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新女王对自己的职务几乎是无知的。当她出现在公众面前时,几乎都是她母亲掌控着整个局势。她的私生活就像一个修道院的初学者一样:除了她的母亲和莱森男爵夫人,她几乎没有和外人说过话,更没有和外人单独待在一个房间过。因此,不仅外界的人对她的生活一无所知,就连政治家、行政人员和贵族夫人对她也同样知之甚少。当她出现在公众面前时,便迅速地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在第一次议会上的举止使全场人员惊讶和钦佩,惠灵顿公爵、罗伯特·皮尔勋爵,甚至野蛮的克罗克、冷酷刻薄的格维[1]都被她镇住了。关于她后来行动的报告没有显示出一点儿不好的征兆。她的理解力很强,能够作出明智的决定,说话非常谨慎小心,她以非凡的技巧履行着王室成员应尽的责任。她的才干在外界的公众之间,掀起了一股热潮。感情用事和罗曼史开始风行,当这个年轻的女王——天真无邪、谦虚,有一头金发和洁白的肤色——乘车穿过首都时,旁观者心中非常高兴,心中充满了感情和忠诚。当人们把维多利亚女王和她的叔叔进行比较时,他们心中更产生了一种势不可当的力量。这些肮脏的老家伙,生活放荡、自私自利、顽固不化、荒谬可笑,永远背负着债务、混乱和声名狼藉的恶名,他们就像冬天的雪一样销声匿迹了,最后,光芒四射的春天来了。约翰·拉塞尔勋爵[2]以一篇煞费苦心的演说表达了民众的感情。他希望,维多利亚能够成为一位不施行暴政的像伊丽莎白一样的女王,一位不脆弱的安妮。他要求英国的国民为这位新女王祈祷,希望这个即将登上王位的出色的公主,能够废除奴隶制度,减少犯罪和提高教育水平。他相信,从今往后,她的人民能够从开明的宗教和道德的法则中获得力量、改正自己的行为、奉献自己的忠心。他相信,维多利亚的统治能够向她的子孙后代和全世界证明她的伟大不凡。
然而,没过多久的一些迹象忽然表明,未来并不能像公众期盼的那样简单、乐观。毕竟,这个“杰出的公主”也许有她自己的想法,她不像具有教化意义的故事书中品行端正的主人公那样随便。毫无疑问,最洁净的意图和最公正的愿望是可取的,但是,这就是全部吗?例如,对那些自己观察过公主的人来说,他们认为这个小公主的小嘴有不吉祥的预兆。第一次议会后,她穿过前厅,发现她母亲在那里等着她,她说:“妈妈,现在,我真的是女王了吗?”“是的,亲爱的,你确实是女王了。”母亲回答道。“那么,亲爱的妈妈,我希望你能够同意我这个女王对你的第一个要求,让我单独待一个小时。”于是,她独自一个人在屋里待了一个小时。过了一会儿,她出来了,作了一项重要的决定:她将把她的床从母亲的房里搬出来。肯特公爵夫人的“末日”到了。最后,多年来的等待结束了,终生难遇的时刻来了——她的女儿,成了英国的女王,而这一刻将她带向了毁灭。她发现,她已完完全全地与一切影响、信任和权力隔绝了。表面上,她受到尊重和关心,但是实际上,她的地位却非常尴尬,让人难以忍受。她不能通过议会的礼节和孝道相混合的礼节,进入维多利亚的世界。她不能隐藏自己对她的失望和愤怒。她跟利文夫人大叫着:“我已经没有未来了,我什么也不是了。”她说,18年来,这个孩子是她活着的唯一的目标,是她的全部,是她的希望,现在——不!她一点儿也不能得到安慰,她失去了一切,她现在非常不高兴。这艘宏伟的大船,勇敢顽强地驶过人生中的狂风暴雨,最后驶进了港湾,却发现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荒芜之地。
维多利亚登基不到一个月,一些新的情况已经显露出来了。王室的全体人员由肯辛顿搬到了白金汉宫[3],在这个新的住所,肯特公爵夫人的公寓和公主的公寓完全分开了。就维多利亚而言,这种变化让她很高兴,尽管有时候她在公寓里感到孤单。她在日记中写道,“尽管搬到白金汉宫,我感到高兴,但是也有遗憾之感,因为我将离开我的出生之地,我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我真的非常怀念这里!”她的记忆停留在过去的时光里:她姐姐的婚礼、有趣的球类比赛、快乐的音乐会,还有其他一些回忆。“在这里,也有痛苦和不愉快的时刻,但是我却非常喜欢这个古老的宫殿。”
与此同时,她又作了另外一个决定。她决定以后不会再见约翰·康罗伊。对于他以前的服务,她慷慨地给了他相应的回报:他被授予从男爵爵位称号和每年3000英镑的津贴,他仍然是公爵夫人家的一员,但是他与公主的个人交往却结束了。
二
这些国内的变化——不管还有什么别的意义——很显然地标志着一个人的成功,这个人就是莱森男爵夫人。这个牧师的女儿目睹了她的敌人的灭亡,她谨慎小心地处事,最终获得了胜利,站稳了脚跟。她比以往更加紧密地与她的女主人、她的学生和她的朋友依附在一起,在宫殿深处,这个神秘的影子是看不见的,但是却无所不在。当女王的阁僚们从这个门口进去的时候,男爵夫人从另外一个门出去;当他们休息的时候,她会立马返回来。没有人知道——将来也不会有人知道——她的影响到底有多大以及她的影响属于什么性质。她自己说,她从没有和公主讨论过公共事务,她只关心公主的私人事务——私人信件和私生活的细节。确实,在维多利亚早年的通信中,到处有男爵夫人的笔迹。个人日记是用一种孩子式的方式写的,然而,信件却不是那么简单的,这些书信就像孩子的作业,都经过家庭教师重新修改——虽然修改的并不是很多,但是,能够很明显地看出修改过了。而且,这个家庭教师非常精明能干:她可能有时候会狭隘、嫉妒和粗野,但她是一个敏锐和精力充沛的妇女,有一种独特的洞察力,这使她获得了一种特殊的优势。这种优势是她着意要保持的。毫无疑问,她不过问公众事务是非常正确的,但是,公与私之间的界限是难以捉摸的,对于一个在位的君主来说——正如接下来的几年所显示的——这通常是虚构的。考虑到所有的事情——人的性格、时代的特征——在白金汉宫,男爵夫人莱森的卧室和公主的卧室紧挨着,这就不能仅仅看作私人问题了。
虽然男爵夫人的势力在自己的范围内是至高无上的,但是,这种影响并不是没有限制的,其他势力仍在发挥作用。比如说,忠诚的斯托克马尔也搬到宫里来住了。在夏洛特公主死后的20多年里,他的经历也是多种多样、令人瞩目的。当年那个失望的名不经传的幼主亲信,现在在欧洲的地位已经逐渐上升。他对主人的奉献不仅仅是全身心的,而且是十分谨慎和明智的。当年,利奥波德王子在妻子死后的动荡年代里,听从了斯托克马尔医生的忠告,留在了英国,从而成为他所在国家的必要的支撑。正是斯托克马尔的谨慎才使王子在接受和拒绝希腊王位时摆脱了窘境,正是斯托克马尔说服王子成为比利时的立宪君主。最重要的是,正是由于斯托克马尔机警、诚实、老练的技巧和长期费劲、复杂的谈判,才使比利时在强大势力面前处于中立的地位。他的付出得到了相应的回报,他被授予德国男爵爵位,并且取得了利奥波德国王的绝对信任。他不仅在布鲁塞尔受到尊敬和关注,统治英国的政治家——格雷勋爵、罗伯特·皮尔先生、帕默斯顿勋爵[4]和墨尔本勋爵也非常重视他的廉洁和能力。“他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之一,”墨尔本勋爵说,“是最谨慎的人,最具判断力的人和最冷静的人。”帕默斯顿勋爵称赞道,斯托克马尔男爵是他这一生中见过的最公正无私的人。最后,斯托克马尔退休来到科堡与妻儿一起共享天伦,之前的时候,由于为主人服务,他只能间隔一个月或两个月才能与妻儿团聚在一起。1836年,他再次被委托进行一个重要的谈判,他成功地使利奥波德国王的侄子——萨克森-科堡的裴迪南王子和葡萄牙女王玛利亚二世完婚,科堡家族的势力开始向欧洲扩散。1837年,男爵搬到白金汉宫,这是他更重大的升迁的前奏。
利奥波德国王和他的顾问事业,向人们提供了一个例证:人类的野心是稀奇古怪、多种多样的。人的欲望是多种多样的,同时满足欲望的手段也是多种多样的,世界就这样运转起来了。利奥波德国王渴望建立王室的整套系统。权力不能吸引他,他要做的是一个真正的国王——一国之王。光是做还远远不够,还要得到别人的承认,除此之外,其他一切事情都是不合适的。他所向往的伟大之处就在于有各种合适的机会。做一个君主,与其他君主联姻,出于政治目的娶波旁皇族的公主,与英国女王联系,做一个坚定且准时的人,开创一个朝代,在最高的位置上鞠躬尽瘁——这些都是他的目标,而实际上,也是他的成就。正如乔治四世称呼他的一样,“步步高老爷”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但是这一切都得益于斯托克马尔的帮助,否则事情将会是另外一种局面。男爵追求至高无上的权力,他通过一条隐秘的小道,进入了权威的大厅,神不知鬼不觉地坐在那里掌控着世界轮盘的线头,只有那些身居高位且熟悉内幕的极少数人知道斯托克马尔是最重要的人物,这些就已经足够了,主仆的命运相互影响,紧紧联系在一起。男爵隐秘的技巧给利奥波德提供了非常完美的王国,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利奥波德也为男爵提供了更多的钥匙,方便他打开后门。
斯托克马尔搬进宫殿,一方面是作为利奥波德国王的使者;另一方面,更多的是作为女王的朋友和顾问。这个女王还是个孩子,她非常需要建议和友谊。如果认为这两个男人的动机是粗俗的和自私自利的话,那么这种想法是大错特错的。确实,利奥波德国王知道应该保全自己的利益,在充满危险和多变的人生中,他已经掌握了处理全球事务的灵敏的技巧,他已经为加强他的地位和扩大他的影响力做好了准备。另一方面,他的地位越巩固,他的影响越大,对欧洲就越有利,对这一点他非常确定。而且他是立宪君主,一个立宪君主如果有什么卑贱的、自私的目的,是非常不合礼节的。
至于斯托克马尔,帕默斯顿勋爵指出的公正无私毫无疑问是他的基本性格。普通的谋士总是乐观主义者,但是斯托克马尔受消化不良折磨,为沮丧的征兆所困扰,因此,他本质上是一个忧郁的人。他是个谋士,这一点毫无疑问,但是他急切的谋划却是为了做好事。还有什么比这样的人更加高尚?但是,出谋划策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莱森指导维多利亚公主行为的每一个细节,充满智慧和经验丰富的斯托克马尔住在隔壁房间,舅舅利奥波德不断写信给她鼓励,给她提供具有价值的建议,有了这些,公主便不需要其他指导,也不缺少私人顾问了。但是她还需要指导者,上面这些人的指导在这颗新星面前变得惨白无力,这颗新星突然出现在她的视野中,便立马控制了她的生命。
三
威廉·兰姆[5],第二代墨尔本子爵,58岁,在最近的3年里,一直担任英国的首相。从各方面来看,他都是人类最幸福的人。他出生在财富、才华和权力之中。他的母亲非常漂亮和聪明,是辉格党的女主人,他从小就被作为光彩社会的一员受到了较好的教育,在18世纪的最后25年里,他集百年来贵族社会的完美品质于一体。他天生英俊聪明,他哥哥的不幸死亡给他带来了财富、贵族的地位和获得更大晋升的可能性。在那个不轻易接受外人的小圈子里,一个人不管有什么缺陷,都不至于太失败,对于他来说,有这么多优点,成功几乎是毫不费力的。他没有费多少劲,就登上了政治上的显赫位置。在辉格党胜利的时候,他成为政府的领导人员之一。在雷格勋爵从首相职位上退下来后,他很快就登上了这个空位。除了外在有形可见的方面,命运也一直很眷顾他。他注定会成功,而且会很容易成功,他天生有很好的本性,成功注定与他很合适。他头脑灵活、思维敏捷,性情温和、敏感,这使他不仅能很好地工作,而且能很好地生活。在社会上,他是一个很著名的健谈者,一个具有魅力的伴侣,一个可爱的人。如果你细致地观察,你会发现,他并不是普通的人,他谈话的辛辣、行为的不受约束、唐突的提问、满嘴的诅咒和誓言等,不仅仅是引人发笑的装饰,而是基本个性的内在表现。
他的真实个性很难琢磨:半信半疑,复杂,或许有点儿自我矛盾。他的身世与他的命运之间有一种不和谐的讽刺意味,他把他的一切归结于他的出身,他的出身并不光彩,她的母亲曾深爱着艾格蒙特勋爵,墨尔本勋爵不是他的亲生父亲,这件事弄得满城风雨。他的婚姻,貌似是他年轻时候志得意满的标志,其实是一个悲剧、一场让人绝望的失败的婚姻:卡若琳小姐,“精力旺盛很难平静,太聪慧不能接受教诲,顾忌过多”,差一点儿毁掉了他的人生。最后,他摆脱了她的愚蠢、奢侈、愤怒、绝望和挚爱给他带来的痛苦和混乱,孤独一人,回忆着过去那些悲喜交加的生活,他只有一个儿子,还是个弱智。但是他也有一些事情要归功于卡若琳小姐。当她陷入与拜伦疯狂的热恋时,威廉·兰姆只能愤世嫉俗地待在家里,用读书来打发那些孤独的时光。于是,他养成了读书的习惯,开始喜欢学习,获得了关于古今文学的广泛的知识,这些成为他精神世界的意外收获。他对读书的热爱从没有减少,当他成为首相后,也总是找时间来读每一本重要的新书。他最喜欢的是研究神学,这与他的性格不大协调。他是一个有修养的古典学者,精读了教会的作品,一丝不苟地仔细阅读大卷的评论和注释,在闲暇的时候,你会发现他在翻阅《圣经》。对于那些他喜欢的女士们,他常会借一些关于《启示录》的阐释性学术著作给她们,书中往往会有他亲手写下的旁注,有时会借一本拉德纳博士的《关于抹大拉的马利亚皈依犹太教的错误》。这些女士中较虔诚的会认为,这些探究可以把他引向正道,但是他餐后的谈话并没有显示出这种征兆。
他政治生涯上的自相矛盾也是非常古怪的。他有贵族的气质,信仰上比较保守,凭借这些他才成为流行党和改革党的领袖人物,上台执政。他极度不喜欢《改革法案》,最后却只能当做“必要之恶”接受了。《改革法案》是政府存在的基础。他多疑的性格使他难以相信任何形式的改革。他认为,事物保持原来状态是最好的,或者说,至少是没有坏处的。“你最好不要干任何有益的事,那么就不会陷入困境”是他的格言之一。教育充其量是徒劳无功的,对穷人进行教育是相当危险的事情。工人的孩子呢?“哦,还是随他们的便吧!”自由贸易只是个幌子,投票选举是没有用的,对于民主,也是没有的事情。
虽然如此,他不是一个反动主义者,只是个投机取巧的人,他说,政府的全部责任,就是“组织犯罪和保护贸易”。一个人真正希望做的就是将它维持下去。他以非凡的方式做得很好——不断妥协、动摇和矛盾,带着各种脆弱,同时非常精明、温顺甚至忠心,还有轻松自如地用人处事的本领。他无动于衷地处理着事务。接见要人时,你会发现他坐在一张凌乱的床上,周围散乱地放着书籍和报纸,或者是在更衣室里,胡乱地刮着胡子,但是当他们下楼时,他们会发现他莫名其妙地上气不接下气。当他接见代表团时,他从没有认真对待过。那些尊敬的蜡烛商代表或废除死刑社团演说时,首相在全神贯注地吹羽毛,或者突然说一个不得体的笑话,这让他们非常痛苦和窘迫。他们怎么会知道首相在前一天晚上已经很认真地看了他们的提议。他憎恨赞助和会见要人——这对首相来说,是非常罕见的。他突然大声说:“我很确定的是,那些主教们是来烦我的。”但是,最后当确定下来要会见要人时,人们就能发现他敏锐的鉴别力。他的同僚发现了另外一个征兆——到底是他没有责任心还是他太聪明了,竟在内阁会议上睡着了。
要是他早出生一点儿,他或许会是个更单纯、更快乐的人。如今,他就像一个18世纪的产儿,他的命运同那个艰难冷漠的新时代合而一体。他是秋天的玫瑰。尽管他和蔼、幽默、随遇而安,但是他仍有一种深深的不安感。他是一个感伤的愤世嫉俗者,是一个怀疑论者,他的内心焦躁不安,充满忧郁。最重要的是,他不能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不管怎么样,有一点可以确定:墨尔本勋爵总是富有人情味,崇高的人情味——也许,太过于人性了。
现在,在他步入老年时,他的生活发生了变化,一个崭新的、不寻常的变化。一转眼间,他成了一个年轻姑娘的私人顾问和日常陪伴人,这个年轻的姑娘刚从育儿室登上王位。他与女性的关系,就像他的其他事情一样,模糊不清。没有人能够弄清楚他在婚姻生活中的复杂感情,卡若琳小姐消失不见了,但是他那独特的脆弱的感情依然还在。各色各样的女人对他来说是必不可少的,他并不节制自己,他每天总是有大部分时间花在这上面。他的女性气质使他很容易、很自然、不可避免地和许多女性成为朋友,但是他的男性气质也很强大。在这种情况下,也就使他们的关系很容易、很自然甚至不可避免地仅仅是朋友的关系了,于是谣言和纠纷四起。墨尔本勋爵曾在离婚诉讼中做过两次被告,但是他每次都能胜诉。可爱的布兰登女士,不幸而才华横溢的诺顿女士……法律免除了她们的罪行。除此之外,便是神秘的面纱。但是,无论如何有一点很清楚,有了这样的名声,他在白金汉宫里的首相地位处在一定的危险境地。但是他已经习惯了,他能够非常完美地处理这些情况。他的行为一开始就是无可挑剔的。他对年轻女王的态度糅合了政治家的谨慎、朝臣的尊敬和父亲般的殷切希望,他对女王既尊敬又充满感情,既是仆人也是引路者。同时,他的生活习惯遭遇了惊人的变化。他那舒适、没有规律的生活受制于王室一成不变的规律,他不能懒散地躺在沙发上了,不能再说粗话了。这位阅历丰富的人,曾是拜伦和摄政王的朋友,曾以他的悖论迷住了荷兰府的健谈者,曾是一个说着猥琐的话让饮者开怀痛饮的愤世嫉俗者,曾以温和的语言迷住了美丽、激情和聪慧的情人,现在,他却一晚又一晚,坐得笔直,遵守着宫廷礼仪的肃静和拘谨,非常礼貌地与女学生交谈。
四
维多利亚瞬间便迷上了墨尔本勋爵。斯托克马尔对他的好评已经做好了铺垫,他很明智地与莱森交好,同时,墨尔本勋爵一直保持着良好的第一印象,这从没有让公主失望。她发现,他非常完美,而且他在她心目中始终都很完美。她的这种绝对的、不加隐藏的崇拜是很自然的,在任何情况下,一个单纯的少女怎么可能抵挡这样一个具有魅力和热忱的男人?但是,对维多利亚来说,她觉得她的感觉似乎过于灼热了。经历了多年空虚、黯淡和压抑的生活之后,处在青春全盛期的她,突然获得了自由和权力。她做了她自己的主人,做了广阔的领土和宫殿的主人,她是英国的女王。毫无疑问,她有责任和困难,而且这责任和困难非常沉重,但是,她也有一种掌控一切的感觉——快乐。任何事情都能使她高兴,从早到晚,她都非常高兴。克里维先生现在已经老了,他的生命就快走到尽头了,他在布莱顿与公主匆匆见了一面,对“小维多利亚”天真的快乐感到高兴。“在她自由自在的时候,你从没有见过如此普通的小家伙,她显然一直都这样。她笑得非常真诚,尽可能张大嘴,露出不太漂亮的牙床……她吃东西,就像她的笑一样,非常痛快,可以说是狼吞虎咽……她非常自然的笑,能让任何人消除敌意。”但她并不只是在笑和吃东西的时候觉得非常快乐,对公务的处理也让她心满意足。“我有很多事情要做,”她在登基后的日记中写道,“我收到阁僚们的大量的信件,但是我却非常喜欢这样。”一周以后,“我不得不再提我以前说的话,我有阁僚们给我的许多信件,我也给他们回了很多,我每天有许多公文要签字,我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喜欢我的工作。”透过这个女孩不成熟的状态,我们可以看到一个女人天生的活力和兴趣。
在她的幸福快乐的生活中,有一点需要特别注意。除了显赫的社会地位和重要的政治身份,她还是一个非常富有的人。议会一开始就决定给她38.5万英镑的年金。这样,除去各种花销,她每年还能够剩余6.8万英镑。除此之外,她每年还有2.7万英镑的兰开斯特直辖领地的收入。她对这笔钱的使用能够显示出她的个性:还清了她父亲的债务。在钱财问题上,她决定不出任何差错。她有实业家的本能,她不能够忍受财政上的不健全状态。
她每时每刻都过得非常幸福快乐,日子就这样愉快地过去了。她的每一天都围绕着墨尔本勋爵。她的日记记录了这个年轻的君主在刚刚登上王位时数月的生活:过着一种规律的生活,快乐地处理着政务,生活得非常简单快乐,主要的活动是骑马、享用美食、跳舞——一种快乐、安逸、天真无邪的生活。早上太阳刚刚升起来的时候,在一种玫瑰色的光辉中,墨尔本勋爵就会出现,他光辉四射,至高无上。如果她是故事的女主角,那么他就是男主角,但是他们并不仅仅是女主角与男主角的关系,因为没有其他人物。莱森、男爵、利奥波德舅舅都成了虚幻的背景——偶然出现的人物。在她的乐园里只有两个人,而这已经足够了。充满好奇的人们在她毫无掩饰的日记中还可以看到,在许多年前那个黎明神奇的光辉下,他们两个不可思议地待在一起——一个文雅男士,头发花白,白胡子,眉毛浓黑,跳动的嘴唇,大大的眼睛,在他旁边的是一个瘦小的女王:美丽、苗条、优雅、活泼,穿着朴素的裙子,围着小小的披肩,睁着蓝色的大眼睛,微张的嘴,诚挚地、崇拜地抬头看着他。他们就这样出现在公主的每一篇日记中,每一篇都可以看到M勋爵,M勋爵正在说话,M勋爵很搞笑,既可爱又亲切,维多利亚倾听着他的甜言蜜语,笑得露出了牙床,努力地记住他的话,当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便会回忆他说的话,并把它们记下来。他们的谈话涉及大量的话题。M勋爵评论书籍,对英国的宪法评说一二,对人类的生活发出感慨,讲18世纪伟人的事迹。有时,来自加拿大达拉谟勋爵的书信,也是由M勋爵朗读的。但是,他首先必须解释一点,“他说,我知道加拿大原本是属于法国的,只是在1760年被割让给了英国,当时,乌尔夫率领一支探险队征服了这块土地,他说,‘这是一项非常勇敢的功绩’,后来加拿大就完全属于法国了,英国人只是后来才来的……M勋爵对这个解释得非常清楚(比我解释得好多了),他还说了很多。然后,他给我念达拉谟勋爵来的信件,这封信非常长,他花了半个小时才念完。M勋爵用他那美妙的嗓音念得非常动听,表情丰富,所以毋庸赘述,我非常高兴。”接下来,谈话就转到个人问题上了。M勋爵会说说他的童年,她知道,“他像其他男孩子一样,留着长长的头发,直到17岁(他看上去一定很好看!)”。有时,她会发现他的一些奇怪的爱好和习惯——他从不戴手表,这看起来很不寻常。“‘我总是问仆人现在几点了,他总是随便告诉我。’M勋爵说。”有时,当白嘴鸦在树上盘旋时,这预示着快下雨了,他会坐在树下,看着这群白嘴鸦,一看就是一个小时,“M勋爵说,他对我讨厌白嘴鸦感到很奇怪,白嘴鸦是他最喜欢的动物”。
无论是在伦敦还是在温莎,日常事务都是一成不变的:上午,处理政务,和M勋爵一起度过;下午,宫廷人员一起出去骑马。女王穿着天鹅绒的马装,头上戴着一顶有面纱的高顶帽,走在队伍的前面,M勋爵在她的旁边。这支充满活力的马队跑得非常快,到处驰骋,这让女王非常高兴。回到宫殿时,在晚饭前还有一段时间可以再玩一会儿——板羽球游戏或者是在走廊里与孩子一起嬉笑玩耍。晚饭开始了,宫廷礼仪也变得严格起来了。高官坐在女王的右手边,左边坐着墨尔本勋爵——这是不变的。在女士们离开餐厅后,男士不允许待很长时间,据谣传,是否允许男士有一小段时间喝酒是女王和首相之间发生的为数不多的争论之一。最后,女王胜利了,不允许男士喝酒。当他们再次在客厅集合时,礼仪变得更加苛刻了。女王与她的客人交流几分钟,在这简短的谈话中,王室的索然无味便显示出来了。一天晚上,枢密院职员克里维先生在场,过了一会儿就轮到他和女王交谈了。女王和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说,“克里维先生,你今天骑马了吗?”“没,还没有,陛下。”克里维回答道。“今天天气很好。”女王继续说道。“是的,陛下,今天天气很好。”克里维先生说。“但是有点冷。”女王说。“是的,今天有点冷,陛下。”克里维回答说。“我想,你的妹妹弗朗西斯·艾格顿小姐会骑马,是吗?”女王说。“是的,陛下,她有时候骑。”克里维先生说。此后,出现了一阵沉默,然后,克里维先生大胆地提问,尽管他并不敢改变话题,他说:“陛下,你今天骑马了吗?”“嗯,骑了好长一段时间。”女王兴奋地回答。“陛下,你有没有一匹好马?”克里维说。“是的,我有一匹好马。”女王说。谈话结束了,女王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克里维先生鞠了一躬。谈话轮到下一位绅士了。当所有的客人都走了以后,肯特公爵夫人坐下来打牌,其他人围坐在圆桌周围。墨尔本勋爵坐在女王的旁边,不停地讲着话——往往是圆桌上刻着的图画的内容——就这样,直到十一点半才去睡觉。
有时也有一些娱乐活动:看一场歌剧,看一场比赛。第二天,维多利亚女王,这个王室的评论家会很认真地记下自己的印象。“这是莎士比亚的悲剧《哈姆雷特》,演出一开始,我们就进了剧院。查尔斯·基恩先生(老基恩的儿子)扮演哈姆雷特,我只得说,他扮演得很好。他对这个执拗的,可以说是令人费解的人物把握得非常到位,他对长篇独白处理也非常好,他很优雅,行为和态度都很好,尽管脸不大好看……演到哈姆雷特死的时候,我离开了剧院。”之后,她又去看了麦克雷迪演的《李尔王》。她对这个故事很陌生,一无所知。刚开始的时候,她对舞台上的演出并不感兴趣,她更喜欢与宫务大臣们谈笑。随着剧情的发展,她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她集中了注意力,不再与大臣们说笑了。但是她感到困惑,这场戏看上去很奇怪、很可怕。M勋爵会怎么认为呢?M勋爵认为这是一场非常好的戏,但是,无疑“是用夸张的手法,创作的一部粗俗的戏剧,是为那个时代而创作的”。“我很高兴你已经看过了这部戏。”他补充道。但毋庸置疑的是,女王最高兴的还是跳舞的那几个晚上。她总是找一些借口——表兄弟的到来、生日宴会、年轻人的相聚等来举行舞会。当乐队开始演奏时,舞场上的人们跟着音乐起舞,她觉得她自己也在舞动,散发着青春的活力,她的快乐达到了顶峰,眼睛发着光,她一直跳啊,跳啊,直到深夜。这时,M勋爵被抛到了脑后。
五
时间很快地过去了,转眼夏天结束了。“我生命中最快乐的一个夏天,我永远不会忘记我即位后的第一个夏天。”第二个夏天,也以惊人的速度来了。加冕礼就像一个神奇的梦,来了又去了。古老、复杂、永无止境的礼仪尽可能地运转着,就像一架庞大复杂的陈旧机器。这个小人物也不断地运转着。她坐着,走着,祈祷着,随身拿着那个沉重的球——象征着皇权的球。坎特伯雷大主教来了,从她戴错戒指的手指上把戒指拿了下来,她痛得几乎要哭了。老罗尔勋爵在敬礼的时候,踩到了自己的斗篷,绊倒了。她被引到了小教堂,罩着台布的祭坛上摆着三明治和酒瓶。当她穿上王袍,戴上王冠,在圣座上坐下时,她看见莱森在高高的包厢里与她相视一笑。“我将会永远记住这一天,这是我生命中最自豪的一天。”她写道。但是,这种自豪感很快就与青春的气息和朴素融合在一起了。当她返回白金汉宫时,她并没有觉得疲倦,她跑到自己的房间,脱去一身的显赫,给她的爱狗达什洗了个澡。
生活又回到了习以为常的平静状态,当然,这种平静有时候也会被打破。例如,利奥波德舅舅的行为让人头疼。这个比利时国王不能抵挡诱惑,企图利用他的家庭地位来实现他的外交目的。诚然,为什么要抵抗呢?难道说这种行为不仅算不上诱惑,而且是人之常情吗?尽管有宪法的阻碍,王室之间联姻要是不能左右君主的决策,那还有什么意义呢?这种为达最高目标的行为是可以理解的。英国的女王是他的外甥女——不仅如此——可以说是他的女儿,他的心腹又住在宫里且得到了女王的青睐。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利用个人的影响,背着英国的大臣们左右外交政策,完成自己的理想,那将是非常愚蠢的,也是非常不正确的。
他做了一定的防范措施。他仍在给女王的信中提及令人钦佩的建议。在她即位后的几天里,他建议这个年轻的女王,要不失时宜地提到她的英国出身,要不断地赞赏英国这个国家。“我极力向你推荐英国国教,在这个问题上,你说再多也不为过,前提是你不要作出具体的承诺。”“在你作出重大决定的时候,如果你和我商议,我会非常高兴的,这样你就可以给自己留一些时间了。”急于作出一个错误的决定,而自己却还没有认识到,是最有害的。他的外甥女像往常一样热情地给他写了回信,但是她写得非常匆忙,或许说,有一点儿含糊。“你的建议对我来说,总是最重要的。”她说。
或许,他做得太过分了?他不能确定,或许是维多利亚过于匆忙了。无论如何,他都要小心了,他要后撤,“为了更大的前进”,他笑了一下。在与女王的后几封信中,他没有提及凡事要与他商议,他只是指出,在作重大决定时,不应该轻率。就目前情况来看,他的建议仍被采纳;人们也注意到,当人们向女王提出请求时,她很少立即应答。即使是墨尔本勋爵,也是如此。当墨尔本勋爵就一个问题询问她的意见时,她总是说,得考虑考虑,等第二天再告诉他决定。
利奥波德的忠告仍被采纳。他说,德·列文王妃是一个危险的女人,我们有理由认为,她试图插手与她无关的事情,他提醒维多利亚应该当心。“有一条规则再强调也不过分:绝不能允许别人谈论与你有关的问题和事务,除非你希望他们这样。”如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就改变谈论话题,让别人觉得自己犯了错误”。这条建议被采纳了,后来利奥波德国王预料的事情果然发生了。德·列文王妃有一次机会可以晋见女王,似乎就要涉及机密话题了,这时女王有点儿不安,谈了一些司空见惯的事情,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说。德·列文王妃觉得自己犯了错误。
利奥波德的第二个警告非常值得注意。他说,信件在邮寄的过程中基本上都被拆阅过。毫无疑问,这会给人带来不便,但是,你一旦掌握了这个事实,你就会从中获得好处。“我给你举个例子,我们依然被普鲁士的要塞困扰着,为了告诉普鲁士政府一些我们不愿意正式与他们交谈的事情,我们的大臣可以给在柏林的官员写一封信,用邮寄的方式寄出去,普鲁士人肯定会看到我们希望他们听到的话。这种情况在英国也会发生。我告诉你这件事情,希望陛下能够阻止。”君主立宪制的微妙就在于此。
实施第二步计划的时间到了。利奥波德的第二封信说的全是外交政策——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情况,法国国王路易·菲利浦的性格。这次,他得到了有利的答复。维多利亚在信的开头部分说,她已经把信中关于政治的那部分内容给墨尔本勋爵看了,接下来,她讨论了外交事务。似乎,她并不是不愿意在这件事上与她的舅舅交换意见。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但是,利奥波德国王仍然很谨慎小心,尽管他在外交上即将发生危机,他仍在迟疑,最后,他不能再保持沉默了。这件事对他来说相当重要,因为他要是想在法国和荷兰之间周旋时取得胜利,他必须获得英国的支持。但是英国政府似乎采取了中立的态度,这很不好。不是支持他就是反对他,难道他们看不到这一点吗?或许,他们只是犹豫不决,只要维多利亚给他们施加压力,还可以挽回这一切。于是,他决定把这件事情告诉维多利亚,非常委婉又非常坚定地对女王说,“我要你做的事情,就是时不时地向你的大臣们表达一下你的意见,尤其是向墨尔本勋爵,为了你的利益,你并不希望你的政府带头参与那些会给你的舅舅和你的家庭带来毁灭的措施吧。”这一请求的结果出乎意料,一个多星期过去了,还没有回音。最后,维多利亚给他回了信,字里行间充满着感情。“亲爱的舅舅,如果你认为我对你的感情会发生变化,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任何事情都不能改变我对你的感情。”但是,提到外交事务时,她写得非常长、非常用心,她用的几乎都是官方的语言,也没有作出任何承诺。她说,她的阁僚们与她的意见完全一致,她同情和理解亲爱的舅舅的处境,他可以放心的是,“墨尔本勋爵和帕默斯顿勋爵对比利时的繁荣和发展一直以来都非常用心”。这就是信的全部内容。国王在回信中说,他非常高兴,同时对他外甥女充满感情的抗议作了回应。“我最亲最爱的维多利亚,”他说,“你给我写了一封充满感情的长信,这让我非常高兴和满意。”他没有承认他受到了挫折。
几个月以后,危机发生了。利奥波德国王决定作一次勇敢的推进。这一次,他决定以国王的魄力和舅舅的权威,争取维多利亚和他站在一条战线上。在给他的外甥女的信中,他再一次用唐突的、几乎是强制的语气,把他的问题摆在了他外甥女面前。他写道,“一直以来,我从没有要求过你什么……但是现在,正如我先前对你说的,如果我们不谨慎,我们将会看到严重的后果,这后果会影响到或多或少的人,我们应该密切关注这一点。亲爱的维多利亚,我永远是你最爱的舅舅,利奥波德。”女王立即将这封信给墨尔本勋爵看了,他深思熟虑地写了一封内容空洞的回信,建议女王把这封信送给她舅舅。女王照办了,她抄写了一些委婉的话,在信中不时地加上“亲爱的舅舅”,在信的结尾,她向“路易丝舅妈和他的孩子问候”。这次,利奥波德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他在下一封信中,没有提到政治问题。他说,“听说你比去年更喜欢布赖顿了,我很高兴。我觉得布赖顿在一年的这个时间是最好的了,等到东风起的时候就不好了。而且,那里的亭子很舒适。在我结婚前,我曾在那里晋见摄政王。后来夏洛特和王后夏洛特一起来了。这是多么久远的事情了,但是现在仍在我的记忆里。”就像可怜的德·列文夫人,利奥波德觉得自己犯了个错误。
然而,他不能放弃一切希望。另一个机会来了,他又作了一次努力,但是,这次他没有多大的信心,而且这次很快就失败了。女王写道,“我亲爱的舅舅,我上周日收到了你的信,我非常感谢你在信中提出的忠告。尽管你对我的政治热情似乎并不讨厌,但是,我认为我不应该再增长我的政治热情了,它们最后可能会焚烧起来,就像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不能达成共识,我很遗憾。因此,我将我所说的话,仅限于表达对比利时的繁荣和发展的美好祝愿。”在这之后,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从这以后,国王的信中有一种哀伤的调子。“我最亲爱的维多利亚,我刚刚收到你的那封短信,这封信就像一把利箭刺向我的心。是的,我最爱的维多利亚!我确实非常爱你……我对你的爱,都是为了你,当你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就深切地关注着你的幸福。”他已经经历了许多,如果说生活中有失意的话,也会有得意的时候。“我拥有了应该有的荣誉,在政治上,我有比较稳固的地位。”除了政治,在他的心里还有其他东西,他有着浪漫的憧憬。“我现在的唯一希望就是对于东方的渴望,也许有一天我会在那里结束生命,在西边出生,在东边逝世。”至于他对外甥女的爱,从来都不会结束。“我绝不勉强你为我效劳,也不强迫你听从我的忠告,尽管我可以从不寻常的命运中获得经验,无论是在政治上还是在私生活中,都是非常丰富的。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我随时都准备着为你效劳,我再重复一遍,我渴望得到的回报,就是你那一点点真诚的爱。”
六
女王长久以来一直心怀恐惧,害怕有一天她不得不与阁僚们分开。自从颁布了《改革法案》,辉格党的权力明显地下降了。1837年的大选,辉格党在议会下院中占有微弱的优势,从那以后,他们不断受到来自国内外和爱尔兰的挑战,激进党与他们的关系更加紧张,人们非常怀疑他们还能够存在多久。女王焦虑地关注着事态的发展。她的出身、教养和关系,于公于私都说明她属于辉格党一派,即使这些联系都不存在,单单因为墨尔本勋爵是辉格党的领袖这一事实,就决定了她的政治趋向。辉格党的倒台将会意味着墨尔本的失败。但是似乎有一个更加严重的后果:墨尔本勋爵不得不离开她,而与墨尔本朝夕相处已经成为她生活中的主要部分了。在她即位后的6个月里,她在日记中写道,“只要一个晚上看不到他,我都会感到非常不安。”她对阁僚们的依赖程度不断增长。在这种情况下,她很自然地也就成了辉格党的虔诚信徒。她对政治问题包含的广泛影响一无所知,她看到的只是她的朋友各司其职,围着她转,如果不这样的话,将会非常可怕。当分裂的危机到来时,她说道,“我不得不说(即使我对我们的成功很有自信),一想到这么杰出真诚的人不再做首相,我是多么伤心难过!他保护我渡过了重重难关,我热切地希望他不要离开我!我差一点儿就要向M勋爵表达我的焦虑了,但是在我看见他的时候,眼泪比语言来得更快,我本想说点儿什么,但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墨尔本非常清楚,作为一个立宪君主,这样的感情是万万不可以有的。一位立宪君主应该随时准备着接受反对党的领袖来做自己的首相,他尽他所能让女王冷静下来,但是一点儿用也没有。
由于他缺少预见,才导致了这一不幸的局面。自从女王即位以来,他就安排辉格派的女士们围着女王转:女王的首席侍从女官和所有的侍从们都是辉格党的。在日常生活中,女王见不到一个保守党成员。后来,她也是费尽心思不去见保守党成员。她不喜欢保守党,也不掩饰这个事实。她尤其不喜欢罗伯特·皮尔先生,他很有可能是下一届首相。他想代替M勋爵,这样的举止让人憎恶。他的支持者,毫无例外都和他一样非常坏。至于詹姆斯·格雷厄姆爵士,她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她认为他和约翰·康罗伊一样。
弗罗拉小姐的事情进一步强化了党派之间的谣传。黑斯廷斯一家是托利派,托利党的报纸以无限制的言语攻击墨尔本勋爵和宫廷。女王的宗派热情增长了。但是,令人畏惧的时刻马上就要来了。5月初,内阁的地位已经明显开始动摇了,在一个事关重大的决策上,他们只获得了下议院1/5的支持票,他们决定辞职。维多利亚听到这个消息,突然大哭了起来。难道这一切就这样结束了?难道这是她最后一次见M勋爵?M勋爵来了,在这个最痛苦、最激动的时候,这个一丝不苟的女孩还是一分不差地记下了M勋爵到达和离开的准确时间。他们进行了一场令人感动的谈话,谈话进行了很长时间,但是最终女王必须派人请惠灵顿公爵来。第二天早上,惠灵顿公爵来了,他建议女王面见罗伯特·皮尔。女王非常伤心,但是她咽下眼泪,强忍着以皇室的威严来面见这个讨厌的家伙。
皮尔天生缄默、自负、畏缩。他的举止不太优雅,这一点他自己也非常清楚,他很容易感到不安。此时,他比平常更加拘谨,两只脚机械地在地毯上比划着舞蹈的节拍。他现在急于要赢得女王的青睐,但越是着急,他就越难达到目的。在这个傲慢且充满敌意的女王面前,他什么也不能干。女王冷淡地注意到,他好像不高兴,他站在那里,显得非常痛苦,脚趾头时不时地翘一翘。一看到他这样,女王觉得非常沮丧。“啊!与老实、坦率、自然和热情的墨尔本勋爵相比,这是多么不一样啊!”然而,这次召见总算平静地过去了。只是在一个问题上,有一点点的分歧。皮尔认为有必要调动一下王室成员:女王不应该再被对手的妻子和姐妹们包围着,无论如何,女王身边的侍从们应该对政府友好。谈到这个问题时,女王暗示说,她希望她的宫室人员保持不变,皮尔也认为这个问题可以以后再说。没过多久,他起身离开去安排组阁的细节问题。当皮尔在场时,维多利亚女王如往常一样“很镇静,很礼貌,高高在上,没有一点儿激动”,但是,当女王一个人的时候,她就不能自主了。当她振作起来的时候,她就给墨尔本勋爵写信,讲述刚才发生的事情和她的不幸。她说,“我觉得墨尔本勋爵会理解我的,在我周围的是最依赖、最尊敬的人的敌人,但现在最糟糕的事情是,我不能像以前一样和墨尔本勋爵见面。”
墨尔本勋爵非常明智地写了一封回信。他试图让女王平静下来,能够面对现实,接受新的形势。对于保守党领袖,他除了赞美什么也没有说。关于女王的侍从问题,他说女王应该按照自己的要求来办事,因为这是她的私人问题,同时他又补充道,“如果罗伯特先生不能作出让步,拒绝是没有用的,应该推迟时间与他进行协商”。在这个问题上,墨尔本勋爵是正确的。这个问题非常复杂、微妙,以前从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但是从后来宪法的实施情况看,当朝女王必须同意首相为其选择侍从的要求。可是,墨尔本勋爵的心思白费了。女王不接受安慰,更不用说采纳他的建议了。保守党人想要赶走女王侍从的做法让人忍无可忍,当天晚上,女王决定,不管罗伯特先生说什么,她都不会赶走侍从中的任何一个。于是,第二天早上,皮尔又来了,而女王已经做好准备了。他首先陈述了内阁的决定,之后他补充道,“现在,陛下,关于那些侍从……”女王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她说,“我不会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离开。”“什么,陛下!”罗伯特说,“陛下的意思是将他们都留下?”“是的。”女王回答说。罗伯特的脸奇怪地扭动起来了,他不能隐藏他的激动情绪。“女王的首席侍从女官和所有的侍从们?”最后,他蹦出来这样一句话。女王再一次重复说,“是的。”罗伯特辩论着,但都是徒劳,最后他越来越傲慢。他说到了宪法,说到了历代当朝女王,说到了公众的利益,跳着可怜的小步舞,但是都没有用。女王非常坚定,但他也是,尽管他很不安,但也没有打算作出让步。最后,他离开了,什么也没有决定下来——组阁的事暂时搁浅了。维多利亚现在非常激动、愤怒,她认为罗伯特想打败她,想夺走她的朋友,想把他的意志强加于她,这还不是全部,当这个可怜的人在她面前不安地移动着脚步时,她感知到,一直以来她唯一渴望的事情——一个脱身的机会。她拿起笔,给墨尔本匆匆地写了一封信。
她在信中说,“罗伯特表现得很差劲,他坚持要我辞退我的侍从,我告诉他,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我从没有见过像他这样惶恐的人……我很平静,但是非常坚决,我觉得你会为我的沉静和坚定感到高兴,英国的女王绝不会屈从于这样的诡计的。你要做好准备,因为可能很快就会用到你。”她刚刚写完信,就听说惠灵顿公爵来了。他一进来就说,“你好,陛下,听说出了点儿麻烦,我很遗憾。”“哦,是啊!是他挑起的,不是我。”女王立即回复说。她觉得她现在只需要一样——坚定。事实上,她确实很坚定。一个沉着的年轻人毫不留情地奚落着一位值得尊敬且曾经击败过拿破仑的老臣。他不能说服女王作什么改动。最后,她竟敢讥笑他。“难道罗伯特就这样软弱?”她问道,“还得要求侍从们听从他的意见?”对于这件事,公爵只作了一个简短谦卑的劝告,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离开了。
她赢了吗?时间可以证明这一切。在此期间,她又草草地写了一封信。“墨尔本勋爵,千万不要以为我的行为鲁莽……我觉得这是一次尝试,看看我是否还像孩子一样被人领导着、支配着。”在她看来,托利党人不仅邪恶,而且荒唐可笑。照她的理解,皮尔本来只是想换掉那些在议会中担任职务的王室人员,现在竟然想换掉她的侍从。“我倒想知道”,她用得意洋洋的轻蔑语气说,“他们是否想给女士们在议会中留有一席之地?”
危机很快就要过去了。罗伯特回来告诉她,如果她坚持保留她的侍从,他将不会再重组内阁了。她回复说,她会以书面的形式告诉他她的决定。第二天早上,辉格党内阁召开会议。墨尔本勋爵在会上读了女王的信,这一群年长的政治家被一股异乎寻常的热情所震惊。他们非常清楚,退一步说,女王是否严格地按照宪法来行事很值得怀疑,从她的所作所为来看,她已经不再理会墨尔本勋爵的忠告了,事实上,没有什么公开的理由可以让他们收回辞职的决定。但是这些考虑在维多利亚激昂的催促面前消失殆尽了。她坚定的决心将他们推向了她愿望的激流。他们一致觉得“抛开这样的女王、这样的女人是不可能的”。他们忘记了他们已经不是女王的阁僚们了,而是一致写信,建议女王结束与罗伯特的商议,这一做法是史无前例的。她确实这样做了,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女王胜利了。这天晚上,宫廷里举行了舞会,每个人都在场,“皮尔和惠灵顿也来了,看上去很不高兴”,而女王却非常高兴,墨尔本勋爵再次做了首相,站在她的旁边。
七
快乐随着墨尔本勋爵一起回来了,但这是烦恼中的快乐。家庭纠葛仍然不断,直到惠灵顿公爵再次被召回宫,这一次,公爵拒绝担任王室的大臣,只是以其老资格担任王室的精神医师。最后,墨尔本勋爵的努力取得了一些成果,他说服了约翰·康罗伊辞去他在肯特公爵夫人那里的职务,然后永远离开宫殿。他还说服女王给她的母亲写了一封充满感情的信。和解之路似乎开始了,但是公爵夫人还是暴躁不安。她不相信维多利亚会写这样的信,认为这不是她亲笔写的,于是她请来了惠灵顿公爵,告诉他这件事。公爵告诉她,这封信确实是维多利亚亲笔写的,希望她能够忘记过去不愉快的时光。但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如果墨尔本勋爵来了,我该怎么办?”“是吗,夫人?那就以礼相待啊。”好吧,她可以试试……“但是,要是维多利亚要我和莱森握手的话,我该怎么办?”“是吗,夫人?那就拥抱她,亲吻她。”“什么!”公爵夫人怒气十足,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不,夫人,不,”公爵也笑了起来,“我的意思不是让你拥抱莱森,而是与维多利亚拥抱。”如果不是被一件悲惨的事情打破了和解的努力,公爵很可能会成功。人们发现,弗罗拉小姐得了一种严重的病,而且现在病情更加恶化了,显然,她的死期快到了。女王的声望现在非常低。她不止一次被人当众侮辱。当她在阳台上出现时,有人大喊她“墨尔本夫人”。在阿斯科特赛马会上,她经过蒙特罗斯公爵夫人[6]和莎拉·英格斯特里身边时,她们对她发出嘘嘘声。弗罗拉小姐死了。宫内的流言飞语传得更凶了,在宫庭里,两个阵营之间有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不管怎样,M勋爵回来了,麻烦在他那迷人的外表和谈话中化解了。M勋爵经历了许多,意识到自己的缺点,他更加苦恼了。他非常清楚,如果他能够在适当的时候干涉,黑斯廷斯家族的丑闻或许就可以制止了。在女王的侍从问题上,他受维多利亚私人感情和强烈个性的影响,使他否定了自己的判断,行动上犹豫不决。但他不是那种会进行自我反省的人。尽管宫里的生活呆板,礼节繁多,但他与维多利亚的关系已经成为他生活中的主要乐趣了,如果没有了这种关系,他会非常伤心,幸运的是,这种可怕的结局总算避免了,他又一次担任首相,以胜利者的姿态充分享受着这转瞬即逝的时光。在君主的呵护、少女的崇拜下,这株秋天的玫瑰,在1839年秋天的那几个月里,竟奇迹般地盛开了,美丽的花瓣绽放着,这是最后一次绽放了。在这不适宜的、几乎令人难以置信的交往中,这个上了年纪的享乐主义者最后一次品尝着风流韵事的甜美。照料、教导、约束、鼓励身边这位年轻的女王——这已经足够了;在这种亲密的关系中,感受着这位女王热烈的情感和光芒四射的活力——这更加满足了;或许最重要的是,在诙谐的冥想中消磨时光,断断续续地谈论着,对一个苹果或者一个裙褶开个小玩笑,做做梦。他深藏在心底的情感,就要溢出来了。当他弯腰吻她的手时,他发现她的眼中时常含着泪水。
对于维多利亚,尽管她很要强,但是身边有这么一个人陪伴,最终总会对她产生一点儿影响。她不再是两年前那个天真的女学生了。这种变化即使是在她的公众行为举止上也表现得非常明显。据一位精明的观察者说,她的表情以前是“天真的、安详的”,可是现在显得有点儿“大胆且不满足了”。她已经了解了权力所带来的快乐和痛苦,但这并不是全部。墨尔本勋爵以温和的指导力图引导她走向明智和中庸之路,但是他性格中潜意识的活动把她引向了完全相反的道路。坚硬明亮的卵石,长期不断地受到周围潜伏势力的影响,已经开始腐蚀了,仿佛有点儿柔软,有点儿暗影了。人性和易犯错误是很容易传染的,难道莱森教导的这个拘谨的小学生也受到了影响?她开始听信迷惑人心的歌曲了?自我表现甚至是自我放纵的神秘冲动难道已经控制了她的生活?这个新世纪的产儿一时间开始回头看,回到18世纪的踟蹰了。这是她女王生涯中最关键的时刻。如果这种影响继续下去,那么她性格的发展、生命的历程将完全改变。
维多利亚女王的叔叔,汉诺威市的国王
为什么这种影响没有继续下去?对女王而言,她非常希望这种影响继续下去。让它们永远持续下去!她被辉格党包围着,她可以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她有M勋爵;她不相信她可以更快乐。任何改变只能变得更坏,而最坏的改变……不,她不想听。如果她结婚的话,这简直无法忍受,让人心烦意乱。但是,每一个人——公众,阁僚们,萨克斯-科堡的亲戚——都希望这样。当然,她非常清楚,人们有充分的理由这样想。例如,如果她一直没有孩子,那么她死后将由她的叔叔坎伯兰郡——现在是汉诺威市的国王——继承英国王位。毫无疑问,这是一件不愉快的事情,对希望避免出现这一局面的人,她完全同情他们。但是,不必着急,她最终自然是要结婚的——但不是现在——至少三四年。但令人烦心的是,她的舅舅利奥波德已经决定,她不仅要结婚,而且她应该嫁给她的表弟艾伯特。这极像她舅舅的风格,什么事他都想染指。不过,很久以前,在她即位以前,她给他写信,这些信或许使他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她告诉他,艾伯特“有使她快乐的品质”,曾祈求说,“亲爱的舅舅,一定要照顾好那个人的健康,他是我很珍惜的人,希望你能够对他加以特别的关照”,最后补充道,“我希望并相信,这件对我非常重要的事情,一定会很顺利地进行”。但那是许多年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她只不过还是个孩子,而且从语气上来看,那信是由莱森口述的,无论如何,她的感情,所有的情况,都已经完全变化了。艾伯特已经不能引起她的兴趣了。
在后来的生活中,女王宣称,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别人结婚,除了她的表弟,她的书信和她的日记表明并不是这么一回事。1837年8月26日,她在日记中说写,“今天是我最亲爱的表弟艾伯特的18岁生日,我祈祷上天把最好的福祉带到他的身上!”然而,在后来的岁月里,她并没有提到这一天。事情已经安排好了,斯托克马尔医生陪着艾伯特去了意大利,那个忠心的男爵因此离开了她。斯托克马尔男爵不止一次地给她写信,赞美这个年轻的陪伴者。但是,这时候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她非常喜欢并钦佩艾伯特,但是她不会嫁给他。1839年4月,在给墨尔本勋爵的信中,她说,“现在,我一点儿也不想结婚。”当艾伯特的意大利之行结束时,她开始紧张不安起来了。她知道,根据传统的安排,艾伯特旅行的下一个目的地是英国。秋天的时候,他可能就到了。到了7月,女王的不安感更加强烈了。她决定给舅舅写一封信,说明白自己的立场。她说有一点必须得说清楚,那就是“我和艾伯特之间并没有婚约”。如果她喜欢艾伯特,她也“不会在今年作出最后的承诺,因为这种事最少也得等两三年再说”。她说,她现在“非常不愿意”改变自己的现状,但是,如果她不喜欢艾伯特,她“希望大家能够明白,她并没有毁约之嫌,因为她从来就没有许诺过什么”。对于墨尔本勋爵,她也非常直率。她告诉他,她“不希望再见到艾伯特了,这件事情让人厌烦”;她不想作什么决定,她再次说,见到艾伯特是一件“不愉快的事情”。但这是无法逃避的事情,访问是必须的,而且她必须见他。夏季很快过去了,秋天来了。1839年10月10日晚上,艾伯特在他的哥哥欧内斯特的陪同下,到了温莎。
艾伯特来了,女王的生活就像空中楼阁一样化为乌有。他很英俊——看得女王目瞪口呆。于是,接下来的一瞬间,她的面前出现了千万的神秘事物:过去的、现在的生活都以一种全新的面貌出现在她的面前,多年来的错觉消失了。在那双蓝眼睛散发出的光芒里,在可爱的小嘴的笑影里,跳跃着一种非凡的、不可抵抗的真实。接下来的时间过得非常愉快。她能够好好地看看艾伯特了——“纤美的鼻子”,“雅致的八字须和细长细长的腮须”,“漂亮的身材,宽大的肩膀和纤细的腰”。他们一起骑马,一起跳舞,一起交谈,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她没有疑问。艾伯特是星期四晚上来的,第二个星期天的早上,女王告诉墨尔本勋爵,“关于结婚的事情,我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变化”。第二天早上,她告诉勋爵,她已经决定嫁给艾伯特了。星期二早上,她派人请来了艾伯特,并单独召见了他,“过了一会儿,我对他说,我想他一定知道我为什么希望他们来。如果他答应我希望的事(和我结婚),我一定非常高兴”。接下来,“我们相互拥抱,他是那么善良,那么亲切”,她说她配不上他,他低声说他非常高兴“和我一起生活”。当M勋爵进来时,他们分开了,她觉得“她是世上最幸福的人”。起初,女王拐弯抹角地谈论着天气和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不知怎的,她与她的老朋友在一起竟有一点儿莫名的紧张。最后,她鼓起勇气说,“我与艾伯特已经谈好有关结婚的事情了。”“啊!你们已经讲好了。”M勋爵说。
[1]皆为英国19世纪政治家。
[2]维多利亚时期的重要政治人物。
[3]英国王宫。
[4]帕默斯顿(1784-1865年),英国政治家,首相(1855~1865年),自由党创建人之一。
[5]英国辉格党政治家,曾自1830至1834年任内务大臣,后来又在1834年以及自1835至1841年出任英国首相。
[6]苏格兰贵族蒙特罗斯公爵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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