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俊逸暗地里筹备求婚计划。两人在彼此人生低谷相遇,走到今天实在不易,尤其是程小米,她已经努力融入人群,并试着和心理医生交流。然而一旦涉及内心的隐秘,程小米就缄口不言。她仿佛隐藏着重大心事,对谁都无法吐露心声。
她翻起以前喜爱的时尚杂志,对刚发布的冬季新款尤其是以百合为灵感的系列服装极感兴趣,这个品牌并不知名,设计师凌香的名字也被放置在角落,毫不起眼。
她决定给林俊逸一个惊喜,告诉他,自己重获拥抱幸福的能力。她长久地盯着那套百合裙装,干净、纯粹、恒久的白仿佛就是她对林俊逸的爱,她的心破天荒的怦怦直跳。她打电话联系这家公司,费尽千辛万苦,只买到一件成衣。
她翻出自己保存的以前的海报和杂志封面,上面的程小米仿佛存在于另一个世界,化着精致的妆容,穿着时尚的衣裙,眼睛炯炯有神。除了面貌相同,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曾那样光鲜亮丽地生活过。她的目光移到脸部时,突然像看到极恐惧的事物,跌倒在地上,浑身发抖。
“脸,脸!”她慌张地冲进洗漱间,拼命地把冰凉的水泼在脸上,手过于用力,几道红印凸显出来,她揪着脸颊的皮肤,似乎要撕扯下来。等水的冲击使她平静,她也停止了呜咽。
“看看她,接受她。”程小米不停地劝慰自己,她胆战心惊地抬起头,仔仔细细地看着镜中的五官,灯光柔和,她的脸还是不可言说的美。她回到客厅,蜷缩在懒人沙发里,等待林俊逸的到来。
凌香的服装设计并未引起轰动,公司大力宣传的还是Leon的系列新品,她挚爱的百合裙装只作为推广的单品,勉强挤进发行计划。连续一个月高强度的工作,她的头昏昏沉沉,却接到母亲催促她搬家的电话。
“妈,我今天……”
“不要拖拖拉拉,跟你说了多少遍,你也为你弟弟想想好吧。都成年人了还赖在家里啃老,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那么自私……”
母亲的唠叨令她的心情更加恶劣,她晃晃荡荡地出门打的,上车时差点忘了告诉司机要去的地址,随后就昏沉地靠着后背睡着了。等司机把她喊起来,手机铃声再次响起,她没好气地挂掉电话,匆匆上楼。
母亲早就倚着门等她,“怎么耽误到这时候?”
她不说话,直奔自己的房间,匆匆收拾散落的衣物。母亲瞅了几眼,满意地踱了出去。
凌香趁母亲转身的工夫气冲冲地关上行李箱,笨重的金属咬合声宣泄着她的愤怒。这个她从小长大的房间已经不再属于她,所有的陈设已经按照育婴室的模式更换,花里胡哨的壁纸,乱成一堆的玩具,那个曾经浮起无数少女梦的空间弥漫着浓烈的婴儿尿臊气。她气冲冲地瞪了一眼白木小床里的男婴,他傻兮兮地笑了,手中的奶瓶落在枕边,流出一摊奶白。
凌香将奶瓶重新放回婴儿手中,他却不肯接,张开两手要抱。凌香对这个幼弟说不上多爱,但小生命的降临总归是令人欣喜的。她夹住弟弟的腋窝,刚要用力,母亲冲了进来。
“放下,快放下!小心伤着他。”母亲接过婴儿,唤着他的乳名,“小西瓜,好好,不要闹,不让姐姐抱。”
“妈,我走了。”凌香做出出门的姿态,心底希望母亲至少挽留一下。她倒真的出了声,凌香激动地回头。“喏,把这个也带走。”母亲把半干的内衣扔在凌香怀里,那是她昨天刚洗的。残留着恶劣天气的恼人气味,凌香灰头土脸地走出房门。
这个家,她短时期是不打算回来了。自从母亲改嫁,怀上小西瓜,她就免不了被唠叨。新家房间狭小,小西瓜出生后母亲就一直打她房间的主意,今天终于如愿以偿。
母亲刚烫过的卷发还在她眼前晃,凌香已轻飘飘地来到街口。天空因雾霾泛出烟灰色,城市的建筑像海市蜃楼,让人觉得生活不真实。计程车仿佛从深海开来的船只,渡过街边等候的鱼群。凌香望着熙攘的大街,每个人的面孔都好像水泥雕塑,冷冰冰的。她想窥探面具底下的欲望,却被人们脚下激起的泥巴打乱。真想换一个躯壳。凌香伸手,好不容易打到一辆愿意在她身边停下的计程车。
联系房东拿钥匙,免不了被这个邋遢的中年大叔叮嘱一番,因过度吸烟,大叔嘴里喷出一股难以忍受的气味,凌香逃也似的回到出租屋。虽然天气寒冷,她还是出了一身汗。
短信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催命鬼。”上司Leon又在催工,手机屏幕上只有一个时间点,0:00。这意味着午夜之前她要把该死的服装设计稿发过去,三个数字冷漠而高傲,凌香不得不听从它们的胁迫。
天色暗下来,华灯初上,凌香盯着发光的电脑屏幕,眼睛酸疼。各种线条在眼前横冲直撞,她忍着痛苦终于做完一稿。定时闹钟响起,凌香一手关闹铃,一手迅速地将手稿点了发送。呼,还好,赶上了最后的时间。
她双脚一蹬,依靠在椅背上,摇摇疼痛的脖颈。屏幕暗下去,从黑色的反光中凌香看到了自己的脸。
头发散乱地披在肩膀上,像一只没有生气的黑蘑菇。她找来镜子,里面的人她几乎认不出来。眼圈乌黑,红血丝布满眼眶,嘴唇干裂发白,整个五官了无生气。她把瓶瓶罐罐的化妆品堆到眼前,水、乳、精华霜,一层层地往上抹,仿佛挽救一株干枯的植物。她刚贴上面膜,手机又响了。
“阴魂不散呐。”她气得咒骂,拿起手机却甜甜地叫了声“喂,Leon。”
“凌凌,你的稿子还要再改改啦,加加班哈,早休息,拜。”
凌香的头皮发麻,这个娘娘腔说的话就是圣旨。工作不好找,她刚从服装设计专业毕业,能找到设计师助理的工作已是万幸,刚交了房租,她可不能丢掉饭碗。
她继续坐到电脑面前,使劲拍拍脸,打起精神。她幻想自己穿上设计的衣服,摇曳的小裙摆,若隐若现的V领还有微露香肩的衬衫,凌香总有办法让自己爱上冷冰冰的设计图。色块在寂无人声的夜晚显得格外明艳,一点一点拼合出凌香的平凡生活。
黎明将至,她终于将成稿发了过去。她累得瘫倒在床上,揭下忘记多时的早已干巴巴的面膜。她看了一眼这座城,窗外开始泛白,城市的轮廓像素描的图影,被钉在更高远的天空下。她举着这张没有水分的面膜,想象在这天空底下变成另外一张脸,在这座城市中有一个完全不同的命运。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电子邮件的提示音简直要炸裂凌香的神经,她要被折磨疯了。
“要死要死,Leon这个变态!”凌香气冲冲地摁下键盘,邮件却来自一个陌生的邮箱。凭借邮箱的前几个字母,凌香的心里一抖。
林俊逸的缩写。她心惊胆战地点开,里面是一张中学同学会的邀请卡,时间定在三天后的平安夜,组织者:林俊逸。
竟然是他!
凌香兴奋地亲吻电子卡片,对着凌晨四点的城市大喊,凛冽的空气扑在脸上,她觉得畅快。她的睡意退去,翻箱倒柜地找衣服,对着镜子试了一件又一件,简直要把这些年的时光全部收拢回来。
衣服堆得满床都是,她还是不满意,直到翻出压在柜底的中学校服。衣服已经压出深深的折痕,白色的前胸沾着黄色的污渍,她使劲甩了好几下才把校服身上的霉味四散在空气里。她试着穿上,当年肥大的衣袖已经紧贴皮肤,被母亲缝过的裤脚依然丑陋。好在她的身材没有变形,镜中的自己让她想到17岁。
凌晨的海城依旧没有摆脱夜的晦暗,电子邀请卡上的烟花从凌香的眼中升起,在空中噼里啪啦地汹涌绽放,绚烂的色块照亮了凌香通往记忆的道路,而未来的铁轨也似乎蔓延至更深远的云端。凌香沉沉地睡着了。
天亮,意料之中的迟到,电子管家L小姐不停地发出嘟嘟的声音,反复提醒她“早餐,早餐”。凌香抓起吐司面包和冰冷的牛奶,疯狂地跑下楼梯。紧赶慢赶到公司大楼已经迟到整整四十五秒。现代社会就是这么残酷,计时器根本不近人情,她的当月绩效没了。
一开始,凌香总觉得平安夜来得太慢,等到那个日期真正来临,她却慌了。
“什么都没准备好,怎么办?”刚打理过的头发弧度有点奇怪,熬夜的黑眼圈更加严重,肤色暗沉,心情时好时坏,一股脑的问题让凌香焦头烂额。说到底,她根本没有准备好怎么面对林俊逸。
凌香拿出成品百合裙装,久久地盯着它,瘦削的肩部轮廓,凹进去的蛮腰,还有欲语还休的裙摆,这是她送给17岁自己的一份“嫁妆”。成衣只有两件,另一件用于展览,公司并没有大批量制作的意思,之前凌香一直耿耿于怀,现在却异常兴奋,她没有想到,有一天林俊逸能亲眼看见她穿上它。
平安夜当天,凌香梳妆、试衣、凹造型,两个小时过去,她还是不甚满意地出了门。
还没走进会场她就听到人群的欢笑声,许久未见的老同学聚在一起叙旧,凌香走过去时,有的同学并没有认出她,他们想喊她的名字,动动嘴唇却不知道说什么。凌香贴心地自报家门:“我是凌香,大家都还是老样子啊。”
短暂的寒暄过后,凌香端着红酒躲在角落,装作漫不经心地客套,她的视线在人群中来回穿梭,尽管精神高度紧张,她还是差点错过了林俊逸的出现。
林俊逸的变化很大,他一身痞气,嘴里叼着烟,很快和最浮夸的几个同学打成一片,互相恭维,凌香不由皱了皱眉头。她刚犹豫要不要上前打招呼,林俊逸看见了她。
他笑眯眯地朝她走过来,凌香曾无数次幻想过两人相见的场景,没有一个画面让她感到如此不自在。她本能地往后退,林俊逸吐出一口烟,呛得凌香咳嗽起来。
“好久不见呐。”
“好久不见。你在国外过得怎么样?”
“爽!天高海阔无牵无挂。”他凑近些,小声说,“外国妞儿比国内的确实棒。”
“你变了很多。”凌香的口气里有掩不住的失望。
“人嘛,都会变的,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你呢,过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凌香直勾勾地盯着林俊逸,仿佛要翻腾出他所有的秘密,“难道你过得快乐吗?”
凌香离开林俊逸,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林俊逸愣在那里,凌香的一句话就打败了他。
凌香简直快要哭出来,林俊逸越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内心隐藏得就越多。她知道,林俊逸在国外的日子一定艰难。
凌香在洗手间用水使劲泼在脸上,她已经分不清满脸的液体是水还是泪。“笨蛋,大笨蛋。”她小声呜咽,决定无论如何都要约林俊逸出来谈一谈,亲口告诉他,她这几年一直在等他,她要的是一个机会,仅此而已。
凌香抬头的瞬间被镜中景象吓了一跳,身边的女孩跟她穿得一模一样,并且同样错愕地盯着她。
“真巧。”凌香尴尬地说道。
“真巧。”女孩眼神里的光暗淡下去,有些绝望地盯着凌香,转身的时候凌香觉出对方的哀伤。真奇怪,明明最该伤心的是自己。
等凌香再次来到大厅时,百合女孩也出现在那里,她的手被林俊逸牵着。凌香差点没站稳,一转身偷偷躲藏在立柱背后,林俊逸的背影深深刺痛了凌香,她怀疑自己是不是陷入了一场虚构的梦境,梦中她被失去林俊逸的潜意识折磨,毕竟眼前发生的一幕是她最害怕的场景。
她听见有人说:“林俊逸,你小子可以啊!”“在国外混了几年,有前途!”“别闹,看人家姑娘都害羞了。”“来来来,喝一杯。”嬉闹的人群冲垮了凌香的防线,她简直要站不稳了,林俊逸的周围热闹非凡,他喜悦地向大家介绍:“这是我女朋友,程小米。”
每一个字都刺进凌香的心,她使劲掐住手指,尽最大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程小米,怎么这么耳熟?哦,那个……那个明星!”有人说道。
程小米感到不好意思,“什么明星,都是过去的事了。”
“哎哟,还真是?今天可中了彩了。”众人哄笑,又闹嚷着喝酒。林俊逸和程小米被人们团团围住,凌香隔绝在外,像被哄闹的人群遗忘。五年的时间,就足够让林俊逸忘记一切,还是她自己耽于往事的囚牢,迟迟不肯走出年少的感情泥沼?
凌香努力回忆程小米这张脸和这个名字,恍惚记得几年前有这么个小有名气的广告明星,上过几次杂志的封面,好像之前还做过模特。她仔细端详着程小米,她的妆容精致典雅,手上拿着LV最新发布的手包,看得出她对这次聚会的重视,但她的面容憔悴,像大病一场后刚刚痊愈的病人。
“哎,凌香呢?我刚才还看到她。”林俊逸问道。
凌香赶紧侧侧身子屏住呼吸,祈祷大家不要注意到她。
大家重新把目光转移到程小米身上。程小米的反应倒没有那么热情,她虽不高傲,却不轻易打开自己,让任何人挤进她的世界里来。她甚至没有明星该有的派头,反而寻求林俊逸的庇护。
林俊逸宠溺地示意程小米不要害怕,抬头寻觅凌香的身影,或许她不在场是对她最小的伤害。
林俊逸绅士地挽着程小米的手,“我早就想介绍她认识我的朋友们,我在国内记忆最深刻的就是你们这些老同学。今天请大家做个见证,这对我而言很重要。”
侍者送来一捧粉玫瑰,林俊逸双手捧着单膝下跪。众人起哄。
程小米捂着嘴巴,感动得落泪,可是她并没有接过玫瑰,而是问了一句匪夷所思的话:“如果我不是我的样子,你还爱我吗?还会爱我吗?”
“一定会。”林俊逸不假思索地回答。
“不,你不知道我的面具。”程小米很激动,后两个字的发音微弱得简直听不见,她惊恐地后退。她还没说完林俊逸就把她拥在怀中:“什么都不要说。”
等程小米的情绪稳定,林俊逸从那一片粉色的花丛中拿出一个小小的丝绒盒,一枚蒂芙尼戒指安静地躺在里面,像初降人世的婴儿等待幸福的样子。
林俊逸温柔地把戒指套进程小米的指间,程小米按捺不住,号啕大哭,说道“我愿意”,听起来有些歇斯底里,凌香从未见过一个姑娘被求婚反应这么大。
如果现在站在林俊逸面前的是她?那本该是她的位置!凌香被想象中的身份错位诱惑着,同时被伤害着。她两腿发软,快要站不住了,她一步步后退,想从这段揪心的梦中逃离,如果这只是一个梦该有多好。她一心急,绊倒了身后的圣诞树,彩灯从树上落下,五彩斑斓地散在地上,仿佛碎裂了一地的时光。
她狼狈地站起来,凄然地望了林俊逸一眼,在眼泪决堤的瞬间慌忙跑了出去。
路上已有积雪,雪依然没有停的迹象,人们沉浸在平安夜的喜悦中。她的脚底几个踉跄,撞到了门口的一位紫发女人。对方把她扶起,她没有道谢就急匆匆地逃了。路上不断有孩子兴奋地朝她喊叫,圣诞老人会带来好运。
海城被旖旎的灯光和雪花笼罩,玻璃高楼坚硬地横亘在凌香面前,街道邈远而拥挤,时尚品牌的广告铺天盖地蔓延开去,首饰、香水、服装、化妆品附着在形态不一的高层建筑上,凌香被声色交织的现代都市紧紧囚禁,她感到沉重的孤独和疲乏,却不顾一切地向远方奔跑。她想远离城市和人群,跑到无人相识的陌生之地,甚至幻想只要速度加快,她几乎可以跑赢时光,穿梭到与林俊逸初次见面的地方。
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当海城中学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她被突如其来的回忆彻底冲垮。她没有进去,她知道无论怎样她和林俊逸都不可能回到当年。学校同样充满着平安夜的欢愉气氛,几个面容青涩的学生打闹着从她身边走过,她仿佛看见了那时的林俊逸。晚了,一切都晚了,凌香就这么站着,泪流满面。
“凌香!”林俊逸从大厅追出来时,满眼都是欢闹的人群,他的视线被遮挡,凌香消失在风雪之中。这是林俊逸对凌香的最后印象,以后的时光每当他想起凌香这个人,就会想到这一场雪和欢闹的人群。
同学会进行到凌晨,人们互道圣诞快乐之后又互相道别。程小米挽着林俊逸的手往回走,寒风冻得她缩了缩脖子,她向林俊逸要了一支烟,静静点燃。
“那个女孩是谁?”
“朋友。”
“很重要的朋友吗?”
“小米,不要误会,你知道我对你……”
“我知道。”程小米仰起脸,雪花溶化成水滴,她像孩子似的笑了,“我一直都知道,亲爱的,谢谢你。我只是担心,今天我们有没有伤到她。”
林俊逸不说话,凌香跑出去的瞬间,他的心刀绞般疼痛,这不正是他想得到的吗?让凌香对他失望,彻底忘了他。从凌香今天看他的第一眼开始,他就知道凌香还对他抱有期待,她等了整整五年。
“我的衣服好不好看?”
林俊逸笑着点点头。
“我今天才见到它的设计师,凌香。百合是你最喜欢的花。”程小米像在自言自语。
“小米……”
“我今天很开心,很幸福。”程小米把头埋进林俊逸的臂弯,亲吻手上的戒指,“幸福总会来的,就像这场雪总会过去,对吧?”
“嗯。”
“走吧,以前听过一句很浪漫的话,如果下雪不打伞,就可以一起走到白头。”程小米拉起林俊逸的手,被雪覆盖的街道像婚礼的白毯,林俊逸想到独自跑出去的凌香,突然一阵心酸。
“其实,我很羡慕她,至少她是真实的。”程小米说道,“真希望我是她。”
“为什么?”林俊逸诧异地问道,程小米的想法真古怪。
“如果我是她,一定早早地表白心意,再也不要错过你。”
“都是以前的事了,是我对不起她,出国之后也不知该怎么面对她。”林俊逸愧疚地说。
“我看得出来,她爱你。女人的直觉有时准确得可怕。知道吗,如果我不在了,有她爱你,我也会很欣慰的……”
“小米!”林俊逸试图强硬地打断她的话。
“抱歉,我只是好害怕,怕哪天真的离开了你。”
林俊逸把程小米搂在怀中,她身上的香水气味蹿进他的鼻子里,被冷风吹送后一阵冰凉凄楚的味道。
林俊逸清楚地知道,程小米这个女孩子和别人不一样,认识她的时候她酗酒、斗殴,国内国外生活的落差折磨着她,她一个人在国外度过艰难的时期。林俊逸到国外不久就收到父亲去世的消息,两个破碎的灵魂相遇,林俊逸对程小米动了心,痛苦使他们相爱。林俊逸从未把自己当成程小米的救世主,但他要尽力帮程小米从沉重的负面情绪中走出。
求婚来得恰到好处,他希望程小米能再次拥有普通人的感知幸福的能力,毕竟她被抑郁症折磨了那么久。
这一晚点亮了两个人的生命,最平常的房子也有了家的味道。哄程小米吃完缓解神经衰弱的药丸,林俊逸将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蹲在床边四目相对。这一刻的温暖足够抵抗外面的严寒。程小米安静地睡去,嘴角掠过一丝难得的微笑。
雪还未停止,林俊逸想到凌香,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如果命运对他没有如此残忍,或许他和凌香……生命的旅途总是给人感慨和遗憾,年少的旧时光和懵懂的感情不会存留太久,人必须一猛子扎进生命的洪流,前仆后继地奔向死亡。他也想到猝然死亡的母亲。
这一次,陷入黑夜沉思的林俊逸真的入了凌香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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