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志彬

    我是一名保险营销员。要是有一辆自己的车该有多好，多年来我一直这样对自己说。现在好了，我的愿望即将实现，只不过我还需要一本驾照。

    “这个忙我能帮。”一位分管交通的大领导对我说。我刚为他办理了一份保险，给了他最优惠的条款。

    他当着我的面，拿起电话，对一位职位比他略低的领导说：“我有个外甥，他需要一本驾照。不要违反原则，按正常手续办！”

    于是，我找到那位什么主任的办公室。他热情地为我沏茶，递烟，甚至还弯腰为我点着。他责备我，这样的小事不该麻烦舅舅，直接找他就行。他给我写了张便条，亲自送我出门。

    在另一个部门，接待我的中年男子一脸冷漠，就是机关人员通有的那种表情。他的目光越过报纸的顶端，瞥了我一眼，问我有什么事。我递上便条。我看见他的脸发生了强烈的化学反应，灿烂如一朵绽放的玫瑰。那谦逊的态度，好像他是我外甥。

    他从小抽屉里拿出一张表格，亲手为我填好，盖上公章。是一张健康状况表，当然上面是我的名字。多年超负荷的工作，我身体状况糟透了，血压偏高、心律不齐、脂肪肝、胃溃疡、耳鸣耳背、视力模糊……可表格里这个人连脚气沙眼都没有，身体棒得能当宇航员，天知道他是谁！

    凭着这张便条，我又去了几个部门，一路绿灯，最后来到“驾训队”。看来他们早已接到了电话，我受到了热情的接待。

    “三个月？那……那我的工作可不允许。我可不可以每天来半天？”说实话，我自己都觉得这个要求太过分。

    “是这样啊？那么您就安心工作吧，留下电话号码，需要时我们会给您打电话。”这太让我意外了。

    三个月后，我几乎忘了这件事，他们给我来了电话，让我参加考试。我慌了，我可是什么也不会啊。他们安慰我说，只是个程序而已。

    先是理论考试。

    “能说说离合器的工作原理吗？”主考官微笑着和我商量。

    “离合器？”我从来没听说过这玩意儿，是一种新的高科技仪器吧？“大概……大概是一种测试婚姻状况的机器，它的工作原理应该和测谎仪差不多。可这和我的驾照有什么关系呢？”

    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我看见主考官脱去了上衣，并抱怨这鬼天气太闷。

    “什么叫空挡滑行？”

    “就是不吃早餐驾车，这可是严重违章行为。”我很有把握地回答。主考官又脱一件衣裳，只剩一件衬衫。

    “你知道安全气囊的作用吗？”主考官的声音很疲惫。

    这个问题令人难以启齿，我有点羞涩：“是一种很好的避孕工具，可以预防艾滋病。”一位考官将一口茶水喷在另一位考官的后脑勺上，他们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主考官，主考官痛苦地揉着太阳穴。

    “那么……那么，你总该知道交通法规定，车辆应在道路的什么位置行驶吧？”主考官几近乞求道。

    “当然是在路面上。”这个白痴的考官，他沉重地跌进座椅，并解开风纪扣，露出黑糊糊的胸毛，大口喘着粗气，最后咬牙切齿地在我试卷上写了个歪歪扭扭的“优”字。

    实践考试的情况更糟糕。我先是忘了开电门，然后找不到离合器。旁边的考官只好和我换了个位置。我又得了个“优”。

    就这样，他们象征性收了我一半不到的费用，就给了我一本驾照。经过严格的法定程序，我成为一名合格的驾驶员。需要说明的是，我持有的是A照，就是说除了飞机、火车、坦克、航天飞船，我几乎什么都能驾驶。

    不过我终于还是没有买车，而且一步不敢走出家门。我想到那些和我一样获得驾照的人们，他们合法地掌握着我的生死大权，并且随时可以在路上、人行道甚至电话亭，像碾死臭虫一样要了我的命！我的两腿就瑟瑟发抖。

    我在家通过因特网，向自己所在的那家保险公司，购买了一份意外伤害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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