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风雪的音乐盒-我比父亲走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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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开花

    父亲到了晚年才得我这一女,来之不易。可恰巧我又是那般地调皮,能说会道,所以父亲一直宠爱着我。这样的宠爱,从来没有因为我年龄的增长改变过,甚至一直延续到了我的大学生涯。

    高考填报志愿,我和所有的同学一样,选择了外省的高校。母亲着急,怕我在外面吃苦受累。可父亲却说我这么大的人了,该到外面磨炼一下了。

    父亲说是这么说,可每次我回学校、回家,都是母亲在家做饭,他一人在车站痴痴等待。从小父亲就是我的一座山,我不相信世间有何事能够难倒他。于是,我有任何困难,都会告诉父亲,让他给我出主意。

    每每下车看到父亲,我总是很快地把手里所有大包小包都扔给他,然后长长地嘘一口气,大步地向前走,边走还边和我的那些旧朋新友短信来去,电话长谈。

    再后来,我暑假不回去了,我留在外面跟一帮朋友做事。父亲每天晚上准时给我电话,朋友都笑我还跟个小孩子一样。于是,我告诉父亲,我们这里晚上有时候也要上班。从那以后,父亲的电话终于由一天一次变成了一周一次。

    过年回家,父亲左右打量我,说我瘦了。我敷衍地回答他,哦,是瘦了。其实,他哪里知道我这个假期胖了足足六斤。

    他告诉我,要多锻炼,锻炼能改善体质。我讨厌跑步,讨厌那种全身流汗的感觉。于是,父亲就叫我走路,快步走动。为了让我有信心坚持锻炼,父亲亲自督促我,和我一块儿走。

    傍晚,我和父亲在小区的花园里“竞走”。开始我和他有一段距离,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距离越来越短。我在后面用力地叫着,爸爸,我快追上你了,我快追上你了。像小时候他催促我一样。

    我能看出来,在我的催促中,他显然有些紧张,并且在用力地加快自己的步伐。几次,险些摔倒。可尽管这样,结果还是我赢了。

    我当时是多么兴奋,欢呼不已。因为,他在我心里,是一座无法摧毁的山。哪怕现在我已上了大学,却仍然无法脱离他。

    大年刚过,我便急着要走,因为学校里我们组织了一个社团,创办了一个培训班,要去张罗新的招生计划。父亲将那些平时我爱吃的东西早早地预备好,装入了一个黑色的背包里,怕我在车上饿着。嘱咐我,这个包那个包可以留在身边,随时可以打开,不必麻烦。母亲则把我平日里的衣物收拾妥当,足足一大袋。

    车子进站的一瞬,父亲将我的两大袋行李背起,叫我拿票先上车。我习惯了这样的接送方式,对此习以为常。我以最快的速度冲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定,过了一会儿,父亲就已经将我的行李背到了座位上,并且搁置安好。

    我怕他会在车上唠叨太久,于是哄骗他这车很快就要开动了。他如平时一般,只说了一句“路上小心”,便匆忙下车了。

    我无聊地向窗外张望,忽然一个老头儿闯入了我的视野,背着一个大大的行李包,艰难地行走着。前面一个清瘦的男孩手捏车票,催促着他走快些。他将背上的行李包用力向上耸了耸,站定了一会儿,头向着车门的方向抬了抬,嘴唇动了动,好像是示意男孩先挤上车,他随后就来。

    那男孩朝着人潮拥挤的车门直奔而去了。这时,那老头儿才把那行李袋重重地放了下来,身形狼狈。几秒钟后又吃力地迅速背起,朝着车门的方向过去了。

    我急忙回头,泪眼模糊,不忍再看。

    我想,父亲的模样,大概也是这样吧?

    当然,我再没有透过车窗与父亲告别,更不清楚他是以何种故作洒脱的姿态来与我挥手告别。因为此时我知道,无论怎样优美的挥手,都只能代表着离别。

    我想起那日的“竞走”。父亲大口地喘气,大笑着说他的闺女长大了,长大了。幻想无数个镜头对着父亲,在车站的出口处。在列车到达前的几分钟时间里,他是如何的欣喜和焦急。在列车开动前的几分钟时间里,他又是怎样的无奈和黯然。

    或许,他真的老了。从他大口大口的喘息里,从他手抱行李时蹒跚的步履中,从他眼角深深的鱼尾纹里,都可以看出。只是我习惯了他这样彻底的付出,并且不会为这样的彻底去察觉岁月留下的印记。

    我比父亲走得快,无论是在车站里还是车站外。可这样的快,也许正是父亲所希冀的,也是我无法改变的。

    记得小时候父亲曾对我说过:“你以后要走前面。”

    我问他:“为什么我要走前面?”

    他捏着我的鼻子微笑着说:“只有这样,我才能看到你是否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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