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永乐 撰

    前言

    本来是听从蒋门马先生建议，只是为《栖云笔记》做一点校注工作的。在写注的过程中，查阅了好多资料之后，突然有了一些感触，该不该把它也写出来呢？在征得一些同道和朋友的肯定之后，于是试着对自己认为有新意的诗词、人物传记、碑文书信和论辩文章作了些评论、诠释和分析。一些朋友看了初稿之后说：“选评不如全评，不过要有详略。”于是硬着头皮做下去，不过这就费时间了，从年初动笔到年底，才有了个雏形。只是自己总不满意，当然因为自己的学识水平不够，还多了些反复斟酌，请教智者和修改、订正的工夫，再加上工具书、参考资料有限、俗务干扰、疾病扰困，工作相当吃力。好在做地方志时结识了不少专家教授，给我很大鼓励，又有蒋门马先生不断来电话关切询问，提出积极可行的建议和意见，才一篇一篇的得以完成。但是完成了第二卷后，由于年老体衰，精力不济，心有余而力不足，最后只好放弃了对第三卷的评述。这虽然是一个遗憾，但硬着头皮勉强完成的东西，自己不会满意，读者当然更不会满意。万事不求圆满完善，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个评述，就当是抛砖引玉吧。

    孙永乐 识于己丑之春

    《栖云笔记》序

    序是一种文体，写在著作正文之前的叫序，文后的叫跋（《栖云笔记》均有）。一般作者自序，多说明写书宗旨及经过，别人写序则以不同身份介绍或评论书的内容。一书之前，序言之多者，仅笔者目及，首推民国初年丁福保的《佛学大辞典》，有自序三篇而自言“意犹未尽”，9位名人作序，身份大异，但“其立言之旨不同而言各有当”。

    刘一明的道、儒、释、医及诗文杂录等著作约有30余种，有单行本、合集本、辑录本种种。除栖云山自在窝藏书洞木刻本之外，外地也有数种坊间刻本，多附刘一明自序。

    《栖云笔记》之序，大体是讲撰写过程和内容的。语言简练明晰，口气谦和自然，朴实无华。开头以“余方外人也，以清静恬淡为事”，亮明自己的身份和操守，又谦虚地以感叹句表示“岂于‘之乎者也’留心哉！”再讲《笔记》的由来：“因居栖云三十余年，修观建庙借赖十方大力，相识善士甚多，凡有来求笔墨之事者，不得不强应酬以结人缘”，于是产生“或记、或传、或序、或诗、或联，皆是顺手而书，随意而作，不求词藻华丽、句调工稳，但叙其事、写其实而已”。再写成书过程：“每有所作，以笔记之，历年已久，集为四卷，名曰《栖云笔记》。”再讲当时成集的想法：“其中皆俗语俚言，无甚奇特，不过留藏常住（道士），为门弟子随便采取应酬世事耳，非敢传外，遗笑于大方。”最后交代终于答应刻刊的过程，并希望高明者不要见笑。作序的时间是嘉庆二十年（岁次乙亥），即公元1815年，夏历正月十五日元宵节。

    《栖云笔记》卷一 诗词赞辩类

    五言绝句 三十首

    1.《悟道吟》：谈丹道之妙，在于明视虚空。

    2.《神运》：谈黄芽采处是太虚，乃性命根源。

    3.《返本》：定性忘情返回太虚，可出生死之关。

    4.《出凡》：谈圣道均自凡俗而来。

    5.《除夜》：有感而发，一阳来复藏生意。

    6.《赞道德经》二首：一赞“圣经”道法自然，观徼观妙不争之功；二赞“道德”始母心传，抱一无为之精，自然还丹之妙。

    8.《元旦》：写景——满山灯照，诸庙钟鸣，爆竹声声；生情——动我故园心。

    9.《冬寒向火》：生活实录，独居崖洞，侧坐炉边，高唱民歌，思绪悠悠，神游太古之天。

    10.《晚上云山》等八首，也是栖云自在窝生活实录，都写的是在何时、何景、做何事、有何感触。如“旁晚上云山，三清殿转弯”后，巧用古诗“明月松间照”，实景联修行，“步步玉连环”，道出前进路上明月与玉色相映，明心与道行，与时俱进，用词典雅而意境深邃。

    11.《雪后独坐》：“扫净阶前雪”之后，再“卷高门上帘”，独自在洞内坐下来，欣赏雪后之景，感觉到白雪妆饰的远近美色，仿佛嗅出一点甜味。“扫”，表示主人勤；“净”，既是环境清净，又是道心虚净；“雪”，是水所化生的净物，洁白清新如玉，卷高障眼之“帘”，睁眼看到洞外白贲吐甜，多么幽雅、清贵！

    12.《夜雪》：“早起开门望，（望见）山川尽是银”，是写景；“凡夫难取用，道士可淘尘”，以凡夫与道士对比而谈道，节奏明快，推进自然，意境不俗。

    13.《山头夜坐》：首句写“独”而“高”，次句写“悄”而“空”，三句“看”，四句“明月在天中”。坐感空寂（悄），显道家境界与胸怀。景是月夜，境是月之清、亮、净、静。

    14.《黄昏回洞》：用词简洁而富于变化。首句“黄昏回旧路”，写行动的时间、方向、途径，次句写动作、方向、位置，三句写天上景“明月”与地上景“松稍（梢）”（由“松间”化来）结合，用动词“出”表示出现、透出，末句“光辉”，由天至地，变化迅速，空间很大。“光辉忽满林”，意味无穷。

    15.《夜归》：与上一首诗，时序稍后。回洞路上，拄杖上坡，转弯即到斗母殿，这时半轮明月已斜穿树枝了。（林科，林棵之间）

    16.《洞门独坐》与《山头夜坐》，意境不同，寓情于景，用词工稳。“偃月山头挂，清风洞口飘”，自然而飘逸；后两句心境平静，情趣欣然。

    17.《登山》：以四个形象的叠词写路写林，“忽然”急转而“登绝顶”，末句“眼底尽黄金”，尽泄修道妙义。

    18.《自题形乐》：刘一明有《自题形乐歌》，篇幅较长，轻松诙谐叙经历，行乐图像潜行藏；《自题形乐赞》，以像说象，自嘲自赞，哲理深刻，谐趣盎然。这首《自题形乐》诗，也尽道家辩证法之真谛，谓“有像皆为假，无形却是真”，认识阴阳盈虚消息，只有“本来人”。

    19.《题画石榴》：明为石榴图题词，暗喻世人目之所见不真。

    20.《雪中撒食与□鸟》：此诗用白描手法，明白如话，大有情趣。大雪之下，斑鸠乏食，道人以西北馍馍渣子撒而使食，看着可爱的小鸟唧唧啄啄，遂生顺随物性之感，认为即使是鬼神也能捉住。

    21.《夜梦长须》：因为白天忙忙碌碌，劳累不堪，晚上恍然睡去，好像长出了胡须。虽然日里辛苦，夜晚倒有意思，这真是天地造化，谁也限制不了。文字通俗，感慨随意，任其自然，毋多玄机。

    22.《缺钱觅写书人》：刘一明在嘉庆年间，于栖云山自在窝请人刻印经书。起初要找人把文稿抄好，反贴于刻板，再由刻字工刻之，这样的写字（书）人很难找。据说后来有技术熟练的刻工，不经书写经板，可以直接阅稿而反刻，不过错字、自创简化字，异体字较多。此诗与下一首诗就感叹缺钱难找写字人。

    23.《叹写书人失信》：约好的写字者又轻诺而不守信用，谴责中颇有无奈。

    24.《喂鸟有感》：与喂鸟情景相似，诗句通俗，生活化。头两句“扬米两三处，飞来五六禽”，对仗极工、极切，“唧唧争食吃”，生动形象，此声此调，谐我心中之音，调我静中之琴，感触亲切而愉悦。

    25.《病人求方有感》：先写自己想宽松舒心，而做到甚难，引出诗题：天天有人问病，这也是修行路上一重关啊！慈心可鉴，意蕴深远，耐人寻味。

    26.《有人求方兼问〈易〉》：较上一首更进一层，触及世人心理：求医问病，还要询问《周易》奥秘。于是发出感叹：身体之病都难于医治，怎么能深谈《周易》天地之秘呢？真乃思发隽永，也表自身生活内容之一斑。

    27.《新春闻小儿歌唱》：此诗充满童趣，用词生动活泼，格调清新高雅。“花鼓冬冬响”，新年已来临，“顽童信口唱”，虽然曲无名，也步五音韵，但却达天意，“声出太虚窝”，顽童透神运。

    28.《闻狼叫》：诗题奇崛，以偶句表辩证之思。“东岭”对“西峰”，“毒狼叫”对“幽鸟鸣”，巧妙地表达了作者对善恶的认识，气类成声的道理。

    29.《冬热春雪》：由季节冷热反常，联想到炼丹过程也透天地造化，节令交替之机。冬至一阳生，黄芽萌，立春飞白雪，气上浮，天地交。这不是时令错了，而是阴阳和合，金丹将成之象。

    30.《有腿疾登山》：这五言绝句的最后一首，用词浅显，而且生活化。说自己有腿病登山，而悟出一个深刻的道理：做事不能急于求成，而要稳妥可靠，欲速则不达。

    七言绝句 八十七首

    前二十三首都是修道炼丹内容，术语迭出，间用比喻，不过各有重点，对学道者屡有警语提示。

    31.《辨真》：提示修真、辨真、开玄牝、达顶峰、上泥丸的过程。

    32.《穷理》二首：其一说，丹经把炼丹过程中的药物、火候讲得很清楚了，但是关于穷理的功夫没有来得及仔细评说，所以要提示的是，穷理的第一步是知道趋吉避凶。其二说，学道之人，修行必穷理，穷理须用诚，分清是与非，邪与正。

    34.《修真》：强调穷真不在一身，明白返本还元精神。

    35.《生死》：表达道教的生死观和“我命在我不在天”的思想，突出逆运阴阳可成仙的观点。刘一明在《修真辩难》第七十五问中说：“圣人之所以能胜于天者，以其包罗天地之道也。道包罗天地，在天地之外逆运，故我命由我不由天。”

    36.《破迷》：是劈破修道中的迷途邪径。以对偶句揭示世间一个普遍现象，人人都想长生不老，但偏偏走的是死路。这个死路就是以求利图名来养命，结果“精神衰败早归坑”。

    37.《本来真宗》：揭示修炼的真正宗旨。修行同道虽然同行、同坐、同眠，但明白人不多，领会真宗真经者更少，而只要悟透虚无之道、无字之句，那就会以心炼念而成金丹，并以“火里长金莲”喻之。

    38-39.《性理》谈“性”之理，《命宗》示“命”之宗。刘一明在《象言破疑》中说：“真性者，乃天命之性，属于先天，有益于人；气质之性，乃人生之性，出于后天，有损于人”。在《破疑诗》之十二又说：“性命原分先后天，生身落地定偏全。后天性命随天运，捉住先天我操权”。他在《易理阐真》中还说：“先穷性命之理，后了性命之功”。所以此两首诗中大讲性命先天真一之精，说“后天气质怎为真”、“捉住先天死复生”。

    40.《谷神》：刘一明在《象言破疑》中释为“崖娃娃”，比喻人身虚灵之神。又说：“谷得一以盈，阴阳相合，谷神常存”。清黄元吉《道德经讲义》释义近此，他说：“何以为谷神？山穴曰谷，言其虚也；变动不拘曰神，言其灵也”。此诗解谷神的形成仍是“阴阳匹配”，从而“谷神”不死。刘一明《道德经会义》释义与前略同。

    41.《元牝》：直示“玄牝之门天地根”，万物自是出，天地自是生，内含元精、元气、元神和坎（月魄为阴）离（日魂为阳），以兔髓乌肝来比喻丹法中的坎离作用，阴阳相合，明肝髓相补之义。

    上二首，题出《道德经》第六章：“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为天地根。”刘一明《道德经会义》解曰：“上章言：多言不如守中。中即虚也，虚则灵，灵则神。试观山中两山壁列，其中一谷，人呼则应。谓无则有声，谓有则无形，不有不无，以其至虚至灵，故谓谷神。人能虚中，其中感而遂通。动之静之，动静相需，互为其根，是谓谷神不死。不死者，因能动静而不死，因其不死而有动静，是谓阳元（玄）阴牝出入之门。谷神既为阴阳出入之门，则谷神即能生天地，故又为天地根。谷即是门，亦即是母，即是徼；神即是根，亦即是始，即是妙。天地即元（玄）牝，亦即阴阳。”

    42.《法财》：以诗言丹学中的“法财”观。刘一明在《修真辩难》第三十七问中答曰：“法者，修持锻炼之作用；财者，诚心祈求之礼物”，在《通关文·财利关》中又说：“法财者，功德精诚是也；图世财者重金银而轻功德。”此诗明确指出：法财与世财两用才是丹学良方，又把“法”与“财”分合运用，舍假而求真，才能达到“仙乡”之境。

    43.《大还丹》：刘一明认为大丹与还丹有别，一在“修”其原本，一在“还”其原本。此诗以比喻说理的精练形象语言指出，把大丹、还丹合而为一，阴阳混化（《修真辩难》第三问、第二十七问中说“四个阴阳，先天后天阴阳也”，“还丹者，还其原本，后天中返先天也；大丹者，修其原本，无象生实象也”），将大还丹归于玄牝之窍，修仙就成功了。

    44.《无为》：此诗抛开《道德经》之论“无为”大道和“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下德为之而有以为”，也不说《悟真篇》中之“有为无为”，只以生活世俗化的语言“饥来吃饭困来眠”，“贴体衣衫都脱去，依然父母未生前”，写出这里的“无为”就是返回“婴儿面目”，任其自然，而深刻有味。刘一明在《象言破疑·婴儿面目》中说：“婴儿初生，虽有后天之气、后天之神，而先天统后天，后天顺先天，先后混成，混混沌沌，无识无知，一真而已。古仙教人‘穷取生身处’，即穷取生身之初，即穷取婴儿面目也。夫生身之初，婴儿面目，纯白无玷，是圣贤胚胎，仙佛根芽，故飞鸟不搏，虎兕不伤。盖不搏不伤者，以其无心也，无心则生死不碍，何灾何患？”

    45.《道妙》：说透“无为”之机，道法自然，强调“返还”，后天返先天之妙。

    46.《圣凡》：通俗自然地以简洁的诗句阐释圣凡之别仅隔毫厘，只存在于“存诚”与“藏奸”之间。

    47.《寻真》：此诗阐明寻真之道在于“真心一信”和寻师穷理。

    48.《学人》：此题“学道者”与“学习做人”二义双关，教示道徒要学道必须先学习“做人”，积功累行，心地光明，与品德高尚的人和睦相处，成为朋友。

    49.《勉励学者》：鼓励学道者，脱离世俗牵累，力达修道至境。

    50.《用法财》：凡俗之人欲求得到天上的宝物，就必须使用人世间金银之财，与《法财》诗同：“法财两用是良方，有法无财枉用强。”如果能舍弃悭吝贪得之财，端正自己的德行方向，就是扭转天地造化之柄。

    51.《闻小儿唱声》：此首与前面《新春闻小儿歌唱》寓意用词略同，以小儿之歌昭示太虚玄机。

    52.《神机》：诗谈大道之神妙机能。刘一明在《阴符经解》中说：“神也者，妙万物而言者也，故万象森罗，八卦相荡，甲子循环。神之伸机，鬼之屈藏，无不尽在包容之中”。这首诗说：不要说神机本来是至虚至灵的真一大道，无知无识的婴儿怎么就能呼出其中的奥妙呢？原来它就是非色、非空、非有、非无、圆陀陀、净倮倮、赤洒洒、光灼灼的金丹啊！抓住它，踢翻炼它的鼎炉，这就是“神机”。

    53.《他我》：论“我相”与“他（人）相”的关系。刘一明《通关文·人我关》：“《金刚经》曰：‘无我相，无人相’，圣人云：‘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此皆言修道必须无人我之见也。然欲无人，先须无我。盖一有我，则私心起，私心起则一言一行、一举一止，总要为我；既要为我，必不顾人，必损人利己，伤天害理，无所不为矣”。此诗以简言明语，对比手法述自己对他我关系的领悟，已进入无他无我至虚至空的境界。

    54.《辩〈金刚经〉四句偈解》三首：本卷之末在数篇“赞”之后，有一篇《金刚经解四句偈辩》，论辩自己对此佛经中的观点，有正论、驳论、反复举例论证，得出结论：“四句偈等，乃教外别传之事”。这三首诗就是后文论辩的精缩。

    54.其一，直接点出“四句偈”不指四句偈文，而是无字真经，教外别传，这才是诸佛菩萨修行的标准和宗旨。

    55.其二，点破无字真经就是教外秘传，《金刚经》只是载体和工具，自佛教禅宗达摩祖师之后，世代相传，成为至尊至善的佛法，使人渡过生死之海，到达涅槃彼岸。

    56.其三，指出“四句偈”的根源，不在经传文字，而是明师心心相印感应，口口相传相通，而达真空妙有之圆通境界。后有《读金刚经》，寓意略同，再修“无住法”。

    57.《赞道德经》四首：承《道德经会义》（刘一明撰，共四卷，附《道德经要义》一卷，佛教《心经解蕴》、《金刚经解目》各一卷）之精神，指出“道”之“无名”，乃“天地之始”；“道”之“有名”，乃“万物之母”。这也是道祖心传，先天之窍。函谷真传，道德双修，神圣宏大，至虚至静，自小永年。

    57.其一，说：函关东来的紫气啊，横贯虚空。道德心传啊，万法流通。大道始母尽泄啊，玩味无穷。

    58.其二，以四言译之曰：紫气东来，道德经留，五千宝箓，金丹苗露，先天玄窍，光耀千秋，学道众士，始母为求。

    59.其三，化三字句为：函谷关，尹真人，会老君，留真经，得心传，道德修。玄又玄，始与母，有与无，宗君义，全说破，淡淡乎，似无味，审审乎，火生莲。

    60.其四，化四言句：恍恍惚惚，杳杳冥冥，仙根佛种。逸豫乐盛，涣旷阔空。致虚至极，圣贤指空；至朴至醇，守静而喑。自小渺渺，不大浑浑，无内无外，永年不沉。

    在以上《金刚经》、《道德经》赞之后，尚有三十三首七言绝句，内容较杂，次序归类也不太整齐，略述于后。

    61.《叹求方者》：比较生活化，感叹患病求方者很多，查其致病原因，多数是缘酒色财气而生病。刘一明感叹这些患者如果能够把这种牵缠情绪的东西都摆脱掉，那么就身心愉快了，灾难困顿之事也就少了。他从人的心理精神及生活方式方面找出求方者生病的根源。语言浅显，说理深刻。

    62.《叹世人不做好事》：是一首劝善诗，感叹世人作恶施能是为下地狱制造条件，劝他们认真做好事，为自己修福、无灾、心情安定着想、行动。

    63.《上山》：以登山须着力比喻修道要专心，指出修道要勤要诚，才能走出樊笼拘束而达神妙之境。

    64.《叹学人不勉力》：感叹一些学道者不努力学道行德，不懂道义而贪求财宝，种种凡尘杂念难以解脱，这怎么能够看清先天本心呢？

    65.《叹道者少慈心》：从有无慈善心肠，要求出家人舍弃物我之私，同心向道，“物我同观大药王”。如若贪心吝啬毒恶，还不如俗人在家长皮囊呢。

    66.《叹世人悭贪》：此诗完全生活化，慨叹世人爱财小气，痴迷妻财，没出息。

    67.《奉痴翁先生》：这是一首奉赠朋友，表达同道者心情的诗赞。对方是清代嘉庆初期担任宁夏将军仍兼甘肃提督的苏宁阿。此人大隐于朝，研道修身。刘一明称赞知音老友在年老体衰时，虽然不求家人和社会上的供给，凭自己为官历练和多年修道的脚力积功，天缘有顾，就像汉代仙人梅福那样，为官清正，回乡读经养性，由朝廷至山野，终成高贤。《栖云笔记》卷一有赞苏宁阿的诗多首（后详），卷二有为苏之《道德经解》撰写的序、跋各一篇，卷三有书信五篇，另评。刘一明的《西游原旨》有苏宁阿的序。

    68.《答潘某求诗》：这是一首婉转推辞潘某求诗问字的诗。说自己山居如野鹤，名声虽远，但是知音者很少，而且出家修道，没有入世之心。恳切地说：我这个老道人还另外有自己的修真养性功课，你就不要在笔墨文简上求我了。

    69.《〈五书合集〉吟》二首：其一，巧嵌五个书名于诗中，而且意思连贯，又暗藏丹法玄机，字面之义与丹法之义双关暗契。首句字面意思是，想要修筑修持施法的神妙之室，必须要将匠师的建筑真传得到才行；而双关暗寓之义是：想修偃月炉，丹田鼎器，炼成金丹，必须要得到祖师和恩师的真传心授。点出书名《神室八法》和《修真辩难》（含《修真后辩》，引为“真传”）。“不得真传是枉然”是过渡句。第三句字面意思是：丹法真传的本义原旨都暗合天地造化之道，深藏神明妙诀；双关表达的是《西游原旨》和《黄帝阴符经注》二书之中隐藏着自己研道的心得和师传的妙诀。末句“求师说破水乡铅”，字面的意思是：向老师求教，点破了坎宫含铅的性命大道，其实隐含自己领悟吕祖《敲爻歌》的过程和得到樊（龛谷老人）徐（仙留丈人）二位恩师点拨剖析丹经的事实，从而说破“求师”篇，即《敲爻歌直解》的意思。

    70.其二，还见于《会心外集》卷上同名题诗。诗意是：旁门外道非常多，只是真假不分，认鸟为鸾，严重阻碍了与真道结缘，谁知道我这五本书的合集里还有一重天地呢？

    71.《〈羲易〉吟》：此诗吟咏伏羲先天八卦的含义，认为出自《伏羲河马之图》，其精要之义是，《河图》是“道”之象，道本虚无，生一气而有形（无极而太极），故又称“有”或“一”，所以此诗说“一气流行混有无”，它在先天之中又藏后天，所以又是“逆数之中藏顺数”。这真义是没有几个人明识的。

    72.《〈周易〉吟》：此诗吟诵文王后天八卦，包括《易》本经和《易大传》（“十翼”，刘一明称之谓《孔易》）。《易》充满错综变化，探赜索隐，钩深致远，内涵无穷。老阴老阳，少阴少阳，动静变化，灵空自由，可问忧虞，可知吉凶。《系辞传》中真情伪象都可仔细搜求。

    《西游像赞》：为道家《西游记》中的六位仙佛人物形象作七绝诗九首。

    73.其一，《如来》，诵其法身形象神妙无比，美不可言，极不寻常。现丈六金身，显圣人极位，非色非空，而超越万象，放射出的细密如毛的光芒能照彻三千大千世界。

    74.其二，《观音》，前一首道佛术语夹杂，称“观音”为察知善恶之神，又与《道德经》中之“有欲无欲”、“观妙观窍”相联系，诵其修炼境界很高，已经到了内外纯净无染的境界，可以渡行善之人走出迷津，直达涅槃彼岸。

    75.第三，《观音》之二，仍然紧扣“观察”善恶功夫，赞美观音始终善恶分明，救人于苦难之中。刘一明《西游原旨》载：“《西游》每至极难处，行者即求救于观音，为《西游》之大关目，即为修行人之最要著。盖以性命之学，全在神明觉察之功也。知此者方可读《西游》。”接着诗笔一转，以丹法术语比喻观音救人恰到好处，就像火候、药物的分量、程度用得极精确一样，这样就帮助唐僧功成圆满，谒见神都。

    76.《三藏》：颂赞唐僧的外观装饰具有特殊的意义：五彩放光的袈裟是以金木水火土五行相配的，九个环的皇赐锡杖，象征着“九转还丹”的名头。唐三藏就凭借这些法宝，又结合真功修炼，是一定能达到西方极乐城的。

    77.《行者》：把孙悟空的经历、本性与丹学中的水中金、灵根、天地心、八卦、红炉、不生不灭等概念巧妙联系起来，赞美孙悟空，与上一首有异曲同工之妙。

    78.《八戒》之一，首句言猪八戒“木火良能性本真”。在《西游原旨》中，把猪八戒的五行属性定为木火。木能生火，其本能本性，原本存真，但是他又在后天贪食、贪色，具道佛所忌六根六尘（这里具体指财、色、名、食、睡与自私）。但诗句又指出后天所生之缺点，只要悟得良能，真行八戒，慎而防危，认真配合金公，悟真行法，就能生成法身。

    79.《八戒》之二，诗意略同上首，只是将“戒慎”变为“戒惧”，含义更深一层，境界也更高至无私绝欲，从而达到至净至虚至真，成就金丹。

    80.《沙僧》之一，着力颂赞沙僧悟净之土性，但是土不归真就会使造化落空，如果能修成土德执中至诚之性，不随流沙移动，就会铸成婴儿法身、灵知姹女，达到阴阳混元，转成净洒洒、赤裸裸的金丹。

    81.《沙僧》之二，仍以丹法说沙僧，在流沙河兴妖作怪隐藏之时，药物火候未到，金丹未成，事事差错。但在皈依佛门，真诚净土之修时，霎时法身显现，坎中生阳，黄芽遍地。

    82.《新春》二首，抒发对新春来临的感受。其一说，残冬已过，新春来临，三阳交泰，万象更新。其中天地相交变化之微妙，一般人是难于认识的，其中玄机只是在太虚中千变万化。

    83.《新春》之二，诗的意境、时的变化、道的玄机，与上首略同。后句“爆竹连声”与“黄芽透地”，对仗极妙。

    84.《登高》：此诗以登高比喻修行大事，言简意赅，俗而生雅。

    85.《有人求作诗》：与前面同类诗，意相近，旨相同。表示自己是出家之人，习惯于安静无扰，而且不精于写诗。间或写一写押韵的词儿，那也只是信口而出、高声大喊，自娱自乐，什么音律格调都谈不上。既然偶尔成诗，当然就缺乏推敲，因为我最怕费这样的心思了。

    86.《训徒》：也与以往训示弟子的诗作一样，中心是认定大事，各奔前程，不要迟疑。只是这首诗为新春训徒，更显日月之匆匆，成道之紧迫。

    87.《读〈金刚经〉》：与前有关读《金刚经》的诗意相近，仍强调“四句偈”是“教外别传”，更要领悟和常修“法无自性”之理，故无所住之法，便可以脱离苦海，直达极乐世界。

    88.《心传秘密》：此诗仍阐释佛教禅宗的“教外别传”。先引佛祖传经故事说：佛祖拈花传心法，伽叶微笑顿悟法，般若大知心中纳，阿难应之亦得法。后又暗引《论语·里仁》所载：“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这个典故是说：曾子对孔子所说：“吾道一以贯之”，心领神会，其中默契所悟，也是“教外别传”。又据宋代理学家程颐所释：“忠恕一以贯之。忠者天道，恕者人道；忠者无妄，恕者所以行乎忠也；忠者体，恕者用。”所以刘一明在这里写“一贯呼参体用全”，得出结束句“超凡入对别无着”，点出心传秘密。

    89.《一贯》二首：继续上道诗的思想，诗诠孔子呼参传一贯的意义。

    其一，感赞孔子心传一贯之道“言外传真”，只有曾参心领圣意，只答一个“唯”字。但是后辈能参开“言外之真”的又有几人呢？（参，“参评”，习禅者求开悟而学也。参开，即能悟透真意。）

    90.其二，对于前诗“心传秘密”一贯呼参意犹未尽，进一步破解“一呼一唯”明一贯之道，心心授受是不需仔细玩味，慢慢研究的，关键是能领悟“心传秘密”，立即就看见道之真境。

    91.《忠恕》：仍继续前三首诗的旨义，而以宋代理学大师朱熹对“忠恕”二字的分合解释“或曰：中心为忠，如心为恕”，“尽己之谓忠，推己之谓恕”，又进入道家“无”与“非”的境界，“忠恕两般若浑忘”，便“豁然贯通知一处”，“一贯”与“贯一”巧然混用，“道之为一”“忠恕而已”，意味无穷。

    92.《日行南北》：此诗由日月运行，四季交替，反映的日往南，天寒气生，旋即至北，阳气来，写到只要领会消息变化转生杀，扭气机，就达天界。

    93.《自叹年老》：虽然此诗生活化、世俗化了些，但也在感叹年老时，唯留一点先天之真，寂然不动，尽有光明。

    94.《新春勉学人》三首，由时令变化，新春来临，悟到地天交泰、阴阳配合，透露天机。从而训示学道者要趁时修去路，随时下手，种植丹材。

    97.《立春前一日降雪》：抒节前感受，绘当晚雪花，预六九之春，知阴气之犹存。

    98.《夜登山坡》、《行路有感》、《春初即景》三首，均为即景生情，生发议论之作。一写夜登之努力而从容，登顶之舒心而寥廓；二写行路之衰弱，感修真之明朗；三写春初之景，感造化之功。

    101.《重生牙》：感叹自己白发转黑，齿落重生，乃返本还元之象。

    102-103.《叹世人过年节》、《除日叹世》：前者过年之叹，叹世人为过年而找钱，是为自己找困难，不如不过节，虽贫而安然；后者除夕之叹，叹世人年终之忙，只为过年数日亲朋充肠。警世破俗，实在真切，冷眼旁观，心寂神安。

    104.《人日》：表现对民俗正月初七人日的认同，对人日天晴预示病疾少的喜悦，对“仁君”的祝愿。

    105.《叹人为恩爱受伤者》二首：以出世者的物外态度表达对世人至亲至爱变为无情以致伤害和世事人情不真的感慨。（第一首与“会心外集”同名诗同。）

    107.《和周玉书原韵》三首：对一个叫周玉书的儒者之诗的同韵应和。其一说，我多年久留陕甘秦地寻求学道的有缘伙伴，但是没有找见道士，却巧遇了你这位儒士知音，虽然碰到一起、坐在一块，彼此心心相印，而没有多少话语交流，而且领悟到居尘与出尘修道是一样的。

    108.其二说，玉书先生自小生于书香世家，不和时儒比较名气大小。诗锋一转，立即与亦称“道学”之宗的宋代大儒周敦颐濂溪先生挂钩，以“莫道”提醒“性理”传人最优秀的就是周先生了。

    109.其三，又用比较法和诗说：乡间富绅的生活虽然裕如，但也不会非常平静，在宽阔的桑园里悠然自得度过一生，谁也奈何不得。而在茂密青翠，露珠晶莹的幽雅环境里孤芳自赏，善念不断，不管是他乡为客，还是在家独处，就是尽其心、知其理而达于天了。

    110.《示刘阳精句》：这首对弟子刘阳精的训示，仍然从修道炼丹角度出发，指出先天之物，“玄关一窍”是非色非空之金丹大药，经水火烧炼而成，光芒通天彻地。

    111.《苏将军讳宁阿注〈道德〉、〈烟霞〉等书，不肯留名，止以痴道人书之，予暗藏其名而赞之》：这首赞老朋友的藏名诗，诗题又是诗序，先说“苏将军讳宁阿”，做了《道德经注》和编写《烟霞箓问答》五书等大功德，却不肯留名，只署名“痴道人”。于是“予暗藏其名而赞之”。首句“草里埋禾鱼潜深”藏一个繁体的“苏（苏）”字，含“草”头，下有“禾”而“鱼”潜深，用意极巧，隐喻颇幽；次句“宁藏四象在中心”，“宁”字中间藏“四”字和“心”字，即“宁”字，又点明了大道玄机，道出了将军所持道宝。第三句“伐柯无木寄高阜”，巧用《诗经·伐檀》之词，“伐柯无木”即“可”字，写出了“阿”字的右旁；妙用“寄高阜”，写出了“阿”字的左旁“阝”的繁体写法“阜”。活脱脱一个优秀谜面。而末句称赞苏宁阿曾亲见老子得到大道真传，不同凡响。

    112.《解金公奥义》：这首诗很特别，不同于各类道书典籍对“金公”的多种解释。元李道纯《中和集》曰：“以理言之，乾中之阳入坤成坎，坎为水，（而金生水）金乃水之父，故曰金公；以法象言之，金边著公字，铅也（铅的异体字为鈆）。”明李时珍《本草纲目》也说：“神仙家拆‘铅’字为金公”；桓谭《新论》曰：“铅则金之公，而银者金之昆弟也”；《重阳真人授丹阳二十四诀》曰：“金公是心”；《西游记》与《西游原旨》谓孙悟空之别名；《养命机关金丹真诀》曰：“脐下三寸名曰丹田，宫名兰台，宫主为金公”；《还丹众仙说》曰：“河车之中投汞，又经九转，产出真金，号曰金公”等等。此处金公，则是北斗七星第七星的别名之一（正名“天罡”）。刘一明《修真辩难·修真后辩》曰：“天罡者，乃北斗第七星，一名破军，一名摇光（瑶光），一名标星，系北极之权臣，执生杀之衡，握造化之柄，运五行，推四时，生万物，为列宿之领袖、运气之枢纽，其任最重，其功最大。人得天地之正气而生，亦具此天罡之气，主宰生死，掌握性命，其功与天上斗罡无异。知此者生，昧此者死。”“罡星所坐者凶，所指者吉，因其不指于我而指于他；指于他则生气在他，杀气在我；杀之不已，则我之性命倾矣。大修行人，求他家不死之方者，正以求取罡星所指之生气耳。”据兴隆山一位老道士理解，“我”即“罡”，“他”即“魁”（北斗一至四星为“魁”）。此诗首句点明：“金公别号是摇光”，次句是说“坐罡凶”，即背向罡星则凶，面对魁星则吉。后两句说：如果能转斗柄，扭气机，那么就由死变生了。这是刘一明又一次解生死之谜。

    113.《道家冠巾颂》：这是一首提示修道者戴冠受箓，正式入道后应守之义。题诗名为“颂”者，贺“冠巾”资质也。

    114.《咏面弹子》：此诗清新有味，以兴隆山特产野果兼药物之一的面弹子（当地人称为小山楂、土山楂，果实形如圆弹，味如面粉，性酸、甘、微温，能消食积，化瘀滞）入诗。先写面弹子初结果时的“白如雪”；再写成熟之后的“红如血”，贯以“真火锻成”而暗喻此物为金丹；三写收来之后置于清净瓶中“温养”；四写将它待时而用，供给金阙之神。

    115.《咏画佛手橘》、《咏画桃》、《咏画香圆》三首：咏诵画中之三物，极富生活情趣和道门色彩，而且各具特点。佛手橘，又名佛手柑，果实形如手指伸开，喻为佛爷之手，诗中颂之“西天佛手放毫光”；歌其威力，“一展邪魔尽遁藏”；夸其神用，能以正法之滋味长养众生弟子犹如母乳之育幼儿，联想到各处园林里的橘子、柚子也能飘出自己的阵阵异香。

    116.桃中之极品便是神话中的蟠桃，此桃得之不易，九千年一熟，王母娘娘在瑶池宴请各路神仙就叫“蟠桃会”，更有趣的是仙人东方朔，诙谐多能，善盗此桃，传说三次得手，急着吃下之后，就把桃核儿留在云霄之上。写来趣味盎然，道味甚浓。

    117.香圆，即龙眼，又名桂圆，俗称圆圆、元元。中药取其肉，名曰“元肉”，色黄，其功能为补益心脾、养血安神。本诗先写“香圆气味不寻常”，而其功用是“能治沉疴化吉祥”。接着更轻松幽默地写：画中的香圆鲜黄逼真，但是可看不可尝啊！

    五言律诗 七首

    118.《答人求诗》：这一首诗与同名其他诗作一样，也是表示自己不精此道，颇为厌烦，而又无可奈何的心情。

    119.《大雾》：写景多联想，用词精到，对仗工整。首联直叙“大雾连天罩”，引出“山川看不明”，极其自然；颈联“猿啼”对“水响”，“难见影”对“只闻声”，接首联意境，猿在山水之间，一片朦朦胧胧；颔联写到人，樵子与行人，前迷坡路，后瞀眼睛，更见大雾之浓；但尾联“东风如一阵，万象依然清”，对比鲜明，发人深省。

    120.《示刘阳精》二首：这两首五律，接续前面同题目七绝《示刘阳精句》，明示弟子修道炼丹真法，关键是辨假寻真，钻透修炼具体方法和步骤。

    122.《雪后数日未消》：此诗口语化，实景化，不谈丹，不说禅，也不论道，别开生面。首联写实，点题；颈联“树挂绵（棉）花絮，檐悬钟乳条”，对仗工整，极富形象；颔联“阳山犹现路，深谷尚拥桥”，描绘实在，对比分明；尾联“净手掬些子，烹茶度寂廖”，白雪烹茶，饶有韵味。对雪后数日未消之景，当时之情，写来清新自然，很有读处。

    123.《迎善桥》：本书第三卷有两篇同名碑记文章。此诗以简练的笔墨，形象地描绘沟通栖云、兴龙两山，横跨兴隆大河的迎善桥的地理位置，建桥形制，形象及作用。首联“旁岩修栈道，就石作桥工”，地势活现；颔联“形似一钩月，势如五色虹”，拱桥形象显明；颈联“游人登涉利，善士往来通”，写虹桥功用，实在准确；尾联“有此云中路，香烟满太空”，突出“迎善”旨意。

    124.《真功》：这是一首由五律和五绝组成的五言排句（十句以上为排句）。内容是道家炼丹真功，却首用佛教禅宗语言。由佛教禅宗六祖慧能有名的偈语“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化出“本来无一物，生后惹尘缘”；第二联接首联“惹尘缘”之后，必然是“鬼面神头现，狼心狗肺悬”；第三联之后诗锋一转，真功大显，提剑抱砖，斩断三尸之恶神惑乱人心之路，踢翻东西南北四极风魔之像；到第五联“阴阳炉内炼，造化鼎中煎”，讲的是炉火；最后一联讲的是结果“露出金刚宝，即登天外天”。

    七言律诗 二十六首

    125.《元关》：首联点出玄关一窍包含四像（天地水火以乾坤坎离代之）；颔联“成圣成贤”对“作仙作佛”，提示玄关之重要；颈联说玄关的功能，即“调和四像开生路，分散五行（金木水火土）即死基”；尾联总说结果：“捉住先天元始宝，纵横逆顺任施为”。

    126.《示徒》：为弟子揭示自己修道的心得体会。首联说自己秉性昏愚，直到樊、徐二位恩师指点，洞明紫阳真人的《悟真篇》之后，才走上了修真大道；颔联说“天根”人人都有，“灵宝”也只能在自己身上寻找；颈联指示玄关一窍在恍惚杳冥之间，妙相所藏，清泉不断；尾联交代这是言外心传，要仔细体会钻研。

    127.《外护难遇》：此诗感叹“外护难遇”。外护本来是佛家术语。佛教主张学佛成道者需要亲族眷属供给财物，安稳身心，以办成道业。道教也借此以说修行。此诗首联强调修大道还须大缘外护；颔联举志公（南朝宝志禅师参禅了道，知遇梁武帝外护故事）与平叔（撰《悟真篇》的紫阳真人张伯端）遇外护之事相对；颈联以抱朴子葛洪与武当派祖师张三丰外护难遇而困熬的故事相对；尾联退一步讲，庸才当然不能和圣人祖师相提并论，要下工夫研道，外护难遇，这是机缘未到。

    128.《送刘阳精回南》：这是一首很有意思的人名与修炼双关的七律，术语联翩，对仗工巧。内容是为弟子刘阳精回归南方送行赠诗。首联“阳精隐在色身间，假里寻真可返还”，明写刘阳精是自己的俗家弟子，隐藏于世俗六淫色身之中，暗写炼丹功夫，从表面假象中可以觅得真灵，后天可以返回先天；颔联直接讲炼丹秘法“炼己筑基”、“开坤塞艮”、得朋结丹，即开放西南坤方吉地，堵塞艮方凶路，远离种种恶煞；颈联继续传功法，金木相克相合，坎（黑）离（红）互取互补，子午（以“未羊”代之）相冲相济，阴阳相反相合；尾联以“攒簇五行归一气”讲完功法，马上得出结果“刹那跳出生死关”。这样功完丹成，就立刻跨出生死轮回大关了。

    129.《痴道人勤劳王事，兼能修养。因以将军为寓，口占七言律二首奉呈》：这是诗序诗题合一的两首赠友诗。其一，首联谓苏老先生长期大隐于朝而自称“痴道人”，其实修道水平已得真理至道，但不管作为一名修道者还是一名将军，还要驱马向前；颔联说，行兵布阵和修道研易有共同之点、共同语言，比如“营按九宫当谨密，门分八卦要周全”（暗喻九宫八卦阵）；颈联“生擒”、“活捉”是兵法军事术语相对，“六贼”、“三尸”炼丹术语数字相对，“炉中炼”、“鼎内煎”更是妙对精言；尾联终归对军务大臣的颂赞：“扫尽尘氛安礼稷，皇图巩固万千年”，是很符合道教拥护皇权思想的。

    130.其二，首联用比较法称赞老将说：“休言壮士有英雄，老将黄忠亦立功”；颔联马上诗锋一转，更夸苏将军对国家之忠心，对求道的真心，就如日月高悬一样，充分的正气贯穿太空一般，“一点真心”与“十分正气”亦是妙对。

    131.《忆痴翁先生》：续写未尽之赞，突出“忆”字。首联曰：“七十年来遇故人，道缘更比旧时亲”，多年道缘，何等亲切；颔联上句“行藏（《论语·述而》：用之则行，舍之则藏）隐显虽分位”，把苏将军“显行则为官，隐藏则修道”的行止交代得清清楚楚，对以下句“志念坚牢总在真”充分肯定了老友的志向品行，真心真德，品行可嘉；颈联“同气”对“知音”，写他们之间的感情志向相知相同，而“遂忘高爵贵”对“那晓破衣贫”，更堪称佳对；尾联再次回忆在省城兰州一见投缘，马上都露出先天本旨，知己之情心心相印，丝丝入扣，就如针尖对芥粒之眼，其相契相合的程度，简直就是神缘。

    132.《寄痴翁先生》：再寄真情，是对苏宁阿的第四首怀旧诗，首联称赞苏翁有仙根，由天界紫精天投生尘世，自然仙风道骨，怀有奇才大略；颔联谓痴翁做官大隐，宦途如火，炼就金刚至宝，水宅（修真炼丹气鼎，或水火之鼎，元阳之炉）藏气，修成寂静之胎；颈联颂其早育灵苗，所以益寿延年；尾联总结痴翁一生所作所为，道德学问，都在其所撰《烟霞箓》讲道集中包容无遗了。

    133.《示李阳新》：这首训示弟子之诗，气概不凡，亲切而又严肃，蕴含玄妙道机。首联谓修炼要有阳刚之气，坚决斩断邪路迷途；颔联指出修道不破不立，要冲过千魔百障，扫除五贼三尸才行；颈联正面指示，既要大胆，又要小心，才能脱鬼窟而望仙都；尾联明示前途：果然能到达风光宝地，就可复还太极本来面目。

    134.《赞〈道德经〉》：前面有《赞道德经》二首为五言绝句，这首七律，写法如前而对仗讲究。首联赞美《道德经》是真正阐明大道的经书；颔联指出《道德经》纲领是“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途径是“象帝之先”；颈联，对仗连环，讲经中透出的“有”与“无”，“先”与“后”的奥妙玄机；尾联归结《道德经》的精神是“道法自然”。此诗原附《道德经会义》卷首，以行草书之。

    135.《和乌兰张统四原韵》：据诗中透露，青海（清属甘肃）乌兰县的张统四是一位儒道兼通的学者，与刘一明关系很密切，常常诗词相和。这首奉和张统四的诗，首联谓张孝悌忠信四德俱备，不管别人知与不知，都是怡然自得（原词“嚣嚣”，引自《孟子·尽心上》：“人知之，亦嚣嚣；人不知，亦嚣嚣”），万卷诗书轻松而过；颔联言其“精一执中”，达到了“道”的至高至中境界，已经“归根复命”（语出《道德经》第十六章：“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胜于服仙桃；颈联用递进对偶句云：“须赖真身在，人爵怎如天爵高”，句内幻身、真身比较而进，人爵、天爵递升而高；尾联赞张友一方面能够钻透道内心法妙传，一方面又有儒教素质，甚至可以追超至圣孔子。

    136.《立春大雪后独步》：这首写景、抒情兼阐真的诗，用词精到，对仗工稳，回味无穷。首联记实写景以破题，踏着春雪，独步寻春在斗母殿旁，另有踏罡步斗之意，“无心误入”天上景霄又似人间胜景的景阳川，心情愉悦、潇洒自然；颔联夸张性地写栖云雪后真境，以“悬崖”对“平地”，“倒挂珍珠帐”对“普铺□石砖”，比喻贴切，可谓妙绝；颈联再写冰雪美景，妙联成对，“琼阁玉楼盈眼底，琪花瑶草满山前”，多么晶莹，多么洁白的栖云山！尾联更表纯情：这样的奇景异观，一般无灵感灵性的人是不许亵渎的，只有留给得道高士作讲道的法坛了。

    137.《下凌霜后闲步》：上首写雪景，此首写冰凌，更有特色。首联以扬州琼花铺垫栖云宝山玉峰之凌霜；颔联“万树枝头开玉蕊”与“玉峰顶上撒银砂”相对，写尽凌霜之美；颈联以“岩边”对“河畔”，“草挂珍珠串”对“石生云母痂”，更是绝对佳俪；尾联点出纯白又如花饰的凌霜异景与西王母的瑶池景象不相上下了。

    138.《栖云山大顶孤松》：栖云异景不少，而最具特色者，莫如峰顶一棵孤松。对此，刘一明朝夕面视，更有体会，于是以神来之笔，绘成此诗。首联点染孤松其位其形，“栖云绝顶一孤松”，直写其性“不怕寒霜并烈冬”；颔联“炎日熏时如铁柱，狂风起处似金钟”，写其所处恶劣环境时的刚健、坚韧、沉稳之神态，会使人自然联想到“样板戏”中的两句京剧唱词；颈联“惟招白鹤逍遥侣，永断青蛙污浊踪”，转而写孤松高洁柔和的道品；尾联总赞孤松“品立高超”，难以测度，一些猥琐行人路旁胡说乱道，也是枉然。

    139.《自在窝雨水浸漏，新店镇众善士，或施财买磁砖，或捐骡马运送、请匠铺顶，以护之，因口占一律为谢》：此诗，序、题并之，“自在窝雨水浸漏，新店镇众善士或施财买磁砖，或捐骡马运送，请匠铺顶以护之，因口占一律为谢”，抒刘一明对位处马衔山之西的临洮县善士的感激之情。首联赞临洮县新店（甸）镇众善士“人强马壮”，更可贵的是能“冒雪冲风尽着鞭”；颔联“固志”“专心”对偶，写其助工心意之坚定、虔诚，而且在“时有大雪”、“行路有伤足者”的情况下，不顾“身上湿”和“脚弯颠”；颈联写其辛苦争来的高效率：一日上下山三个来回不知道休歇，七天之内铺顶工程完成就回去了；尾联表示了自己的诚挚的谢意：“感谢诸君多厚意，从今石室始周全”。

    自在窝位于栖云山接近顶峰之混元阁下方，朝阳石崖下。乾隆四十四年（1779年），刘一明初至栖云，寻访宋代秦李二真仙迹。誉此山为仙境，遂留驻，组织善士，立志复兴古山（唐代称热薄汗山，西秦乞伏氏筑城要地）古迹。后来定居自在窝。此处有三台，步悬阶而上，下面一台，原有大小二石洞。大洞，刘一明用以接待道友与来访宾客及善士。现经修缮，供奉刘一明坐像。小石洞为刘一明练功睡卧之室，仍存。现于南侧新建贴崖厢房一间，为道士生活居室；中台有三孔石洞，道士习称“藏经洞”。传说自嘉庆元年（1796年）刘一明六十三岁以后，计划整理刻印数十年著述。有道徒、善士出资，刘一明亲自组织，请匠工于此刻板印书，断断续续二十余年。多种刻本流传各地，由一些书坊再刻印成集再版。有刘一明《道书十二种》、《道书九集》（内容篇目互有交叉）合版。有的收入《藏外道书》，还有数种，各重印版本均未收。洞内两千多块刻板，于“十年浩劫”时被人掳掠一空；上台原有砖木结构厢房三间（本诗所称即此），为挂单道士及善人，还有刻书、写字匠工居住、做饭之处。现改修砖石箍窑一孔，可以住人。

    刘一明有关自在窝的诗作，还有收在《会心外集》的，以“我居自在窝”为首句的五言绝句《自在窝吟》十六首和《自在窝四宝》十六首（四宝：一部《易》、一盏灯、一个锅、一张床，各四首）为代表。

    140-141.《游凤翔东湖》、《游凤翔凌虚台》：刘一明于36岁、38岁、64岁时，三次到过陕西凤翔，其师龛谷老人羽化处。根据这两首诗透露出的比较愉悦的情绪，当是第三次（1797年）去凤翔祭拜樊老人仙墓并勒石立碑后所写。在了却了长期在心的这件大事之后，便放怀各地游览古迹了。他当年还去过南台、龙门、崆峒、宁夏、甘肃河西等地，并屡有题咏。

    前诗首联将方塘一片比拟东湖，而当做“本源”，显示湖景“绿水清波映碧天”；颔联写湖旁花柳，水中鱼鸢，前者妆饰美景，后者引来飞仙，想象虚实并重；颈联以实物伊人亭、君子亭入诗相对，内含诗书典故，又蕴道禅玄机。以“出尘地”，“养性禅”应之；尾联写东湖夜景，“半夜天心明月照，寒光布满锦城边”，上下内外一片寂静、冷寒，又在美丽似锦的城边。意境优美。

    后诗首句虚实相配，“闲来独步上凌虚”，既道出凌虚台，又暗含太虚境，下接“四望清幽与世疏”，又实写四面望去环境十分清幽，又感觉与尘世相距甚远；颔联以强烈的对比写出这里是尘世里的静地、高房；颈联以传说中的佛儒至友佛印与苏轼曾于此讲道故事入诗，各述特点，一开心鉴，一醉酒酾；尾联写感想幻景，“若个知音能尚志，天边鹳鹤水中鱼”。

    142.《宿凤县石门关》：写地处陕川甘交界处的陕西宝鸡地区凤县石门关夜景。首联写石门关周围的形势，以叠词形象表现，从而引出关名；颔联“源头活水”对“岭上孤松”，水生木而又相对，“翠影间”应“流声远”，对仗极工；颈联“风到空谷尘不起”对“月临净地径生斑”，用词、对仗、境界、意蕴都很美；尾联浮想联翩，发挥想象曰：“悬崖若建无缝塔，别是仙乡非世间”，又是道家心仪了。

    143.《赠徐某七十生平贸易为业》：这首赞颂老年富商的七律，巧用典故，特意尊商，风格别致。首联以羡慕口气赞美诗主的品格和秉性；颔联引春秋战国时期两个睿智多识而又经商致富的政界与商界名人入诗入对。其中芾叟疑为吕不韦，他原为巨商，以入质赵国的异人（后改名子楚）“奇货可居”，遂贿秦宫华阳夫人立异人为太子，并以赵姬献之，生嬴政（秦始皇）。后子楚被立为庄襄王，任吕不韦为相，把持朝政，编《吕览》、定诸制，可谓“襟怀谋智大”，查遍《史记·货殖列传》而无与伦比者。子皮即春秋末期越国大夫范蠡，他助越王勾践灭吴后，视其不能共富贵，遂携西施远游齐国，自称鸱夷子皮。后至陶地经商，号陶朱公，成为巨富，真是“识见货殖长”。此联喻徐翁经商，其智其识不在古人之下。颈联颂徐某子孙兴旺成才，“堂前”对“阶下”，“桂子”对“兰孙”，“森森茂”对“馥馥芳”，恰恰当当，丝丝入扣；尾联颂其有德有寿，古稀犹如少年。此诗以道士身份赞颂商人，恐与其父经商致富有关，因其感情真挚，虽离家室而修道，仍念父母深情，出尘而未离尘。

    144.《寿西宁张太母崔安人六十七秩》七律三首，诗题仍有小序之意，表明是给西宁张姓太母崔安人（安人：明清时六品官之妻的封号，或对县令夫人之尊称）六十七岁贺寿，时在三月。

    其一，首联点明在美妙如花的地方，三月春深的时候，一位女神般的贵妇人放出宝月之光，本性善良有德，应运而生在湟水之旁；颔联写张母天生幽雅贤淑、从容不迫的气度，睿智能辩的口才，蕴藏不同凡响的气度；颈联写张母教育子女，可与岳母为岳飞刺“精忠报国”相比，侍奉父母公婆恪尽孝道，来自文昌帝居的圣训神导；尾联颂崔安人积德行善，把桃源仙径当做平常路来走，她即便不服灵丹妙药，年寿自然很高。

    145.其二，首联直赞张母一生美德事迹堪称女中表率；颔联“婆心待物”对“义气周人”，“亲疏感”对“遐迩思”，对仗考究；颈联“贤慧行为”对“宽柔度量”，“全（使动用法）淑范”对“运仁慈”，与颔联异词同工；尾联总赞大德必然多寿，张母就是长寿的榜样，少有人比。

    146.其三，多用典故，巧施比喻。首联用对比手法，言西宁湟水地区多出美女，但是她们的节操表现却多不如崔夫人；颔联用“百忍堂”的典故，说崔母把张氏祖先的九代同处，其由“百忍”之家风，守持以恒，所以多难的处境也不害怕；颈联“寒霜不损虬松叶，烈日偏生卷柏荄”，又是绝妙之对，极见嵌词功夫之高。对仗以“反对”为佳，“寒霜、烈日”，此其例耳。尾联“谩道添筹青海屋，灵芝总是本身栽”，呼应首联首句地名，又道出长寿之因，构思精巧，遣词准确有神。

    147.《祝樊太母八十寿》二首：与上三首异曲同工。其一，首联点明所赞诗主也是宝婺女星光照古浪县而生，淑人应兆天风，懿德流芳；颔联遣词取义与上首略同；颈联“苦力相夫家业立，义方教子誉名扬”，对工亦佳；尾联讲：子荣母贵，受朝廷封赏，即使不服仙草，由于精神爽，便寿也长了。

    148.其二，首联亦点明诗主年寿，提示其“事迹真”，正面赞颂樊太母是女中豪杰；颔联讲因果，樊太母“三从四德身皆备”所以经得起“千辛万苦”的磨损；颈联以古代两位高德美女为对，说：“陶母懿型（行）堪作配，鲍姑善愿可同伦”；尾联结语自然诵其根基，定有“桃源不老春”。

    149.《示张通侯》：是一首训示一个学道者的七律。首联正面讲述圣贤命脉自有口传心授，只要得一些玄机奥妙，就可扫去万千业障；颔联作出假设，如果执相着空，放弃正道，异端邪说就会扰乱真理真义；颈联又从正面指出修身尽性，首先要以积功穷理为本；尾联指示修道也要先尽人事，脚踏实地，这样就会得到神明的暗中默佑而悟大道玄机，所谓“思之思之，鬼神通之”。

    150.《癸酉（1813年）冬日河南滑县邪匪作乱有感》：这首五言律诗借嘉庆十八年（1813年）冬天，河南滑县镇压农民起义的事件，正面歌颂当今皇上仁慈而勤劳王事，反面指责叛逆作乱的议政诗，具有明显的时代烙印和思想局限性。

    151.《借字回文诗》：此借字回文诗，乃刘一明严肃认真之作，又是阐述丹经道机之作，也是一篇游戏之作。若断取六言，能合平仄，大体守则，但是反复颠倒之中，总有数处拗口失韵。笔者试用数种排法，十六首没有都完全中意者，只好选了其中一组平仄对应比较合理者排之于六十四字方阵之后，但愿不完全跑调走韵，曲其真义，冀方家正之。

    讽之以顺口溜云：

    本人不懂琴，如何传道音？遥思刘爷意，强装不懵懂。瞎子听梆声，瘸子把天登。心高能开窍，才会结知音。悟元诗谈道，回文用方阵。六言绝句韵，殷殷宣道心。修真之诀藏，言词多深沉。性命空常精，静道病药行。合合又分分，奥妙在其中。真精与精真，颠倒有异同。真静曰真定，真道是道真。有病要来活，传道要真行。真精凭铅汞，真常即是心。大道至尊理，直性常在通。道本犹道根，本立而道生。妙道是心神，妄退即心清。诚谌讲实在，全精方为真。无念又无欲，性空返虚本。全真全本真，神归太虚境。运法来消阴，消阴必炼心。消形返本道，泯阴以务正。敬清心神固，全精道正真。

    原文八行六十四字：

    性命全精道正真行

    悟了真修本务精固

    真常作用形泯度神

    谌诚运法消阴炼心

    内外精详妄退心清

    正净还明疗病纯敬

    中虚得药神功性空

    净敬铅生造圣惇性（惇即淳）

    六言绝句十六首 试排试解

    1.行固神心清敬，性空敬清心神。空性真精度炼，炼度精真性空。

    2.真精度炼心纯，淳性纯心炼度。性淳正务泯阴，阴泯务正淳性。

    3.正务泯阴退病，圣功病退阴泯。功圣道本形消，消形本道圣功。

    4.道本形消妄疗，造神疗妄消形。神造精修用法，法用修精造神。

    5.精修用法详明，生药明详法用。药生全真作运。运作真全药生。

    6.全真作运精还，铅得还精运作。得铅命了常诚，诚常了命铅得。

    7.命了常诚外净，敬虚净外诚常。虚敬性悟真谌，谌真悟性敬虚。

    8.性悟真谌内正，净中正内谌真。中净行固神心，心神固行净中。

    9.性命全真道正，行真正道精全。真行悟了真修，修真了悟行真。

    10.悟了真修本务，固精悟本修真。精固真常作用，用作常真固精。

    11.真常作用行泯，神度泯形用作。度神谌诚运法，法运诚谌神度。

    12.谌诚运法消阴，心炼阴消法运。炼心内外精详，详精外内心炼。

    13.内外精详妄退，清心退妄详精。心清正净还明，明还净正清心。

    14.正净还明疗病，敬纯病疗还明。纯敬中虚得药，药得虚中敬纯。

    15.中虚得药神功，空性功神药得。性空净敬铅生，生铅敬净空性。

    16.净敬铅生造圣，性淳圣造生铅。淳性性命全精，精全命性性淳。

    第一首诗的“行”是修行。全诗说：修行的关键是心神清净、虔诚敬修，只有保持本性空灵，才能使真铅真汞之药生，真精得到锻炼，这样就又返回到本性。

    第二首，连环式地说明真铅真汞之药（真精）度炼之后，心地才能纯净，纯净至虚的天性又要纯心炼度，以正确的方法修务而生阳消阴，如此反复以达淳性。

    第三首，说明修炼之本是泯灭假阴以治病，修炼圣功还本原。

    第四首，由道本形消而致“神”。这组诗中关于“神”的合成词有：度神、神度，神固、固神，神功、功神，神造、造神等，围绕“阴阳不测”的基本点而生发修真炼丹之术。这个神有时指生命与思维活动之神，有时又指包含心脑功能的灵神。继而又延伸到“法”的范畴，以至代表一切事物和宇宙本源。

    第五至第八首，围绕精修用法（法术、法则、法理的运用）、药物生成、精气神全真运作，精气回还保全，铅汞化炼，诚常了命，虚净性悟，堪真悟性，净中正内、神心固行等概念，环环相扣，阐述修道功行及其效果的奥妙。

    第九至第十二首，围绕性命全真，全真道正，修真了悟等修炼内容和方法的循环深入，达到固精务本和心（真常）发良知、幻形泯灭，炼成真精。

    第十三至第十六首，围绕元精详明、妄退幻消，心清正净、敬纯病疗，就可以药得虚中，神功到位，达到性淳圣造之境，达到性命全精之域。诗中方法与功效连环、造圣与性淳反复，修真之道的确尽藏于这组诗中。

    这一组十六首六言绝句，把新奇的文字游戏，高妙的修真诀窍，连环滚动地组合在一起，契合神妙，而意味无穷。但是用字仅五十三个（六十四字中，“性、精、真”各重见三次，“正、神、心、净、敬”各出现两次），各字变化，意义有异有同。创此“游戏”，实有异才，实有道才！

    152.《代人贺新婚》（时在八月）：七律、《西江月》词各一首。七律首联说，天上月宫的桂树，也是八月开花放香，恰恰又是人间给一对新人贺喜的场面，巧妙地点出了贺新婚的时间、场合；颔联赞女方是善鼓瑟的天女，下降人间的仙娥，良缘巧遇，“非偶然，不寻常”；颈联以“合欢赋就传鹦鹉”与“连理花开引凤凰”，用代表和合吉祥的花木祥鸟联绵词互相对应，中间动词“传（呼）”、“（吸）引”相对，真是如意佳对；尾联也是骈句作结，“今日”对“来年”，“鹓雏新着羽”对“麟趾必呈祥”，神鸟对神兽，生靓女的寓意与产贵子的预示，把吉祥如意由结婚到生育，女男对应，不偏不重，写来熨帖实在。

    153.《代人贺新婚》（时在八月调寄《西江月》）的“西江月”词，为双调，上下阕共五十字。填词意境与上首七律略同。上阕首先描绘鸿雁双双排字，桂林阵阵飘香的中秋八月景象，再写一对新人成婚，佳人才子相匹配，丰盛酒筵待宾客，词中将《周易·归妹》的“上六，女承筐无实，士刲羊无血”反其意而曰：“刲羊实筐筵享”，一幅宾主同喜同乐的景象。下阕用六言句对偶开头，“永谐同调琴瑟”对“共结比翼鸳鸯”，平仄对应和谐，音调铿锵，优雅韵长。以长短句“海誓山盟地天长，克家宜室堪赏”结尾，抒尽新人深情与愿望与亲友和作者的赞赏。

    154.《贺入监》（寄调《金人捧露盘》）：此词牌又名《铜人捧露盘》、《西平曲》等，双调，七十九字（上阕三十八字，下阕四十一字）。还有一种八十一字，在《会心集》中刘一明用之。本词上阕以三句九字大宛名马、北海神鱼比喻祝贺的对象——国子监生员，德力蕴藏，前途无可限量，说明栋梁之才往往就出自水边和农田之间；接着预言这些人才一定能够报效国家、造福百姓，在实践中表述自己的本性、作出华丽的文章，而且能够守持和发挥仁和义的精神，逐步发展，由直到方，由方到大，既具有中正之直，又具有地厚之方，博大人气之品性，这是最适合于朝觐仕进于君王的。下阕以“东郊立，西郊开，四代兴，太学张”三言四短句，紧凑地描述国子监建立和发展状况，再道出建立太学的目的，又一次勉励学子们趁此大好良机为朝廷效力，大家一定能鲲鹏展翅，扶摇九万里，在王朝高位施展自己的抱负，发挥自己的才能。此词亦世俗化、人性化，不含道机丹学之言。

    155.《代人贺梁氏生孙》（寄调《步蟾宫》）：双调，五十六字，与七律重视对仗不同，而偏重平仄对应，每句押韵（本词上阕用人韵ing，下阕用人韵eng，iong及江韵ang）。词题即内容是代别人以“步蟾宫”调填词祝贺一梁姓之人生了孙子。上阕以《易·坤·文言》之辞“积善之家有余庆”开篇，与词牌名“步蟾宫”相应，说明只有大德能扭转造化之柄。接着以梁姓古人中的大德、大贤、大才者梁鸿、梁灏，引出这家姓梁的是积善人家，生出儿孙必然是兰桂齐芳，这也是前世栽种、心中早有明镜的结果；下阕进而颂梁家子孙旺盛，源远流长。

    156.《送刘阳精回南》（寄调《临江仙》）：本词牌又有《临江山》、《谢新恩》、《庭院深深》等别名，双调，五十八字或六十字，平韵。此调宋柳永演为慢调，九十三字。本词为六十字（上、下阕各三十字），内容与七律中同名诗题相仿，是给将回南方弟子的修真赠言。上阕首句中人名与丹学术语双关，说想要炼阳精为命宝，就必须把尘世之世财和重功积德以作修道求法之资本的法财兼用，乾鼎坤炉不能偏废，金木连续，水火反复；下阕指示丹法宗旨是凭中央戊巳土的调和，金木水火土五行的联系生克和集中，再加以火候锻炼，后天返回先天，必然大丹如月普照大千世界。

    157.《寿固原谢母杨孺人七秩》（时七月）寄调《金人捧露盘》：此词是刘一明为挚友谢祥之母杨氏七十大寿所作，词中用典多，贯注深情，名与事双关巧用。上阕开头三句九字，点明寿诞初度时为秋季之始的七月，但已具备了金秋之中的八月十五的金精秉性（张伯端《悟真篇》七律二十九首有“八月十五玩蟾辉，正是金精壮盛时”）所以生来就有良好的仪行懿德，合卺成婚之后，恪全妇道，孝亲相夫教子，件件知礼明义，就像东汉文学家梁鸿与孟光夫妻同隐深山，举案齐眉，还有春秋楚人老莱子从妻之劝，拒绝了楚王之聘而不出仕，老妻负畚劳作、无怨无悔一样，安于朴素，因其本性有地坤之贞；下阕以“持节义，宜室家，周贫穷，济孤茕”四句十二字，极有节奏感地颂赞谢母的德义行为，并以“种德何知甲子更”说其只知种德而不计年月，所以造就福田，收获是子孙旺盛、个个成才，接着以谢姓名人和仙女的故事，比喻谢母“自然长生”（即谓谢母像仙女谢自然一样自然而然长生不老）。借典赞人，自然天成。

    158.《挽谢瑞英歌》：谢瑞英即谢祥，本书卷二有传。此篇歌行，是以吊唁挽留的形式回忆悼念故友。用“我忆瑞英‘某’”开头，从孝、贤、慈、义、高、明、仁、清、闲、良，十个方面歌颂其具体表现和德行。言其孝出天性，贤爱诚信，慈能教子成名，义讲买卖公平、看破偏财，高能脱洒放手、西游求乐，明在量宽不阿，仁在乐善好施，清在不谄不争，闲在避居栖云，良在行藏真、出入惊后人。真是区区二百字，道尽挚友情。

    159.《示谢禄〈醒心歌〉》：谢祥兄弟四人（祥、祯、禄、福）谢禄是老三，也是一位爱道者，所以刘一明写此《醒心歌》以示教。此歌七言六十四句，偶句押韵，不刻意求平仄和对仗的工稳。歌如白话顺口溜，间或出语亦惊心，只为教人不糊涂，头脑清醒心明白。他提醒谢禄等人修道悟性的要点是：不要争名夺利，不能贪酒好色，要安贫乐道，要怀德顺天，要看透生死；不要学那些许愿吃药、禳星礼斗的虚应之事。要知道自己精修道德，不为子孙不为钱，清心寡欲、不理恶言、不听谄语，戒欲少睡，忍让不躁、不招烦恼不生气，和睦上下，性命双修，才能不入地狱而上天堂。

    160.《自题形乐歌》：五言三十八句，加“看看看”三字，共一百九十三个字。以“歌”的形式，写自己的经历和体会，风格清新自然，语言幽默风趣，表现自诉自乐之心境。大意是说：我是太行山之西（山右即山西）的一个地位卑微的老百姓，新田地区的一个大闲汉。不知道争名争利，只想攀上道门之边。有缘得拜龛谷樊老人为师，由他为我指明了修真的源流，再遇恩师仙留齐丈人，仔细分判性命大事。自此入门，成为我全真龙门派第十一代传人，穿的是粗布衣，怀里揣的却是金刚钻。有时候换了俗人衣服，有时又戴着道士的帽冠。虽然居住在尘世，但是内情却离开了俗情，虽处人间俗世，又离开了尘世边缘（原书“畔”，即边缘，畔又通叛，亦可解为离开）。平时做了些给病人赠药、为困厄者解难和修桥铺路的事。多次去陕西凤县南台山住庙修真，广结善缘，最后客居栖云名山与道友一同学法求仙。白天行碌碌尘世之劳，晚上才悟修真辩难。撰写《三易（羲易、周易、孔易）阐真》，泄露天机，撰写《参悟直言》也泄露一贯大道，所著《西游原旨》可“破疑”（破疑又指《悟道录》、《象言破疑》），而《会心集（内、外）》能推演大道本义，《指南针》多篇解释丹经的文章，门类很是繁多。所行功德大事之一是重兴栖云山朝元观多座殿宇。我干这些事情，不是为了虚名，都是切切实实地真干，可以说是“利己兼利人，脱灾亦脱难”。我老道八十多岁了，还没闲着，虽没有完全明白大道的真宗，但也能够断绝俗事的种种牵扯羁绊。现在借撰写这篇《形乐图》，仅仅把昔日形藏讲说了几段，并不掺杂丝毫的虚情假意，可以公之于众，让弟子们都看一看。

    161.《示张阳全》：这首训示张阳全的五言排句，意在阐述丹道修炼之精要。张阳全是刘一明的俗家弟子，洮阳（今甘肃临潭）人，为刘一明道书中的十二类共二十四卷刊梓校阅。鄙人前校注之《朴素师云游记》也将他列为作者，经查证实为张阳志，也是刘一明的俗家弟子，西宁（今青海省省会）人，因版本不同，张阳志又不太有名，而误。这首百字排句，将儒释道相关理论融为一体，而以丹道贯之，颇多三教术语，丹学用词，如：玄关口，无底船，雪地栽参草，火炕种金莲，七星剑，一字禅，死户，生门，铅汞，五明宫，三足鼎等等，还有一些通俗而富含哲理的词语，如“没事休寻事，少钱早办钱（谓世财、法财之类）”，“悬岩（崖）紧兜马，大道猛加鞭”，“时时防危险，刻刻虑变迁。迸出一丸药，光耀照大千。收藏无缝椟，我命不由天”等等。

    162.《三字要义歌》：此歌阐述的要义是丹法中的“执中”，三言十六句，共四十八字。刘一明在《周易阐真·中图》关于“中”的阐释有十八种之多（十字街、四会田、通衢路、戊己门、玄牝门、玄关窍、生杀舍、生死关、刑德门、虚灵窍、有无地、阴阳户、性命窍、天地根、人兽关、造化炉、悬胎鼎、众妙门）。此歌中首先提出“有中无，无中有”，即“中”中有“有”，“中”中有“无”。接着说，“中”又在“十字街、四巷口、天地根，、阴阳首、神气穴、性命钮（纽）”。“中”为灵虚，杳杳冥冥，恍恍惚惚，“视不见，敲之吼”。歌中强调“这些儿，莫教走。明里修，暗中守”，执中的好处是“得他来，身长久”。

    163.《〈道德经〉赞》：这篇铭赞为六言排句六联十二句，在表示结尾的语气词“噫！”后，又以七言偶句结尾，共八十七字。首以“恭维”起句，讳空而书神号（这是道赞开头的一种常见格式），总赞其“慈悲度人无量”，这两句是主谓句，其余都是对偶联句；第二联说《道德经》指明了性命的根源，显露了道德的象状；第三联说道经把天地人三才混成为一家，把世间万物都看成是平等的；第四联提示道经主旨“本始母以立言，体宗君而揭障”；第五联说道经把各种事物归于自然，警戒“百行”总不要过头，过壮者必衰；第六联阐释道德主旨是“清静无欲为先，柔弱不争为上”。“噫”后，再次以总结性的七言偶句赞颂《道德经》：“至元至妙五千言，亘古及今一宝藏”！这种结尾也是固定格式。刘一明弟子，闻名清代中期甘肃兰州书画界的唐琏居士所撰《恩师刘老夫子赞》也用的是这种格式（见本书附录）。本赞收于《道德经会义》卷一。

    164.《题效贤张公形乐图赞》：这首为一位名叫张效贤、字敬德的老朋友的画像题写的诗赞，为五言排句，共一百字。先描写张老先生的坐态稳如磐石，再描绘其面（赤面长须、浓眉白发），述其日常行为（郁闷时操务花草，间或配个药方，捣捣药臼），再笼统夸其宽容，谨慎，聪慧多能，知机变通，教子有方，方圆醇厚应物，恬淡谦和，未学道书而知道，不谄媚，不骄横。有此大德，故能高寿。结语点明所赞之人。

    165.《寿湟中张母崔安人赞》五则：赞，这种文体，一为歌颂，故又名颂赞，一为一般赞美，后亦用于评述。古人写作文史，多有附赞语以总结全篇者，如刘勰《文心雕龙》，每篇之后均有赞，多篇幅简短，一般有韵。史赞有韵文、散文两种。刘一明作赞也有两种，一种是颂赞道佛经典及三教圣人、真人、仙人，多用六言，句数多寡不一，常以“噫”作为结尾语气词，接着用七言联作结，语词比较庄重；另一种为自己、为友人或长辈作寿赞、形乐图赞等，多应酬之辞，语言比较活泼，用词用典比较自由，常有韵语，四言、五言、六言不等，绝句、律句、排句各异，最短的如这五则之寿赞，四言绝句，自附注释（现加括号），是为青海湟中张姓名士之母崔安人贺寿的短赞。

    165.其一、述赞张父从军，传说阵亡，张母立志守节，就像唐代贾真言之妻，在丈夫被贬谪岭南后，久而不嫁，敬老育子。

    166.其二、述赞张母贤淑治家，孝顺公婆，就像宋代名人鲍苏之妻，夫娶外室，而她一心操务家事，更孝公姑，被颂为女中模范。

    167.其三、再赞张母以勤守贞，义方教子，就像古代敬姜莒女，每以大义常训其子之贤。

    168.其四、赞张母济贫救苦，有仁慈谌母（原注：晋谌母，神人也，曾抱失阶儿抚养，常出山以药济人）之明。

    按：《墉城集仙录》载：“谌母，字子婴，也称婴母。西晋时居丹阳郡黄堂观潜修至道。相传谌母遇孝道明王，受修真之诀，密修道法数十年。后吴猛、许逊自高阳南游，请传至道，谌母盟而授之。孝道之法遂行江表。后谌母告吴、许曰：‘吴猛昔为许逊之师。今玉皇玄谱中，猛为御史，而逊为高明大使总领仙籍，许当居吴之上，以从仙阶等级’。后数年，有云龙之驾，千乘万骑来迎谌母升天。后世洪州高安县有黄堂坛静，即许逊主祠朝圣母之所”。

    169.其五、赞张母经过“关关雎鸠”，拂羽明丽的一段美好日子，转眼又到六十开外，定如汉代仙女张丽英一样（原注：丽英，汉张芒女，不爱浮华，得长生诀，隐于盘古山中）长生不老。

    170.《金天观王先生墓碑赞》：刘一明所撰《金天观道士王静斋墓志》载本书第三卷。本赞四言十六句，“噫”后接七绝一首。赞王先生修道经历及功行。谓王先生出生于雪山异域（指五凉），所以气结伊人，夙有灵性，八岁入道，一出头便异于常人，一迈步就进入真途，离师早而参学心谆，于是读通了经典，锻炼就形神，表面上虽然愚愚笨笨、木木讷讷，行为上却不贪不嗔，一心修道立德，革故鼎新，至于后天俱化、先天复纯之境。最后总结性地赞叹：噫！功行圆满，废物尽弃，性命尽了，超脱风尘，法范典型，人人钦仰，龙华会上，座中仙人。

    171.《狄道杨罗汉像赞》：狄道即甘肃临洮县，与榆中以马衔山为界。罗汉是对喇嘛僧人桑旦的尊称。此赞五言十八句，以俗语家常话入韵，新鲜别致，采用佛教术语，准确自然。首联起句，先赞扬画像中的桑旦杨喇嘛“形象真好看”，联二至末联皆为对偶句，有正对，有反对，且颇具佛家特色。现戏用四言俚语试释之：

    这位罗汉，形象好看。方面直鼻，白发臂袒。盘膝旃床，观音心赞。口念嘛呢，手掐珠串。秉性和平，素行决断。不伪庄严，只修寺观。七旬犹苦，四时务典（翰墨经典）。虽未成佛，却登道岸。此是何人？法号桑旦。

    172.《自题形乐像赞》：这篇为自己的画像题写之赞，不是韵文而有韵味，不是正面赞颂，而多自嘲自乐之趣，风格清新活泼，诙谐幽默，灵机妙想，像相互解，尽藏玄缘。先描其像，黑黄面皮，白须皓发，长眉高鼻；再饰其服其座：蓝布包巾蓝布袍，座下盘石狗皮褥；形态是两手搭膝，端然正坐。余为辩证议论：“不知是谁之像，不知此像像谁”，“像像我，我像像，我固是像，彼亦是像”。“究竟未来，我像俱无，皆是无中生有”，以“道”解之：“彼原不真，我亦是假，付之一笑而已”。

    173.《代狄道史进篆预作灵柩前挂屏》：这首为狄道县一个叫史进篆的人代撰的特殊挂屏赞，设想了一场“你”与“我”，即“史”与“像”，“灵”与“肉”的对话。结语是“你亦非你，我亦非我；你亦非我，我亦非你。你我皆非，试问太空。”意味无穷。

    174.《〈金刚经〉解四句偈辩》：这是一篇对佛教重要经典《金刚经》中关于“四句偈”的认识、评论和论辩。

    《金刚经》全称《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意思是勤诵此经，审领其旨，即能修成如金刚之坚、万劫不坏之身，悟透佛家至高无上之智慧，脱离三界苦海而达幸福彼岸。全经有三十二分（分，即章，又称品）。经文通过如来佛与弟子须菩提的对话来启迪学佛者身在佛法而心中绝无，心念虚空而不执迷于虚空，才能得到正果。

    “四句偈”之“偈”，为梵文“偈陀”的简化，意译为“颂”，指佛的训语戒言与佛经中的唱词等。一般为四句，故称四句偈，每句四言至二十六言不等，以五言为常见。《金刚经》的一些版本，篇首有“开经偈”，篇末附“回向偈”。而经中提及“四句偈”、“偈言”者共七次（刘一明在本篇论辩中说“经中凡举四句偈者有五”，可能版本不同所致）。

    这篇论辩不足两千字，结构非常严密，论点清晰明确而独辟蹊径，论据堪称丰富，而且论证方法多样，与众不同。现就其结构层次试作划分，以清眉目，不致紊乱框架，而便于解读。

    第一部分（开头至“有以眼耳鼻舌解者”）破题，指《金刚经》中“凡举四句偈者有五”，“但古今解四句偈者不一”，并举出九例。

    第二部分（“六祖”至“不待辩而即知其非矣”）概括分析论证上述诸说的不足和错误之处。具体又分五个类型。

    第三部分（“以吾论之”至篇终）正面提出自己的论点，并充分论证。又可分三层（三小段）：

    一、（“以吾论之”至“使后人乱猜乱觅乎”）诠释“四句偈”的作用和意义。

    二、（“昔日佛祖拈花示众”至“故经中无此四句偈”）以佛祖拈花示众的故事，演绎“教外别传”和“口传心授”。

    三、（“或曰”至篇末）连续又从造句、答疑和五祖为六祖半夜说《金刚经》的故事，反复证明“四句偈等”乃“教外别传”之事。

    这篇文言议论文，在写作上有不少比较突出的特色，值得我们研究道书者认真学习和探讨，但毕竟笔者才疏学浅，悟性又不太高，在这里只是提出一些看法，算是抛砖引玉吧。

    第一部分开篇入题不落俗套。一般论文，不论是白话还是文言，开头多是紧密结合题目生发议论，谓之破题。而这篇论辩，一开始并不说“辩”，而大举其例准备大“辩”。首先从《金刚经》第八分中的“若复有人于此经中受持，乃至四句偈等，为他人说，其福胜彼”；再概括“经中凡举四句偈者有五”，又强调“四句偈乃《金刚经》着重处”；最后话锋用“但”字一转，说：“古今解四句偈者不一”，这样步步深入，自然而然就引出对四句偈有不同见解的几类人和他们各自的认识。

    举例论证是议论文最常用的方法，刘一明引用的例证讲究论据充实、丰富，而且分类清晰，方法多样。比如首先正引的是很有来头的六祖、弥勒、傅大士等几位佛家重量级人物和他们的基本观点和见解；其次直引的是有人认为的《金刚经》后（第二十六分）“以色见我”四句偈与结尾（第三十二分）以“一切有为法”四句偈解者；再次泛引的是更有人认为的以“有为句、无为句，非有为句、非无为句”解者；又次泛引的是“以色声香味触”解者；最后略引的是“以眼耳鼻舌”解者。这样就把论辩对象的层次高低和主要论点清清楚楚的排列出来了。

    第二部分以驳论、分析、论辩为主，在修辞用句的选择，态度的严厉和温和等方面都有一些特点，主要从以下几个方面说说：

    一、正论得体，驳论得理。对待不同对象，态度上有明显区别，用词上掌握分寸，正面论述保持体位端正、中和、不偏不倚、很得体。对第一类“六祖、弥勒、傅大士之说”，就比较客气地提出其本意是“使人于有言之句，默会其无言之句耳”，透露出这三位大士传达的是“教外别传”、“口说心授”之无字真言，而不是解释四句偈的；对于元代天目山中峰禅师的“一句、二句、三句、乃至四句”之说，则明确否定，鄙之为“绝无意味，大失经旨”。

    二、对“以色见我”与“一切有为法”二偈，则运用严密的逻辑推理，抓住二偈文在经文中的位置问题，正述与反问结合，正确阐明它们不是“教外别传”之四句偈。先正面引用《金刚经》第十三分中的话，“佛告须菩提：‘是经名金刚般若波罗蜜’，以是名字，汝当奉持”，和第八分中之“乃至四句偈等”的句调，证明“正经至十三分已全矣，其余十九分皆《金刚经》之辅经”，辅经的作用仅仅是“申明正经之奥意耳！”接着用反问法指出：“第八分在十三分之前，二十六分、三十二分二偈在十三分之后，岂有将后辅经未说之偈，在前说正经之时，即教人‘受持为他人说乎？’”这样就势从正面诠释：“为此解者，皆是未曾将《金刚经》前后次序看明白，如何能解其中实意，（真是）不通极矣！”

    三、对四句偈的明显误解，敢破敢劈其妄、不屑一顾地否定。用了“至于有为句……与夫色声香味触法，并眼耳鼻舌等解，皆是妄猜私议，不待辩而即知其非矣”。

    第二部分既然已否定了对于“四句偈”的种种错误解释，那么正确的解释究竟是什么呢？在第三部分，一开始就开宗明义地提出：“以吾论之，此佛家教外别传之秘，不能笔之于书者。”接着立即围绕这一中心论点，运用多种写作手法和修辞格，反复论证其正确性。略举数种于下：

    （1）首尾呼应，阐述不露瑕疵。如开头“佛家教外别传之秘”与篇末结论“故曰：‘四句偈等’乃教外别传之事”。

    （2）运用总分结合、连环滚动、正反相辅等论证方法说明其论点的正确。如：中心论点是总述，后面又数次细述其内涵与外延相关解说；连环滚动是在反复回环之中体现的。有因果论证（正因为“口传心授”是“借言语暗指其秘”，所以“经中凡举四句偈，而不明说是何四句偈”），再滚动回环解释“不明说”的奥意：“此非不明说也，特以拟之则非（只因为用一个特定的、死板的词语来比拟反而会出错），议之则失（随便生发议论就会丢失本意）。不能明说，待其人而会自悟耳”。再用假设，反问反证“不能明说”：“果若能以明说，昔佛祖已明说矣，何必设此谜语，使后人乱猜乱觅乎？”

    （3）多角度，多层次，多种方法，多种修辞，反复呼应，以更清楚全面地说明中心论点的正确：①用四句偈的重要意义和作用证明“教外别传”的重要，有隐喻的特点，也是正面的阐述、反面陪衬。如：“夫句者以言成也，凡一经之终，有四句总偈统摄全经大意，使人由博反约也。四句偈者，绝非无言之句，亦非寻常语言之句，乃一以贯万，整顿提领之句”；②层进反复：例如，在解四句偈的“句”“偈”之后，再解“乃至四句偈之说，非实有四句之偈”，再进一步又说：“极而论之，四句一句也，一句无句也。曰句曰偈者，随机指点，是在学者神而明之耳，故曰‘教外别传’，又曰‘口传心授’”。接着就又回环解释“曰‘教外别传’者，不在文字中也；曰‘口传心传’者，借言语暗指其秘也”。

    （4）用举例论证法，把中心论点具体化、形象化。所举例子是“昔日佛祖拈花示众，迦叶微笑而纳”。为什么迦叶会微笑呢？作者解释说：“笑者，即笑此四句偈也”。原来迦叶之笑是对四句偈心领神会的笑（把“花”象征为“四句偈”），是有悟而喜的笑；“后迦叶呼阿难，阿难一诺，诺者，即诺此四句偈也（骈句对应，反复、顶真、象征联用）”。迦叶、阿难同是佛祖的得意门徒，迦叶领会了佛祖拈花之意，笑而纳之；又呼道友阿难，阿难也会心而诺。阿难的应诺，也就是对“教外别传”的“四句偈”的回应。

    （5）设问结合，连环式递进，呼应式解释，又屡用叠词，加强了语言美，增强了表现力。如：“此四句偈，在经乎？不在经乎？”接着立即用经中“受持为他人说”及“乃至四句偈等为他人说”，说明“在经（有字经）”和“不在经（无字经）”的情况：“说有字经，人易知；说无字经，人难晓”。接着就诠释“难晓者，不可以口解，不可以手指，惟在口口相传，心心相授耳”。这就又返回到论辩中心——教外别传、口传心授了。

    （6）善用回应、对照、对应与排偶、叠词，使议论气势流畅，感染力增强。如：“佛祖拈花示众，迦叶微笑者，口口相传也；一示一笑而无容再示者，心心相授也。迦叶呼阿难，阿难一诺者，口口相传也；一呼一诺而无容再呼者，心心相授也。口示口呼者，借言点醒也；一笑一诺者，以神相契也。”

    （7）运用方位分析法、因果论证法、递进论述法、假设提问法，最后归纳法等手段，对中心论点做了完美的点化。如：“外而口传，内而心授，故曰：‘教外别传’”，以方位词“内、外”分析；“以其是‘教外别传’，故经中无此四句偈”，用因果复句予以反复；“或曰：既经中无此四句偈，何故又言‘为人解说’？”用假设疑问又提出问题，然后自答：“殊不知佛祖大慈大悲，愿人人成佛，如拈花示众，是为人人示，不仅示迦叶一人，而迦叶独笑；迦叶呼阿难，不仅呼阿难一人，而阿难独诺（这里又用了‘对应’手法）”。接着又生发感叹和议论：这是因为学子们的天资秉性有伶俐和愚钝的差别，见解认识也有大小深浅的不同，这关键就在于自己的慧性和会悟能力了。后面又以严密的逻辑分析愿望与实际情况往往不能一致：佛祖“愿人人成佛，不能必人人成佛”，但是佛祖和学子们的心愿都能了结，这就是佛经所言：“于此经中受持，乃至四句偈等为他人说”之意，巧妙地以本经释疑，结果又归到本文开始的经文上，可谓匠心独立、论辩透辟。然而作者意犹未尽，再一次恳切地假设：“如必求（中峰禅师所谓）一句、二句、三句、四句有字之偈，则大失经中之妙旨”，又与第二部分中的分析呼应了。至此，作者又生发新意，进一层指出“况（且）‘四句偈’之下，加一‘等’字，则（反映出）经中不能明言者尤多，不仅‘四句偈’。非实有得乎‘教外别传’之旨（者），不能知之”。最后又举出佛教禅宗五祖为六祖说经典故阐明“教外别传”之称：“如六祖已悟‘本来无一物’矣，”那么，“所说者又是何事？”（反问提醒读者注意）结论是：“可知‘四句偈等’，别有秘密难以说明者。故曰：‘四句偈等’，乃‘教外别传’之事。”

    175.《〈周易〉辩》：辩，本是中国古代逻辑术语，故称逻辑学为辩学，指研究辩论、推理的学问。《墨子·经上》：“辩，争彼也；辩胜，当也。”并认为“夫辩者，将以明是非之分，审治乱之纪，明同异之处，察名实之理，处利害，决嫌疑焉。”（《墨子·小取》）荀子讲辩分为小人之辩、士君子之辩与圣人之辩三种（《荀子·非相》）。而此篇与上篇之“辩”，是“论辩”之义，应该属于议论文范畴，是一种文学体裁样式了。

    这篇“辩”是对《周易》的认识论辩，可分四个部分：

    第一部分（开头至“必深造而后自得”）认为《周易》是“道”是“理”

    第二部分（“近来”至“如龟毛兔角也”）指出学习《周易》的两个误区，并分析其错误的性质和原因。

    第三部分（“夫易理随深者”至“得其孔窍”）指出易理虽深，也可学到。

    第四部分（“更有最上一着工夫”至篇末）进一步总结出学习《周易》的最上乘功夫，并对后世之人不追究实理而流于词章、数学，表示遗憾和疑问。

    这篇“辩”和上篇一样，在写作上也有不少值得称道的特点：

    第一部分先破题，直解什么是《周易》。开宗明义：“《周易》者，天地阴阳造化，盈虚消长之道。”接着以三个带“其”的排比句正面评论这个“道”在“理、义、言”三个方面达到的程度：“其理深奥，其意幽隐，其言混涵（内涵深刻而浑成，分不出界限来）”；再用假设递进排比句从反面进行烘托：对于这个“道”，如果没有具备超人的见解，就不能下定决心认真去追求它；如果没有真正亲历实践，就不能深入探究它；如果没有大丈夫、仁人志士那样高远的志向，就不能坚持研读学习它。又用一个强烈的反问突出学《易》的不易：“岂俗儒虚学、博闻强记、在话头上隔靴搔痒者，所能窥其涯涘哉？”最后又总结说：这就是为什么道理越深，就必须越要深造而后自得的道理。

    第二部分，指出读《易》、学《易》的两个误区，并说明其错误的本质。

    首句用一个选择复句“近来读《周易》、习《周易》者，非流于数学，即入于词章”，说明两个误区存在的情况，接着剖析其实质：“以数学读《易》，朦胧《易》矣；以词章习《易》，埋没《易》矣”。又用“噫”感叹以后，顶真递进说：“朦胧《易》、埋没《易》，不但不知理，而（且）并不知《易》”；又以退为进，引用三代圣人创《易》之事，进行反问：“是岂数学哉？亦岂词章哉？”然后又回到正面分析《易传》所言“大衍之数”说：那是以“数”来表明“阴阳变化之理，消长往来之机，示人以进退存亡之道，吉凶悔吝之因”的，所以就得出：“象者像此（《易》之象就像这个理、这个道）也，爻者效此（每一爻也是仿效这个理、这个道的）也”。又继续引用《易·说卦传》正面排比述赞“圣人之作《易》”和《易传·系辞上》“圣人设卦观象”的两段论述后，用“噫”发出感叹，并再一次反问：“是岂后世占卜之数乎（这难道是后世之人所谓占卜之数）吗？”之后，再正面解释说：占卜之数是《周易》的枝叶，而不是《周易》的本义。接着用假设句反问阐明其正面意义：如果舍本求末，怎么能够完全阐明阴阳变化之理、消长往来之机呢？后世之人不明白这一道理，这真是太过肤浅地观察深奥博大的《周易》了。还有更严重的是：“有的学《易》习《易》者，既不懂《易》，也不去深入钻研，遇到难处就畏畏缩缩，犹豫不决，盘桓不前，甚至于自暴自弃，一切都置于不闻不问了。像这样的人，怎么能够懂得《周易》是儒教和道教一脉相承之宗主和圣贤经书之源头呢？”

    本大段行文至此，层层深入，正反对比，以因果句、假设句、递进句、反问句等句式反复阐述、鞭辟入里，最后再发感叹：“无怪乎读圣贤之书者遍天下，而求其明圣贤之理、行圣贤之道者，如龟毛兔角也。”整体论述紧紧抓住“道、理”二字不放，遣词造句极为讲究，尤其段末二句，将成语“凤毛麟角”化作“龟毛兔角”更为新奇！

    第三部分，与开头呼应，说明易理虽然深奥，但只要抓住关键要节，极力追求高深境界、由浅入深，就可以了解易理内涵的万分之一二。接着就用设问句式提出：“《易》之节要何在？”文中虽未明提答案，而其实在后面列举的七组十四卦中就突出了“阴阳”二字。正面指出“《易》以乾坤为阴阳之体，坎离为阴阳之用，复姤为阴阳之消长，夬剥为阴阳之极盛，蒙屯为阴阳之根芽，既（济）未（济）为阴阳之离合，否泰为阴阳之通塞。”这里把乾、坤二卦作为《周易》的本体、本质来认识，虽未详述，但的确抓住《易》其余之卦皆来自乾坤二卦为阴阳之体的特点；坎离是阴阳的重要属性和主要现象，能够体现阴阳的功用，故曰“坎离为阴阳之用”；反映阴阳变化，此长彼消，增减盛衰的是复姤二卦（复卦象，五阴在上，初爻一阳来复；姤卦象，五阳在上，初爻一阴在下），显露阴阳消长，循环往复的“变易”特点；夬剥二卦表达阴阳两端发展到极盛的状况（夬，上爻一阴，五阳在下，为断；剥，上爻一阳，五阴在下，为剥）；屯卦象、蒙卦象二卦，中间相应二爻皆为阴爻，反映阴阳初始萌发阶段，比喻根芽顽强生长，逐渐克服困难的胚元现象；《周易》六十四重卦的最后两卦，一是既济，水在火上，阳爻都在奇数爻位，阴爻都在偶数爻位，全部得正位，象征成功；一是未济，火在水上，阳爻都在偶数爻位，阴爻都在奇数爻位，全不得正位。此二卦反映阴阳之离合，盛极必衰，合久必分，它们既是形爻相反的综卦，也是阴阳完全相反的错卦，亏而盈，满而损，完全是未完成的终结，也是一次未完成的开始。这两卦从整体上反映离合的变化，也反映了宇宙与社会人事等方面的离合变化。最后一组否（三阳在上，三阴在下）泰（三阴在上，三阳在下），表达《周易》阴阳变化中的亨通与闭塞矛盾运动，是以天地相交变为通则的原理而言，因地气重由上降下，天气轻由下上升，才能交合，才不会背离，才能阴阳沟通；物极必反，畅通之后就是闭塞，因乾天在上，坤地在下，好像很顺，但恰恰相反，天气轻在上，地气重在下，不能相交，就是天地背离，所以称为阴阳闭塞。否极泰来，通塞也是互相变化的。其中除蒙屯一组外，其他六组都是对应之爻阴阳完全相反。刘一明认为“其余之卦，皆在以上十四卦包罗之中，自然而然，周而复始。”最后用假设句为第三部分作结：“学者苟于此处着意，亦能深造而得其孔窍”（如果学易者能在这些关键处认真留意，也可得探索造化之秘奥，会悟《周易》之大妙）。

    第四部分，用递进手法总结出《周易》的最上一着功夫是“总后天先天卦，会悟于《河图》、《洛书》中，（并进一步）推《河图》、《洛书》之理，归于太极中，则有字无字之《易》，昭昭可见”。最后以感叹式的问句作结，表示对“后世之人，不追究实理而流于词章、数学，何哉？”的遗憾和反问，也是对第二部分开头的呼应，完成了对《周易》的论辩。

    176.《答痴翁先生观妙观徼解》：这是一篇回答老友、道经研究者苏宁阿将军关于《道德经》中“观妙观徼”的讨论文章，口气和婉而释义中肯，基本按刘一明自己在《指南针·金丹四百字解》的观点展开论述。全文可分三大部分：

    第一部分（“何为观徼”至“以铅情制之也”），以设问和总分结合的手法，用“以铅制汞，进阳火而还丹”的丹道术语给“观徼”定义后，即分别解释“窍、铅、汞”的含义及它们之间的关系。首先说：“徼者，窍也”，再将窍化为“元（玄）牝之门”，接着引用紫阳真人：“此窍非凡窍，乾坤共合成。名为神气穴，内有坎离精”（《金丹四百字》五绝之七）来释“窍”，进而以道家丹学玄言讲之，连用排比、对偶、回旋、递进等手法修辞，并将关键词语用圈号点之曰：“此窍无定位，无形象，拟（模拟、仿效）之不得，议（妄自评论）之不可，不可以神（灵妙、难测的思维）会（领会）之，非色非空，非上非下。在一身之正中，四大不着处，虚悬一穴，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再进而从本源的角度、承载作用及抽添运用等方面论述“此窍”的重要性说：“阴阳从此出，药物从此生，性命从此修，金丹从此结，圣胎从此凝；烹炼在此，温养在此，进阳在此，退阴在此；至于安炉立鼎，抽添运用，无不在此。”又将“此窍”总结为“生死关，刑德之门，天地之根，圣凡之界”，并以圈点符号标其重要。又用因果复句对偶表示：“知（此窍）者成仙成佛，昧者为人为鬼，盖其中有坎离之精焉！”更进一层，先从反正两面诠释“坎离”说：“坎非肾，离非心，乃天魂地魄，在人为真阴真阳。”由真阴真阳引出——

    坎中实为中正之阳，是为真阳，即道心中所藏之真情，真情为无情之情，古人取象曰真铅；

    离中虚为中正之阴，是为真阴，即人心中所含之灵性，灵性为无性之性，古人取象曰真汞。

    对应何其工巧！说理何其透彻！接下来论铅汞变化之功，又是承前综述，又是衍变展开：“本来铅情汞性，两而合一，交于后天，彼此分离，铅情沉溺，真者不真；汞性飞扬，灵者有假。”然后总结出“修真之诀，先采铅情归于我家，用之以制汞性，汞性反恋铅情，自不飞走（比喻手法）。铅汞相投，性情相和，仍是当年原物，是谓还丹”。于是又和开头呼应：“此有为之事，所以猛烹急炼，进阳火而运刚道也。”最后又用太上老祖《道德经》中的“观徼”名言与紫阳翁所谓“坎离”联用说：“常有欲以观其徼者，即观此窍中坎离之精，汞性飞而铅情制之也。”这里将起承转合灵活运于一体，观徼与炼丹概念共熔一炉，诚为丹道议论之典范。

    第二部分（“何以观妙”至“运阴符以温养之”）。这一部分的结构、句式、用词，大体上与上一部分相似而有变化，仍以设问丹学定义开头“何以观妙？以汞养铅，运阴符而结圣胎。妙者，阴阳变化不测之妙”，又用紫阳翁对“妙”的解义：“即《悟真》所谓‘妙绝无过真种’之妙。”再按刘一明自己的观点解“妙”说：“此妙仍不外（乎）‘窍’，但有先后之别耳。”再说其先后过程：“当以铅制汞，铅汞相投，还丹已结，将此还丹送入黄房（即黄室、黄庭），用真土温养，久而虚极静笃，杳冥恍惚之中，又生出一点灵苗，如珠如露，五色具备，金光灿朗，所谓‘先天之气自虚无中来’者是也。”这就把先前的过程解释清楚了，再接着讲后来的过程：“此一点灵苗，亦谓真铅，又谓真种。”再说“真种现象”之后，“即运一点真汞以迎之，入于造化炉中，霎时圣胎凝结，所谓‘一时辰里管丹成’（暗引紫阳真人《悟真篇》六十四首绝句之第十八首《言两弦》原加圈点以示重要）者，是也”。圣胎凝结之后，和气熏蒸，内有天然真火，炉中赫赫长红；更以灵汞温养，自然无质生质，无形生形，此无为之事（末句与第一部分末尾之“此有为之事”呼应）。“所以防危虑险，运阴符而行柔道也（与本大段开头相应）。”再递进解释：“运阴符以真阴而退假阴，亦名退阴符。退阴不但将灵汞之假阴退去，亦要将真铅之滓质消化，故亦谓‘抽铅添汞’。”又进而补充说：“抽添者，抽其铅情刚燥之气也，添其汞性温和之气也。”再用比喻说“保全圣胎用柔不用刚，如世间生人之道，未结胎须借男子之种，已结胎则男子可离，只用孕妇保胎，气足神全，自己有出胎之时。”再接着总结说：“老祖所谓‘常无欲以观其妙’者，即观此圣胎凝结，自然变化之妙，运阴符以温养也。”

    第三部分（末段），引用太上老祖之《道德经》中的几句“观徼观妙”之关键词为本文作结，并嘱苏先生细味说：“‘常有欲以观其徼，常无欲以观其妙’，此二语，金丹始终之道，尽矣！先生其细味之，可也。”

    全文围绕“观徼观妙”这一中心，并和“丹学始终之道”紧密结合，运用正论正述，正论反述，正反结合和举例引用，设问递进，比喻反复，对偶排比等修辞手法，环环相扣，层层深入，用词准确，议论精到，一气呵成，而结构完整，真不失为一篇丹道论佳作。

    最后还应该注意一点，刘一明在这篇论中充分使用他创造或发挥的不少丹学专门术语，如：金丹圣胎、真阴真阳、假阴假阳、真铅真汞、真种、铅情汞性，以及灵知灵苗、灵汞、铅汞相投、性情相合等等，增强了说理的准确性和论述的表现力。这也是很值得我们钦佩、玩味和学习继承的。

    177.《病中歌》：此歌为刘一明八十四岁时生病有感而作，虽是病中之吟，却仍畅抒胸臆，直谈修道玄机。通篇白描直说，语言俚俗口语化，阐讲丹道浅显化。采用七言排句形式，共四十八句，三百三十六字。

    开头八句写其病状，第九句至二十四句讲自己的心态和想法，说他已早知生死之因，看破红尘，心如涤尘，不生不灭，唯从真如，稳坐虚穴，水火不侵，断绝了七情六欲，涤除了三尸五贼。第二十五句至四十句，批评世俗众人图名图利，为生活奔忙，是癫狂。指出夫妻恩爱牵绊、对人嗔恨烦恼、损人利己，要不得。指责愚人糊涂，不懂生死，只知吃喝，如猪犬一般。最后八句再次叙述自己的病后体会：无生无死是妙境，只要心不病、性不盲，生死疾病都无妨。

    178.《示李阳益》一首。五言绝句一首：此首对俗家弟子李阳益的训示，以儒家孝悌忠信为本，让门徒夫妻向道，积德行善，结果定能炼成大还丹。

    179.《示李阳益》又七言律一首：接前面绝句之意，首联说自己与李阳益虽是师徒关系，却是道义之交，所以与他说破炼丹之事；颔联以“大忠大孝”与“希圣希贤”相对，“丹母”与“法船”相对，巧妙地把儒家提倡的品行原则与道、佛修炼结合起来；颈联“日用常行”对“存心举念”，“须积德”对“莫欺天”，通俗自然地阐述道家对门徒的要求；尾联以假设句指出“果能不昧本来性，大火坑中种出莲”，表达了师父的殷切期望。

    180.《毕氏入监》七言律一首：这是对一个毕姓书生进入国子监的贺诗，是一首随俗入世之作。首联以比喻手法称赞毕生是璧水（璧水又是国子监、太学之意，一语双关）深池中久久潜藏的蛟龙，慢慢育养出闪光的鳞甲，待时而动，名扬天下；颔联夸奖农田海滨也出栋梁之材；颈联以比喻手法说毕生就像蓝田美玉，蚌壳明珠，终究会放出日精月华一样的光辉；尾联再次比喻毕生前途远大，将来定像鲲鱼弄波，鹏程万里，难以度量。

    181.《与王氏书春夏秋冬四景》七言绝句四首：为应酬应景之作，是给一个王姓人的四季图题写的四首七绝。每首第一字点明春、夏、秋、冬，接着选择代表四季特色之景象，以白描手法、鲜明形象入诗。

    以春风、桃杏花、杨柳及山川草木变化，写春；

    以夏日熏风、荷花及游人说麦黄，写夏；

    以秋风、桂花、鸿雁、霜叶、蟾蜍（月光），写秋；

    以冬岭苍松、梅花、“琼楼玉阁雪中现，半夜寒鸮叫梦人”，写冬。

    四诗情趣盎然，不事雕琢，饶有风趣。与前面大多数诗词不同的是，这四首绝句不谈道论禅说炼丹，而只写四季之景，同时偶涉人物活动，“游人避暑林间坐，俱说田中麦豆黄”，表现了作者对农村生活的关注。

    《栖云笔记》卷二 传序类

    1.金天观碧云孙真人像传

    刘一明曾经挂单于兰州金天观，虔诚瞻仰过孙碧云真人的石碣画像，访察过孙真人的仙迹，翻阅过记载碧云真人事迹的仙传，又怀着对先贤的一片赤诚和无比崇敬的心情，所以能够写出这篇生动形象、开掘极深的像传。

    此传可分三个部分，含五个小段。

    第一小段为第一部分。根据已知材料，表叙孙真人名号及生活年代（但当时不知原籍，后来才明确为冯翊人）。接着按图描绘其形象：魁伟的身材，方脸赤面，眼睛较大，鼻梁较高，下巴方圆如燕颌，腮边黑须似虎髯，体貌恰似钟离仙。再颂述真人的丹道法术和《易》道素养很高，谓“早得金丹火符之秘，精通阴阳造化之理”。后讲前期经历：常（尝）游冯翊，又到华山居留修行，再后云游明成祖朱棣定都的北京。

    中间三个小段为第二部分。叙述孙真人在京都，在武当，在兰州金天观等地的经历，和三百年后，为清代巡抚巴公经戈壁亢渴时显灵进瓜、捎信的传奇故事，各有情趣。

    第二小段叙述孙真人为永乐皇帝赏识，旨诏金阶，为其精心构建的武当真武观住持，并总管全国道教事务，可见器重之深。又插叙了在武当山与张三丰真人相知相识相亲而得益之事。

    第三小段叙述孙真人辞职西游，又为在兰州守藩的肃庄王朱楧仰请，并以师礼相待，于兰州西郊金天观之西筑室静修之事。也插叙了两件小事，其一，收越南人阮无量（后有墓志铭，叙其亦成道为仙）和黎道人为徒；其二，真人于圜室创造风火榻（土炕），冬暖夏凉坐静，其法清代尚存。（在这里又补叙后来金天观被毁之事，似乎不妥，而实必要）。接着叙述孙真人因为金天观地近闹市（今对面为兰州市工人文化宫），不愿久居，辞别肃庄王，再次云游华山之西的少华山，不久又回到武当山。而自离开武当之后，就“不知所终”了，但却留下了他所撰写的《修身正印》（本卷第二十一篇有刘一明所撰《碧云真人〈修身正印〉序》）行世。后面又缀述肃庄王自从孙真人离开后，忆想不已，做了两件事：一是在金天观前当河（雷坛河，源自阿干煤矿区山内，又称阿干河仍存）建桥一通，名叫“望仙桥”（今已改造），“冀其复至”；二是“又刻真人像于石碣，使其永远不灭，其意见像如见真人也”。这一小段比较完整地交代了孙真人在金天观的经历，他为肃庄王朱楧敬仰与怀念的事实，是本篇的重点所在，也是篇题表达的中心。

    第四小段叙述了一个清代人的神奇传说。说的是康熙十三年（1674年），有一个中丞巴大人，出巡新疆哈密，路经戈壁滩时，亢渴之极，求水不得。忽一道人，持二瓜上奉，不通姓名，又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托其带至兰州金天观。巴至观，将信交付，拆开一看，只有真人道号。等到看见石碣真人之像，才知送瓜道人就是孙碧云真人，感激不已，于是捐资重建金天观。这一故事以孙碧云显灵献瓜，助巴公度过无水戈壁，说明孙碧云的确成了仙道，又以奇妙方式传信，让巴公重修真人昔日修道的金天观，说明真人三百多年后，仍然灵应不爽，神灵永佑金天观。此段写来简洁自然，真人形象跃然纸上，虽是神话，却与前面两段真实可考之内容，互相照应，相得益彰，很好地表达了作者对传主的殷殷道情。

    第三部分为最后一段。作者生发感慨，以“噫”字起头，说“自明初至清初，三百余年矣！真人犹现形济渴”，接着用反问句式强调“非性命皆了、形神俱妙者，焉能若是乎？”这也是对全篇文字的反证。最后讲作者撰写这篇像传的原因：年深日久，后人不知（孙真人）出处，有的就直接把孙碧云真人当做药王孙思邈真人了。所以自己根据相关神仙传记所述，收录了孙碧云真人修真成道的全部内容，谨慎虔诚地写下了这篇传记，并把它刊刻于石碑上，来证明过去一些传说的荒谬。

    这篇因像而起的神仙传，篇幅短小，仅500余字，但容量很大，叙事很有层次，描绘形象生动亲切，互有照应，能够从所述事迹和所描绘的形象中，深入挖掘孙碧云神圣而真实的道家精神和久远的影响，值得一读。

    附《甘肃通志》载：“孙碧云，冯翊人，元至正五年（1345年）生。幼即慕道，年十三，入华山，明太祖宣赴阙下，与语甚悦。所赐之物，辞不受。肃庄王迎居金天观环（圜）室。接引徒众，语多奥旨。复还少华。永乐中，赐号虚玄（宣）子，年七十三，羽化于武当山。”

    2.西宁睡仙张真人传

    这篇传记透露了一丝刘一明的师传信息。道教全真龙门派前十五代的排名是“道德通玄静，真常守太清，一阳来复本”，刘一明排第十一代“一”字，其师则为“清”字辈。本传谓张睡仙“法讳清春”，应该是刘一明的师辈了。刘一明的正宗之师是樊老人与齐丈人，师爷是梁仙人。本传的第七小段说“予生世晚，未得亲睹真人之仙颜，未得亲聆真人之法范，其生平行藏虚实皆吾师龛谷老人所说，故得知其详细。盖吾师已得白石镇梁真人之旨，曾赴湟中真人处印证，又蒙真人指点无为之道，系在法徒之列，传说最真。”刘一明的俗弟子张阳志所撰《素朴师云游记》中说：汉上徐公原与龛谷老人同受道于梁仙人，而齐丈人亦与龛谷老人学道于梁仙人，曾将齐丈人托于樊徐二翁，而齐丈人赴西又得余丈人真传。从以上可知张、徐、樊、齐四老人都是梁仙人的弟子辈，而龛谷老人又得梁仙人之旨，亲赴湟中真人处印证道法，受到承认。这好像是梁仙人训示弟子的方法之一。如果因为齐丈人生性迟钝，故梁仙人托付给徐樊二人指教，这里又是梁仙人的旨意，又让樊老人去湟中张清春真人处印证，又蒙指点无为之道，悉知其一切状况。所以齐与徐、樊，是亦师亦兄关系，这里的樊与张也似是这种关系。四人中好像张真人位置最高。

    在结构上，本传可分三个部分，八个小段。

    第一部分即第一小段。破题，叙述传主的道名，籍贯，以及“睡仙”之名的来历，而这些都是听其师龛谷老人所述，略露樊老人与张睡仙有一种不平常的关系，更显得可信。但又不说睡仙师事何人。这或许是道家的玄虚，明知其为“清”字辈，而不明示与梁仙人的关系。盖因仙人不自以为师，而表现道内不论年岁班辈而极深研几之意。只是以很高的道家评语赞之曰：“（睡仙）精明性命之理，深达造化之机”，这也是贯穿睡仙道家素养的总纲。最后一句“常来往于京都”，以便向第二部分过渡。

    第二部分较长，包括第二到第六，五个小段，叙述张真人到湟中以后，成为“睡仙”直到羽化的过程，以及他的异常表现和神通。

    第二小段先讲张真人在康熙五十年（1711年）云游至当时归甘肃所辖的湟中，再讲留居此地的原因：一是这里的人文和地理环境很好，精练地用八个字表述“风俗醇朴，山水清秀”；二是“知其缘法在此”，马上决定在这里完缘成道了；接着讲采取的方式办法：“晦迹变形，不道不俗，苦炼身心”，以后就抱定这个办法施行。

    第三小段叙述到湟中的开头几年，在城南乱窟破窑中生活，就已开始日夜不睡，饥寒不顾了。这时候他在别人眼里就是疯子，具体来说就是有人送什么就吃什么，如果没有人给吃的，几天不吃也好像没有什么。还讲了一个小故事说：有一恶少看到他这样，误以为是夜间活动的坏人，屡次鞭打，但真人为了修道好像忘掉了皮肉之伤。时间长了，这个恶少很惊奇怪异，反而对真人尊敬起来。

    第四小段叙述过了三四年之后，真人就整天睡在城墙下的土洞里，有时候三五日起来动一动，有时十天半月起来转一转。又过了两三年之后，就一次长睡，久久不醒了。经过这一渐进过程，这个地区的男男女女都知道真人是一个异人，于是大家争着供奉斋饭，你来我去而不间断。忽一夜，真人悄悄地摸进一个叫小泉儿地方的旧纸槽中睡着。那个地方很潮湿，夏天出水，冬天结冰，而且河风暴烈，寒风难当，但是真人已经到达身如枯木，心若死灰，忘物忘形，致命遂志，风霜雨雪皆所不顾的境界。大小二便，亦睡而不起，仅用破粗布一片遮蔽下体。接着又讲了一个小故事：有善人为真人绷了一个破棚子，穿了一件皮衣，为防贼，用线缝其衣襟。过了没几天，果然有贼人夜半抬真人于河滩，脱去皮衣。真人任其所为，赤身长睡。次日早晨，有学人发现真人不在，寻至河滩，见真人嬉笑自若。又把他抬回棚房。此后大家都把他称为“睡仙”。真人又常常和一群小孩儿玩耍，同啼同笑，好似无识无知，俨然混成之性，赤子面目。

    第五小段就讲述真人之神通了。先讲真人一般不说话，即使出言，都是山西方言口气，别人很难听懂。有求问难事者，真人随手或于地或于墙画图山水鸟兽花卉人物，别人都不明其意，而只有游府静公一见了然，因为从前在京城他就亲近过真人，早沾实惠了。有时人问吉凶，真人只指眼前一物动静表示，起初很难解其意，但事过回想，全都验证。更奇怪的是，人有疫病，取真人粪便烧灰喝了，病马上就好了。后来真人羽化，病人挖取粪秽之土喝了也都见效，时间长了，取秽土的那块地方竟然成了坑窝。最后用一句话作此段结尾：“其神通感应，不可尽数。”

    第六小段叙述真人羽化过程：忽然有一天，真人起身端坐，对身边的信徒学人说：“我想脱离尘世了，麻烦大家给我拖累过的人说一声代我辞谢的话。”说完，仍然睡在槽里，曲臂而逝。有静公择期葬于城外东南郊，并建塔立碑，置买供看守人生活的田地，还安排了道徒学人焚修香火。

    第三部分的前一小段（见本文开头所引）回应开头，讲述撰写者与传主道法渊源和师承关系，并表达自己愿以师祖相称的敬重之情。

    最后一小段，以“噫”字发表感慨，颂赞张真人在西宁三十多年，修成睡仙，但人们并不知道他是睡中不睡之仙。于是更深一层地阐释无为有为和不睡与睡的辩证关系，并引用《悟真篇》“始于有作无人见，及至无为众始知”加以发挥。接着以一幅隐蔽的联语总结说：“寒暑不侵，极往知来，有为无为之功毕；形神俱妙，与道合真，了性了命之道尽。”再以反问句强调睡仙张真人达到上述境界，难道是一般坐化脱尘者可以相比的吗？最后谦虚地表示自己的写作态度：仅仅是小心谨慎地、精心诚意地讲述了睡仙张真人在西宁湟中成仙的经过，以为传记的。

    3.谢瑞英传

    谢瑞英是刘一明的挚友，最早一批赞助刘一明复兴栖云、兴龙两山的善士之一，宁夏固原人，其父子两代都与刘一明深有道缘，中年以后曾避居栖云养病，刘一明多次写诗作词描述他们的关系，称赞谢祥其人，并为谢母杨孺人作传（见下篇），为谢妻，即谢思孝、思弟之母石孺人七十大寿作序文（见本卷第七篇）。在谢瑞英谢世后，立即撰写了《挽谢瑞英歌》，在“孝、贤、慈、义、高、明、仁、清、闲、良”十个方面的德行上作了回忆（见《栖云笔记》卷一，还有本卷第十篇所录《固原谢氏宗谱序》），成为后来撰谱序者的范本。可见传主与作者的关系的确非同一般。

    这篇传记可分两大部分。

    第一部分内容较多，可分八个方面。先叙传主名讳和家庭情况：君名曰祥，弟兄四人，祥祯禄福，幼而丧父，家母伯母在堂。次述传主家风：年少即好读书，明礼知义，奉母至孝，禀告无辍，尊其伯母能孀居守节，以弟承嗣，续光兄门，待弟甚友，均教以读，量材受业，或农或商，勉其直诚，弟遵无违，人视为范。有子二人，思孝、思弟，家教甚严，以义为训，人称贤郎。三表传主品行：君性爽畅，存心仁慈，轻财重义，好善乐施，遇人急难，周全拯拔，亲朋族党，多受惠益。四谈传主之对待忧困：生平多病，家事付弟，己不劳心，中年静养，屡逢不幸，祯禄二弟俱亡，弟福嗣出另居，忧中犹存信心。五说培育二子成功：思弟十七，思孝弱冠，家事付之，略不挂心，子继父志，善述父事，勤俭为本，克家昌业，能慰亲心。六述传主心地清闲：君嫌人事冗繁，离家避居，游心物外，养病栖云，岁一省亲，十有余年，宿疾尽去，精神强壮，面语知己：愿居榆中，以乐天年。七叙传主思亲：因母年迈，还乡奉侍，不敢远离，遂家居之，仍然洒脱，人情事务，令郎应酬，君不与焉。八述传主离世从容：母赴瑶池，自慰安然，不足半岁，忽谓二子：吾欲辞世，急备后事。全家惊骇，不知所以，未过三日，自取衣冠，自穿自戴，精神不乱，谈笑自若，话毕而逝。

    述此八条，侃侃而谈，徐徐而述，概括全面，略作形容，如见其人，间或评价，入木三分，以诗意而作散文，似俗友而为知己解说，语言亲切自然，毫无粉饰之嫌，用词精纯通俗，读之舒畅适意，实为叙事之典范。

    后一部分作者先叙听到谢祥谢世的消息后，对几个老朋友说；“你们大家看看啊！瑞英先生平常总是显得朴朴素素，但是他是一个胸怀高才大德的人，家有宝货而不轻易显示的人，一个善于保养自己身心的人，他非常珍爱自己的精气神而不胡乱损害，所以他临走的时候，自然就那么超脱，而飘然长行了”！再以“噫”字发出慨叹：回想当年初遇谢君，不过一个很瘦弱的男人，但是现在看他回归太虚的时刻，居然是一位高士啊！虽然他并没有入门学道，但是我却认为他是学得了道之真谛呢。然后以常规格式作结。

    真是文字简洁而有睿智之思，慨叹传主，虽是俗民一个，却是道德高深。

    4.谢母杨孺人传

    这篇传记也分两部分，前述传主生平，后评传主德行。作者把对传主之子的深厚真情和诚挚真心，在这里又转移传主谢母杨孺人。全篇传记叙中有议，议中有叙，叙议结合，感情真挚，叙事通畅，表现手法多样，语言雅俗共赏，风格新奇，点评到位，虽略有溢美之词，但绝非阿谀奉承。

    前一部分按传主身世的三个时期的表现来写：一是童养媳时期的聪明伶俐贤慧；二是婚后阶段对翁，对夫，对夫兄之死，对寡嫂的亲切态度及治家能力；三是守寡之后，抚孤，创业，亲邻助人的事迹与善行。

    传记一开头就按照传记的一般格式交代传主何许人，何氏女，许聘何人。再述其遭遇：“未几，父母俱失”，语言非常简练。此后婆家“以无所依，遂引而童养焉”。而祸不单行，“不逾年，姑辞世”，看起来这个童养媳处境很艰难。再加上“当此之时，母方数龄”，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而一般人家这样的小闺女还在父母面前撒娇呢，但谢母已经当了童养媳，要学习做一个合格的媳妇了，而此时的谢母连这个学习条件都没有。此情此景，作者用一个生动的对偶句来表述：“眼不见闺范妇规，耳不听训言诲语”，再加一个递进句“且又家道贫寒，需用不周”，这里又巧妙地运用了衬托对比手法写谢母幼而早熟的奇才说：“值此境界，虽在童男，亦必束手无策，望天长号，而况幼弱之女，能不深闺凄惨，持家无聊（助）也？”猛一转折，赞扬“乃母聪明天生，秉性殊异，不施脂粉，安于朴素，妇道女仪，不学而自知”。具体来说，对待老公公，如同亲爹，早晚问候不缺，尊敬阿伯子就像自己的亲哥哥，饮食随时而敬。至于门庭内事，亦料理井井有条。并评价说：“俨然大家举止，绝无儿女态。识者以为有素女自然之奇，而非胭粉场中物也。”这就把谢母推到仙女境界了。这一段叙述和议论，有诗歌之情韵，有词赋骈体之节奏，对偶之美，修辞之丽，潇洒自如，贴切自然，笔下功底极厚，而且叙中有议，议中有叙，叙议结合极有分寸。

    第二小段，“及笄，花烛合卺”之后，进入一个新阶段，此时的谢母又是怎样的表现呢？看其对夫以“夫妻相得，恭敬如宾”八个字表述，对公公去世用“哭泣尽哀”四字描态，对大伯物故，以“极力并葬”四字说明，对嫂氏守节，更表体贴：“奉之如姑，不使劳力。”再综述其治家能力和勤快有方。先是叙其出自本能的“民主”作风：“每遇家事，必商议而行”，再用“小心顺意，弗敢稍懈”述其精明勤快。再说她正确决策移家东山之后，“良人外而经营，谋蝇头之利，自己内而治家，磨针尖之铁，百般辛苦，克勤克俭”，结果当然是“衣食不缺”。对这一段谢母的表现，引古代女宗妇杰加以类比指出，“虽莱妇、孟光，何多让之？”连古人名人也让她三分，真是美誉之极。

    第三小段是本传重点。极写谢母在丈夫去世后治家育子成才的事迹。先以深情痛心的语句写谢翁之死：“讵意中途破镜，鸾凤两拆，所天永诀，长逝不返”，一个意思，四个四言句，感叹惋惜不尽对谢翁的死别。接着写当时之实情：遗四子一女“俱皆童稚。当斯时也，男未婚，女未嫁，内无主，外无应，诸事冗杂”，四个三言句把当时谢家男、女、内、外之困境，诸事繁杂之情况，清晰地呈现于纸上。再后用假设词“若”衬托，转折词“而”对比说明“母有女中丈夫气，具闺内杰士才”，句意连贯，句型对偶。紧接着叙述谢母又一决策：“移居击壤村，出其积蓄，置买庄田”，立即行动，勤俭持家，事必躬亲。“一切家务，必亲自检点”，结果是“内外整肃，家门安静”，并再次突出“比夫在日更加丰足”。并对子女教育以“义方教子，闺范训女”加以交代。再说明她持之以恒，“日夜劳心，肋不沾席者，十有余年”，写其勤，述其恒，赞其能，也表彰了其不易。在子女大事圆满处理后，谢母已年过花甲，又作出了两个决定，一是将家事交与谢祥等几个儿子料理，二是让四子谢福，嗣其伯母为子。对外，“母年愈老，心愈慈”，述其慈善之举，是对“乡邻亲族，贫寒者周之，危困者扶之，即如工人，亦必怜念思恤，不肯刻薄”，叙述简明而周到，记叙中包含赞誉佩服钦敬之情。本段最后引用谢母诫其诸子之言，以赞谢母之慈心高见，富有深意，谓“上天赐福，衣食不缺，须要饶人让人，广行方便，心田即福田，善不亏尔，各宜勉之”，并补充说明“其居心也如此”。

    后一部分是作者对传主的全面评价和慨叹。仍沿用常见格式以“噫”领起议论，而别出心裁地连用“母乃奇女也，健妇也，淑人也，亦贤母也”，四个三言排比句和一联四言对偶句：“实金闺全人，绣幕英雄”，以“实”赞之。最后又以对偶句式引用前代《列女传》中之成语典故事例“宋公表女宗，程氏赞贤母”说：“吾于今一经见之，敬仰其贤，备述其事，拈笔为传，以祝寿云。”把贤母之贤与自己作传的心态、理由，巧妙而深刻地抒发了出来。

    5.节妇李孺人传

    封建社会以女箴节义规范妇女行为，并为丈夫亡故后守贞不嫁者，树立贞节牌坊，一般“志书”多设《列女传》予以标榜。刘一明出儒入道，对所谓贞节烈妇的理解，当然有其局限性，封建落后性。但是另一方面，刘一明在节妇传中善意传达的是清代妇女多所具有的善良、勤俭朴素的品格，和聪慧，宽容，身处逆境，坚韧不拔的精神，而且对子女的教育往往胜男子一筹，还多表现在身教重于言教方面。还有很突出的一点是，在行文时其主导思想立意并不为道家修炼禁忌关口所限，没有歧视妇女的言辞出现。在文字上基本上做到了雅俗共赏，集华丽和朴实于一纸，颇有评点之处。

    这篇传记的传主李孺人，在身份姓氏上冠夫家之姓，而前面的谢母杨孺人和后面的常节妇祁孺人，却都是娘家之姓。这或许与李孺人之子李地统为金县本地人，且和刘一明为“方外交”有些关系。从中可以看出刘一明出尘而不离俗的一个方面。清道光二十年（1842年）金县知县恩福主纂《续修金县志》，在《列女》篇也有清水镇李赵氏的简历，但与刘一明的这篇《李孺人传》相比，文字上就简单多了。

    此传仍分两大部分，前一部分铺张扬摛，大用四六句，颇具辞赋风，典故重重，骈语多多，极颂李母之贤德家风，女中丈夫之不凡行为；后一部分则中肯地，带有感情地予以褒扬性评价。

    开头仍用常见格式叙述传主何地何氏女，何人之德配。再从幼年介绍到抚孤成人，夹叙夹议，内容丰富，评论得当。此又分为三个小段，各表一个时期。

    幼年时期，“聪明异众，资格非常”，四言句相对，概括评价；进而表彰其特点“幽闲不待母训，温柔出于性成”，六言句成双；再以四六骈句续之：其“清心玉映，雅擅闺内之秀，良辅寡言，堪作女中之宗”。以优美的词句表现了李孺人的气质乃自然天生。

    第二小段仍以华美的词藻描写李孺人赵氏的结婚吉期的盛况和婚后的贤良，以作第三小段丈夫逝世之后的对比和衬托。“及其御轮期逼，于飞叶吉，识者知其有宜家之咏，中馈之贤”，明引暗引《诗经》与《易经》之佳句美言，写合卺之喜庆，祝福之欢乐；以“于归之后，事翁姑而承欢，斑衣舞彩，人皆称为莱妇”，也是引用《诗经》、《孝经》、《列女传》中的典故，比喻李孺人承欢公婆的贤孝；以“相夫子而顺志，举案齐眉，众咸比以孟光”，写李孺人对丈夫的协助和恭顺，夫妻关系的和美：“妯娌之行（辈）无嫉妒，不犯言辞”，写妯娌关系的亲密；“仲叔之际谙性情，时调饮食”，写的是李孺人作为大嫂，对于丈夫的二弟三弟的性格爱好也十分了解，熟悉他们的脾气和饮食口味，时时调换作法，满足大家的爱好习惯；“大翁治外，孺人治内，衣禄丰足，满堂喜气，诸事顺序”，写李孺人婚姻美满，治外治内分工明确，诸事和谐，顺顺当当，衣食不缺，合家欢喜。

    第三小段写李翁亡故后，李母的作为及成功情况。先用“方将夫妇偕老，愿百岁以同心”作过渡，突而转折：“无如中途破镜，痛九原之分手”，以成语四六句写夫妻阴阳分界，再叙当时窘迫之况：“彼时翁虽黄金入柜（比喻贵人归位离世），姑犹皓首在堂”。公公走了，婆婆在世，几个儿子都不过十岁，而孩子们的二叔三叔早已分家另炊，所以这时是“家事烦琐，依靠无人”。接着以假设句“若在俗妇，恨天怨地，束手无策，生死不果矣”衬托；笔锋一转，引出一串成语、典故，对偶联语，先写古来困顿灾厄反而成就大义之人，“然而忠臣义士，辄遘途穷；孝子贤孙，未堪家难”，孺人此时也是悲伤之极，真是“花有血而偏晕，竹非泪以奚斑？”孺人伤心，犹如杜鹃泣血，滴花殷红，红晕花瓣边缘；如此伤情，泪落涟涟，就如舜妃娥皇、女英，思帝不已，泪下沾竹，竹子都有斑痕。“孺人城崩一恸，石化三生”，孺人哭得死去活来，犹如孟姜女哭声震地，使得长城一角崩塌一样。然而死者已逝，只能等待“三生石上旧精魂”，投生转世以后再相见了。从此“碧海苍天，视之梦梦；青春白昼，对此茫茫”，作者此时此刻已进入李孺人悲苦之境，连青天白日、碧海苍天，在她眼里都变得黯然失色，模糊不清，写得极为动情，极为深刻，表现了对当时社会处境下妇女的了解和同情。继续写她此时的思想活动，“始而自矢靡他，愿随地下，既而欲全大节，偷息人间”，先是不想自己苟活于人世，对天发誓，死不变心，愿随夫君于地下，进而一想，还是守节育子，苟且偷生，以全大孝。决心已下，这个李孺人“年方三旬，抱真金百炼之志；身备四德，经丹炉九转之功”，作者连用四六对仗之句，赞扬美誉之词，写赵氏青年守寡，坚定真金不怕火炼的志向，凭着自己的贞顺之德，辞令之言，婉娩之容，丝织之功的美德懿行，决心经历九转成丹之功，完成持家奉姑育人的大事，于是对上“奉姑尽孝，定省愈勤”；对下“教子义方，爱劳兼该”；对外“田园自手照应，渡水登山，劳苦倍常”；家务“井臼亲自动作，早起迟眠，辛勤无比”；妆饰“终年堆（椎）髻（如孟光之朴素），厌看金玉之簪；常着浣衣，不爱锦绣之服”。结果呢？“以故仓有余粮，箱有余布；堂上有可口之飧，膝下（孩子）无冻馁之苦”，四四言对偶，七七言成双，“堂上，膝下”，“有，无”，“可口之飧，冻馁之苦”，互文见义，两两对偶，精妙修辞，李孺人持家富足之状，跃然纸上。再写其葬姑之仪：“及其姑已赴瑶，恸悲几绝，衣衾丰厚，丧葬尽礼”。水到渠成，便对孺人之孝进行评论：“所谓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虽鲍妇之孝，不是过也”，对婆婆，活着和死后埋葬，都完全做到了尽礼尽孝的要求。这样的德行，即使是古之女宗鲍妇，恐怕也没有超出李孺人这样的孝道。接下来交代孺人有李地统等三个儿子，都是好孩子，但无可奈何的是“造化无全功，人事无全吉，易路有险，平地多坡”，以辩证观点议论一番之后，道出了李门不幸，孺人的二儿子贵统，三儿子宁统，“仲也少亡，季也继卒”。这时候孺人的情绪还是比较稳定的，或曰听天由命的，“自知生辰不偶，难与天争”，于是意冷心灰，志弱神怯，所以采取的办法是保守的：“遂废远乡之庄田，仅守清水（本村）之家业，随时度日，不贪不图，淡泊充饥，无尤无怨”。接着交代：儿子地统长大成人后，娶妻二人均柔顺贤良，“遂将家事尽交乃郎经营料理，自养余年”。然后叙述孺人治家有方，育子成才，子从母训，经营成功之况：“若遇大事，犹必检点指示。乃郎素性诚孝，亦能善体亲心，持身端正，贸易生理，克勤克检，丰衣足食”。然后对这段事实，作了富有哲理分析和评价：“孺人老年得以慰心悦口，安然以保天和者，皆自苦中生来，节内造出。可知天之所以困贤人，正其所以成就贤人。假令当年安常处顺，莲（连）理并蒂，同始同终，长乐无忧，何以见松柏之节操，金石之坚刚乎？”这一认识，正是儒道共同主张的苦练成功，励志成才。高明的是作者在这里运用因果倒置句，假设反衬句，巧妙地突出了自己所要表达的意思。

    后一部分，依惯例，以“噫”字提起全面议论：“孺人七十余年，大半艰辛，行人所不能行，苦人所不能苦，弃小节而全大节，真是闺阁内杰士，妇女中丈夫，世固不可多见者”。从“行”与“苦”两方面，高度概括了孺人平凡而伟大的一生，以“闺阁内”对“妇女中”，以“杰士”对“丈夫”，突出了孺人弃小节而全大节的行为是“世固不可多得者”。最后交代作者与传主之子的关系，表白作者素知传主的行为节操，所以细叙其事，为李母所作之传是可信的。

    这篇传记，叙事翔实，充分，以时为序渐次深入，层次分明，结构紧凑，语言流畅，辞藻华丽，用词准确，多用对仗，四六骈句，音节铿锵，还成功地使用了大量的成语、名言典故，而且熟练运用多种修辞手法，比如比喻、排比、递进、连环、衬托、对比、对应、对偶和互文手法，反复利用，显示了不凡的文学修养，使得文章溢光添彩，十分耐读。

    6.常节妇祁孺人传

    关于《列女传》，近代散文家，书评家，鲁迅胞弟周作人先生在其《知堂书话·读〈列女传〉》（岳麓书社1986年版第65页）中说过：《列女传》自昔日为女教经典，至今读之亦无甚可厌处，不独贤明仁智诸人通晓事理，可为良妻贤母之规矩，即《贞顺传》中人亦确然有其个性，异于易损之货物。后世书中为人父者诏子女以孝，为人夫者教妻妾以节，无论措辞如何工巧，他人见其肺肝，闻之但可发微笑耳。《列女传》少有此感，良由古人文情质实，且亦态度不同也。此说之出近70年了，仍显其见地不凡。古人虽有其历史局限性，但其文情质实，态度诚恳，不单尊妇女之德，且能重现妇女之才识。刘一明之节妇传就是这样，读来“无甚可厌处”。

    在前篇中说过，刘一明的《节妇传》着意传达的是清代妇女多具有的善良朴素的品格和身处逆境坚韧不拔的精神，本篇的前一部分全方位颂扬祁孺人持家为人之德和贤孝奇慈的精神。而且由于行文非常缜密，结构非常紧凑，夹叙夹议，娓娓道来，再也不便细分层次，只好顺其流程，以时序评读之。

    本篇开端仍依常例交待传主何籍，何氏女，自幼具何气质。首以“资质秀丽，秉性聪明”八字标榜，进以“最端庄，甚谨慎，寡言语，多见识”四个三言对偶排句赞述传主品格。接着交待许配何地何人，何时出嫁，然后以“夫妇相得，敬如宾客”八字交待夫妻关系，以“事翁姑至孝，朝夕定省，无敢懈怠”写其对老尽孝。“十八岁生一子，名明善”，述其育子有嗣为孝，并暗含明善知慈之愿。后叙在这一阶段的家中情况是“上有翁姑，外有良人料理诸务”，而孺人只是“静守妇规，仅伺中馈而已”。接着赞美这时家庭平安和谐，以衬托和对比在夫亡之后孺人在伤心困顿之中的奋起，说：“方冀夫妇偕老，堂前尽孝，讵意红颜每多薄命，奇人常出困穷，遭逢不幸，拆凤破镜，良人长逝，一去不返，孺人恸伤，几乎殒命。”当时的情况又是“孺人年方十九，遗子一岁”。在这样的境遇中，如果是寻常之妇，“少年失偶，水性杨花，必生异念”，但是祁孺人“贞静出于天性，志气过人，节操出众，坚如铁石，清似冰雪”，这22字节奏整齐明快，用词高扬肯定，对传主评价极高，然后具体描述：“生平不饰脂粉，等闲不出大门”，对偶工整而表达清晰；在尽孝方面：“供奉翁姑，较夫在日，更加诚敬”，再进一步具体描述，“又恐翁姑年迈劳心，凡事禀命，自己料理，日夜辛苦，人所不堪”。夹叙夹议，体会深刻，赞誉之情溢于言表；在育子方面，平铺直叙，略略以俗语赞扬：“其子明善方七岁，即教读书，不溺爱纵性，内宽而外严”，儿子成年娶媳妇，“便教弃书就农，办理家务，常以正直义方指点”，叙事议理，渐次跟进；而叙述孺人年近不惑，公婆相继去世前后之事，颇有分寸：“孺人三十五岁，其翁常基公寿终，丧事尽礼”，一句话带过，而“三十八岁，其姑王安人病笃，日夜伺候（从时间上叙述其连续辛劳，实喻祁孺人的贤孝勤苦），左右不离（从空间上叙述其对婆婆的亲切孝道），衣不解带，身不着床（再用四四对偶，强化前两句的勤苦至孝）。”接着婆婆“王安人赴瑶，哭泣哀伤，不食者数日，葬姑亦如葬翁焉。”充分赞扬祁孺人敬姑如母，姑丧惨痛的深厚感情；此后写孺人助子治家，直到“六十岁，乃郎病故”，又照管年少的二孙及二孙媳，简述而过；“六十八岁，儿媳王氏病故，末几，孙媳陈氏亦病故，皆厚葬之”，也略略带过，但也透出不忍其悲苦之意。这一部分着重叙事，而间有议论，言简意赅，繁简得当，时序清楚，层次分明。

    第二部分，仍以“噫”字开头，提起议论。先以几个数字喻祁孺人一生之不幸不易：“孺人七十余年”，“心闲身安者，十数年耳！”“劳心劳力，处于忧患者，五十余年”，“养生送死者四辈人”，“常氏得以家业不废，子孙绵远者，皆孺人一人之功”。对比强烈，歌颂孺人一人之功，极有说服力。接着对此作出评价：“若孺人者，可谓生死老少，皆受其益者也。”最后以五个简洁的称呼排比，“孺人，节妇也，孝妇也，贤妇也，奇妇也，慈母也”，突出了常母的节、孝、贤、奇、慈，并以对偶句“闺阁中之奇人，胭粉内之杰士”，再次颂扬孺人之品行，更以古代女宗敬姜鲍母事衬托常母，得出作传祝寿之缘由。

    7.代作谢母石孺人七秩寿序

    谢母石孺人是刘一明的同道挚友谢祥（瑞英）的妻子，又是谢祥之子思孝、思弟的母亲，其二子又是刘一明的俗家弟子。因夫及妻，缘子及母，爱屋及乌，刘一明为谢母七十大寿做贺寿之序是很乐意的，并且是充满感情的，抱着敬重之心，赞美之意，而撰写此序。

    序文开头用一小段生发议论，从做寿资格品位方面援引左礼右训：有大德行者，希圣希贤，才能享受冰桃雪藕之类的稀世果品珍味来做寿礼；有大苦功者，修心修身，方可进入长生不老神仙名录，所以有晋代女仙谌母缘抚孤慈善之心，才能登临仙境，古代女宗鲍姑普度众生，积功向道，故可步上神仙之阶。这个道理，古今一样，贵贱同等。

    接着第二小段引出寿主就是瑞英公之德配，而谢公的身份是周原地区一个有名的处士，一个得道而随俗的高人，再说出“岁在戊辰（1808年），七月十六日，正值孺人七旬设帨之辰（当生于1739年），四世一堂，三多并集，萃人伦之乐事，备天锡之纯嘏，亲友欣荣，制锦为寿”，以数贯词，四四、六六，四四各自相对，“一堂”对“并集”，“萃”对“备”，“人伦之乐事”对“天锡（赐）之纯嘏”，说人间天上之大福，随手拈来，自然天成。亲朋好友都高高兴兴地来为谢母赠锦祝寿，于是就引出了乃郎弟兄不远千里来栖云山向作者求序的事。这样就很自然地联系陈述自己同谢祥的亲切关系，“早岁同师，忘形莫逆，把臂栖云之境，畅以襟期；联床风雨之晨，溯厥家世。”说早年与谢祥交识，谢祥一心向道，就与自己同师学道一样，成为忘形莫逆之交（不拘身份和形迹，志向完全一致的知心朋友，如《新唐书·孟郊传》，说孟郊“少隐嵩山，性介，少谐合，愈一见为忘形交”），谢祥到栖云游历学道就医之时，经常互相抚背谈笑，亲切无比，完全敞开胸怀，互相述说各自的生平抱负和心愿。回想当年同睡一床，度过风风雨雨的一天又一天，悠悠回忆家世感想，所以对于“孺人之淑，内助之贤，得饫闻而心瞩焉”，很自然地对于石孺人（与“内助”为复指成分）的淑与贤（互文见义）能够饱闻熟知而心向往之，再加上其二子尽孝之心迫切，真是义不容辞，所以就高兴地把写序的事应承下来。这样就进入评述：“窃以寿考必征诸有德，而畸行贵表其实迹，假借世家之谱系，失其过情；铺张烈女之遗行，纯属虚誉。名不当实，事不归真，率无取焉。”这段议论很有深度，别有见地。刘一明认为高寿者一定有大德作基础来验证，凡是奇行异举也都要表现在真迹实事上，如果只是借世家谱传自嘘自夸，那就失于矫情做作了，而过于张扬所谓烈女之遗节，那就纯粹是虚誉浮夸了。名誉和实际不相符，事终归于虚拟，那是很不值得肯定的。后面就以谢祥的真实情怀来衬托其妻的品格：“忆昔瑞英翁赋性真淳，结怀高尚，虽无春草之辞华，却有东山之雅抱；视富贵如浮云，身安恬淡；等荣名为秋水，志慕太虚；脱洒出于性成，慷慨非由矫激；爱山林之乐趣，不觉忘年；喜泉石之清幽，独形啸傲；亦色亦空，能常能断。”深情而理性地回忆谢祥翁当年本性真纯，胸怀高洁，巧用古代谢氏名人典故，以偶句比赋，“虽无”对“却有”，前者暗引晋代大诗人谢灵运之华章《悲哉行》，后者取晋代名臣谢安隐于东山，闻胜闻败，镇定无惊，一派雅量的气质，又以倒四六偶句对应褒扬谢祥轻富贵荣名的道德清高，再反复颠倒四六，熟用对偶骈句，形容谢祥的脱洒、慷慨，热爱自然，不觉忘年，形于啸傲，介于儒道，混于色空。慨叹谢瑞英是自己一生“所钦重而幸为罕见”的高人杰士。

    如此铺垫之后，进入第二段，才说到寿星谢母石孺人“生于寒门，长于农族，早娴母训，矢志和柔”十六字，述其出身农家，议其教养不凡，四四对应，字字入扣；再次巧用典故成语，以四六排句，或顺或倒，连环递进，述其对翁姑，为人妇则“持身温惠，事翁姑而承欢，斑衣舞彩，人皆目为莱妇；相夫子而顺志，举案齐眉，众咸比以孟光”。变幻有致，极富音乐感。对妯娌之际，则用七言对偶：“妯娌之行无嫉妒，未闻征色而发声；仲叔之际谙性情，时则调羹以待馔”。“无嫉妒”的具体表现是，从来没听过生气发怒之声，也没有见过因吵架而变脸变色；“谙性情”的实际情况是，能按小叔子们的口味调汤做饭。对于亲族和佣工的关系也处理得很得当，以七言句“每恤亲族之艰难，常体佣工之饥渴”，这里运用互文手法，不但同情体贴亲族和佣工，而且经常对他们的艰难予以照顾，并且“安不忘劳，富而守约”。再用四六对仗骈体“井臼操持，子妇率能勤之德；米盐检点，家人尊克俭之风”，在家务劳作上，亲自打水，做饭洗衣，所以儿媳孙媳都有勤快节俭的品德和作风；在装饰打扮上很朴素，能持古代女宗孟光之风，“常椎髻而成性，厌看玳瑁为钗，服浣衣以终生；笑却葡萄增锦，凡诸妇德，不愧女箴，其余母仪，更昭壸（坤）范。”经常梳的是简单的椎形之髻，不愿意让人看到华贵的玳瑁（连绵词，海中宝龟）为钗，穿着洗得干干净净的旧衣服过了一辈子；含笑拒绝饰有葡萄（连绵词，葡萄色紫而成串重叠，喻富贵累累）图案的华丽织锦衣服，一切都遵守妇德和女诫的规范。所以，可以说谢母就是为母者的榜样，妇女的模范。接着以四六对仗句述其对子女的教育，“义方教子，有陶孟之贤明；经籍课孙，比郝钟之遗则。”下面接着预言孺人之子孙定能成才，“长男慈惠过人，不为良相即良医，施药拯济乎苦厄；次子勤俭立业，得观国光游国学，成名显耀其门庭；诸孙能文章，下笔成鹦鹉之赋；曾元绵瓜瓞，毓秀茁兰蕙之芽”。五七骈句连连，秀词美句重重，引《诗经》之句，摘《史记》之言，取《易经》之意，左右逢源，极为自然。谈前程荣耀，运用嘉词表示期望，“伫看褒纶宠锡，诰命荣加，可指而待，在人人意中事耳”，又代表了亲友心愿，从而结束了华美的祝寿歌德部分。

    最后一段，首先从德与寿，功与甘的因果关系，用丰富而高超飘逸的想象，写祝寿仪式的隆重、热烈、神圣，并再次进行议论和颂扬：“盖由德之大者，必食其报；功之深者，自获其甘。兹孺人以古稀之年，享极备之征；千祥衍庆，五福骈臻；青鸟翔舞于堂前，紫芝荣发于阶下”，以“德之大者”对“功之深者”，“必食其报”对“自获其甘”，“以古稀之年”对“享极备之征”，五五句相对，“千祥”对“五福”，数量对数量，“衍庆”对“骈臻”，连绵相对。接着四六句相对，以神鸟对仙草，“堂前”对“阶下”，句式变化，连环重复，想象之景，一句比一句美，天界之比，一颂比一颂高。接着四组四六骈句：“坐拥鸾笙，共祝自然仙寿；盘行鹿脯，咸庆骊姥延年；期颐非遥，重开南山之域；含章有美，决添东海之筹”，把寿宴胜况写到了极致。是说谢母座位两旁好像有鸾鸟歌唱，笙管伴奏，共为今日寿星自然长生祝福；玉盘中端出长寿仙品鹿脯，一齐愿老母像骊山老母一样延年不老；百岁之寿并不遥远，南山之域为老母重新开放；老母之德，坤阴含美可贞，又不居功，这样的德福，一定会在沧海变桑田时再加一筹。最后才回归现实：“不获躬亲，敬缀芜词，奉扬彤管，庶几永传懿范。借称晋寿之杯，抒发芳徽，聊当祝釐（祈求福佑）之句，谨序”。

    作者客气地表示，自己没有得到亲临现场的机会，只能在这里献上几句杂乱的词语，奉扬于赤色之笔以赞母德。这样或许能起到有助于谢母懿德永传，芳音长留的作用。现在就把这些为谢母祝福祝寿的吉祥话，当做寿序来对待吧。

    8.开期放戒清规榜

    这是一篇道教道场活动清规榜前面的序文。道教全真派有一项在大型道观定期举办道场、阐扬圣教、讲经说法、陶冶熔铸人才的活动。这个场所即丛林，也叫期场。“开期放戒清规榜”就是道场开始之日，公开说明道场戒律，宣布清规的榜示。这里刘一明着重阐明制定这篇榜示的主旨、理由，强调设立这样的道规戒律的重要性、必要性。行文比较简明，约600字，而文采华丽，毫无枯燥单调之感。

    开首即以“尝思丛林者，阐扬圣教之地；期场者，陶镕人材之所”的偶句，对丛林、期场二词予以解释。接着以假设句、排比式说明“若无清规以拘束，则贤愚不等，必将争长而论短；不有道律以警诫，则邪正相混，未免起事而惹非”的道理，仍然使用最擅长的骈句对偶的修辞手法，“若无”对“不有”，“清规”对“道律”，“约束”对“警诫”，“贤愚不等”对“邪正相混”，“必将争长而论短”对“未免起事而惹非”。多么精巧，多么工整！再引古训祖言，说明制定道规的必然：“故道祖有‘上士不争’之训，丘祖有‘西州劝道’之文”，仍用对偶述之。接着指出其特别用意是“特欲人人成道，超出苦海；个个完真，脱离凡（樊）笼”。再提出对学人的基本要求：“凡我后裔，俱当感古人提撕（不是“提携”）之恩，日乾夕惕，以道德为实行；皆宜遵先觉指示，静观密察，以性命为大事。”又是对偶！“俱当”、“皆宜”、“感古人提撕”、“遵先觉指示”、“日乾夕惕”、“静观密察”、“以道德为实行”、“以性命为大事”，引古文经典之语，取儒道警世之言，多么贴切！突出了所持理论和主张的正确性，多么精明！再用递进对偶句式，“况值此英才聚萃之地，必有高明深隐之士；当此道缘大开之日，岂无勇猛精进之贤？三人同行，必有我师；二人同志，其利断金”，随手摘引经典之词和成语谣谚以镶嵌骈句，足见其遣词造句功夫之高。还用其特长的偶句和经典，正面恳切教诲大家：“正宜切错（磋）琢磨，锻炼身心而存诚去妄；且须戒慎恐惧，精研理路而离假归真”，熟用名言成语和儒道奥理而不露痕迹。再继续运用连环递进手法，骈骊对应之式作比：“足色真金，要在大冶炉中炼出；无瑕美玉，还于乱石堆里寻来”，突出了锻炼选材的重要性，以“历劫根尘，所结已久，渐修之功不可少；积习旧染，所种最深，匠手之削无容缺”的因果分析，并用骈体对偶手法，从新的角度说明“渐修之功”和“匠手之削”的必要性。还用联句“日用常行，关乎举止，稍有放肆，则身心受累；应事接物，系乎操持，略有疏忽，则德业废弃”。说明平时修道和应事接物与品德持守相联系，千万要谨慎小心，不可放肆妄为，否则身心受累，德绩全废。还有四六骈句“众善奉行，小善不可不作；诸恶莫为，微恶不可不去”，活用《周易·系辞传》词语及佛道通义，强调“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的道理。其后还用递进式四六对仗句：“且妙典灵文，藏超凡入圣之诀，得之者有醍醐灌顶之乐；宝箓金经，开出死入生之门，知之者有甘露洒心之机。”以“且”递进，经“妙典灵文”对“宝箓金经”，“藏超凡入圣之诀”对“开出死入生之门”，“得之者有醍醐灌顶之乐”对“知之者有甘露洒心之机”，把道门修炼，佛门救苦之典故术语，妙言如珠地联在一起，叙述出来，充分说明了学习经典灵文的重要，之后又以假设反问句式“（如果）不下肯心，上上关棙非荒唐而可悟；如无师指，密密天机岂揣摸而自明”，强调下决心，从高师的重要性，而“上上关捩”对“密密天机”，音调和谐，对应精巧，“非荒唐而可悟”对“岂揣摸而自明”，以“非”否定荒唐，以“岂”反证揣摸之不可，真是道言妙语之绝对。接着以谆谆之言，殷殷之语，提出学习也有品位的高低不同，要因人而异，用“见贤思齐者，上智之品；以友辅仁者，高明之梯”的经典名言相辅相成，说明学习的标准是“贤”与“仁”。在此，话锋一转，但是“慧器难得，上智者有数，至宝少有；中材者维多，不假法以规范，则虽有骐骥之力而不能奔腾；不用药以治病，则虽有鲲鹏之志而难以远图”，很自然地又一次强调依法规范的必要性。至此意犹未尽，又从“在执事者”和“在学人者”两方面阐述设立清规的好处：“是在执事者，发慈悲之心，大公为怀，利己益人，广行方便，始为承先启后，绍隆祖道；在学人者，去骄傲之气，谦虚为本，尊师敬友，常为请益，方能富有日新，渐入佳境”，七句对七句，五言对五言，四言对四言，六言对六言，对偶非常工整，含意非常深刻。

    最后，先恳切地表明设立榜戒警示的目的：“今立出摈罚法，开明贴示，使个个触目惊心，入于上乘；愿人人循规蹈矩，登乎彼岸”。造句修辞仍不忘对偶，道家言，佛家语，特别能使学道者受教而心悦诚服，这是“柔”的一面；而“刚”的一面则是敲响警钟，还使用骈句：“道法维严，无故犯而自取其咎；清规甚谨，休轻视而误入网罗。”“须至榜者”是结束语，按榜示的格式告谕学道者一定要按要求参讲学习，依戒律规范自己的行为。

    全文字数虽少而说理深刻，胸怀道众而惕厉勉旃之心切切。

    9.示赵涵宝语

    这篇是对在家俗弟子，一个叫赵涵宝的人训诲的几句话。一开头就开门见山，引用孔子提倡的“谨言慎行”为主题，展开评论。首先举出一个普遍而不良的现象：“宣圣常以谨言慎行二事教人，读者皆不着意，视为平常语，以故言多不谨，行多不慎，妄言妄行，到老无所长也”，语言简短有力，指出一般读书读经之人对“谨言慎行”的认识不足，态度不正，结果学到老也没有什么长进。再以“殊不知”提醒，并加着重点号让赵某注意“谨言慎行一事，乃希圣希贤之根本，进德居业之要道”。下面就用作者擅长而惯用的骈句对“言”与“行”予以分析：“盖言者心之声，行者身之律；谨于言者心正，有言皆为信言；慎于行则身修，所行皆为善行。”就是说语言是从心底里发出的声音，行动是人身自律规范的表现；语言谨慎能显示人心的纯正，所说的话就可能都是诚信可靠的话；行动谨慎，可以看出本身的修养，所有的行为可能都是慈善的行为。从而得出的结论是“心正身修，德业可成圣贤之功。”论述恳切，层层深入，逻辑性很强。最后引用《易·乾·文言》九二：“庸言之信，庸行之谨”，强调平时讲话，一定要讲信用，平常做事也要谨慎，古来圣人特别重视这一点。又以反问句式“言行岂可忽乎哉？”结束全文，言简意赅，其味无穷。

    10.《固原谢氏家谱》序

    家谱，又名族谱、宗谱、家牒、家乘等，是记载一族一姓世系和重要人物事迹及相关事物的谱籍。家谱的历史渊源很早，史学界有方志、国史、家乘三足鼎立的说法，《中国地方志》主编诸葛计曾著文说：“编修地方志，是中华民族的一项优良传统，千百年来赓续不断，给我们留下了数以万计的方志著作，是我国文化宝库中极具特色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中国地方志》1992年第6期）而反映社会家族纷繁浩瀚内容的家谱可以看作对方志、国史的重要补充。有的家谱甚至把它的内容结构按“志体”来写，专设“地理志、人物志”等，至圣孔子、亚圣孟子、复圣颜子及历代名臣如包拯、岳飞的世谱，还有道教正一祖师张天师的族谱，近代毛（泽东）氏族谱都是很有名的。而一套好的家谱，必然要先有一篇甚至几篇好的序言，进而长期沿袭，互相借鉴、学习，逐渐形成了一个比较通用的程式。

    一般谱序首先以比赋手法用“水源木本”比喻，说明“物本乎天，人本乎祖，祖宗者，后裔之本源”（清末《榆中汉氏谱序》），意思相近的还有不少，如“族谱之立，上以怀木本水源之泽，下以动继志述事之忱”（榆中张继祖举人《分修张氏续谱序》），“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思国家之安者，必积其德义”（康县碾坝《李氏家谱序》），“家之有谱犹国之有史也。史以记事实，谱以序昭穆”（宋黄庭坚《题康县刘氏家谱序》），此谱还有状元胡守道序曰：“夫谱何为而作也？敦爱敬，重伦理，明昭穆，别亲疏而已。且夫天地之间，木有根，水有源，人为万物之灵，可无祖乎？”其次，交代族望、家世。第三、歌颂该族古代名人。第四、赞美该姓当世名人或声望较佳者。第五、记述该姓居地风物民情、地理环境。第六、勉励其后裔克绍祖德、积善引德。有的还叙述作序者与求序者的关系。

    在形式上，多为散文兼及议论，但也不乏韵作，如湖南桃源南寨《韩氏追溯祖源序》，为四言排律（隔句押韵，为“扇对”）八十韵：“中华民族，雄立东方。五千年间，世度沧桑。赵钱孙李，蒋沈韩杨。千宗百姓，汇成汪洋。韩氏后裔，源远流长。纵观青史，名贤煌煌。经天纬地，文臣武将。气壮山河，治国安邦。六百年间，中原凋伤。连年战乱，旱涝泛黄。道路榛塞，田畴草莽。千村辟荔，魂哭鬼狂。大明昭立，生息休养。洪武年间，移民垦荒。山西洪洞，广济寺旁。群鹳绕树，槐荫蔽光。设局驻员，督徙迁放。出具凭照，发放银两。赋税徭役，三年免粮。晋南移民，俱集高堂。穷家难舍，牵肚挂肠。扶老携幼，珠泪汪汪。步履艰难，回首企望。乌巢点点，暮色苍苍。故里风物，后世难忘。老鹳窝下，自此名扬。赫赫始祖，吾族肇创。初立曹邑，韩寨起房。子孙繁衍，人丁兴旺。年深日久，族人纷扬。鲁豫交界，四面八方。数十村寨，苗裔堂堂。胄延社绵，岳峨河荡。虽处异地，世代相望。每逢佳节，倍感神伤。祭飨列祖，聊表衷肠。战前创谱，贤达当芳。继而重修，时已解放。封建既除，族权已亡。安居乐业，国泰民强。……”（撰于1954年）

    刘一明所作本篇与下篇，其体例写法与社会流传家谱序言略似而尚有不同。

    本篇约500字，可分为五个小段。开头依常例，用三言句比兴排比：“树有本，水有源，人有祖，一理也”，再加以分说：“树有本，千枝万叶相继而生；水有源，千派万渠流行不息；人有祖，千子万孙绵延不绝”，层层深入，比喻贴切，句式排比整齐，特别是“千枝万叶”、“千派万渠”、“千子万孙”三个词组对应，饶有深趣。再续以假设句反证：“人若忘祖，如树之无本、水之无源，此亦妄人也矣。”批评忘祖之人无知而枉活人世。再从正面指出：知道立谱建庙祭祠，才是知根知本知祖的贤孝子孙。

    第二段交代固原谢氏牒谱失传情况。

    第三段交代谢家在写谱之前的准备、交流、查访、求序等情况，并表明态度，阐明其好处：“此绍前启后之事，不但祖先名讳昭彰，而且世系宗派不乱，真大孝之事也。”

    第四段说明具体的修撰原则，对一些问题的处理办法，可以说是拟定了一个修谱的样板、格式。其体例有四：一、别支不明不冒载；二、确定始祖排世系，以便后人穷源知流，不致犯讳重名，紊乱宗派；三、复将新旧坟地来脉形势，绘图画像于各茔，记之以地名，注之以名讳；四、将历来碑记汇集录载，分作四册，集为一函。

    最后一小段对谢氏家谱加以评价：“此谱一留，支支分明，派派了亮，若昭若穆，若男若女，尊卑等次，展卷判然，临地便晓，虽百世可知，岂仅数代而已哉！”四言相排，言简意赅，以反问强调正面意义作结，虽略持俗套，但很能使人接受。

    11.《芦塘吴国士家谱》序

    本篇仅380字，写法与着重点与上篇略有不同，可分三部分。

    首段引《易经》之词“王假有庙”、“作乐崇德”起论，说明“报祖敬天，不忘其本”之义，着重指出“人若背祖，非人矣！”此处“非人”与“妄人”大意思相同，指不明事理的人。进而又说明另一种普遍现象是“今世士庶有世系家谱者，百中无有一二”，引起的不良后果是“年远日久，分支叉叶，混乱字派，或忘辈数，或犯祖讳，竟至不知何支苗裔者，比比皆然”。再以反问感叹：“念及于此，为子孙者，心何安哉？”

    第二段，交代乌兰名士吴先生的经历及其纂修家谱的情况。大意是：幼读书、长参军、为椽吏、有文行、诚修谱、考旧坟、访祖历、分世系、明顺序、知昭穆、千百世、不混乱。

    第三段，以“噫”字发喟叹，用三言“也”字句对吴国士作出简明的评价：“国士，文人也，奇人也，孝子也，贤孙也”，并夸奖吴国士通过修谱证明他是一个知道敬天报祖而不忘其本的人，与开头所引《易经》之辞相呼应。又补叙还有不少绅衿文士为吴氏家谱作序来表彰国士孝心，进而谦虚地说明自己仅仅是一个出家人，又“不长于学问，因见其谱、敬其人，爰书数语于诸序之后”，再表示自己的期望：“尤望吴氏后人，善体国士之心，永远不忘其本，可也”。其言谆谆，其情殷殷，并符合自己的身份地位，读来别有风味。

    12.痴翁《道德经解》跋

    以下两篇是刘一明对挚友苏宁阿将军所著《道德经解》所写的跋语和序言。排序与常规相反，是前跋后序，而不是通行的前序后跋，其原因可能是先要在跋中交代作者与痴翁相识的时间辛酉岁在前，而序中说明求校求序的时间在壬戌冬置后；也或许取于道教修炼由后返先之意。而在内容上，跋以赞扬解经人为主，而序以褒誉《道德经注》为主，跋序互补，经注与注经人并颂。

    跋篇可分两部分。前部介绍痴翁的生平作为，与作者的关系，以及著录《烟霞箓》的情况；后部讲作者自己对《道德经》的认识，大力褒扬痴翁解注之妙奥和其隐名的特有意义。

    前部一开始即直述“痴翁先生少年闻道，大隐宦途五十余年，人无有知者”，并得出评价：“所谓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巧妙地引用了《道德经》第四十五章的名句来表达痴翁的品格。接着回忆自己67岁时在兰州城之南郊与苏将军相识的情形：“恍惚如素相识，一见如故”，诉其夙缘，又谈到当时的心理活动：“予恐其富贵而骄，且以山野鄙夫来往于公侯之门，恐有旅琐琐取灾之嫌”，自己担心将军处高位，居富贵而骄矜，而且自个儿还是一个从乡间山野走出来的卑贱老头儿，这样来往于官府军衙之门，最怕如《周易》旅卦中所说的身份低下位不当而自取其祸，但是苏先生自居巽下，不但不骄以待人，并且好像忘了自己的高贵身份；正因为先生忘其富贵，刘一明自己也忘记了卑贱的地位。这时候，两人的关系就是“以神契而不以形契也”。过了一段较长的时间之后，苏将军才拿出他早先解注的《烟霞箓》让刘一明看。这是一本关于道教经典之中的《太上老君清净心经》、《日用经》、《定观经》、《黄庭经》和《道德经》等宝经的解注。接着对这部《烟霞箓》高度评价：“是箓也，贯通三教一家之理，劈破千门万户之弊，乃穷理尽性至命之学，其有益于后学之功大矣哉！”对偶、判断、感叹，一气呵成，请看：“贯通”对“劈破”，何其精当！“三教一家之理”对“千门万户之弊”，数字之巧对，理弊之反对，何其精妙！续之以“大矣哉”的感喟，何其深情！并且由注经而引出对注经者的由衷崇敬和佩服：“由是知先生非尘世中人，系在尘而出尘，处世而离世者也。”

    后部谈的是痴翁《道德经解》付梓刊刻的经过和刘一明自己对《道德经》的认识及对《道德经解》的评价。先由二人相识一年多之后的“壬戌冬”写起，说苏将军将刊刻《道德解》的打算“谋之于予”，“予曰：《道德》五千余言，皆言道之一字，为万物母，为万物宗。能得其妙窍者，以之修身，则身无为而身修；以之齐家，则家无为而家齐；以之治国，则国无为而国治；以之平天下，则天下无为而天下平。”是说“五千言”只是讲了一个“道”字，道就是万物母、万物宗，并加着重号予以突出。接着强调这个道的奥妙所在就是无为，就其作用讲，掌握了无为之道，并用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就能完全达到其目的。再以道的范围方面发挥：“道无物不包，无处不在，仁者见之以为仁，智者见之以为智，可大可小，可高可下，可此可彼”，仍然以着重号突出，层层深入，句句对应，强调其包容的无限性，从而又得出一个重要认识：“故或言王侯体道，或言圣人体道，或言为士者体道，始之终之，皆以道贯之”，是说，不管是王侯、圣人、士子，要体会大道，自始至终是以道贯通的，和“以一贯之”相呼应。之后，就转而评述痴翁之注解了：“先生因大注大，因小注小，不落于一偏，深得太上之心法，不特修道者得以知其妙徼，即有家国天下者，亦将得以知其筌蹄。”赞扬痴翁之注，完全能根据老君心法秘意、深刻领悟、灵活发挥，大则注大，小则注小，不落窠臼，不执一端，不但修道者能借此明白老君所言“妙、徼”，即使有掌握家、国权柄的人也会得到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正确方法和手段。最后用转折连词“然”字一扭，对痴翁先生“书成之后，隐其姓名，仅书之以号”，大加赞扬，并与古人相比说：“如无名氏注《参同契》，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也。”并表示自己的看法说：“先生隐名，名岂终隐乎？其实不名之名，胜于有名；无名之功，昺如日月，其功不朽，其名不朽矣。”议论恳切，水到渠成，设问醒人耳目，赞誉恰如其分。

    13.痴翁《道德经解》序

    有跋之铺垫，序一开始直论“《道德经》者，道门之祖书，修真之理窟，其旨远，其辞文，其言曲而中，其事肆而隐”，将《道德经》以《易·系辞下》中之名言来阐释，别有意蕴。接着再加以发挥和延展：“旁通发挥，一字一句皆落于实，从头至尾，一气贯穿”。进而加点号剖析：“虽分道、德二经，其实道之发挥即是德，德之归结即是道。道为体而德为用，体用不离，道德相需。真所谓‘元（玄）之又元（玄），众妙之门’也”。此段顶真、反复连用，体用相关相嵌，道德相辅相成，以《老》喻《老》解《老》，其玄其妙，摭之深渺，意味无穷。之后先论古注以作衬托说：“自古及今，注疏者百有余家（刘一明《道德经会义》附录历代注家分为六类：一、后蜀杜光庭《笺注》引后汉张道陵以下注经者60余人；二、《唐书·艺文志》所载28人；三、明焦竑《老子玄翼》载52人；四、明潘基庆《道德经集注》载10人；五、外录4家；六、其余所见20余家，合计174家以上）”，其中“或粗或细，或真或伪，邪正不一，是非相混，各出臆见”，而作出自己的分析论断，“其间唯《河上公章句》为佳”，肯定了西汉道家学者河上公所注《道德真经注》，前文已表示赞同河上丈人以治国治身相结合的思想来阐述《老子》，认为“道当以无为养神，无事安民”，而同时又指出“然世传谬讹，多不得真本”。再继续列举较好的注本：“其次，紫清翁、道纯翁、上阳翁为见真”，肯定了宋代道教南宗第五宗白玉蟾的《道德宝章》，宋末元初全真道士李道纯的《道德会元》和元代道士紫霄上阳子陈致虚的注解本“为见真”。而又对他们的不足之处补充说：“然三解真则真矣，仅解其大略，而未抉其幽奥。在上智者能以由粗入细，尝其滋味；至于中下之人，识微见浅，未免参悟犯难”，意思是，上述三翁之解注，说它真，确实不假，但是不够翔实深入，仅仅能解注其大意精神，并没能深入挖掘出《道德经》的幽深奥妙之处来。客观地说，如果是上智之人还能由粗入细，渐渐尝到一些滋味，至于理解能力一般，甚至较差的人，他们的见识浅薄、低微，领悟就不免有些难度了。接着叙述自己曾经表示过的看法：“尽美而未尽善也”来铺垫，以便与后面叙述的痴翁之注“尽善尽美”相呼应，以突出痴翁之解注。

    序、跋结构相似，序的后一部分也以“壬戌孟冬”划开，叙述“痴翁先生遣人送所解《道德经》到山，命其校阅字句”，交代了校阅和写序的缘由。“捧而读之”之后，认为“其言‘有无’二字，肯綮全现，写‘道德’二字，精髓俱出”，此偶句“言”对“写”，“有无”对“道德”，“肯綮全现”对“精髓俱出”，堪称精绝，令人惊叹其工巧宏博。再后“章章分明，句句透彻”，叠字、叠句、对偶兼用，“并无一字轻放，且有正注，有总注”，递进叙述、议论，全面周到。“其为后学之心慈矣苦矣！尽善而又尽美矣！”把痴翁之注所体现出来的慈善之心、良苦用心和尽善尽美的表达，抒发得淋漓尽致，酣畅通快。最后以高度的评价，肯定的语气预言：“吾知此书一传，后之学人，得其中正门户而入堂奥者，不可以数计”，并以有力的设问和深沉的感叹口气说，“其有裨于圣道者，岂浅鲜哉”作结，发人深省。

    14.李某《树德堂》跋

    此跋为甘肃古媪园县一个姓李的儒士挂“树德堂”匾额而写。正文仅194字，可分两段。上段从开头至“攸往攸利矣”，着重阐发“德”的含义；下段揭示李某的秉性品德和起名“树德堂”的缘由。

    跋文开始即直点中心“德”：“夫德者，天理也。是理秉受于天，出乎自然者曰‘天德’；躬行于人，为之当然者曰‘心德’”。认为“德”就是“天理”，而这个“理”是承受于“天”的，那么“天地任自然，无为无造，万物自相治理（东汉王弼《老子注》），”这样出乎自然就叫“天德”；如果这个“理”体现在人的身上，宜然应该合于人的内心，就叫“心德”。这两个方面又是相辅相成的，将其逆向推理，“栽培心德以全天德”，做到了“天人合发”的时候，就达到了“天即心，心即天”，心与天融为一体，则“可以通上帝，可以格神明，可以感人物，可以致福，可以延祥，动与吉合，攸往攸利矣”，修辞上天与心顶真回环结合，五个“可以”连续排比；易理之辞，巧妙引用，层层递进，将“德”之功用发挥到极致；能够通达上天大帝，能够感通天地神明，能够感动人物，能够招来幸福，能够扩延善祥，元气顺而心动，万事吉而心会，这样就会达到无往而不利的境界。

    下段与上段开头呼应，转而述“人”之德：“媪园李某者，秉性醇厚，居心仁慈，素行端庄。”赞其品行，以“恒以存天良，积阴德，应事接物间，稍有于心不安者，未尝行之也”述其善举作为，再归结到“以‘树德’名其堂”主题。并进一步探究其目的意图：“其意在于触目惊心，日乾夕惕，立不易方”，用三个有意蕴有力度的成语名句来说明李某自励、自警、自强的道德精神要求。最后再次与开头呼应，赞扬李君“可谓栽培心地以全天德，天必佑之，克昌厥后，理有可必。”再引《易·坤》文言名句“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作结，首尾呼应，德与人浑然一体，天心与善庆互为彰明。是一篇简明深刻的树德之文。

    15.重建洮阳东山老君庵募疏序

    这是本卷“募疏序”类中的第一篇，正文470字，可分两部分。文中的洮阳，即今甘肃省西南部甘南藏族自治州临潭县，位于黄河支流洮河上游北岸，是中国四大名砚之一的洮砚产地。因为其地曾为唐代洮州府治，又处洮河之阳，故称洮阳。其东山老君庙即太上老君庙。刘一明撰写募疏序，多数（本卷八篇中占了六篇）为修建栖云、兴龙两山庙宇募化钱粮，为外州外县小庙撰文只此一篇，或许因为是奉祀道教祖师，所以排在前面。

    第一部分以太上老君的经历和地位阐述为其立庙的意义。开头却以儒教大圣人孔子在《论语·为政》中的话：“非其鬼而祭之（者），谄也”（不是所应该祭祀的鬼神而奉祀，那就是非分求媚），这是从反面求证正祭的必要性，其具体理由是“盖以非有功于世者而妄祭之，非是妄想求福，即是冀图消罪”，祭祀的对象错了，目的也不端正，所以“凡此皆祭不当祭，均谓之谄耳”，推理十分严密。那么“谁当祭”就不谓之谄呢？以设问作答：“如太上老君者，乃有功于世之圣人，人人所当祭之而弗替，不可谓之谄”，而正是为了报答圣恩大德而进行最正当的祭祀。接着就进行对老子的历史考证：在理论上说，古来帝王设立国家图书管理机构，设置相应的官员（守藏史），一定要选择具有高尚道德品行的人来掌握、整理并研究那些三皇（伏羲、神农、黄帝）、五帝（少昊、颛顼、高辛、唐尧、虞舜）的书籍，即《三坟》、《五典》。这些经典可不简单！“乃帝王授受相传之道脉，秘藏内府，不流人间”，而老君是从商至周数度管理图书简册的人。又具体考证说：“老君为商武丁（即殷高宗，商朝之创立者汤的第十代孙，在位近60年，重用贤相傅说、甘盘，四方用兵，国力大盛，被后世称为圣主）时人，周西伯（即文王姬昌）时为守藏史，武王（姬发）时为柱下史（因接近王堂，掌握机要，立殿柱之下，故名），至宣王（姬静，公元前827～前782年在位）时又为柱下史，周凡三就焉”。再述老君使古书道脉传世之功：“因其屡为藏史，曾录其书传于人（民）间。及遭秦火之危，《三坟》、《五典》皆化灰尘。幸其人间，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古书道脉不绝于世者，皆赖老君当年录传流世之功焉。”再论老子亦道亦儒的道理，并指出只以“虚无之学”妄评老君的糊涂不明：“然则老君，道也，亦儒也，不得分儒分道，歧而视之。后世之人，不知源流本末，分儒分道，而以虚无之学妄评老君，则惑矣。”抒发感慨之后，特颂老君之道德幽深，历代称圣之功：“窃思老君道德幽深，宣圣有犹龙之叹，明皇有圣人之称，载之书史，啧啧人口。可知，（老君）非绝世忘情、独善其身之流，其有功于圣道者，大矣。”观点独特，巧妙地驳斥了以为老子“绝世忘情、独善其身之流”的错误认识，还其“犹龙”本来面目。

    第二部分交代为洮阳东山老君庵撰募疏序的缘起。古洮州治地，现甘南藏族自治州的临潭县境的这所道教庙宇，当时的情况是“年远日久，土木朽败，破漏不堪，神像剥色，几于崩倾”。作者彼时的想法和心念是：“某等登山来往，目睹心伤，不忍坐视，意欲开阔地基，重建增添，大其规模”。从而引起募化之举。用心慈善，感情真挚，设想合理，用语恳切简明。接着以“但”字一转说：“大厦非一木可支，高台非篑土能起”，对偶工整，比喻贴切，一根木一篮土，何其小也，大厦、高台何其巨也，对联中以反对为佳，此其典型佳例，不但句中之词对应，整句又是精巧之对，更见文字不俗，而且以小衬大，更显大功非小力可成，这就突出了募化的合情合理。然后自然而然提出：“敢祈十方仁人君子、义士丈夫，顿发善念，不惜锱铢之财，开囊捐资”，语词不亢不卑，礼貌而又自然，而后又用成语、典故突出捐资之功果。“将见积羽盈舟，滴水成渠”。“积羽盈舟”原成语为“积羽沉舟”，意思是积少成多，积轻成重，比喻很轻的羽毛积累多了也可以把舟船压沉，一般形容积小患成大祸，此处为积小钱成大事，此处之“盈”字，为多、为满之意，可以说是成语改造活用了。而所对“滴水成渠”，“积羽”与“滴水”正对，“盈舟”与“成渠”正对，顺势自然，工巧稳帖，将捐资者的功德推崇到常顺境地，以转折句“虽工程费大，指日可成”衬托得非常自然。最后，恳切地肯定：“是举也，非图求福，聊以见像尽诚，报功以妥神明耳”，与开头呼应，说明了募化的目的和意义，首尾连贯，主题明确，颇能感动善士之心。

    16.重建兰城西关礼拜寺募疏序

    这是一篇特殊的募疏序，特殊在一位著名全真道者为少数民族信仰的伊斯兰教重建礼拜寺而撰文。正文586字，内容却很丰富，显示出刘一明对当时的伊斯兰教就有比较正确的认识和一定的了解，其难能可贵之处略有如下几点：一是较为准确而熟练地运用了阿拉伯文的音译和意译；二是尊重伊斯兰教，他认识到信仰伊斯兰教的回族是中华民族的一部分，还是很超前的；三是追溯伊斯兰教传入中国的历史及其习俗也比较准确和客观；四是将穆罕默德称为“圣人”，而且认为“天地无二道，圣人无两心”；五是本文以“归顺真主”为中心，符合伊斯兰教教义。

    在结构上，全文可分两部分，上部论“真宰”，讲教义、教史，表示了对“中华回教”的尊重；下部按撰募疏序常例，叙述重建宗教场所的缘起愿心。

    文章一开始即开宗明义阐述“真宰”对于信仰者的重要性说：“原人之生，本于真宰造化，既得真宰造化，则人之一生即有真宰而须臾不可离者也。须臾不离，即有真宰而为圣；须臾有离，即失真宰而为凡。圣凡之分，即在真宰得失之间，所谓‘庶民去之，君子存之’也。”就是说推究人的生命，根本在于真主主持造化，那么人的一生就有真主在主宰而一刻也不能分离。如果一点儿也不离开，就有真宰而成圣人；如果稍有分离，就会因为失去真宰而成为凡人。这种圣与凡的分离，就在真宰的得失之间，这就是一般老百姓远离真主，而贤德君子却是真主永在心中啊。

    接着介绍圣人所在：“闻之西域有国，名曰‘天方’，其国有圣人焉，名曰‘穆罕默德’，即今中华回教尊称马圣人者是也。”西域，明清泛指今西亚、西南亚地区；天方国，原指麦加城，后亦泛指中东阿拉伯地区信仰伊斯兰教的国家。这里的表述现在看来是非常准确的。因清至民国间一直称呼伊斯兰教为回教或小教，而对回族姓氏以马姓最多，故将其圣人也称为马圣人。再讲其教理教义，突出归顺真主之义说：“圣人道成以后称‘挖勒蠡鲁呼’，即华言‘奉真主钦差’。真主者，真宰也。既受主差，遂以‘噫嘛呢’设教。‘噫嘛呢’，华言‘归顺’之义，盖欲人归顺真主，须臾不离，超凡入圣以脱樊笼苦恼耳。”再以反问句式突出圣人的教化影响：“从其教化者数十国，非大圣人而能若是乎？”接着讲述其教史：“其教自唐以来，始入中国，年远日久，裔繁嗣旺，凡住居之处，各建礼拜寺向西朝礼（朝麦加方向），取其归顺圣人之义。”紧接着再进行推论说明建造礼拜寺的缘由：“盖欲归顺真主，必先归顺圣人，圣人（乃）真主之接引。一动一静不忘圣人，即一动一静不忘真主。能学圣人，即为圣人，能顺真主，即有真主。此礼拜寺建造之由来也。”那么什么是礼拜呢？这里，刘一明套用道教道儒释三教合一的思想去解释说：“且礼拜七日一大聚，即儒教（《周易·复卦》）所谓‘七日来复’，‘天心复见’之义。”再联系天干、五行学说中的庚属金，方向为西，庚方即西方，新月初出，暗喻回教朝礼西方之圣；再直接联系“天心者，真主之光辉”，和中原圣人之《易》、道主张的一样，“圣人（穆罕默德）取象明义，使以有形悟无形耳”。再后，笔锋一转“但教内经典，皆系梵语（限于当时的环境与历史情况，刘一明把古印度梵语当做西方语言的代表。现在应该将此认作阿拉伯语或波斯语较为准确），未经译释，在教内者执象昧文（固执于表象而掩盖了经文实在的意义）；在教外者惊疑为异（教外的人不了解内情，对回民信仰之宗教好奇吃惊又觉得迷惑）”。针对上面的情况，再进行比较全面地阐述自己的认识，“殊不知五方（东西南北中各方）之风气不齐，圣人随方设教，以西域之教行于中国，风气不同，未免见之希乍矣”。后面又用“然”字一转，回到主题：“天地无二道，圣人无两心，不论东西南北之圣人，垂教化人，总以明善复初，归顺真主为要”，并再次解释“礼拜寺即归顺圣人、归顺真主（之所）耳”。肯定不论哪个地区创教圣人都是传道化人，总是把彰明善道，恢复本性，归顺真主当做第一要事，而礼拜寺正是表达归顺真主的殿堂处所，这就为募资修寺埋下了伏笔而结束了上部。

    后一部分着重说明礼拜寺的历史及现状。“金城西关礼拜寺，不知创建于何时，重修于康熙初年，至今百年有余（按：据考，兰州西关清真大寺初修于康熙二十六年，即公元1687年，至撰写本序的1802年前后，约115年”），应该说比较准确，而“土木俱败，风雨不蔽”的当时实况，使得“某筹礼拜之际，见之惶悚不安”，说明对兄弟民族所信仰的外来宗教的包容接受和尊重，并在感情上完全站在了兰州回民穆斯林的立场上了，当然就以他们的口气说出重修西关礼拜寺的心愿：“意欲重修鼎新，补砌缺落。但工程浩大，钱粮无出，敢祈十方同教仁人长者，各发诚心，乐输资财，共成善事。”虽然是募疏套话，但言辞恳切，感情真挚。最后又归结于将达到的良好结局：“将见败者仍兴，旧者复新，礼拜得所，不失教中归顺之旨矣。”与“归顺真主”之大旨再次应和，可以说撰述非常得体而周密了。

    本书卷四有《西关礼拜寺》对联三首（76）可参阅。

    17.新建凤凰岭东岳行宫募疏序

    这篇募疏序正文517字，可分三个段落。首段从建庙入手，以四六对仗句展开议论说：“尝思神人分途，致祭可以感格；幽明异路，立庙可以达诚。”意思是说，我常常思索这样一个问题，神和人各有其道，途径不同，但是可以通过祭祀达到感而遂通，神人感应的效果；神鬼世界和人间社会也是路分两条，分岔有异，但是通过立庙建祠同样可以表达人心之诚。刘一明又举《诗·大雅·抑》中的：“神之格思，不可度思”来进一步发生议论说，神明是可以隐秘地来到虔诚的善士身前的，神灵的玄妙，那可真是不可测度的。再举《易·系辞下》之“自天佑之，吉无不利”，并感慨地说“良有以也”。意思是说，神灵就是天，《易经》讲，有了天的护佑就会吉祥如意，无所不利了，这确实是有道理的啊。接着考查寺庙的来历：“庙之立，始于尧舜；寺之建，本于汉唐”，庙对寺，尧舜对汉唐，十分工整、十分恰切而纯熟自然。再加以归纳“是寺庙之设，由来已久，不从今然”，（所以在这里，可以说，寺庙的设立，由来已经很久，不是从今天才开始的）。再推论古人建庙的意图，先用选择复句：“推其古人修寺建庙之意，非图媚鬼神、要（邀）福祉，特（但、只）以报天德、酬神恩耳”，并且以这个复句作为下一个因果句的“因”，而论证其“果”说，“故帝王有山川社稷之神，大夫有城隍后土之神，士庶有五谷水火之神”，用三个排比式的句子说明不同层次的人各有其祀奉之神灵，又流畅地运用了一个动词与名词活用的对偶句“各神（动）其所神（名），各祭（动）其所祭（名）”，说明大家对神灵的祭奠“无有或废者”。在今天看来是当时的一种社会意识形态。

    第二段讲述，议论建设东岳行宫的情况。先由行宫的位置演变写起：“金县西南十里许，兴龙山（即东山），旧有东岳大帝殿一楹”，交代了旧殿所在，及殿宇所附之山，山所附之县，接着讲述帝殿创建之早，以不知何时何代述之；破败之久，又用最擅长的对偶骈句说明：“瓦木俱以（已）灭踪，基址尚有遗迹”的颓况。再写登临其地者的喟叹，再生发对东岳大帝之尊的议论：“夫大帝为神为圣，乃群生所瞻仰，万物所凭赖，在五行则为木星，在八方则为生气，所以扶持造化，纲维天地者也”，节奏明快，对偶工整。将大帝之神圣，群生万物对大帝之尊崇、信赖和依靠写得紧凑自然而充分鲜明。神踞东方而占木星，圣应八方而为生气，所以说东岳大帝是扶持造化，撑天柱地的神圣。经过这样一番烘托、渲染，足以说明“凡在宇内蠢动含灵之物，均受其福而沾其恩”，所以“稍有仁心者皆当推本穷源，以无形如有形，从无像作有像，诚敬顶礼”。接着又进一步用反问、层进的手法说：“尤有不可怠慢者，又安忍见此消亡之殿基哉！”果然不久前有善信之士“约聚众信，攒积钱谷，欲兴复旧之举”，但是又出现了一些新情况新问题，一是“众心不一，忽合忽散”，因而“久未成工”；二是拖了几年，“某年某等复立社规，各输（出）资财，以图举工，又因故基窄狭，不便修造”。在这样的情况下，只好“另卜西山凤凰岭之阳”，初步计划“宽展地基，重建圣殿三楹，并厢房、山门、围墙，以壮其观”，但是“大工未举，又值连年岁歉，其所积聚之钱，仅办砖瓦而已，未得如愿”。这样就引入了第三段。

    此段开始即引用典故名言对偶句，提出困难及自己的想法和请求：“窃思（文中用‘窃思、敢祈’等谦辞表示自己大胆的想法和请求）大厦非一木可支，崇山非篑土可起，工程浩大，钱谷缺乏，敢祈十方贵官大人，长者义士，大发善心，广舍资财，顿起善念，不吝粟粮，共结良缘，同成美事”。虽是陈词套话，但用得连贯自如，对偶整齐，颇能动人。而接着描绘善士捐助功德的善果是“将见无者复有，废者仍兴，庙貌威严，殿宇辉煌，则神妥人安，神人共庆”，真是前景美好，结句圆满，写来四字连缀，一义贯穿，颇能发人善念慈情。最后又用意义颇深的反问句“功德岂有量乎？”表露感情，突出“功德”，不是比正面直说“功德无量”要好一些吗？

    附录：重修兴龙山东岳行宫募化疏引

    盖闻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是之谓不朽。以是知吾人欲垂不朽之名，而立德立功最不容缓者也。我榆中城西十里许，有兴龙栖云二山焉，脉本马衔，势如龙盘，山势环抱，峡水流畅，层峦耸翠，瀑布高悬，松柏擎天，殿阁凌云，神灵最感，祈祷辄应，诚为榆中福地，兰垣之保障也。两山之上，庙宇林立，创自唐宋，年远无稽。惟前清乾隆年间有悟元子刘老山人云游及此，见得两山争秀，万壑生烟，形势昌大，景物幽雅，堪称陇右第一名山。惜乎殿宇败落，景况凄凉，鸟声争喧而人迹罕到，遂令洞天福地久为湮没弗彰焉。刘老山人目睹不忍，遂挂杖于此，发愿募化。于是建修庙宇，采访胜迹，开展地基，创立殿阁，由是废者兴，小者大，缺者补，无者而竟有焉，将见数百年暗然之神山，一旦而远近驰名焉。唯有东岳行宫，故址在东山脚下，山人见局势狭隘，地气潮湿，遂于西山凤凰台藏灵壁之阳，伐其林，削其壁，平其地，修立三台，规模宏大，庙貌巍峨。至咸丰年间，有善士共事募化，增而补之，迨至同治三年逆回猖獗，两山道众，四散逃避，各殿宇住持无人，由是废弛，而东岳行宫更为甚焉，庙宇倾侧，墙垣倒塌，砖石堆山，荆棘成林，久为荒墟矣。

    光绪三年，幸有善士，进香至此，目睹心伤，不忍坐视，发愿募化。至光绪五年，建立六曹殿六楹；至八年，请来某善士住持斯庙，协力又修十王殿六楹，山神土地殿各一楹；至十四年，有善士慨发善心，助白银二百二十两，始立大殿三楹，佛阁十间，山门一座。至光绪十七年，始得工程告竣，较之前功尤为起色焉。所憾者，后辈愚鲁，守成无法，数十年久，经风雨之侵蚀，屡遭地震之动摇而殿宇开裂，垣墙反侧，神像歪斜，若不早为修理，恐前人巨功化为乌有矣！道衲惄焉于心，黍离兴嗟，但工程颇大，束手无策。今幸万宝告成，四民胥庆，只得舍颜募化，伏乞十方贵官长者、仁人君子、巨绅富商，同发善心，省杖头之縻费，出囊底之余资，似早敬氏之粟，指之连菌，如慰迟之钱，凭之以帖，庶几喜动人天，功成旦夕，而斯宫得以巩固，神灵赖以永安。道衲喜以为报，唯有朝夕顶祝，愿众善士之子子孙孙永保吉祥焉云尔。

    道衲刘崇汉 法徒雍诚仁

    （注：此引作于1947年，代撰人榆中中学校长薛达）

    18.重修栖云山朝元观山门募疏序

    这篇募疏序，行文简短而涵盖丰富，正文仅142字，却把栖云山之形势，重修朝元观山门的意义，叙述、分析、议论得十分到位、透彻，颇能启动善士善念而启解囊之心。

    篇首介绍朝元观，却由远而近，从金城兰州开始说：“金城东百里，榆中（故意用古县名而不用当时的金县）西十里，有大峡口焉”。由州至县，由县至峡口（乡），再写“峡中清溪（指兴隆大河）长流，直达黄河。傍溪而入，石径层嵯”。四言短句，层层深入，头绪清楚。“四五里许，有藏灵壁，当峡平列，塞满水口”，引发出遮挡凤凰岭乃至二山的藏灵壁石山，及其山形（如壁）山势（塞满水口）。由峡及壁，由远而近，石壁当峡，塞满来水之处，豁然开朗，又引出“壁内对峙两山，东名兴龙，西名栖云”，再介绍二山来龙去脉：“二山脉本马寒（即马衔山），向对（斜向西对）剑山（尖山子）”，再用四言成语美词形容山中景色：“峰峦叠翠，松柏参天，百鸟乱唱，四时长春。”再引出神殿加以嘉赞，“一岭一壑，俱有神殿，一弯一穾（穾，原为‘复空’，此为山弯偏远深处），皆修仙宫”，总而归纳为各个殿宇神庙“为四方朝拜之地，众姓祈福之山，乃兰郡一大胜境也”，对偶骈句相连，总括评价全面。再深入一步突出栖云山说：“二山形势起伏，逶迤（弯弯曲曲，延续不断的样子）活动者，惟栖云为最”，至此又一跌宕转折：“无如（但是没有想到像这样的）山高林茂，地阴潮湿，殿宇不能耐久，土木不甚坚固”，四六句错落陈述，将山高林茂之利，突而转为地阴潮湿之害，从而巧妙自然地接触主题，具体地说明实情真意：“近来朝元观山门楼，台基走窜，砖石破裂，将有城复于隍之患。某不忍坐视，意欲重为修整，以图久远，但工程甚大，钱谷无出，举工维艰，乞求十方善人，各发诚心，不惜锱铢，开囊捐资，共成美事。”其中熟练引用了“城复于隍”的《易经》之句，形象说明了山门楼子之岌岌可危，引出了募化本意，语句恳切，理由充足，态度谦和，用词精当，虽是套话陈词，却见感情诚挚，进而展望功满“将见一倡百和，积少成多，败者可兴，旧者可新，则功德无量矣！”颇能令善士动心而解囊。

    19.挽由义杨公典章序

    这是一篇悼念亡人的文章，通常称悼词、祭文、挽文或者哀启。此序哀悼一位家住栖云山附近（篇末赞语有“寒（衔）山”之词），姓杨名典章字由义的逸人。此挽序符合一般祭文的格式和内容。正文493字，可分三段。

    首段感叹人身受拘而德行永久，并以《易经》、《诗经》之句证之。以“呜呼！”发语，表示哀悼，指出“人身如桎梏（手铐、脚镣、枷锁之类刑具），可有可无；德行重（于）璠玙（美玉），愈久愈贵”。是说人的本身就像枷锁一样，有了是束缚，没有也就罢了，而德行却如美玉，时间越长越显得宝贵。又引《易经·系辞》所说：“介于石，君子有知几之明”，说明君子德人都是以耿介中正自守的，他们在变动之际都会见几而作，所以说君子有知几之明。又暗引《中庸》说：“《诗》云‘尚絧’，古人示日章之美”句，意思是：古人崇尚的是外表朴素而内怀真美的君子。所以有如晋代王裒那样贤孝立志，甘守清贫，像汉魏高士焦谋那样廉洁自奉，节高一世，这就是后人的榜样。

    中段之作，近于赋体，辞藻华丽多彩，四六骈句对偶连贯，掌故连连，将杨典章老人一生德行与作为化于充满感情的赞誉之中。

    此段以“恭惟”起句，先表杨翁族望：“姓衍子云，脉本伯起”，是说：他的姓是从杨雄（也叫扬雄，字子云。西汉著名的史学家、文学家、哲学家、语言学家、辞赋家和经学大师，写过《长扬》、《甘泉》与《羽猎》等赋，撰写了《法言》、《太玄》和《方言》等著作）那里延续而来；和东汉名儒、大清官、世称“关西孔子”杨震（字伯起）也是同脉。再夸杨翁自身气质：“禀性直率，脱洒中而具忠厚之姿；持心和平，聪明内而带淳朴之气。”骈句对偶，别有韵味。又赞杨公天资：“慧悟倍常，智辩异众，读书乐业”，四言句排比相连，语言流畅自然，用词精当准确。继用“方将学窥二酉（在研求学问方面，正要窥阅湖南沅陵大酉、二酉两山石穴藏书），搜奇探妙，可拟笔吐五花（搜求奇文探索精妙而达到诗仙李白那样笔吐五花的神思妙灵之境）”，紧接着续之以“不意（没有料到）鲲鱼未化，溟水已涸”，道出意料之外，杨家势头正旺之时，家门突遭不幸，壮志未酬。这里巧妙地以《南华经·逍遥游》中的名句逆而用之，可谓别具匠心。接着以“蟾光新放，叆叇重遮（正如新月初现，又为层云遮蔽）”作比而引出“恃怙落空（父母双亡）而精神缺少；手足各异（弟兄分家）而衷肠紊乱”的严酷事实和精神负担。再叙述造成的情绪低落：“功名之志已灰，势利之心遂没。”看来杨翁此时已落入生活和精神的低谷，怎么办呢？刘一明笔锋一转，夸赞这个老头儿“别有心胸”，决定不向外发展，而隐身自乐，于是“自立柱杖（自己拿定主意，顶起大梁，抖起精神），承四知之清风（继承远祖杨震拒贿时所说‘天知、神知、我知、子知’表露的光明磊落和高风亮节），遵三畏之圣训（遵从孔圣人训示的‘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以警戒自己），躬耕力作，追谢端之高踪；检身正心，访冀缺之雅操；不忮不求，无谀无谄（访察历史上所记先贤的高雅操守作为自己的榜样，不忌恨残害别人，不求全责备，不阿谀奉承）。”又接连用九个“其”字及一大串排比，极力表彰杨翁对不同的对象和事物表现的不同品行懿德：“其事兄也则恭（他对弟兄同辈待以恭），其持躬（身）也则敬（他对于立身处世，抱着一个敬字），其应物也则谦（他应对事物抱着一个谦字），其教子也则严（他教育子女抱着一个严字），其治家也则俭（他在治家方面抱着一个俭字），其处乡里也则和睦（他处理邻里关系的准则是和和睦睦），其待亲族也则仁慈（他对待亲族房下则以仁慈为本）。其为善愈难愈力（他行善积德，难度越大就越尽力），其立德益老益勤（他立德，年岁越老就越发勤恳）。”接着又变换角度夸赞杨翁之性情作为：“不以颠沛处堕志（不因为有时狼狈困顿栽了跟头，就灰心丧气，失去自己的志向），常以安乐时留神（常常在安逸或欢乐时，小心留神，不得意忘形）。”还用离骚体颂曰：“刚烈兮款冬之花，耿介乎萧丘之木，世称隐君子，古丈夫，即其人也（刚强峻烈啊，犹如严冬之花，耿耿铁骨多么正直啊，就像南海萧丘岛上不惧水火的神木。社会上历代颂赞的大隐士真君子，不就是这个人吗）！”接着又对杨翁的子孙作了很高的评价和比喻：“所生三子，俱系佳儿，可比蜀川之三马；复得五孙，皆具灵根，堪同燕山之五桂”，四七辞赋句式和三三、五五数字对连偶，巧用典故和名人名事罗列，令人称羡赞德。溯其原因：“吉人天相，理所必然，善家余庆，分乃应尔”，虽文言套语，经书摘句变化引用，却显得说理自然，令人信服。而遗憾的是“正宜住世延年，享仙寿八百（彭祖活了八百岁），何其宾天（尊者亡故而上天作宾，是谓宾天）不禄（不再享受人间俸禄），顺度数之七三”，以顺度七十三岁孔圣之寿作结，清晰完美地交代了杨翁一生。

    末段为格式性的四言悼亡赞词而颇有针对性的特点。此段先以四言、五言偶句过渡而起赞。“今则音容虽寂，而典型犹存；形躯长眠，而灵魂不远。备述其行，爰为赞曰：寒山岑峨，峡水荡漾。诞生哲人，心灵智广。秉性正直，持身豪爽。北郭行藏，东莱涵养。和而不同，群而不党。德重乡邻，心契善长。桂子堪佳，兰孙可奖。脱焉厌世，翛然长往。神其在兹，呜呼尚飨！”

    试释赞词如下：

    马衔山巍巍高耸啊，大峡水清波荡漾。

    地灵则人杰哟，一位哲人在这里生降。

    心蕴灵异啊，智谋深广。

    秉性正直哟，持身豪爽。

    北郭高士的行藏啊，东莱君子的涵养。

    混俗和光哟，不拉帮结党。

    道德清高啊，乡里敬仰。

    心心相印哟，慈善相长。

    桂子堪佳啊，兰孙可奖。

    脱然升天哟，尘世已忘。

    翛然而来啊，翛然而往。

    其出不欣哟，其入不抗。

    神灵留一留啊，诚呼一声“尚飨”！

    20.重开栖云山朝元观募疏序

    朝元观是清代刘一明在栖云山开创的一所道教十方丛林建筑群，规模大，下功深，而影响甚远。这篇重修朝元观的募疏序，正文仅372字，却写得简练生动而内容丰富，将栖云山景观形胜，客观由来和筚路蓝缕，修工之苦，描述得十分动人。全文可分两段，前段写山，后段写观。

    序文一开始即开门见山：“兰郡之名山有四：一兰山，一抱龙，一栖云，一兴龙”，把兰州城南、皋兰山迤东的连绵名山，均在现在的榆中境内的，为兰山乡的兰山、和平镇的云雾山（即抱龙山）、城关镇峡口乡以上的兴隆山之西山（即栖云山）和东山（即兴龙山）一脉列出，而着重突出“其中峰峦秀丽、岭壑奇幻者，莫若栖云山”。接着就介绍栖云山的兴衰变化情况：明末战乱，西山被毁，当地人“复于东山改建殿宇，遂以东名兴龙，西名栖云矣！其实古来东西二山，皆以栖云名之”。接着极力渲染描绘栖云山之胜而多用四六对句，节奏舒缓自如，音韵铿锵和鸣，赋之曰：“是山也，本（即本源于）马寒而分支，与兰山而并蒂；脉远气厚，形秀地灵，或起或伏，或急或缓；五峰罗列，一气联络，三峡水锁，四面山朝。”其中第一层“本”和“与”相对，“马寒（衔）”和“兰山”相应，“分支”与“并蒂”相应，两两相对偶，主谓分明，处处有对应，性质相符合；第二层写山，脉远气厚，形秀地灵，并用四个“或”字，写出山势的起伏急缓，极有动态，而且四言句式运用极工；第三层写五峰三峡，运用镶嵌数字流水对，前后照应，十分巧妙。后面不断递进：“不但此也，藏灵壁收龙脉之气，翻影庵留仙真之踪；宝珠现于偃月，觉路开诸天梯；风月岭头，起岚翠之光；脱洒台边，现烟霞之色。”把西山之优美景观藏灵壁、翻影庵、偃月炉、上天梯、风月岭、脱洒台等一一纳之于各个对偶句中，并尽力发挥各个殿宇仙踪的意义，有的收龙脉之气，有的留仙真（秦李二仙）之踪；又颠倒主谓“偃月炉中现宝珠”为“宝珠现于偃月”，将“上天梯启正觉路”变为“觉路开诸天梯”；四五骈句“风月岭头”对“脱洒台边”，“起岚翠之光”对“现烟霞之色”，极尽铺张扬摛之事。又补充了很重要的一句“昔宋仙人秦李二翁，栖迟于此，因亦号为栖仙山”，而结束了前一部分。

    与这篇题对应，描写了栖云山之美后，就要写建庙之资财和建庙之难了。于是先叙旧观之状是“贼火灭迹，道场变为荒山，胜境改为废地”，再说自己“募化十方，钱谷艰难，为工拮据，仅修北峰诸殿，并山底客房山桥，小就其事，未全诸峰大工”的实际情况。水到渠成，说出自己的心愿、打算与希望：某等意欲复旧，重建西山四峰（缺北峰）老殿，目的是“兴旺香火，永祈皇图巩固，帝道遐昌，风调雨顺，物阜民安”，由小及大，从高到低，陈述十分全面，颇能感人。最后笔锋一转说：“但工程浩大，钱粮缺乏，不能应手举事，乞求十方善人，大发诚心，广舍资财，共成善工，神人共幸，功德无量矣。”虽是套话，却是真心。

    据此后重修朝元观之规模兴盛情况，刘一明这篇募疏序是起了很大作用的。

    21.碧云孙真人《修身正印》序

    这篇书序是为清代道教全真武当派名道孙碧云的《修身正印》撰写的序言。此序仅288字，文虽简短，而层次结构十分清楚，可分四段：首段阐发“人传道，道传书，书传人”的观点；次段讲述孙真人的简历；三段叙述遇痴翁出示《修身正印》欲求序的经过，简介该书内容并予以很高评价；末段与首段呼应，叙述作序缘由。

    文首起论说：“尝思道非人不能传，人非书不能名；人传道，书传人也。”先用否定之否定作了肯定，后用肯定式回环，充分说明人传道要通过书本文字，非书文又能传人的道理。写法别致，发人深思。

    次段简述孙碧云经历，点明其籍贯为冯翊（《甘肃通志·仙释》谓关西人，大抵都在今陕西渭南地区），而在当初写传记的时候说“不知原籍何地”，只说“常（尝）游冯翊，入太华栖居”，可能经过了一番考察，才确定游访地为原籍，不过还在渭南，大不离谱。述其修道，以“少年慕道，得其真传”，一笔带过，成年时来往于天柱、太华、少华诸山，“穴居岩处，飧（此处是吃松柏仁的意思）松咽柏，潜修大道”，以优美纯熟的关于吃、睡的对偶句说明潜修之苦。再交代孙真人应肃庄王朱楧所请，住持金天观，筑圜室静修，后又离兰复回太华而不知所终。叙事虽简而有头有尾。

    第三段交代了自己遇痴翁，见《正印》述其要点，又高度评价《修身正印》内容丰富，“还丹大丹，有为无为，火候工程，药物分数，无一不备。自炼己而至脱化，条条泄机，句句传神”。四言排比，将丹道重点，一一托出；炼丹过程，头尾总提，以复句对偶颂赞，并以“始知真人茹黄芽而尝白雪，吞乌肝而服兔髓，深有得于大象大音之妙，非等夫（虚词）顽空寂灭之学，导气摇骨之类也”。进一步阐述《修身正印》颇得丹功之玄妙，道经之精华，绝不能平列于那些顽空寂灭之学，导气摇骨之功。一正一反，足见《修身正印》之大旨。

    末段交代《修身正印》刊梓的时间，刊梓者的籍贯姓名及其刊梓的目的“欲广其传”等等。最后，与首段呼应，抒发感想：“余以为大道因真人而传，真人因《正印》而名，书不朽而真人之名亦不朽矣！”首尾连贯一体，把道之传，书之名，真人之不朽，得到完美精到的表现。

    22.创建栖云山三圣洞募疏序

    这篇募疏序正文412字，可分两段而一气呵成，结构紧凑，叙事清晰，考文字，溯根源，追三圣之业绩，赫赫煌煌，给人以深刻的印象，颇能打动人心，尤其能激起士子文人追文思书忆圣之报恩之心。

    开头以“考”字领起考证说：“文字始于轩辕黄帝，黄帝使史四目圣人苍颉造字以治世。”一个“始”字，一个“使”字，一个“治世”，就把造字的启动者、接受任务的实施者，以及造字的目的和作用交代得清清楚楚了。那么仓颉究竟是怎样创制文字的呢？刘一明博采古来文字学家的一些说法加上自己的见解，这样来表述：“苍颉仰观奎星圆曲之势，俯察龟文鸟迹之象，博采众美而为字；削木蘸煤，书于竹简以记事，即古之鸟迹云雯（云成章曰雯），蝌斗大篆是也。”是说仓颉造字，仰观文星之势，俯察龟鸟之迹，又博采众美，融合了大家的智慧，才逐渐完成的；而书写工具的文房四宝，也是由削木棍、蘸黑煤、写在竹简或木片上记事的，这就是最古老的鸟迹文章蝌蚪大篆体。可谓考证翔实，表述精练得当而极有气势。接着考述文字的发展，“后世小篆、隶书、楷书，皆从鸟迹等篆而分支，纸笺毛管，俱自竹简烟煤而生出。即后世斯文之兴，亦无非由字学而成就”，并强调后世礼乐制度和文儒大家兴而不衰，也为字学所成全造就。本段最后再援引《周易·系辞下》中的词语议论文字的功能和作用说：“其所以辅相天地，纲维造化，通天下之志，成天下之务者，莫过于字学。”意思是能够帮助人们认识、辅助和维持天地创造化育之功，并用它来沟通人们的思想、成就人类的共同事业者，字学的作用和贡献最大。

    后一段着重纠正人们不知文字之源而仅仅供祀文昌而不及黄帝和苍圣的偏见说：“殊不知有字而始有文，无字文于何有？可知文字之功，尤大于文星（昌）矣。”这里运用反问句式强调了字先于文而重于文，也就突出了始创字的黄帝和仓颉。接着评述“三圣”在文教中的地位说：“黄帝为文字之祖，苍帝为字学之宗，文昌掌阴骘科第之籍。”这里利用中国古代帝王世系中的始祖称“祖”，继祖称“宗”的传统，将黄帝、仓颉列为创制文字的祖宗，而将掌管科考和阴德的文昌帝君排为第三，并补充说明“三圣人者，步骤（次第）有前后，而功德无高低，均有益于世道文教者也。世人皆当一例而尊奉弗替者。况吾等铁笔事业，刻字生涯，食其德而被其恩，更宜饮水思源，食谷追本，时刻顶礼，而不可稍有懈怠者也”。意思是说，这三个圣人，虽然在排列次序上有前后之分，但是他们的功德却没有高低之别，他们都是有益于世间之道和文章教化的，所以全社会之人都应当一律尊奉而不可废弃，何况我们这些写文章、搞刊刻为事业的人享受到的是他们的大恩大德，那就应该饮水思源，时时刻刻用最尊敬的礼节顶礼膜拜，而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怠慢啊！于是乎“爰于栖云山（自在窝）刻书之际，同发诚心，卜择（卜卦选择）于二仙洞之阳，意欲凿造窑洞，敬塑三圣金身，永供香火，聊表微忱（姑且表达一点诚心）”。在这里作者很自然地交代说明了准备凿窑塑像的时间、地点、方位，表达了刻书同仁的真诚情意。接着用“但”字一转，立即陈述了修建工程的困难和同仁的心愿请求：“工程甚大，钱钞惟艰，敢祈善人君子，不惜锱铢之财，善舍乐输，共成美事。”仍然沿用以往募疏序的格式方法表示了募化者的殷殷情意，接着用优美的对偶句描绘布施功德之果报说：“将见香烟飘缈于云岭，文风吹扬于金川。”以“香烟”对“文风”，“飘缈”对“吹扬（吹拂而飞扬）”，“云岭（栖云山岭）”对“金川（金县川）”。文辞优美，符合实际，对仗极工，最后以“神人胥（共同）庆，功德不可思议矣”作结，饶有余味。

    23.重修玉皇行宫募疏序

    这篇募疏序比较短小，正文仅347字，可分三段。因为序文为重修兴龙山顶峰之玉皇行宫而作，所以它围绕的中心点是代表“天”的玉皇大帝。首段一开始先以《道德经》第二十五章所说“四大”之一的“天”起论说：“闻之宇中有四大，天居其一”，然后以简短明晰的四言排比句颂天，并以概括式总说：“（天）至尊至上，无物不始，无物不覆，为万物主，为群生父。凡世间胎卵湿化，有情无情，无一不受其恩惠。”意思是说，天的地位是最尊最高的，没有什么不从天开始，没有什么天不能覆盖，天是万物的主宰，天是一切生物之父，世界上的生物，不管是胎生的、卵生的，还是湿生的、化生的，不管是有感情的，还是没有感情的，没有一种是不蒙受上天恩惠的。

    第二段直接赞颂玉皇，先奉诵其神号：“昊天上帝玉皇大天尊。”再赞其功能：“掌握阴阳，运行日月，主宰造化，斡旋星斗。”四言排句骈列，动宾词组表意，把玉皇的掌阴阳，主造化，转星斗的巨大神力一一托出，又用回环顶真法，将天、帝合一以论：“帝即天，天即帝”；再涉及“人”应当怎样而阔论之：“人为万物之首，受五行之正气，非同一切无知之物，所当饮水思源，见像作福（与作恶相反，意为见善而从，见神而崇，见像而尊），朝夕顶礼（五体投地，头触神像之足的最尊之礼），尊之敬之，而弗敢稍怠者。”把崇祀玉皇大帝的意义推到了极致而结束本段。

    有了前面的铺垫，到第三段才着重介绍和议论重修兴龙山玉皇行宫的具体情形和募化缘由。先行写山：“省城之东百里许，有兴龙山，一名争秀山，峰峦叠翠，泉石秀丽，松柏参天，烟霞笼谷”。几句美词突现了兴龙山的方位、名称之后，又用四言主谓词组赞颂其峰峦之翠，泉石之秀，松柏之高，烟霞之浓，作为陪衬，托出此山建庙之全：“三教神圣殿宇无不俱备。”和庙宇之贵：“为兰（州）郡朝拜之名区，金城祈祷之福地。”对偶精巧，语气连贯，复指成分加深印象。再具体补充庙宇之多：“山上山下，大小殿宇，或重建，或重修，新旧不等，皆可观瞻。”然后用“惟有大顶玉皇殿三楹，考之碑记，创建于（明）万历之时，不知重修（于）何年，补砌几次，无记可查，年远日久，破漏不堪者已二十余年矣”。作为转折和对比，说明重修之必要。再举出当时的实际情况：“今者土木败坏，风雨莫蔽，神像剥色。”引出募化重修玉皇行宫的紧迫性和建修者的善愿：“某等每登其地，目睹心伤，不思坐观成（其）败，意欲重为修补，上妥神明，下安人心。但工大费多，钱谷无出，敢祈十方善人，各发诚心，或捐或化，共成善事。”理由充分，情感动人，态度诚恳，意图显明。最后加上众善士的善举完全能达到的良好效果：“败者可兴，旧者可新，人人敬天，人人致福，则功德无量矣！”而结束全文，显得结构疏密得当，情感真挚动人，的确可发人善念，可谓募化疏文之范本佳序。

    24.兴龙山灵官殿置买香火地募疏引

    这篇募疏引的标题已经注明了行文的目的。之所以称本文体裁为“引”，是因为“引”比较短小，其功能亦如“序”。本篇正文354字，可分两个段落。

    前段以“尝思”起头，运用熟练的四七骈偶式从总体上议论修庙拜神的目的和作用：“修寺建观，所以报神明之德；指像作福，所以示人心之诚。”有了庙就要塑神，礼拜，烧香，就要设定道人住持，而设定住持的目的也无非是“绵远香火，永妥神明，”这样就和开头之句紧密联系起来了。接着更进一层以常理论之，屋不住即衰，庙无人即败，而“庙宇之衰败，由于住持之无人；住持之无人，由于口粮之不足”。这样层层推进，就引到口粮问题，再用民谚“人以食为天”发挥说：“无食即无天，而殿宇亦因之废败矣。”这样结束本段，既强调了吃饭的重要性，更突出了庙宇因之而废败的危险性，言下之意是口粮问题是会影响到礼敬神明的，这样论证就会更加引起敬神善士的诚心捐助，而引出为灵官殿置买香火地的问题。

    后一段在叙述兴龙山半腰之处的灵官殿败而复建后，“每年香火之费，住持养赡，无力置办”的困难，并进一步叙述住持道人的窘迫实况：“衲充住持之任，分文无出；朝夕之香火不继，升合（之米）（十合为一升）莫来，早晚之口食维艰。”接着以退为进，以常情俗理，以多种方式申诉一个住持道人的难处说：“虽曰淡泊家风，谋道不谋食；然无食，道于何养？即曰饥寒素志，随缘度日；然无缘，日于何度？身犹在于尘寰，何能断绝烟火？神未游于清境，岂得离却谷粮？至于穴居岩处，乃上人之行藏，非等闲可到；茹柏飧松，系高真之节操，岂寻常所能？”这一大段话，用丰富的语汇，流畅的语言和赋比排偶、骈体手法，设想了或许有人会提出的种种质疑问难，一一用反问作答，语调客气而又锐利，情绪似乎激动而又克制说理，态度不卑不亢，极能服人，接下来就很自然地提出住持道人的愿心和请求：“敢祈十方善人，大发慈心，不惜锱铢而开囊捐资，共成善事；顿起善念，不吝升合而揭囷施粮。”口气和婉，语词恳切，以美赋骈文表达最低最易做到的请求，希望十方八面的善人顿发慈善之心，不要吝惜一升一合之米。有了这些捐助就能“稍置十亩之田，以备香火之费，暂办数斗之粟，以为常住之用”，这样安排之后，就够达到大家理想的结果：“住持得以久留而焚修不缺；神明得以安妥而庙貌永新，功德无量矣。”也是赋体骈句精工运用。最后以常用格式“爰是为引”结尾，结构紧凑，一气呵成。

    25.希夷陈真人传

    这篇传记篇幅较长，正文即达1225字，比《宋史·隐逸》之《陈抟传》还要多200多字，而且作传的角度也不相同，最显明的是突出了陈抟是道教“真人”的地位。道教的“真人”有几个层次，第一层次是能够“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吸精气，独立守神，肌肉若一，寿敝天地”的人（《黄帝内经·素问·上古天真论》）；第二层次称修真得道或成仙，或通过一定修持，达到一定境界的人；第三个层次是名道高士的一种称号，唐代以降，封建帝王扶植道教，以“真人”称号授予道家道教著名人物，如唐玄宗追封庄周为南华真人，后世称宋代道士张伯端为紫阳真人，元世祖忽必烈封丘处机为长春真人，明代将历代天师皆封真人。刘一明是将陈抟作为全方位多层次的真人来对待的。

    本传可分三个部分，共有十三个小段。第一部分即第一小段，交代传主生活的主要年代、姓名、字、号、籍贯和云游学道的经历，从各个方面突显传主的奇异。一开始即写陈抟：“生四五岁不能言，戏涡水滨，有青衣媪引置怀中乳之，即能言。”比《宋史》多了“始不能言”和“即能言”，而加进神媪乳陈抟能言的神异，再把“自是聪悟日益”改为“自幼敏悟过人”，将“及长，读经史百家之言，一见成诵，悉无遗忘，颇以诗名”，改为“及长，经史一览无遗，固志不干于禄，以山水为乐，常曰：‘向所学，但是记姓名而已。’”突出了陈抟博通经史而不求功名利禄的特殊志向；再继续以传主的自叙，把他的志趣想法具体化：“吾将游泰山，与安期、黄石辈论出世法，安能与世脂汩没，出入生死轮回之间哉？”奇遇、奇事、奇言而后还有奇行和更大的奇遇、奇缘。“父母没，乃尽散家财，惟携一石铛，入太华，遇海蟾子，授以道要；逢麻衣子，拥炉对坐，以铁箸画灰成字，点授元（玄）机，教以相法”。就是说，陈抟在父母去世后，就把全部家产送了人，自己只带一只石锅出门，在离华山之西60里的太华山，巧遇刘海蟾祖师，习得道教修炼精华要妙，又幸逢麻衣道者，面炉对坐，用铁制火筷在炭灰上写字，点破玄机和道家奥义，并且教会了相面法。而对日常修炼过程则以“于此避（辟）谷炼气，日饮数杯清泉，历三十年”，一提而过，立即详细地叙述更为奇异的五龙传法经过：“忽夜见金人持剑呼曰：‘子道成矣’。（果然）明日（第二天）有五老人来听（陈抟）讲《易》，谓真人曰：‘吾辈日月池中龙也。此非君所栖处！’令闭目，御风而行，顷至华山，各授以蛰法而去”。以诡秘神异，有声有色的写法，完成了第一部分传主奇异的学道成道过程。

    第二部分包括九个段落（第二段至第十段），以九件小事，比较生动地叙述、描绘了传主的丰富经历及其深远的社会影响，突出了陈抟的“睡仙”境界。

    第二小段省略了传主在华山修行、弘道的过程，而直接叙述后梁、后唐的一些官员士大夫以及后唐皇帝世宗李嗣源对陈抟的景仰和礼遇，表现了传主的清高和威望。先叙述陈抟被五龙送到华山之后，“居山之云台观，梁、唐士大夫，挹其清风，得识其面，如睹景星庆云，而真人皆莫与交”，就是说陈抟居住云台观的时候名声很大，后梁、后唐的各级官员和读书人，都非常敬重陈抟的清风高节，如果能够见上一面，就好像见到了天界巨星太和妙气，但是陈抟真人根本不与他们结交。更奇异古怪的是“帝以礼召至，长揖不拜”，是说，后唐明宗皇帝以大礼召请陈抟光临都城洛阳，但是陈抟见到明宗帝却用不分尊卑的长揖，拱手高举，自上而下地划了一下，而不按臣子见君王的三拜九叩大礼，奇怪的是唐主不但不怪罪，而且“帝赐宫女三人”，陈抟当面赋诗一首表示谢绝说：“雪为肌体玉为腮，多谢君王送得来。处士不兴巫峡梦，空烦云雨下阳台。”这首七绝诗的意思是：这三个妞儿实在是漂亮得很，生得白雪一样的肌体，白玉一样的脸蛋儿，多谢皇帝把她们赠送给我啊！难为情的是，我一个出家脱尘的老道士，不会兴起男女幽会的巫山好梦，白白地烦劳几位美女朝云暮雨的走下阳台。继而“帝深重之”。这四个字，简之极，奇之极，这个后唐之主不怪罪陈抟的不领情，反而深深地欣赏诗句和它反映的态度，既表达了唐主宽厚的度量，也反衬陈抟的高品嘉行对唐主的感动。这四个字用得多好啊！而这一段的最后三个字“循（寻，旋即，时间不久）遁（悄悄地回）去”。更简洁而意味深长地交代了此事的结局。

    第三段叙述后周世宗柴荣召见传主陈抟前后的故事，表现陈抟的先知和他的政治态度。初写其“睡功”。

    距后唐王李嗣源召见陈抟20多年后，后周皇帝柴荣“遣使于华山礼征真人”。先讲了一个故事：有一个斫柴的樵夫在华山的山根前看见一具死人的遗体，身上苫盖着一层尘土，走到跟前一瞧，原来是早就认识的华山道士陈抟（樵夫摇了摇陈抟的身子，好像没有死）。过了很多时间，才见陈抟动了动，翻起身子说：“正睡酣，奚为扰我？必有远行之累。”不久“使者果至”，远行之累应验。于是陈抟随使者进了汴京。到了皇宫，谒见周主之后，周主柴荣问及道教飞升成仙、炼丹服饵的方法等等，陈抟回答说：“天子当以治天下为务，安用此为？”句式上，正面议政，用反问来否定对方提出的问题，比较准确地把问答双方的意思简练地表达出来。接着用“周主善其言”五个字，写出了周主柴荣对陈抟观点的认同和赞赏，也表现了陈抟政治观点和宗教认识方面睿智、灵活；既表达了柴王的虚心纳谏，从善如流，又反衬了陈抟的忠心皇廷和放眼未来的真人境界。再用“赐号曰‘白云先生’，留居京师”，表现了周主对陈抟的格外尊崇和隆厚的礼遇。

    第四小段叙述传主在酒店遇“三赵”时，对赵普的指责，突出传主的预知神算和等级观念。

    陈抟留居京师汴京（今河南开封）时，“二赵（匡胤，光义）与赵普同游都市，入酒肆，普以年长坐于上。真人亦至，指赵普曰：‘汝紫微垣一小星耳，辄处上次（座），可乎？’普由是逊于二赵。”这一段不足50个字，把事情发生的时间、地点、场所、人物及具体情况交代得清清楚楚，既突出了陈抟对赵普的直言责备，又反映了封建社会的正统思想和三纲五常的伦理观与天界神圣的等级观念，又仅仅14个字就使对方折服，“由是逊于二赵”。从而非常洗练地表现出陈抟在后周以至赵宋王朝君臣间的崇高威望。

    第五小段叙述传主对华阴令王睦所吟诗章，表现了传主的高雅之风。先承接前段，交代陈抟在周主面前请求离开京城回到华山，得到诏许，并且派使臣不时地到华山慰问，因此后周的地方官员也对陈抟十分尊崇。“后游华阴，邑宰（县令）王睦问曰：‘先生居溪岩，寝止何室？’真人笑吟曰：‘华山深处是吾宫，出即凌空跨晓风。台榭不将金锁闭，来时自有白云封。’睦深服其高致”。此诗从表面上看，好似平淡无奇，只是针对王睦所问“寝止何处”的问题以诗作答：自己住在华山深处，出行时直登高空，驾着晨风，所住的宫观台榭从来不知道闭门加锁，回来的时候，屋外白云密封，（凡人怎么看得见呢）？其实诗句描绘的是一种神仙境界和仙家行止，写得飘逸、神秘而又含蓄，是一种隐喻，一种高雅的情志和意态情趣。问实而答虚，确有妙处。所以王睦心领神会，深服其高致。

    第六小段叙述一个神秘莫测的小故事，说传主熟睡时，有一异人记录并赞誉传主发出的声息犹如古代的仙谱神曲，突出传主的“睡仙境界”。

    先承上段，称陈抟高风雅致，所以“访道者甚众”，但是众多访道者碰到的情况往往是真人酣寝熟睡，人们根本不能等他睡醒，只好遗憾地回去，因此留下了更多的不甘心和神秘感，因为真人每一大睡常常是一百多天。更为神异的是，有一天，一个访道者看见沉睡的陈抟身旁有一个非同寻常的人，全神贯注地倾听真人睡眠中发出的声音和气息，一边赶忙用毛笔记录下来。这位客人一看，异人所写，满纸一片糊涂，别人根本不能辨别上面写的是什么。这个访道者惊奇地发问，那个异人说：“此先生《华胥调》，《混沌谱》也！”十个字就把一个“睡仙”的神异，以异人的神秘回答，生动形象地表现出来。

    第七小段叙述传主和宋太祖、太宗间发生的故事。三写其“睡功”。此段先写陈抟得知赵匡胤黄袍加身的实信时的举止言行：“一日乘驴游华阴，闻太祖登极，拍手大笑曰：‘天下自此定矣！’”短短23个字，把陈抟骑着驴儿游华阴时的悠闲脱洒，听到宋祖登基临朝时的喜悦神态，用一个“拍手”一个“大笑”，生动形象地表现出来，接着“天下自此定矣”，真实自然地刻画了陈抟当时的思绪和心态，有对自己的预知变为现实的庆幸，有对皇王朝廷的庆幸，有对天下自此安定的庆幸，也有对老百姓能够从此太平生活的庆幸。接着另起妙笔，先写赵匡胤对陈抟的了解和关注，“帝亲为诏书往召”，再写陈抟的态度和应对之辞：“辞曰：九重仙诏，休教丹凤衔来；一片野心，已被白云留住。”借用神话，天上玉帝发出仙诏，让神鸟丹凤衔送；而自己的一片山野之性和宏志为国的狂野之心，也已经留在白云深处了。言词委婉客气，体现了陈抟对太祖的尊重和感谢，又表现了陈抟自己已处身世外，超群逸伦的隐士高道仙风。在写作手法上熟练运用四六对仗偶句，读来酣畅淋漓，颇有音乐感。接着再写宋主的反应神态：“帝咨嗟累日”，仅五个字就把赵匡胤的感慨和赞叹的程度深刻而简练地表现了出来。而继任宋主赵光义也对陈抟抱有好感，刘一明记述说：“后太宗召至都（开封）；帝欲官之，不受；惟求一静室，乃赐居建龙观；扃户熟睡，月余方起；辞还山。”

    这次宋太宗召请陈抟，《宋史》记为太平兴国年间（976～984年），刘一明记其过程为五步，用五个分句表示，共用了34个字，层次简洁而清晰。先是用诏书将陈抟请到都城汴京（开封）；二是太宗封官，陈抟没有接受；三是陈抟要求一间静室修炼，太宗赐予建龙观让他居住；四是陈抟住观之后就成天锁住房门而呼呼大睡，一个多月才起来一次，最后太宗没有办法，只好让陈抟离开京都回到华山，惜墨如金，只用了“辞还山”三字。

    第八小段插叙秦时毛女为传主赠诗的传说和传主为穆修传《易》的事实。因为第九小段内容是陈抟再谒宋太宗，可能为了让读者在阅读本篇时不致觉得时间跨度太近而插叙了本段。

    秦时毛女，据汉代刘向《列女传》和后来的杂书《投辖录》所载，古代女仙中有一毛女，身布深青带红又碧绿的长毛，而头发像漆一样的黑亮，目光灼灼，光彩照人，行走如飞。据她本人说，名叫玉姜，本来是秦始皇的一名宫女，秦朝灭亡的时候，逃进华山避难，碰见一个叫谷春的修道者，教她吃松叶喝清水充饥，慢慢地就不知道冻饿了，而且体健身轻。到刘向作传时，据说已一百七十多岁了。在《神仙通鉴》中有载，北宋时毛女犹现于华山，还给陈抟赠了诗，刘一明在本传中即录此诗云：“药苗不满筐，又更上危巅。回指归去路，相将（扶持，带领）入翠烟。”诗句于古拙中见通俗，平凡中寓仙机，把1200年前的华山仙女和赵宋初期在华山成道的陈抟自然地联系到一起，而不多说一句，留下了永恒的遐思悠绪。

    引毛女赠诗，虚虚一点之后，不予评论，马上进入有史书记载的实说：“河南穆修来从学《易》，真人悉授之”，惜墨如金，仅用13个字，即戛然收笔，而把何地何人，来学何艺，陈抟是否有保留交代得清清楚楚。

    第九小段叙述传主再谒宋太祖的过程和对宰相宋琪的答问，以及太宗对传主的优赏厚赐。

    按，这次陈抟入都的时间应是太宗太平兴国九年（984年）的初冬十月（十一月即改元“雍熙”），受到的礼遇是“帝待甚厚”，宋太宗通过宰相宋琪对陈抟的评价是“抟独善其身，不干势利，所谓方外之士者也”，短短16个字，高度概括了陈抟的品格和世外高人的风度。“独善其身”引《孟子》语评论陈抟的志趣灵活；“不干势利”说陈抟的隐士操行；“方外之士”指陈抟是超然世俗礼教之外的高人。接着叙述宋太宗接见陈抟之后的安排。“遣中使（帝王派出的使者，多由宦官担任，而这次的中使可能是宰相宋琪等人）送至寓处”，七个字而表达周密。接着叙述宋陈对话：“中书宋琪等从容问曰：‘先生得玄默（清静无为）修养（修真炼丹）之道，可以教人乎？’真人曰：‘（抟）山野（之人），于时无用，不知黄白吐纳养生之事，非有方术可传；假使白日飞升，亦何益于世？今上（当今皇上）深究治乱，极意伦常（道德伦理等不可改变的常道），真有道之王也。君臣协心同德，兴化致治，勤行修炼，无出于此。”宰相问得虚心诚恳，而陈抟答得委婉得体，又巧妙地回避了所问方技炼丹之术，又用假设反问：即使你们君臣真正学得了白日飞升上天，那对社会社稷有什么好处呢？再正面称赞当今皇帝深知怎样求得国家治理，如何做到祸乱平除，而且还非常注重纲常伦理道德，真是一位有道之君。而且你们君臣上下能够协力同心同德复兴国家，育化百姓，所以天下大治。即使方外人士勤行修炼所得的成果，也根本比不上这一点。宋琪等人把这些话反馈给宋太宗的时候，太宗当然十分高兴，而且对陈抟更加敬重，所以特别赐予陈抟“希夷先生”的名号，放陈抟返还山野，并且“诏赦华山租”。这一段内容，叙事清楚，对话虽多而不繁冗；层次分明，人物形象刻画生动。比如宋王对陈抟的敬重，厚爱，宋琪的循循探问，陈抟的娓娓而论，巧妙扬德以作答的机巧灵活，均跃然于纸上。

    第十小段用最后一个小故事，将道士丁少微与传主作了比较，突出了陈抟的仙道境界与文学修养。

    这个丁少微，列于《宋史·方伎下》，篇幅虽短（121字），但评价较高，谓“与抟齐名”。而本篇却把他当做陪衬说，方士丁少微也住在华山，只配伺候陈抟的日常生活，但是侍奉陈抟的人很多，陈抟对这个丁少微却瞧也不瞧一眼。有一次，丁少微在陈抟卧床之旁站着，陈抟在床上欠身（微斜身子）而吟曰：“倏尔火轮煎地脉，愕然神瀵涌山椒。”从字面上看来，此诗没头没尾而神奇怪异，一般人读之恐怕摸不着头脑，像丁道士这样的人当然也是“不喻（明白）其义”了。下面再通过宋主也曾征召丁少微至京都面圣问道，丁少微也以山中所选炼的仙品、金丹、元芝（即玄芝，外丹用药，绛树特生，其实皆殊；还有南芝，亦芝草之一，生于名山之阳，赤色赤盖赤茎，有三枝；其味苦，以竹刀探之，阴干，百日食之）献帝。但是宋太宗知道丁少微是和汉武帝封为文成、五利将军的方士的李少翁与栾大一样的货色，非常小看他，并且对比说：“希夷有善卷、巢由之致，宜其同栖一山，不相往来也。”意思是说，希夷先生是和古代尧舜禅让帝位而不受的高人善卷、巢父、许由一样的大隐士，但这个丁少微却是名利之徒，难怪他们同在一山，却没有什么来往了。

    第三部分包括十一、十二两个小段，交代传主羽化及其前后的事情，以及传主的《易》学、相学传承情况。

    第十一小段先交代陈抟为自己的后事做准备的情况，时间是宋太宗端拱元年（988年）。叙事层次可分五步：首先，“真人遣门人凿石室于莲花峰之张超谷”；其次，到了端拱二年（989年），“（石室）既成，造视曰：‘吾其归于此乎！’”叙述石室修成以后，亲自察看，比较满意，并且幽默地说：我就回到这里了。一切按预知行动，显示其心中有数，笃定自然的神态。然后第三步“支颐坐而形化”，短短6个字交代了陈抟临终瑞相：双手托着下巴端坐，神灵脱离肉身而羽化。第四步再叙陈抟羽化后的神异：“七日容色不变，肢体尚温，有五色云封谷口弥月”，最后叙述“享年一百一十八岁”。推其生年为唐懿宗咸通十三年（872年）壬辰。

    纵观希夷先生一生，刘一明生动地刻画出了传主生而奇异，行而奇异，死而奇异的特点。

    第12小段续写传主遗骨之奇，并交代其《易》学与相学传承情况。先说明华山的希夷峡就是陈抟羽化脱骨的地方。石峡上方有几个小洞，以前曾有铁索吊下来经过这些洞口，住山道士“常扳以上，见骨盛石函（石匣，石棺），（骨）色微红，香甚”，引出陈抟骸骨之奇异，接着叙述“后有人窃其趾骨去，道士断其铁索，人皆不能复上”，把后人难见石棺之事作了完整交代。

    最后叙述，“真人以《易》学授穆修，穆修授李挺之（名之才），挺之授邵雍而大显；相学授种放，放授许坚，坚授范谔，至今糟粕（意思是受学者并没有全部接受陈抟的学说精华，而只是留下了其中一些粗劣的东西）犹存”。这里特别突出陈抟《易学》的最后继承者邵雍有大的发展和显扬，而《相学》则越传越走样，只剩下了一些渣滓。

    第四部分即最后一小段。作者满怀敬仰之心赞颂传主修炼成真，二教诚服的境界。“噫”，表示总赞议论开始，立即概括“真人摆脱世事，一心慕道，得遇仙传成真，直感的神龙暗扶，圣王尊重，不但（只）道教诚服，而且儒家称扬。非道德高隆者，而能若是乎？”这里，四六、七四句式颠倒循环，将传记主要部分叙述的重要事实，作了简略的概括，又用递进复句说明陈抟在儒道二教中地位非同一般；再用反问句式肯定了自己的评论，最后经传统格式说明写传的根据：“谨按《仙鉴》，述其本末，以为传云。”完整全面地结束了全传。

    26.秦李二仙传

    本传为卷二之最后一篇收卷之作。刘一明因倾慕秦李而专访栖云，竟留驻之。但又因书面资料很少，搜寻困难，所以传述内容不多，正文仅408字，主体为传闻故事，系早期之事，二仙在栖云事迹，只用“后至西秦金城栖云山，结茅深隐，潜修大道”志之，并各留诗一首作结。至于二仙“道成之后，去（离开）栖云远游，不知所至”，作了交代。

    关于秦李经历，《道教大辞典》引清末《甘肃通志》、《陕西通志》云：“北宋道士，金县（今属辽宁大连）人。二人相互勉励，精研道教经典，遇太乙真人授以金液大丹，五行生克，七返九还之道，专心烹炼。于徽宗政和二年（1112年）拔宅升天。”

    经考证“北宋（按带有庆字的庆历为公元1041～1048年）道士”与刘一明所说“宋庆元时（1195～1200年）人”，相差150多年。如果是金县人，只能是在金代就有金州之称，由此可见，榆中于明洪武二年（1369年）就正式改称金县，直到1919年，延续550年之久，而不是民国二年（1913年）才由清代的金州厅改置的金县。《道教大辞典》可能弄错了。

    本篇可分两个部分，上半部分记叙秦李二人游方学道的经历。又可分为三个小段。

    第一小段主要讲述李仙早期经历。首句说“秦李二仙，宋庆元时人”。再讲述李仙名元，早期“曾任谏议大夫”，一笔带过，而详述其隐居嵩山茅舍修行时的一个传奇故事：在一个冬季里，李元正在用木炭烤火取暖，忽然有一个戴着大帽的老头儿，不打招呼就进门烤脚，过了好长时间才说：“我知道你有志于修行学道，能不能现在就跟我走呢？”接着介绍自己说，是秦始皇时的宫廷宦官，一个被阉的人，因秦亡避祸入山而得道。说着就摘掉大顶帽子，原来是一个满脸大胡子的老人，（见李元露出惊疑之色：阉人怎么能长出这么雄伟密集的胡须），老人解释说：“此皆山中所长也。”就等待李元的回答。李元沉思了很长时间才说：“家事未了，更（等待）数日得（可以）否？”这时，老头儿生气地提起长衣要走，又转回头来说“君意如此乎？”（你真的就是这样想吗？）就大步出门走了。李元急忙赶上前拉住老翁的衣服表示自己愧对老翁的好意，请老翁再停留一时，但老翁毫无暂留之意，坚意离开。此后，李元天天到处查访，全无大帽翁的踪迹。

    第二小段叙述秦保言赞荐大隐士。说的是李元听说衡山有一位道士叫秦保言，住庙焚香敬神修道，非常勤苦，非常虔诚，因而学道得真，神明通达，于是远程而赴问道。但是见面之后，秦保言却说：我虽然真诚学道，但实在对于道教修炼方面没有多少了解，更谈不上有很高的造诣。而我知道就在这座衡山，有一位高明的大隐士，他“不言姓名，卖药济人，往来城市；或四五日不食，或以金银赈贫；居处不定，人莫能迹，皆称有道，引君访之”。这一小段转述非常精彩，先说秦仙行为奇异，一是从来不说自己姓甚名谁，只是行医卖药救济病者，经常往来于衡山与各个城镇市面之间；二是有两件奇行，有时连续四五天不见吃饭，有时又把卖药所得的金银帮助贫困需救之人；三是没有固定的居住处所，一般人平常根本就找不到他的行踪。所以大家都说他是得道高人。我可以领你去拜访他。

    这一段话，用四言排句言其行，用不稳定的连贯字或复句表其奇，再用三个四言短语述其怪，综其印象为“皆称有道”。最后秦保言知道自己的一番说辞已经打动了李元的心，于是主动提出“引君访之”，自然而然地引到下一小段。

    第三小段记述的是：二仙惊见奇人大帽翁。这一段刘一明写得有声有色。过程是“二人虔诚往谒，走入深山”，见到的是“一老人坐林中”，听到的是“大笑曰：‘故人来也！’”李元的反应是“熟视之”，结果发现“即前所遇大帽翁”。“虔诚往谒”说明秦李二人态度端正，“走入深山”说明访师之远，“见一老人坐林中大笑”说明大帽翁早有预知而坐待，而且很高兴，很迫切，“故人来也”说明大帽翁是早把李元当做老朋友了，“李熟视之”说明李元对大帽翁的话，有点疑惑，不太相信，才注目细看，之后惊喜地发现，眼前大笑说“老朋友来了”的就是以前幸遇过的大帽翁。紧接着就是“二人殷勤拜叩，求其度脱”，记叙自然，用语真切准确，描写符合人物的心理活动。大帽翁的态度和行动则是“引入深洞，谈论奥妙，指示秘密”，已完全把二仙当做自己的入门弟子了。此后二仙的态度和行动则是“一心在道，废寝忘食，朝夕钻研”，叙述简练而全面。四言排句，浙次深入。结果当然是“终得翁之心传”。虽六字而简全。之后交待二人改道名，再后“辞翁出山，云游江湖，混俗和光，到处安身”。又是熟练惯用的四言排比句式，内容鲜明而又层次递进。由出到游，混俗而安身，和光而同尘，处处有游踪，脱洒二仙人。

    后半部分的内容是：深隐栖云修大道，各咏佳句赞名山。依次叙秦李二仙结伴同游，“后至西秦金城栖云山”。在地域称呼上故意不用兰城金县，而称西秦金城，可能取意：栖云山曾是十六国时鲜卑人乞伏氏所建少数民族国家——西秦曾筑城建寨的地方，喻其古老，以“结茅深隐，潜修大道”点明二仙的隐士高道行操。最后照录二仙的代表诗章作结。

    李仙的《写怀》诗曰：“富贵功名久不题，心灰意冷学痴迷。迩来性懒无人事，好向云山深处栖。”

    这首七绝，一、二、四句同韵，阳平，格式谨严，意蕴深刻而明白如话；刻意贬己，处下不扬而愈显道风。既是写怀，又是谈道。全诗的表面意思是：自己本来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但是久久以来富贵荣华无望，科举功名不就。心灰意冷之后，看破红尘，出家学道，不过是钻进一个痴迷人的堆里，学习他们的痴迷，尤其近年，癖性更加慵懒，更加不愿理睬尘世间俗人之事，只是爱好到这座云雾缭绕的云山最深处栖身久住了。此诗着重于抒情见性。

    秦仙曾有《咏栖云》诗云：“依天危阁贴重冈，细路潆洄玉磴长。曲涧碧流疏宿雨，夹山红叶映夕阳。”

    这首七绝，一、二、四句同韵，阴平，属十六韵之西韵。格式谨严，描绘形象，写景独到而想象丰富，意境美妙，而不落俗套，写栖云山风景之美，蕴含对道教名山之爱，既是儒士之咏，又见道家风范。这首诗为目前所见歌咏栖云诗作中最早的诗章。全诗字面上的意思是：栖云山高又高啊，巍峨嵯岈可依天；栖云山峻阁真是多啊，密密层层贴重岗；栖云山陡峭峰回转啊，细路弯弯玉阶长；栖云山水环溪又抱啊，曲涧碧流疏通着年久的积雨；栖云秀丽俊美啊，尤其是深秋时节，两山红叶映照着夕阳西下时的异彩霞光。这首绝句最使人叫绝的是末句“夹山红叶映夕阳”，比之唐代朱庆余的“水鸟带波飞夕阳”，难分高下，比之白居易的“楼殿参差倚夕阳”，可以互为伯仲，比之许浑的“系马朝台步夕阳”，毫不逊色，比之宋代陆游的“却听蝉声送夕阳”，虽然情景不同，也许会平分秋色。此诗偏重于写景抒情。最后交代二仙“道成之后，去（离开）栖云远游，不知所至”。给读者留下了无穷遐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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