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慈恩寺志-人物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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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山剩人函可

    函可(1612~1660年),字祖心,号剩人、罪秃,俗姓韩,名宗騋,博罗浮碇冈人。早年寓居南京、北京两都,与天下名流巨儒切磋论交,声名倾动一时,海内名人以不获交韩长公騋为耻。崇祯九年(1636年),与师兄函昰同隐于罗浮山华首台。崇祯十三年(1640年)上庐山祝发受戒,遁入空门,易名函可,任罗浮华首台都寺(寺院中统管总务的执事僧)。顺治二年正月,福王朱由崧在南京建立南明弘光王朝,函可将亲历清兵攻陷南京的重大事变记为私史《再变纪》。顺治四年,函可携洪承畴所送印牌离开南京返广东,出城时被清兵搜出有朱由崧答阮大铖的书信以及《再变纪》手稿而被捕。后被押解送北京,又流放辽阳千山,敕住慈恩寺。函可流放东北期间创“冰天诗社”并开堂说法。据其法侄今辨撰《重梓千山剩人和尚语录序》称,函可“七坐道场,全提直指,绝塞罕闻,称佛出世”。清顺治十七年(1660年),函可迁化于沈阳金塔寺,时年49岁。

    步真和尚

    步真和尚是河北遵化人,原本行伍出身,武艺高强。步真和尚相当讲义气,他朋友的老婆被抢走了,为了帮朋友他把恶棍杀了,然后就出家了。(此据照元法师回忆,他在20世纪60年代听步真老和尚的朋友、千山五龙宫老道所讲。)步真和尚37岁出家,法名沙霁,是曹洞宗第24代。从步真老和尚的剃度名“沙霁”来看,步真和尚出家时应该是曹洞宗豫章派(曹山十四世)下,该派的派辈诗是:“清净觉海圆弘广,悟本真常慧性宽,祖道兴隆传法眼,普周沙界定心安。”步真老和尚是“沙”字辈,正好是曹洞宗豫章派第24代。

    光绪十一年(1885年)春,步真和尚在北京万寿寺受具足戒,戒和尚是德果和尚。步真和尚受戒后驻锡北京圆广寺。北京圆广寺位于阜成门(元称平则门)外,是在明朝万历年间(1573~1620年)由民间私募建造的佛寺。据《1928年北平特别市寺庙登记》记载:圆广寺“坐落西郊第一分署阜成门外南营房一百二十号,明万历年募建。本庙面积约有二十余亩,房屋一百二十间。管理及使用状况为自行管理焚修宏法信仰。庙内法物有泥金刚像两尊,木弥勒菩萨一尊,泥四大天王四尊,木韦驮像一尊,木释迦佛一尊,泥阿难迦叶二尊,泥罗汉十八尊,泥观音、普贤、文殊菩萨三尊,木阿弥陀佛一尊,木大悲菩萨一尊……另有石碑三座,槐树四株,楸树四株”。清同治初年(1862年),圆广寺住持庆然和尚结交清廷各当权王公大臣,不久又通过结识下斜街魁宅而接近了慈禧太后。每逢庆然奉召进宫,都会受到慈禧太后的特殊礼遇,因当时宫里太监都称慈禧太后为“老佛爷”,故庆然和尚也被称为“庆佛爷”。庆然和尚亦受到王公大臣们的推崇,四方布施源源而来,遂把圆广寺原本颓废不堪的古刹恢复了原貌。寺院附近,置有大面积的土地和菜园,对外应酬佛事,寺内为事主停放灵柩。

    步真老和尚后接北京圆广寺庆然和尚法卷,成为庆然和尚的法子,是临济正宗的第43代。

    修缘和尚

    修缘和尚(1871~1943年)是辽宁省黑山县人,出身贫寒农家。30岁在黑山县盘龙寺出家,学习五堂功课和笙管音韵,颇有长进。先后在江苏镇江金山寺、扬州高旻寺等名山古刹参学。后又到北京红螺山资福寺专修净土法门,讲说《楞严经》和《阿弥陀经》,正因为修缘和尚有这一经历,又在慈恩寺内仿照红螺山资福寺重建念佛堂。1926年到沈阳万寿寺。随后任慈恩寺方丈,奉天省(辽宁省)佛教会会长。

    修缘和尚深得佛教各界器重,倓虚法师还曾邀请修缘和尚参与主持水陆道场。1928年八月初,倓虚法师回沈阳,应朱子桥将军与朝阳县慈善会发起,做水陆道场四十九日,超度历年战争阵亡将士,绥靖殉难军民,及历劫死于兵燹疠疫、水火盗匪、一切无主无依孤魂。坛设艮道营子,分为三坛共作。第一坛,请倓虚法师任讲经道场,每日午后一点钟,三坛合一。第二坛,请沈阳万寿寺住持豁峰,领众唪经拜忏,及施放瑜伽焰口,做各种佛事。第三坛,请沈阳慈恩寺住持修缘和尚,领本寺僧众,及锦县各寺僧众,共做念佛道场。法会范围很大,动员好几处的人。摆坛的地方是一个大广场,搭起来三座大席棚,正中为讲经坛,东为念佛坛,西为拜忏坛。每天晚上放焰口,各方来宾,及与会僧人,均按时听讲。其间曾讲《地藏菩萨本愿经》《法华经普门品》《华严经普贤行愿品》《心经》《金刚经》。共设上堂斋16堂,上堂说法16次。末后法语经人存留,印成一小本,得到近代天台宗耆宿谛闲老法师认可。

    修缘和尚于1934年和1940年两次在慈恩寺传戒,得戒弟子2200多人。1943年圆寂,世寿73岁,圆寂后被尊为东北佛教六大长老之一。

    修缘和尚擅长梵呗音韵,沈阳慈恩寺尤其以“北方韵”闻名于世。慈恩寺佛乐历来以用法器伴奏的诵经为主,无笙管、丝竹乐,诵经习用“北方韵”。北方韵是在中国山东、河南、河北、山西及东北三省各佛教寺院普遍采用的一种韵调。在很长时间内,辽宁佛教所用韵曲仅有北方韵,其传曲大多年代久远,宗教浸润深厚,如《回向偈》《五声佛》《三皈依》《庄严无上佛菩萨》《南无宝胜如来》《稽首皈依大觉尊》等曲,皆以佛语命名,而保留原曲牌名称者如《牙古今》《一枝花》《翠雁来》等,则比较少见。20世纪20年代,辽宁省佛教界请浙江观宗寺和尚禅空、倓虚来辽宁讲经并开始接受“南方韵”,尤其是倓虚在营口成立楞严寺后,“南方韵”广为流传。但北方韵在沈阳慈恩寺一直有保存,部分僧人能用“北方韵”,不过大部分僧人,特别是年轻僧人在20世纪后半叶以来都改习南方韵或南北糅合而成“南北混”,慈恩寺在施食放焰口时用北方韵,其他法事则用南方韵。修缘和尚为南方韵在慈恩寺的流行,发挥了重要的推动作用。

    美国哈佛大学著名教授尉迟酣在他的代表作《法卷与中国寺院方丈的继位》(“Dharma Scrolls and the Succession of Abbots in Chinese Monasteries,”Toung Pao,Second Series,Vol. 50,Livr. 1/3,1963)中多次提到民国年间的沈阳慈恩寺,以及传法和住持续任情况。

    这种从一座寺院把法系借来开创或重建另一支法系的做法叫作“分灯”,灯即指佛法之灯。这个词可以指所有将一支法系分为两支各有独立继承人的传法方式。有时当一位在其他寺院做过住持的僧人建了一座新的寺院后,他会把在先前寺院得到的法“带回来”。(这样的情况发生在例如民国初年在沈阳建立的慈恩寺)有时一座小庙的当家做了很久,但还没有法,如果他想提升声望,他就可以向一座大的寺院“求法”。这样他所获得的法系就成了他这座庙的法系。

    又:

    关于传法有一点值得注意的就是它对代理人的宽容。几年前一名知名的法师还没有来得及传法给他的弟子就去世了,根据他的意愿,追悼仪式由与他同宗的另一名僧人举行。再有就是沈阳慈恩寺的例子,当两名法兄弟中的第二人准备从住持位上退任的时候,他选择了一名戒岁高于他的僧人继位。这样就使得一种师徒关系很不合适。这名住持自己的师父很早前就过世了,虽然如此,作为已故法师的代理人(尽管没有他本人意愿的授权或其他形式),这名住持通过将这名僧人变成他的法兄弟而不是他的法徒的方式把法传给了他。

    尉迟酣教授提到沈阳慈恩寺上一任住持让一位戒腊比他大的人继任下一任住持的事例,指的是1928年青山和尚替已故步真和尚传位给修缘和尚。修缘和尚的戒腊长于青山,青山代师传法,二人成为法兄弟,即青山和修缘同为临济正宗第44代。步真老和尚是在北京圆广寺接法,后又传法给沈阳万寿寺青山和尚,青山和尚又代步真和尚传法给修缘和尚,所以尉迟酣教授将沈阳慈恩寺视为北京圆广寺的“分灯”,认为步真老和尚“把在先前寺院得到的法‘带回来’”。

    省僧法师

    省僧(1892~1966年),法名因文,俗名王世绩,辽宁法库人,毕业于法库县十分学校。1918年10月,在北镇广宁山释迦寺出家,1919年在北京圆广寺受戒,住北京红螺山资福寺。1922年先后在扬州高曼寺、宁波天童寺、江苏镇江金山寺、杭州禅源寺、江西庐山青莲寺等处参学。1933年到沈阳慈恩寺,1939年后赴北京红螺山资福寺任住持,1943年修缘和尚圆寂后担任慈恩寺方丈。退居后住北京通明寺,1949年回沈阳慈恩寺。1966年8月29日,不幸逝世。

    慧僧法师

    慧僧法师(1906~1982年),1923年在东北小庙出家,1935年曾住福州鼓山涌泉寺,亲近虚云老和尚,并在慈舟法师主持的华严佛学院学习,担任过沈阳慈恩寺住持,后赴中国香港、新加坡、马来西亚、美国、加拿大等地弘法,历任香港东林念佛堂住持、槟城佛学院主讲、新加坡万佛林住持等职,与海外华人佛教徒有深厚的法缘。前述哈佛大学尉迟酣教授对沈阳慈恩寺的论述,信息来源应为慧僧法师。

    导尘和尚

    新中国成立后长期担任慈恩寺方丈的导尘和尚,俗名白为训,辽宁省朝阳人,生于1912年,9岁在文昌宫出家,高中毕业后读经2年,1934年在沈阳慈恩寺受具足戒。1935年进入万寿寺佛学院学习,研究经典2年,1938年去哈尔滨极乐寺,佛教专修科毕业,随后担任讲师。1943年任沈阳万寿寺佛学院教务,1944年担任万寿寺监院。1945年被公推为万寿寺方丈。1954年万寿寺和慈恩寺合并,任慈恩寺方丈兼辽宁省和沈阳市佛教协会会长。1958年寺庙集中,大部分僧侣还俗参加生产,导尘和尚仍留慈恩寺与佛协处理日常工作。导尘和尚相继被选为沈阳市第二届至第六届人大代表,辽宁省政协第三届委员会常务委员。1966年破“四旧”,导尘和尚在慈恩寺内的沈阳汽车靠垫厂当装潢工人,“文革”期间并未参加任何派别,只因口念“八三一”派标语“三支两军是正确的”,“宋任穷是好干部”,而被批斗。在1968年8月的一次批斗会上,被专政队长等人用木棒打死在慈恩寺大乘殿门口处,时年56岁。事后马路湾住宅又被抄,停尸数日,送回龙岗火化。1978年7月于回龙岗举行了平反大会。省市领导及宗教处干部,宗教界人士数百人参加了平反大会。

    逝波法师

    逝波法师(1911~1985年),比丘尼,俗名李桂珍,辽宁省锦州人,17岁出家,18岁在沈阳万寿寺青山和尚座下受具足戒,后在江浙京津等地参学、讲法近20年,1949年返回沈阳华严寺,1958年寺庙合并,沈阳市尼众都集中到般若寺,后又都并入慈恩寺。1985年逝波法师圆寂。

    安详法师

    安详法师,少时贫苦,18岁(1940年)成年在慈恩寺受戒出家。1956年辽宁省选派安详等三位法师前往北京,在中国佛学院学习。学成后返回沈阳,任沈阳市佛教协会秘书,当时导尘法师任沈阳市佛教协会会长,导尘法师圆寂后,安详法师接任沈阳市佛教协会会长,后曾任辽宁省佛教协会副会长、沈阳市政协委员,在20世纪80年代一度主持沈阳慈恩寺工作。

    照元法师

    照元法师1938年生于海城乡间一个佛化家庭,其母虔诚信佛,1957年照元长老从鞍钢技工学校毕业,被派到包头钢铁厂支援“三线”建设,1963年又下放回到海城。“文革”期间照元法师遭批斗,改革开放后42岁的照元法师终于在辽宁省千山龙泉寺落发为僧,1981年在五台山广宗寺受具足戒。随后照元法师被辽宁省佛协会会长逝波法师安排到沈阳慈恩寺参与寺院重修工作。1982年末,省佛协送照元法师去南京栖霞寺僧伽学习班学习,1986年学成后返回沈阳。2002年照元法师被选举为省佛协会长。

    盖忠法师

    2015年8月20日,盖忠法师接替照元法师担任慈恩寺住持。盖忠法师出生于1970年,重庆人,本名罗玉泽。从小受家庭影响,耳濡目染,有心向佛。17岁入伍,在部队里就选择吃素。1992年12月复员返回重庆,次年5月离开重庆来沈阳,之后去黑龙江省尚志市山中小寺苦修。1994年7月,赴鞍山香岩寺上宝下和老和尚门下披剃出家。1995年回到沈阳慈恩寺,次年开始管理慈恩寺斋堂。1997年远赴福建佛学院进修,1999年返回慈恩寺主管后勤。2003年,开始任监院。2015年8月,接任慈恩寺住持。盖忠法师接任住持后,在沈阳慈恩寺积极开展多项佛教文化公益事业。

    2016年12月10日,“云水情深,爱满人间”公益慈善捐赠法会在沈阳市慈恩寺举行。辽宁省、沈阳市宗教局和民政局领导,沈阳市佛教协会同仁,受助单位代表以及来自社会各界的信教群众150多人参加了活动。会后,在盖忠法师的带领下,33万多元的生活物资按受助人员的数量,分别捐赠给沈河老年休养中心、沈河博爱老年休养院、大东区社会福利院、大东博远老年休养院、皇姑区社会福利院共五家单位。

    2017年3月1日,沈阳慈恩寺盖忠法师一行僧众30余人,前往辽宁省精神卫生中心开原分院,开展“守护心灵,春暖花开”慈善慰问活动,共捐赠价值近10万余元的物资,其中包括内衣精梳棉套装1100套(条),抓绒马甲290件,保温桶120个。盖忠法师表示,自从他接任住持以来,慈恩寺一直以“永不落幕的慈善”为宗旨,践行“月行一善”,布施四方。“佛教所修的六大法门,第一个就是布施。能来到开原做布施,是难得的因缘,更是慈恩寺僧人的光荣,正所谓佛法在人间,处处都有慈悲的心、施舍的心。”

    2017年3月28日,沈阳市慈恩寺慈爱梵呗艺术团举办成立揭牌仪式。“箫笛琴箜篌,琵琶铙铜钹。如是众妙音,尽持以供养。”《妙法莲华经·方便品第二》有云:“或以欢喜心,歌呗颂佛德。乃至一小音,皆已成佛道。”传承佛教音乐文化,对复兴中国传统文化、弘扬佛法,具有深远而重大的意义。艺术团成员由慈恩寺部分僧人以及精通民族乐器演奏的居士、信众组成,以“传承保护梵呗文化”为宗旨,秉承“用佛乐弘扬佛法,以梵音滋养心灵”原则,以音声做佛事,与十方大众共浴佛乐梵音,净化心灵。艺术团师资团队、演职人员均来自中央音乐学院、中国人民解放军艺术学院、沈阳音乐学院等高等院校。艺术团将以宣传、普及佛教音乐为己任,以打造“省内乃至全国范围内的高品质佛乐团”为目标,不定期地举行佛乐演出,用音乐弘扬佛法。同时,为传承保护佛乐传统文化,将定期举办“公益佛乐课堂”,给各大寺院僧众和大众居士传授佛教音乐知识。

    附录:

    按:

    千山剩人函可在清顺治五年“奉旨焚修慈恩寺”,在慈恩寺讲经说法,影响甚大。“吾上人延师阅藏,为演《楞严》《圆觉》,四辈皆倾。渐拈教外之传,稍稍示洞家宗旨,凡七坐道场,趋之者如河鱼怒上。”银州郝浴撰《奉天辽阳千山剩人可禅师塔碑铭》对函可生平事迹进行了较为可靠的记载。

    奉天辽阳千山剩人可禅师塔碑铭

    银州郝浴撰

    考《释传》洞宗,博山之嗣曰华首,独千山剩大师函可实印其法。可,字祖心,岭外闻家儿也。以世度沧桑,号剩人。始生而龀,随父谒任长安,道出匡庐山下,止驿亭,仰金轮峰,仿佛记白莲开谢,成措大。用象山《慈湖书》说《鲁论》,偶下一指,于之边云:“若于此识得,尽十三经可贯。”一座齿冷。时年十八九,每污患世习,命写生手戏图为意中幻肖,初而拱象拥矛,迟而囊头贯首。幅尽,一比丘现趺岩雨花。时室中黛墨如林,怪之。居无何,扶父榇过阊门,堕水鸥没,反眼视黛墨,皆髐然骷髅矣,遂哑然蹇裳而去。先是孝廉曾宅师,雅善华首,常造师,必挟首说相劖削,师疑而颔之。及坠足吴门,忽智其说,直走双柏林谒首。首才癯然瓢笠而已,为拈赵州无字逼师,师冲口呈偈,首尽叱之。一时信猛俱发,七八日似木偶负墙。忽一夜雷电薄窗,不觉胸次划裂,二十年疑关尽撤,晓而唱曰:“门前便是长安道,莫向西湖觅水程。”自是,密拈古人,无不犁然深解。他日为举九峰,参真净话,师扑地稽首,首喜曰:“得子不疑,吾宗振矣。”遂引入曹溪,礼祖下发,登具于舟中。左右谛观,宛是幅末画人,殆谶也。而曾孝廉亦已俨然在坐,比肩现知识身矣。师是年二十有九,时崇祯十二年六月十九日也。庚辰,上金轮峰,入古松堂,一如夙契。明年,礼寿昌塔。又明年,礼博山塔。甲申,年三十有四,值世变再作。于戊子四月二十八日入沈,奉旨焚修慈恩寺,时已顺治五年矣。吾上人延师阅藏,为演《楞严》《圆觉》,四辈皆倾。渐拈教外之传,稍稍示洞家宗旨,凡七坐道场,趋之者如河鱼怒上。六七年,起大疑,生大信。采珠投针之徒,每叉手交脚于岩壑间不去,师知悟门已开,且就化。目众叹曰:“释儿识西来意乎!追念吾在家时,曾刺臂书经以报父,及出家,而慈母背反,立解条衣、披麻泣血以葬之,是岂愚敢先后互左而行怪?顾创巨痛深,皆不知其然而然也。是西来意也。丙戌岁,本以友故出岭,将挂锡灵谷,不自意方外臣少识忌讳,遂坐文字,有沈阳之役,是亦不知其然而然也。是西来意也。”重示偈曰:“发来一个剩人,死去一具臭骨。不费常住柴薪,又省行人挖窟。移向浑河波里,赤骨律,只待水流石出。”言讫坐逝。报龄四十九,僧腊二十。翌晨,道颜如生,浴拊其背,哭之,双目忽张,泪介于面。

    呜呼!师固博罗韩尚书文恪公之长公子也。文恪公立朝二十年,德业声施在天下,门下多名儒巨人,故师得把臂论交。虽已闻法,而慈猛忠孝恒加于贵人一等。甲申、乙酉间,侨于金陵顾子之楼,友恸国恤,黯然形诸歌吟。不悟,遂以为祸。然事干士大夫名教之重,江左旧史闻人,往往执简大书,藏在名山。是殆狮象中之期牙雷管,而袈裟下有屈巷夔龙也。当其遭诬,在理万楚交下,绝而复苏者数,口齿嚼然,无一语不根于道。血淋没趾,屹立如山。观者皆惊顾咋指,叹为有道。

    甲午九月,浴始得见师于高丽馆。海口钟发,眸子电烂,一接谈,彻三昼夜,粹白潇洒,不闻只字落禅。浴窃叹梅岭南曲江丰度,久坠堂帘,曹溪法雨,谁沾世界?今观其父子间入世出世,兼擅二贤之美于一家,岂非天壤间希有事耶?至其藏密于发慧之余,混迹劳侣,其僧皆堆堆,惟戒课之修,乃一旦全启其知觉。非大师智圆而语软,以了无遮结之聪明,行决无退转之慈悲,安能使鸭西数千里奉为开宗鼻祖哉?

    记丁酉冬,在沈南塔院,一灯相对,语洞济二家之奥,皓月江翻,霜锋电扫。因极赞寿昌“暗藏春色,明露秋光”之语,以为知言,复曰:“趋闪回互,恰却现前,未易为君描画矣。”师居尝好跣,到积雪拦门,犹浩然白足而出。始以逮入京,绝粒七日,时有一美丈夫,手甘露瓶倒注其口,及蘧,神采益阳阳,方知大士密留为十二年拨种生芽地也。计当胜国之末,一老比丘力驱昰、可一辈人入道,且师弟子类能以高躅保其真谛,足见华首,更见洞宗。惜天下宗门上客,不得再见吾雪窖冰天、空明微妙之剩人也。所著书及得法人,附记碑阴。自示寂之年腊月初四日,龛肉身诣千山龙泉寺,护真师阅藏。辛丑,迎至大安,壬寅六月十九日巳时入塔,塔在璎珞峰西麓下,是为康熙元年。迄十有二年癸丑四月,浴自银州冒暑登山,装香塔下而铭之曰:

    西竺自嫌书太粗,香至之儿口传无。常恐破颜花在手,无与神州五丈夫。嵩阳膝雪披屈绚,能者遂取摩尼珠。空阶不拾石头出,二支五派各分途。谁从云路归曹洞,请看明月鹭鹚图。话到博山三十代,菩提树绿一千株。南海陆家开宝掌,三岁登楼叹蜘蛛。磨刀自下娘生发,骑牛无语入匡庐。静看世界悲才子,密引双龙入紫盂。一龙顺行一龙逆,飞劈虚空堕上都。一朝洞家法幢起,插向万年冰天里。彩日轮飞楼阁紫,正照华师弟二子。如大火聚尺有咫,一众头燃那撑抵。窗外雪花灯前蕊,九十六转问杀尔。漫发木鱼钻故纸,吹毛有口野干死。悄向声闻鸣一指,甘露门开舌尽舐。抚琴作舞今已矣,闲为谪官说历履。曾咏蓼莪吟兰芷,敢抵素王忠孝理。读破二十一部史,谁居精华谁居秕?升堂有路平于砥,吾徒努力雪行止。跸峰云锁玉为几,鸭绿环流清见底。薥米无双天下美,坐斋香饭精如此。鹤林忽白垂一趾,璎珞峰西肉身是。当年相好谁能似?金绳界处俨慈氏。于今有塔直如矢,万峰朝拱一峰倚。昼夜松涛灌左耳,大觉千龄护帝里。四天垂青抱百雉,洞宗之传又此始。

    有《语录》十卷及《剩诗》三卷。嗜《老》《易》,有《坎困二卦说》。与左大来、李吉津、季天中、陈心简《论格物劝学书》,与希与、焦冥《论南华书》行于世。高足有今方、今羞、今何、今衍、今希、今子、今仿、今狮、今育。法付方,书付羞。何以下,闻修各有差损。资王衮州全忠为多。守塔有古下剩公,字之为不离步。

    按:

    步真和尚是晚清民国时期重振沈阳慈恩寺的中兴祖师,他有个绰号叫老破和尚,他都把好衣裳给别人,自己穿破的,下文中提到步真和尚把裤子布施给穷人的事迹。每逢初一十五年节,他都要下厨房,给大众煮饺子,好的给别人吃。步真老和尚骨灰原安放在慈恩寺内,“文革”期间被红卫兵扬弃。《重兴慈恩寺的步真长老》的作者意坚法师毕业于中国佛学院并曾留下任教,并在新加坡做访问学者,2004年应照元方丈之邀来到沈阳慈恩寺,现为沈阳市佛教协会常务副会长。

    重兴慈恩寺的步真长老

    意坚法师撰

    步真老和尚,法名沙霁,河北省遵化县人。从小酷爱武术,青年时代入伍当兵,心存练武报国志。中国当时内忧外患,官场腐败,军中也不例外。37岁时弃武出家,当年在北京万寿寺德果老和尚座下受具足戒。随后住北京园广寺,接该寺庆然老和尚传步真临济正宗43代法。

    步真和尚身材魁梧,行伍出身,具侠义作风,当时在北京颇有名气。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来沈阳,常住德胜关(大南)龙凤寺,见慈恩寺颓败凄凉的景象,就发愿修复古刹。经多方奔走斡旋,得到当时住在魁星楼的僧人录司张海深的鼎力帮助,在慈恩寺原址上又建造起一座气势雄伟的佛教丛林。

    步真和尚在十几年的风霜雨雪中,到处奔走募化,筹集资金。在外出化缘时,他身上总是背着个布袋,把路边的废纸捡起来,积攒着去卖,换来的钱交到寺院。其个人生活非常简单,终日粗食咸菜,身上穿的僧袍也都是补丁跺补丁,补衲多年还照样穿。他把信徒供养给他的衣服时常随手结缘给路边要饭的。有一次,他去一位信徒家应供,途中看到几位要饭的很可怜,当时天气非常冷,他就把自己的裤子脱下来布施给这些要饭的,到了信徒家门口,由于下身没衣服下不了轿子。信徒还以为自己哪个地方做错了,让师父生气,非常恭敬地跪在轿子边请师父落轿。老和尚在轿内说明自己没穿裤子,信徒急忙叫人拿衣服来。步真老和尚的行为感动当时很多人,大家听说他要修建慈恩寺,都主动地捐款捐物。

    经过十多年的废寝忘食,辛勤募化,买下慈恩寺周边人家的土地,先后修建了山门殿、天王殿、南北配楼、钟鼓楼、禅堂、念佛堂、南北两廊、比丘堂、藏经楼,民国8年(1919年)完成大雄宝殿,工程全部结束。

    民国16年(1927年)二月十六日,步真老和尚圆寂。步真和尚不仅是位精通佛教经论、严持戒律的高僧,还是位武术名家。

    按:

    慧僧法师在20世纪40年代是慈恩寺佛学院重要教师,除讲授佛经外,还讲述《四书》等儒家典籍,并在40年代中期出任沈阳慈恩寺方丈,抗战胜利后不久离开慈恩寺,后长期在海外弘法。《纪念慧僧法师》的作者宣化上人(1918~1995年)俗名白玉书,又名玉禧,黑龙江省五常市拉林(原归吉林双城)人,现代佛教高僧,在美国旧金山创立万佛圣城(The City of Ten Thousand Buddhas)。

    纪念慧僧法师

    宣化上人撰

    弘化西南遍地台,不退转兮归去来。

    慧僧法师,籍贯中国东北辽宁,幼习教观于观宗寺,暨福建鼓山涌泉寺,曾亲近云公老人。后回东北,住持奉天慈恩寺。日本侵略东北,伪号满洲帝国。彼则大转法轮,维护佛教。余于1947年,自苏州灵岩山寺回东北,寄寓云水堂,作挂单众,初瞻风范,高踞丈席,请见无由,故未一语。后于广东南华寺,复偶然相遇,始淡然叙交。旋彼赴香港,余则往云门大觉寺。

    1948年重遇于香江东普陀寺。后彼赴南洋、新马各地弘法,德化所被,闻风而发菩提心者甚众。此方缘熟,飞渡重洋,为法忘劳,不惜身命,带病宣教,提携后进,不遗余力。1980年,受万佛圣城四众恭请讲解《梵网经菩萨戒》,于法界佛教大学之典南堂,中西人士听者踊跃,法筵之盛,尤为稀有。该经讲义,已译为中英对照本,冀流通万世,以续法灯于尽未来际也。兹闻法师,示寂于新加坡,爰书数言,用资追悼。即以偈颂曰:

    宇宙正气育法材,有情无情皆恭敬;

    应机逗教扫尘埃,是道非道尽包该。

    生长东北奉天省,大哉忍辱常精进;

    弘化西南遍地台,不退转兮归去来。

    按:

    安详法师在20世纪80年代一度住持沈阳慈恩寺工作,任沈阳市佛教协会会长。《安详师父和慈恩寺》对安详法师的生平事迹进行了比较详细的介绍,值得一提的是,1956年辽宁省选派安详等三位法师前往北京,在中国佛学院学习。中国佛学院由中国佛教协会主办,院长是喜饶嘉措,1956年9月28日,中国佛学院在北京法源寺举行开学典礼,国务院副秘书长张策,国家民委副主任汪锋、杨静仁,以及天主教、基督教、伊斯兰教的代表出席了开学典礼。正在中国访问的国际佛教僧侣代表团和一些国家的驻华使节也应邀参加了开学典礼。典礼之前,举行了隆重的宗教仪式。国务院宗教事务局局长何成湘,国际佛教僧侣代表团团长、印度的巴丹达·阿难陀·柯萨尔雅雅那法师和中国佛学院院长喜饶嘉措在开学典礼上讲了话。1956年的第一届学僧,来自全国24个省、自治区、直辖市,共100多人,分为甲、乙两个班级。其中乙班为预科班,学制两年,培养佛教教务人才,课程除“语文”“宪法”外,依次设有“佛教历史”“佛典通论”“佛学基本知识”“佛教文物常识”“戒律”等科目,学员通过两年的学习,可以担任各地的寺院工作。甲班为本科班,学制四年,课程除“语文”“宪法”外,依次设有“佛学通论”“佛教历史”“因明学”“各宗大意”“经论研究”“戒律”等科目。1959年2月14日,中国佛学院举行首届本科班结业典礼,学僧在毕业后皆多为法门龙象,住持一方。

    安详师父和慈恩寺

    释安详口述、杨树整理

    第一次见安详师父是在阿弥陀佛诞辰日,那一天沈阳的慈恩寺格外热闹,满院子都是来上香的善男信女。安详师父的小屋里挤满了前来看望他的亲朋,他兴致很高,滔滔不绝地给我们讲他的故事。这一年,安详师父已经87岁高龄,在慈恩寺落脚也有60多年。他曾任辽宁省佛教协会副会长、沈阳市佛教协会会长、沈阳市政协委员。

    从街头乞儿到佛协会长

    “伪满过来的人都强活呀!”安详师父的这句话道出了几乎所有从那个时代生存下来的东北人的心声。外族侵略,国家动荡,安详师父的早年经历极具典型性,同时也充满了偶然性。也许就是机缘所定,让他从一个无家可归的乞儿,成长为宗教界的领导人物。你听他讲自己的这段经历,就能在眼前浮现出那个风云变幻的时代图景。

    我出生在抚顺南杂木的房身,日本侵略东北那时候,搞并屯,把寺庙、住户全烧了,让你上别的屯子住去,不走就把房子点着。[1]当时,我们正在村子里坐着凉快呢,日本鬼子来了,戴那个帽子,滴拉当啷的,告诉我们,“都走,都走。”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就点把火,把房檐子全给点着。这是让我们走啊。那时候我十一二岁,没房子了,怎么住呢?就把秫秸 [2]搭到牛圈里,在那里猫着睡觉。乡亲们都散了,走的走,逃的逃,亡的亡。俺们那堡子挺大呢,一溜沟两边都有人家,日本人并屯后,烧的就没有人家了。

    后来我就流浪街头,要饭吃。走到抚顺,到了新抚顺,有个地方叫欢乐园,有一个露天电影院,后来改成唱戏的。[3]欢乐园是卖故衣的地方,故衣就是旧衣服,“嗨~这个布衣十元啊,两元就卖了。”就吵吵这个。都是我们那么大的小孩,在街上要饭,吃饱了一块玩。市场上有床子,黑天了做买卖的收拾回家了,我们就在那顶上睡。冬天冷怎么整?有摊煎饼的人家,都收拾完走了,摊煎饼的锅还在顶上,热乎啊!就在锅上面趴着睡,身上烙个泡。伪满过来的人都强活呀!

    在欢乐园中间有个老君堂,有个慈恩寺来的老和尚在那住。是煤矿上请和尚来讲经,给矿工讲经,就是让工人服从他(日本矿主)领导呗,亲善有功呗。完了每月给多少钱,老和尚用这个钱回去养活庙里的僧人吃饭,庙里还有一百多人呢。我们也常去,在院里溜达玩。老和尚问我们干什么的。我们说:“没有家。”老和尚带我们到抚顺站前的小店,问店主留不,老和尚说:“我给拿钱。”“不留,不留。”就回来了。没有办法,老和尚问:“家里有什么人?”“什么人也没有。”“没有那就出家吧。”到大殿一跪,就这么出家了。出家没被收作徒弟,是徒孙,因为岁数小,人家徒弟都七八十岁了。告诉那个大师傅,领着我到澡堂子洗澡,然后这给个裤子,那给个鞋,那给个帽子,就这么出家了。

    出家来那庙不行啊,老和尚有个弟弟在黑山,也是出家的,就把我送到黑山。不到18岁不成人,不让你出家,不给受戒。先在那的小学念书,然后到庙里去吃饭。庙上对我这个小孩挺好,供吃供穿供念书。念日本的书,念诏书,天天上台念,那时候没背下来。[4]

    “康德”七年(1940年)我在慈恩寺受戒,正式出家了。建国后,北京成立中国佛学院,要青年和尚去学习。上哪找和尚去,没办法,政府下令,由各省各市的大寺保送上佛学院念书。我听说了,就跟我们头头说要去,后来同意我去了。我就是沈阳市保送的,一起去的有三个人,全国24个省市的青年由政府保送到佛学院念书。政府给我们现做衣服,买鞋、买帽子、买袜子,都是新的。送到北京,在菜市口的法源寺,那就是佛学院,图书馆、食堂都在那儿。那时候分级,甲班乙班,考试分班。考两门,一门是佛学,一门是文化。我考到了甲班,最高级的。文化课让你作文,我忘了写的啥文了,一人写两篇文章,一个佛学的,一个社会的。讲的课程有逻辑学,就是“那边有烟,就有火,有火,就有烟。”礼拜天休息,十点之前回来,去逛街,打篮球,跟大学一样。也有社会活动,义务劳动,挺照顾我,跟着法师、教授一块堆,用小锄头刨土。还上车站接待外宾,那次周总理出席了,我们在边上站着,周总理陪着外宾在我们身边路过。那是第一次看见周总理。

    从北京学习回来,安排我在沈阳市佛教协会—就在慈恩寺—当秘书。那时候导尘是会长,导尘死了以后,我就当会长了。

    与慈恩寺相伴六十载

    从18岁受戒出家,安详师父已经在慈恩寺生活了60多年。他说:“和尚无家可归,和尚是以庙为家。”我问他对慈恩寺这个“家”的感受时,他却说:“什么家啊,就是有事大家办一办呗。”当讲到红卫兵砸寺院、烧佛经的时候,安详师父突然像孩子似的哭了起来。

    慈恩寺是东北有名的古迹,是国家的,那时候别人谁也碰不了。我来那时候的庙和现在是面貌皆非,几乎都扒了,一点都不一样。出庙门就是一片空地,没有二十七中学,前边就是万柳塘的河沟子,那里有个小桥,农民卖菜往城里推,所以就搭了座小桥,菜都送大东门。慈恩寺这地方叫“大井沿胡同”,现在那井还有呢。要找慈恩寺就找大井沿胡同,大南关大井沿胡同,问老人都知道。

    这庙从古代就有,从唐朝到现在。怎么说唐朝呢?那碑上写的唐朝啊,不是我说的,当时是小庙,庙小碑小,从那时延续下来的。民国年间才修起来,民国17年,步真老和尚,从南方来的,把那个菜园子买下来了,就在这疙瘩地方修庙。老和尚有双大棉鞋,一尺半长,还在那搁着,“文革”时都整没了。他的骨殖在我们菜园子的三间房底下,也没了,叫红小兵给扬了。

    这个大庙就叫“十方丛林”,东北最大的庙。先有的慈恩寺,后来有营口的楞严寺,还有长春的寺。这里就像旧社会的私塾似的,都来这里念书,那些小庙、私庙的和尚都上这来学佛法。慈恩寺保存了最多的佛经,在全世界来说,这些经典就慈恩寺有,别的地方都没有了。有明朝的,有清朝的,梵文啥文的都有,都存在这儿,叫“藏经”。我到北京、广州看他们的佛经,没咱们的好。这都是步真老和尚在庙里当住持时保存下来的。

    我从北京回慈恩寺就当秘书,主要就是管收房租子。佛教的房产,收租子,要生活呀!我就管收租子。有三四个人,好几个区,一人分几个区。当时没有别的工作,一个月收一回房租。沈阳市当时的寺庙都合并了,有三个庙装女的,两个庙装男的。各个庙的房产租给当地的老百姓住,收租子,当时政府不给庙里拨款,全靠收租子养活。

    “文革”开始后,有一天,我在屋里睡觉呢,红卫兵邦邦敲门,叫我回庙里。到我们学习那屋,大伙把我围起来,红卫兵都提拉个棒子。“你回来了,你的庙叫我们给扒了。”我说,扒就扒了吧,我们这庙有罪,就扒了吧。市政府头些日子告诉我了,说是人家来给你扒庙啊,你可别说别的话。人家事前有嘱咐,不让我乱说话,你得承认有罪,你不承认有罪,能饶了你吗?就这样把我们的佛经在山门给烧了,大伙烧的,一起弯着腰,那边点火。客堂里有个玉石的圆桌面,红卫兵进屋拿棒子咣仓一下砸碎了,那多能耐。很多好的东西,现在全没有了,拆的拆,砸的砸,烧的烧。不用不要紧,是封建迷信的,咱不用它,就放到屋子锁起来,等用的时候再拿出来。

    头前那个会长,游大街了,各宗教的会长一起在汽车里站着,戴着大帽子。我那时候是秘书,叫我管事。天主教的、基督教的,还有省爱国会的,都在这儿住,在这儿吃饭。后来把我安排了,安排到清真南寺,在那当保管员,打更,看房子。

    “文革”过去了,落实政策,中央来指示了。我在清真南寺,有些人就叨咕,我听到了,说是不让再扒了,扒到现在就行了。后来我们到鞍山胜利宾馆开会,我们这些头头都去学习。我们那个会长就问处长,说:“我给你提个要求,把这个般若寺倒出来。”那时候大南派出所占着般若寺。那天有人告诉我,北京来人了,让我去。来了两个人,我们就到沈河区委协商,区委的人说:“你们回北京去吧,这事我们办。”北京的人说:“你办好了我再走,不办好我不走。”后来大南街道办事处把院里头的房子倒出来,给了大南派出所用,他们就把般若寺给腾出来了。后来有人跟我说:“你们佛教硬啊!说腾出来就腾出来了。”我说,那是人家政府政策硬,我们说话可不算。

    “文革”以后,国家给拨款了。一年给宗教拨20万,由我管。20万干什么呢?有5个宗教,哪个宗教需要钱,就给哪个宗教花。明年他需要了,给他花,后年我需要修什么了,就给我花,没有固定的。当时有宗教局。宗教局给我们分配,我们用钱就跟宗教局说,宗教局把钱给我们,我们就修缮啊,“文革”期间给扒了,能不给修吗?

    现在是宗教最好的时期,各地修庙的,化缘的,也有许可了,政策放宽了。慈恩寺也出名了,很多外国人,日本人、韩国人来这里学佛法,我接待。还有个外国人要来慈恩寺住,我说,你上国务院,到那里接触,同意了才能给你安排。

    人能弘道,非道弘人

    说到讲经,安详师父有些语录很幽默且发人深省,“哪能讲经啊,就是讲故事,让人做好事。”“你不会,教经师拿大烟袋锅打脑袋。”“你要这本书飞起来给大家说,能行吗?”佛教的经典是很深的,让普罗大众听懂并接受,是佛的宗旨。佛教是佛的教授,用不同的方式让不同的人得道。安详师父的只言片语中,应该有很多我们可学的东西。

    人呢,能弘扬道,道不能弘扬人去。这就像什么呢,有人来启发,愿意成立学校,那就造就有知识的人。你要总不扫盲,总是文盲,那就没办法了。所以在人,人要是不动,就等着一本书说话,不可能。你要这本书动起来,飞起来给大家说,能行吗?那不行。“人能弘道”,人能弘扬道理,讲的是道理。“非道弘人”,道不能指使人去。道不能是教授,去讲课去,那不可能。人,给安排这里来讲课。所以“人能弘道”,弘扬这个道理,“非道弘人”,在人。

    佛就是觉悟的人。佛是自觉,觉他。自己明白了,还要告诉大伙都明白,觉他。把人民都渡成佛了,佛也成佛了。悟就是不被一切尘埃迷惑。用白话说,你当个干部,不被事务迷住。到哪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检察院的检察官,告你不告,一看就明白。不明白怎么当检察官呢。

    佛教讲六道轮回,这也是一个因果关系,不是佛净讲鬼神迷信了。不是那意思,国家也是这样,你舍弃自己的利益帮助别人完成任务,这是好因。到时候别人就尊敬你,恭敬你。有好因就得到人家的好话,善因善扬。你再有事呢,他也帮助你。

    佛教讲要断一切贪、嗔、痴。所有好的都你拿去,大伙也不愿意呀,这世界不是给你一个人享受的,是给大家享受的。这怎么办呢?就要劝导人民减少欲念,多给大家谋好事,你也贪我也贪,都给你拿走了,都让你吃了,那样不好。

    佛是讲庄严啊!不是讲破烂。庄严有利于人们来祝福,看见佛穿的挺好,很齐整的,就有恭敬心。我们的外交工作,国家拿钱来买新衣裳。外交代表国家。你呢,你代表宗教,你会长穿破烂,叫人看到太有点不适当了。穿好穿齐整,大家都喜欢,都高兴。

    按:

    照元法师在2003年至2015年任沈阳慈恩寺方丈。

    人天师表,一方龙象:记原辽宁省佛教协会会长照元长老

    程显好撰

    做了13年辽宁省佛教协会会长、2014年底 [5]刚刚卸任的照元长老,在全省四众弟子心中留下了美好印象。在采访过程中,我一次次被人们口口赞扬的这位学识渊博、修为严谨的“老和尚”深深感动。

    髫年学佛,壮年出家

    照元长老1938年生于海城乡间一个佛化家庭,其母虔诚信佛,照元长老6岁时就经常跟着母亲到附近寺院烧香拜佛,在幼小的心灵中埋下一颗信仰的种子。1957年,照元长老从鞍钢技工学校毕业,被派到包钢,支援三线建设。1963年又下放回到海城,“支援农业第一线”。之后,他成了家,做临时工自谋生计,干过管工、木工、电工……

    生活千变万化,照元长老心底的那颗种子却深藏不移,且渐渐发芽,不断滋长。1966年,照元长老偷偷拜海清寺的旭朗法师为师,成为一名在家居士。

    时值“文革”前期,此举无疑会给自己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果然,1967年,正在鞍山电业局打工的照元突然被造反派拉出批斗,罪名有两条:一是信佛,二是有海外关系。这在当时无须任何解释,信佛就是大逆不道,何况你师父还在国外!古今中外,因信仰而遭受打击的,代不乏人。“文革”十年,此风更是登峰造极。

    照元长老是个有心人,“文革”批斗令他更加关注国家大政方针,经过认真思考,他坚信:宗教信仰自由是宪法赋予公民的基本权利,日后必会好起来。后来的发展,验证了照元长老的判断。

    “文革”结束,1979年照元长老进京上访,偶遇浙江天台山国清寺一位僧人,告其政策有变,可以出家了。照元长老闻讯大喜,随后就跑到国清寺,请求剃度。无奈人家不收外省人士,照元长老只好返回海城。没多久,他给县委统战部和县宗教处写信,正式申请出家。得到批准,42岁的照元长老终于找到精神寄托的家园,高高兴兴背着行李、带上粮食,到千山龙泉寺落发为僧。当时照元长老在一家电机修理厂做购销员,月入一百六七,相当于两个八级工的工资。如此高收入,说不要就不要了?周围人大为不解。可是,有坚定信仰的支撑,这些身外之物对照元长老已不在话下。

    五台求戒,南京受业

    出家后,照元长老一心修学,功课大有长进,目标也更加明确。1981年,五台山广宗寺传授三坛大戒,照元长老闻讯,就和师兄弟传文一道赶去。一坛戒下来,受益匪浅。回到千山,由于因缘不合,两人打算外出云游,增长法益,用照元长老的话说,叫作“走出千山向万山,娑婆何处不弥陀”。可是,一到沈阳,当时的省佛协会会长逝波法师就把他俩留到慈恩寺。为考察与历练两人,逝波会长让他们参与慈恩寺天王殿和般若寺的修建工程。这段时间,照元长老学会了上欂、瓦瓦,还发挥此前的木工专长,为般若寺制作了饭橱、拜墩儿、团圆桌等等。这些用具,至今还在。逝波会长看照元法师聪明又勤恳,有心培养他。

    1982年末,省佛协送照元长老去南京栖霞寺僧伽学习班学习。此间,照元长老佛学修养大大提高,其办事能力亦得到栖霞寺方丈茗山长老的首肯。学习班结业不久,逝波会长又向中佛协申请,送他去中国佛学院深造。结果因年龄太大(这年照元长老47岁),未能入学。后经中国佛学院院长传印长老和中佛协会长赵朴初两人共同推荐,照元长老再度回到南京,入读中国佛学院栖霞山分院。在南京,院长茗山法师安排他做学监,一边读书,一边负责学员管理,既增学业,又长经验。照元长老深知此次读书机会之难得,学习分外刻苦,课上笔记、课外作业,屡获师长称赞。毕业返回沈阳,老会长逝波已于一年前故去,果智法师接任会长。

    由于学识渊博、为人坦诚、处事周全,照元长老深得人心。1986年,辽宁省佛协换届,照元法师被选为副秘书长。1992年再次换届,照元长老当选副会长。2002年,在省佛协六代会上,65岁的照元被推举为辽宁省佛教协会新一届会长。之前,由于果智法师病逝,照元副会长已主持会务多年,深孚众望。

    以戒为师,以身作则

    照元长老中年出家,对人生苦乐、社会百态已有相当体验,所以,出家后即抛却万缘,一心向道。加上出家前已学佛多年,之后又连续深造,道心更加坚固,修行亦更加精进。在实修中,照元长老深悟:佛教所修戒、定、慧三学,持戒是本,若无持戒的基础,定、慧之学就无法引发。有了戒律约束,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否则就会滋生不良习气,使修行者退失道心,甚至殊慢因果。学佛只有严持戒律,才可能获得真实道果。

    照元长老不仅叮嘱弟子们要在持戒、守戒中长养功德、增长福慧善根,他自己更是严持清净禁戒,一言一行都在示现正法修行,对身边弟子、信众发挥言传、身教的榜样作用。谈起照元长老的戒行,熟悉他的人个个感慨万端。

    辽宁省佛协副会长、沈阳弥陀寺住持思忍法师快言快语:“我在师父身边22年,师父的特点是:一没是非,二没隐私。人前人后、台上台下,都是本来面目,完全透明。佛协章程透明,寺院制度透明,饮食起居一概透明,事无不可对人言。每个月哪天做什么,答应人家什么事情,都清清楚楚写在台历上。师父的台历,就是他的起居录,就是一本本弘法日记。师父行走坐卧严格自律,处处想着别人。早年住大寮,师父每天睡前把衣服叠好、挂好,凌晨起来摸黑就穿上,怕影响别人。后来我们住他隔壁,都不知他几点起床;你4点起,他可能3点就起来了,起来不打灯,摸黑穿衣服,早起做功课,谁都不影响。”“师父从来没有是非,不做捅胳肢窝的事儿。你要是有啥咕咕球球、占点便宜、动点歪心眼的事儿,千万别跟他说。这么多年,就是正事正办,不说悄悄话。”“我在慈恩寺出家20多年,没挂过窗帘。刚出家时师父就说:‘没啥见不得人的事儿,你挂它干嘛。换衣服把灯一闭就行了嘛。’师父自己就从不挂窗帘。”

    省佛协副会长、锦州北普陀寺方丈道极法师说起照元长老,一脸崇敬:“老和尚既没给我剃度,也没给我授法,但我崇敬老和尚的道德人品、气质修为。老和尚为人处事不卑不亢、举止言谈落落大方,散发一股佛教徒的高尚情操,够我们学几辈子的。”“老和尚干净、勤俭,得病前衣服都是自己洗,升座了也只住一个小房间。外出弘法,不单吃,不独宿,不独行,到哪都有弟子陪同。老和尚至今没有手机,只用座机。前几年我想送他个手机,被骂回来了,他说揣个手机难免影响清净修。”“老和尚要求自己特别严格,有谁要想为他做点额外的事,他要觉得不对,宁可骂你也不让你犯戒,他是在舍身救别人,为你培福,免你造业。”

    锦州玉佛寺住持大法法师是道极法师的徒弟,因为师父依止照元长老,他一直称老和尚师爷。他说:“师爷非常慈悲,喜欢和我们开玩笑,又威严,又有亲和力,对我们这代弟子格外关照。每年我们随师父去看望师爷,他从来不收我们的供养,还给我们发红包,弄得我们很不好意思。我们几次跟师爷外出弘法,不论多小多破的庙,只要请他,他一定会去。有时一张破桌子铺块布,一把破凳子,他就坐在那里认认真真做开示。老和尚的话,大家听了欢喜,非常受益。以省佛协会长之尊,却没一点儿架子。师爷有糖尿病,我们有时忘了给他准备合适食品,他也从不责怪,让我们心里很过不去。”

    沈阳市佛教协会思涛法师是沈阳人,出家前见到的第一位僧人就是他的师父照元长老。他说:“这么多年来,我始终记着师父的三句话。第一句是1992年我来慈恩寺要求出家,师父见我机缘未到,对我说的:‘学佛不一定出家。’师父说,出家不是目的,要解脱当下烦恼,在家学佛也能达到。待我后来升起信心,决定出家,师父又说一句话:‘要做和尚,先做婆娘。’意思让我经受各种历练,洗洗涮涮、缝缝补补、烧火做饭,都要亲力亲为,不给别人添麻烦。师父说‘你这城里孩子,麦子韭菜都分不清,先去大锅做饭,培培福报。’私下又嘱咐思静:‘他炒菜炒不好,你去帮帮他。’实际就是找人带我。老和尚虑事周全,处处为他人着想。比如外出弘法,带谁去,去几人,完全考虑实际需要,尽量减少对方接待负担,总说‘帮忙的事儿多去,露脸的事儿少去’。”说到这,思涛法师深有感触:“我们这些师父身边的人,做事都尽量不麻烦别人,已经成了一种‘门风’。”“我们就是从师父日常的言谈举止中感受他老人家的精神境界,深深受益。”后来,思涛法师去厦门读书,走前向师父辞行,照元长老又对他说:“未成佛道,广结人缘。”几句话让思涛法师受用无穷。

    求贤若渴,礼贤下士

    为了发展辽宁佛教事业,照元长老千方百计延揽人才。2004年10月,盖州一家寺院请正在新加坡做访问学者的意坚法师讲授菩萨戒,照元长老了解到意坚毕业于中国佛学院并曾留校任教,乃稀缺人才,便极力挽留,为之提供诸多方便。意坚法师深感老和尚诚意难却,便答应留下,打算过一段时间再伺机南归。谁想后来的事情让他怎么也说不出“离开”二字。比如几天后意坚正式来沈,身为辽宁省佛协会长的照元长老亲自到车站迎接,之后不久,任命意坚法师为书记法师,专门负责讲经说法。在当年五一后的第一次讲经活动中,照元长老身着海青,亲敲引磬,领着慈恩寺所有执事、大众,排着班,迎请意坚法师升座讲法。意坚法师大为感动,他说:“我在国内外讲经无数次,方丈和尚如此礼贤下士,这是唯一的。”还有,意坚法师擅书法,老和尚就命人把慈恩寺库中所存20世纪60年代杭州西泠印社制作的上好宣纸拿给意坚法师使用……东风化雨,意坚法师终于把心留了下来,一晃已经待了12年,现任沈阳市佛教协会常务副会长。他说:“看来我和辽宁有缘,和老和尚有缘。”

    照元长老慧眼识人、唯才是举。除意坚法师外,省佛协的道就法师、本溪的照虔法师、丹东的悟性法师、葫芦岛的正定法师,都是被老和尚看好,诚意邀请,而从南北各地聚拢到辽宁来的,各自都在自己的位置上为辽宁佛教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八方传戒,四出弘法

    照元长老深知受戒、守戒对僧团建设的重要,多年来不遗余力深研戒律并参与传戒活动。照元长老本人1981年五台山受戒时就做过沙弥头,1982年慈恩寺传戒法会上又给戒和尚澍培长老当侍者,格外受益。1984年在南京读书时又专门研习过三坛大戒的知识与仪轨。有了这些基础,1985年长春般若寺第一次传戒时,照元长老就因戒行清净且熟悉毗尼作持和传戒仪轨,而被安排为引礼师,负责整个戒期的教义讲解。照元长老做事历来认真,比如戒场中的羯磨法师会,别人都只是用嘴说,照元长老却能严格拉出南京宝华山的古韵调来。2006年5月,锦州北普陀寺举办三坛大戒,特别恭请通达经律的照元长老为三师中的戒和尚。2010年8月,千山龙泉寺传戒,照元长老仍被请做戒和尚。老和尚凡事亲力亲为,一丝不苟,结果,戒期没结束,老和尚就病倒了,传戒十师和全体受戒人员无不感动涕零。

    照元长老担任会长以来,十分重视寺院建设、僧才培养与僧团建设。在他的直接过问与切实努力下,辽宁省的各级活动场所总数由他接手会长时的72所发展到他卸任时的360多所。而全省各地的方丈也由开始的2位发展到后来的17位。可谓软件硬件齐头并进,为本省佛教事业的长远发展积累了良好的人力与物力资源。

    因为资历具足、学识圆满、德行服众,许多寺院的方丈升座时都请照元长老送座,如锦州道极法师、济南弘庵法师、双辽满丰法师、朝阳道宣法师、葫芦岛正定法师、汕头龙道法师、秦皇岛圣清法师……一些寺院住持专程来沈阳请照元长老传法,如济南千佛山兴国寺弘庵法师、无锡永兴寺觉弘法师。虽然不在辽宁省内,照元长老照样把这些看作自己应该承担的如来家业,不辞辛苦,欣然乐往。

    30多年来,照元长老的弘法足迹遍及辽宁城乡的数百寺庙。原新宾县佛协会长徐国建谈起照元长老早年在新宾弘法的往事,至今感慨不已。他说:“94、95、96三年,已是省佛协副会长的老和尚连续三年到新宾普觉寺传授三皈五戒,先后为1187人做了皈依,为167人授五戒。每次都是从沈阳坐长客到老城,再跟我们一起步行2公里到寺院。上午做完皈依,接着还要给四方赶来的信众做开示,一连几个小时,讲如何学佛修行,讲如何做人做事。老和尚平易近人,深入浅出,大伙都听不够。当晚老和尚坐末班车往沈阳赶,几十个人送到路边站点依依不舍。老和尚来新宾,从来不收一分钱,来回路费都是自掏腰包。最后那次大家实在过意不去,就把路费递给司机,老和尚见了,请司机停车,又把钱从车窗扔给我们。老和尚总说:‘你们把这些供养用到建庙上,让更多的人从中受益才是。’”

    面向未来,广植善根

    照元长老在省佛协会长的岗位上兢兢业业,勤恳耕耘,培养了大批优秀僧才。如今,抚顺、锦州、葫芦岛等地的佛协会长和省内外数十所寺院的住持都是他的弟子。多年间,照元长老与已故赵朴初会长以及明旸长老、茗山长老、觉光长老、本涣长老、永惺长老等境内外大德高僧结下深厚情谊,时相往来,为辽宁佛教的兴隆广植善根……

    1997年7月1日,中国佛教协会组成以明旸长老为团长的代表团,前往香港,出席庆祝回归的相关纪念活动。在一行12位内地高僧中,照元长老是东北地区的唯一代表。在这次活动中,照元长老又一次深深体会到佛教事业与国家命运的息息相关。

    在2014年底召开的辽宁省佛协七届一次理事会上,照元长老被礼请为名誉会长。在2015年4月的中佛协第九次全国代表会议上,照元长老被推举为中佛协咨议委员会副主席。

    谈到将来的打算,照元长老的一句话让我们思忖良久:“我出家的宗旨就是弘扬佛法,这个目标永远都在前方。”

    按:

    盖忠法师1994年出家,1995年来到沈阳慈恩寺,自2015年起担任慈恩寺住持。

    专访释盖忠法师:佛法是更高层次的慈善 [6]

    记者 刘长杰

    他率先响应政府“暖冬工程”,亲手把急需物资交到困难老人手中;他带领一群佛友和信众,首开“云水情深,爱满人间”公益慈善捐赠法会,公开承诺“慈恩寺月行一善”;他把“为祖国分忧,为社会尽责”理念根植内心,发愿“一生投身慈善,直到生命终结”。

    他,就是沈阳市慈恩寺住持释盖忠法师。

    2016年12月10日,“云水情深,爱满人间”公益慈善捐赠法会在沈阳市慈恩寺举行。辽宁省、沈阳市宗教局和民政局领导,沈阳市佛教协会同仁,受助单位代表以及来自社会各界的信教群众150多人参加了活动。

    会后,在盖忠法师的带领下,33万多元的生活物资按照受助人员的数量,分别捐赠给沈河老年休养中心、沈河博爱老年休养院、大东区社会福利院、大东博远老年休养院、皇姑区社会福利院共五家单位。

    暖冬工程

    中访网:近日,慈恩寺隆重举行了公益慈善捐赠法会,请谈谈这次法会的前前后后。

    盖忠法师:这次公益慈善法会,是慈恩寺联合沈阳市兄弟寺院一同举办的,是慈恩寺“云水情深,爱满人间”月行一善的发端,更是响应国家号召,落实宗教局“慈爱人间,五教同行”工作部署的具体行动。

    事实上,这一次沈阳市佛教协会开展的“暖冬工程”,已发动全市各寺庙、念佛堂,配合当地社区、村镇帮扶生活贫困家庭,共投入资金350万元,受益群体近3000困难户。

    中访网:如何理解佛教和慈善之间的内在联系?

    盖忠法师:慈善事业是社会文明的重要标志,是充满人道关怀的光荣而崇高的事业。佛教中常用“云水生涯”来形容我们出家人,生要像白云飘浮自由,像流水婉转自在,在人世间践行佛法真理,撒下菩提种子,让众生都能享受欢喜、奉献。佛教伟大的导师佛陀于菩提树下开悟正道,并于世间行化宣说种种离苦得乐、拯慰赈济的法门。自古以来,佛教徒为实践佛陀“应病予药,拔苦予乐”的慈悲教法,栉风沐雨,薪火相传,筚路蓝缕,玉汝于成。

    当然,我们也必须看到,宗教的发展与社会发展休戚相关。佛教的兴盛,与时代兴盛是同步的,共振的。今天佛教如此兴盛,是因为今天的中国如此兴盛。

    报慈谢恩

    中访网:请介绍一下“十方丛林”慈恩寺。

    盖忠法师:慈恩寺是沈阳市最大的佛寺,有“十方丛林”之称,是东北四大佛教丛林之一,其他三座分别为长春般若寺、营口楞严禅寺、哈尔滨极乐寺。

    慈恩寺始建于后金天聪二年(1628年),清顺治、道光及民国年间均有扩建和重修。

    1949年以来,慈恩寺一直为省、市佛教协会所在地,殿堂经过多次维修,已恢复原貌。1985年被列为沈阳市文物保护单位,1988年又被列为辽宁省文物保护单位,现为沈阳市佛教协会所在地。

    中访网:您个人修佛经历与慈恩寺的交集?

    盖忠法师:我出生于1970年,是重庆人,本名罗玉泽。从小受姥爷、姥姥和父母的影响,耳濡目染,有心向佛,性格独立,有施舍心。17岁当兵,在部队里就选择吃素。没有恋爱史,没有婚史。1992年12月复员返回重庆,次年5月离开重庆来沈阳,之后去黑龙江省尚志市山中小寺苦修。1994年7月,赴鞍山香岩寺上宝下和老和尚门下披剃出家。1995年回到沈阳慈恩寺,次年开始管理慈恩寺斋堂。1997年远赴福建佛学院进修,1999年返回慈恩寺主管后勤。2003年,开始任监院。2015年8月,接任慈恩寺住持。

    慈恩寺是我修佛和觉悟的地方,也是伴我成长和让我精进的寺院,我很感恩。

    中访网:请详解慈恩寺的“月行一善”。

    盖忠法师:中国佛教公益慈善历史久远,源远流长。在人类面临诸多挑战与灾难的今天,我们不仅要继承传统、适应当今社会慈善的发展规律,还要牢牢把握宗教与社会主义国家相适应的核心问题,在“围绕中心,服务大局”的大框架下,为中国的经济社会发展做出我们的贡献。

    “云水情深,爱满人间”是慈恩寺未来一段时间积极推进公益慈善事业行动的代号,“月行一善”则是进行公益慈善行动的时间规划。我们将以此次捐赠法会为缘起,发挥佛教自身优势,今后除了开展扶贫帮困、救助救灾类的活动外,还将大力发扬文化优势,以文化、教育为切入点,开展一系列弘扬慈善文化的活动和项目;与兄弟寺院多交流多学习,将继续秉持佛陀“无缘大慈,同体大悲”的精神,把公益慈善事业经常化、持久化;在十方大众的护持下,共同努力,以解除众生悲苦为目标,不断向造福人类的大道迈进,无休无止,努力不懈。

    在爱满人间的舞台上,我们将力推永不落幕的慈善。我们呼吁社会各界积极行动起来,为社会大家庭增添有质量的幸福,为芸芸众生寻求更广阔的生活空间。我们希望通过月行一善,让慈善作为一种文化价值在社会各个领域传播开来,多关心弱势群体,净化人心、净化社会、促进和谐,携手并肩,一道实现幸福的人生!

    布施苍生

    中访网:佛教中有慈悲,有行善,但没有“慈善”这个词。社会通行的认知是,慈善事业是人们在没有外部压力的情况下自愿地奉献爱心与援助的行为和从事扶弱济贫的一种社会事业,是通过救济、援助或者捐赠等手段来达到对人类的热爱或增加人类的福利。与“慈善”相对应的佛教概念是哪一个词?

    盖忠法师:布施。这是佛法中一个与“慈善”类似的核心概念。可以说,佛教的布施观包含了慈善的本质。布施,是“以己财事分与他,名之为布;己惠人,名之为施”。慈善,则是升起一颗善良的心,“宁求众生脱离苦,不求个人得安宁”。

    佛教讲众生有难,大慈大悲,循声救苦,无处不献身。我认为慈善就是带着一腔善意,行善积德。信,愿,行。你去做了,才是行善,即心口合一。

    心有慈悲,行有布施,是修佛的第一步。菩萨行概括起来最根本的就是六度: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智慧。“度”的梵语音译是“波罗蜜多”,意思是“到彼岸”,即通过这些修行可以把自己和众生从痛苦的此岸渡到解脱的彼岸。六度的第一个就是布施度,布施是大乘行者必须修学、首要修学的内容。

    中访网:我们常常把慈善简单地等同于捐赠财物给需要的人。除了捐赠财物,“布施”还包含着哪些核心内容?

    盖忠法师:布施分为法布施、无畏布施和财布施。法布施,就是正确地教导佛法。无畏布施,就是把众生从恐怖和畏惧中解救出来。财布施,是把财物等施舍给需要的众生。佛法认为,三种布施当中法布施的功德最大,因为法布施对众生的帮助最大,就好像施舍给贫穷的人钱财,不如教会他一种谋生的技术或者致富的方法利益更大。其次是无畏布施,因为无畏布施是把众生从各种灾害的恐惧中解救出来,比一般财物布施的利益也要大。

    佛法把布施作为重要的修行内容,不只是简单地给予众生财物帮助,还有其深刻的内涵。20世纪80年代我国落实宗教政策后,佛教恢复生机,佛教组织和广大佛教徒秉持“庄严国土,利乐有情”的本怀,发扬佛教乐善好施、扶危济困的传统,积极参与社会公益活动。

    我们可以引述相关资料来印证。在20世纪80年代,佛教界开展的重大公益慈善活动有:向中国残疾人福利基金会捐款,为修复长城、抢救大熊猫等活动捐款,为大兴安岭林区火灾受灾民众捐款。20世纪90年代,佛教界的慈善公益活动迅猛发展,如为1991年华东大水灾、1996年华中地区洪灾、1998年长江等水域洪灾捐款捐物等。进入21世纪以来,我国佛教界从事公益慈善事业的人数更多、规模更大,如2003年抗击“非典”中,佛教界踊跃捐款;2005年初,中国佛教界为援助印度洋海啸灾区捐款1000多万元;2008年汶川特大地震灾害发生后,佛教界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为灾区捐款1.45亿元。此外,佛教界还以自己特有的方式,举行法会,安抚人们受伤的心灵,如2008年5月29日,中国佛教界在成都宝光寺为汶川地震灾区举行祈福追荐赈灾法会,现场募集善款2600万元;2009年5月12日,时值汶川特大地震一周年,中国佛教界又在四川省什邡市罗汉寺举办了“佛教界为5·12汶川特大地震一周年遇难者超度,为灾区祈福法会”等。

    向上的善

    中访网:2014年3月,习近平主席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发表讲话,指出“佛教产生于古代印度,但传入中国后,经过长期演化,佛教同中国儒家文化和道家文化融合发展,最终形成了具有中国特色的佛教文化,给中国人的宗教信仰、哲学观念、文学艺术、礼仪习俗等留下了深刻影响”。您如何理解这句话?

    盖忠法师:当今时代人们对于佛教的认识越来越接近事实。凡对大众身心生活有所助益的事业均视为己任,佛教的和平、理性、仁爱的精神,让越来越多的明智之士认识到佛教是慈悲、理性、和平的宗教。

    佛教自传入中国已经有两千多年的历史,在历史的演变和发展中与中国固有的思想文化相融合,形成了具有中国特色的佛教思想。佛教的慈悲为怀、众生平等、止恶行善、利他主义的人文情怀,慈善、容忍、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的伦理观,已经成为国人宝贵的精神财富和净化人心的良药。

    佛法是正解,是教育人走正道的哲学体系。人修佛当一生行善,普度众生。人做不好,谈不上修佛,更谈不上成佛。

    当今的慈善,业已成为社会事业中引人瞩目的力量。遗憾的是,大多数的慈善仅仅局限于财物捐助、扶助上,而包含着生命观、心灵慰藉和财物扶助三重法力的布施,其关怀的范围从生活深入至生命,从肉体上升到灵魂,是一种更高层次的慈善,是一种向上的善。因此我们可以说,佛法是一种更高层次的慈善。

    中访网:通常情况,慈善活动的对象、范围、标准和项目,由施善者确定。由慈恩寺首推的“暖冬工程”,为何首批受助单位是老年修养中心、社会福利院等机构的弱势群体?

    盖忠法师:佛教传入中国后能逐渐立足并深深植入中国文化传统之中,有着多方面的因素,包括对中国本土文化的依附、适应和变通,得到政府支持等。但佛教能够深入民间为广大民众所接受所认同,其对底层民众、弱势群体的关爱、布施,是一个重要的因素。佛教在历史上,就建有义仓、悲田坊、安乐坊、养病坊、安济坊等许多实践布施的事业,它们在民间的影响是不可低估的。

    慈恩寺带动十方丛林,救苦救难,月行一善,扶助弱势群体,既是佛法布施传统,更是人民的需要,我们会持之以恒地进行下去。下一步,慈恩寺将和信众一道,去建安养院、希望小学,资助孤儿院、贫困学子。

    中访网:当今慈善,既有低调平和、不为人知的慈善,也有和风细雨、润物无声的慈善,还有高调行事、张扬暴力的慈善。身为捐赠方,慈恩寺怎样看待行善者的态度?

    盖忠法师:佛法认为,当“舒颜平视,含笑先言,随对何田,皆应恭敬,亲手应时,于他无损,耐难行苦,而行惠施”。我的理解是布施时应当态度友善欢喜,不让对方感到压力,不论对方是谁都应该尊重恭敬,且自己亲自及时布施,布施不损害第三人,布施时自己要耐得住困难和艰苦。

    中访网:从寺院管理的角度看,弘扬佛法和月行一善,是矛盾的吗?

    盖忠法师:从佛法解,不但不矛盾,而且很和谐。《大智度论》云:“大慈与一切众生乐,大悲拔一切众生苦。大慈以喜乐因缘与众生,大悲以离苦因缘与众生。”佛的这种慈悲是深厚的,清净无染的,视众生如己一体。

    佛教的根本宗旨是弘法利生,所谓“弘法是家务,利生是事业”。弘法就是以正法来根治人心,即陶冶灵魂,提升人性;利生就是与乐拔苦,慈悲喜舍,利乐有情。而慈悲正是佛法的根本精神,也是利生的最终目的。弘法与利生是互动的,弘法可以使众生明了惜缘、知苦的生命实相,利生可以让有情更懂慈悲报恩的佛教本怀。

    中访网:布施遵佛法,慈善守法律,如何理解和协调两者关系?

    盖忠法师:我想慈恩寺做慈善,首先必须树立这样两个观念,也是必须坚守的两个原则:其一是树正念,走正道,根据自身实际和社会需求,合理制订计划,深入把握受助对象的需要,坚持爱心至上,尽力而为,量力而行;其二是与时俱进,走专业化慈善道路,即按《慈善法》和《沈阳市关于促进慈善事业健康发展的实施意见》的要求,走现代化、法治化慈善道路,增强公益慈善活动的计划性、针对性和规范性,提升佛教慈善事业的专业化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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