即行生效。”
门开了,市委书记等人径直入内。
市委书记:“现在我来宣布另外一项决定。根据记者调查和群众举报,白河镇和缨帽屯存有严重浮夸和违法乱纪行为,市委决定,免去朱童星同志的镇党委书记职务,同时开除黄亮、锁成等人的党籍,交由公安机关依法惩处!”
掌声,会场里响起了难得听见的热烈掌声。
101、夜,绿雪酒庄
苏琳、胖子、眼镜等正在唱着卡拉OK、跳着舞,有人用一台家庭摄像机在录着像。
绿雪风风火火进来:“电视!快!电视!”
卡拉OK停了,电视上正播着服装表演。
绿雪:“青城台!青城台!”
青城台打开了,屏幕上出现了市委书记宣布决定的镜头。
众人惊住了,苏琳、胖子惊住了。
屏幕上接着播起了来自白河镇的报道——牟修远的讲述、群众的询问、圆子妈的诉说……报道上打出字幕:“本台记者苏琳、清流。”
苏琳、胖子、眼镜、绿雪等人欢呼着,抱到一起。
苏琳忽然坐到地毯上放声大哭,直哭得鼻泗横流、悲痛欲绝,才又猛地跳起,眼泪一抹,夺过那台家庭摄像机奔出门外。
胖子连忙扯下卡拉OK话筒,随后而去。
102、夜,街上
苏琳、胖子用那台家庭摄像机和卡拉OK话筒采访着过路行人。
一辆汽车被截住。苏琳:“请问师傅,看过青城台今晚的特别节目吗?”
司机:“刚看完出来。”
苏琳:“有什么感想告诉我好吗?”
司机:“痛快!原本我是坚决不喝酒的,刚才一高兴,两瓶啤酒咕咕碌碌就下去了。”
几位行人被截住。苏琳:“请问,你们是不是觉得白河发生的事件,应该引起我们的深层思考?”
行人七嘴八舌:“我想是的!”“那还用说!”“不是应该不应该,而是必须!必须懂吗?”
一干部接受采访;
一工人接受采访;
一农民接受采访;
一知识分子接受采访;
一解放军战士接受采访;
苏琳、胖子敲开一户住宅;
苏琳、胖子走进一个办公室……
不断变换的被采访者的面孔和苏琳、胖子昂扬风发的身姿……
出现字幕:剧终。
1995年7月稿于济南七里山书屋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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