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优秀,归于优雅:做杨绛一样的女子-淡,是最真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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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书中修行】

    读书本就是一份静美的意境,是一种文字对心灵与精神的按摩,心境在字里行间变得温馨与慰藉,也许在生命中唯有这一时刻才能真正体会到如茶的心境。

    出生在书香世家的杨绛,自幼便在父亲的影响下,恪守着“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格言。也许从出生的那一刻起,杨绛的一生便注定少不了书的陪伴。她有一个开明的父亲,他对子女的一切兴趣爱好都持尊重的态度,并且愿意加以培养。在父亲的鼓励下,杨绛的兴趣爱好相当广泛,却唯有文学坚持到最后,书也成了她一辈子的好友。从高中时起,父亲便会经常在杨绛的书桌上放一些她感兴趣的书籍,这是父女之间贴心的“小游戏”,更是杨绛未来文学之路的奠基石。父亲教会了杨绛做人的道理,而书本则让杨绛学习到了丰富的知识,这些都是她精彩人生中取之不尽的财富。

    春秋数载,书写华年,书的良缘陪伴杨绛走过月沉星移,也是从书本中,她懂得了遇事之前多思考,绝不人云亦云,从此孕育出从容淡然的处事态度,并对生活充满了憧憬。

    成为东吴大学高才生的杨绛,也曾经面对过让自己犹豫不决的事情。大学第二年选专业时,杨绛考虑,在大学里学的本领,应该是对别人有益的,否则就等于白上了一次大学。那时,她正被南丁格尔的故事深深打动,强烈渴望做一名护士。正巧,东吴大学医学预科毕业的学生,还可以进入北京协和医院工作。可杨绛忘记了自己善良的天性,在生物实验课上,她无论如何也不敢对活生生的小动物“下手”,当亲眼看过一台手术之后,更是恶心得两天没有吃下一口肉。从此,她对学医彻底失去了信心。

    父亲的一句“喜欢什么就学什么”,又让杨绛动起了做一名律师的念头,她希望和父亲一样,专门替百姓说话。可考虑再三之后,她发现,这似乎也不是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每当有闲暇的时间,或是遇到犹豫不决的事情,杨绛便喜欢泡在东吴大学的图书馆里,她相信书本能答疑解惑。东吴大学图书馆庞大的藏书量,对杨绛来说简直就是一份宝藏,她喜欢那里的每一本书,尤其是外国文学。在一页一页的书笺里,杨绛忽然豁然开朗,原来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就在这里,只有文学是最适合自己的学科,而最喜欢的东西,学习起来也是最容易的。她这才发现,之前胡乱思考的专业简直白白浪费了自己的时间,有时候,想得太多,反而是最不切实际的。

    也正是这种嗜书如命的性格,造就了她与钱钟书的美好姻缘。据杨绛回忆,两人在清华大学交往时,最主要的交流便是互相介绍自己喜欢的书籍。两个有着共同爱好的人注定走到一起,也许这就是缘分的奇妙之处。

    杨绛之所以爱书,是因为从书中可以见到别人的故事,在他人的娓娓讲述中读懂世态风雨,比别人提早一步感悟人生的内涵。她有着一双梦想的羽翼,读书似乎能让这双羽翼更加丰满。她更喜欢在别人的故事中融入自己的灵魂,去替代书中的人物思考,或者干脆反过来,用书中的思想主宰自己的言行。

    杨绛一生都在与书为伴,怀念起最快乐的读书时光,想来还是在牛津留学的那段日子。那时的钱钟书,以公费生的身份在牛津读书,而杨绛则以旁听生的身份听课,旁听生不需要做作业,更不需要考试,因此也就有了更加充裕的阅读时间。

    只要赶上两个人同时没有课,杨绛便会与钱钟书相伴来到牛津大学的图书馆,仿佛在书中才能找到真正的自由,两个人大部分的空闲时间,都是在图书馆中度过的。牛津大学总图书馆的英文名字是Bodleian Library,钱钟书将它的中文译名叫作“饱蠹楼”,两个整日在图书馆中埋头苦读的人,确实像两只书虫一样在书堆中饱蠹。牛津大学的图书馆在当时已有五百万册藏书,六万卷手稿,满室满架的文学经典,简直就是杨绛的天堂。曾经因学习政治而耽误的文学课程,正好可以在这里从容自在地好好补习。

    之所以整日泡在图书馆里,也是因为牛津大学图书馆的书向来不外借,想要阅读,就只能留在图书馆。在临窗的一行单人书桌那里,杨绛自己占据了一张桌子,每次都会从书架上取下厚厚的一摞书,一天读不完,就留在桌子上,留到第二天再来读。因为在图书馆读书的学生非常少,这里的环境异常清静,反而比在家读书还要舒服许多。杨绛不肯浪费这远涉重洋的读书机会,她甚至为自己列了一张读书课表,将英国经典作家的名字和作品按照文学史一一列在表上,表上所有的书籍,她都要从头到尾细读,不仅读这些作家的代表作,甚至连评论也不肯放过。

    用自己的头脑去思考书中的含义,也要借由他人的评价来体味自己不曾发觉的寓意,也许这就是读书的乐趣所在。书中到底承载着多少美,就连杨绛自己也无法说清。也许,书中的思想胜过一切外在的美,那里寄托着她的情感与心情,天马行空的自由比一切都更加重要。书籍承载着她的喜怒哀乐,每一次情绪的背后都有所感悟,对杨绛来说,这本身就是一种乐趣。

    牛津大学图书馆中从18世纪到20世纪的英国经典文学作品,就这样在日复一日地翻阅中被杨绛读了个遍。杨绛的读书课表上,有些书就连牛津大学图书馆都很难找到,她只能到处去寻觅,能找到就抓紧阅读,也无所谓是否按照课程表上的顺序了。每位知名作家的代表作,她至少要看上三四部,如果能够借到某一位作家的全部著作,她都要阅读,回国之后重新回到清华,当年在牛津没有读到的图书,杨绛也一一找来补读。

    在牛津读书时,不仅英国的经典著作被杨绛读了个遍,法国文学也没有被她放过。尤其是莫里哀的戏剧,她几乎一部不落地全部读过,也许正是那段读戏剧的经历,给了杨绛日后在剧本创作上的灵感。虽然读书量很大,可她并非入眼不入心。每一本书好在哪里,不好在哪里,她都有着中肯的评价,甚至一本书与另一本书进行比较,孰优孰劣,杨绛也都有着自己的总结与读后感。

    这正是杨绛的性格,凡事不仅是为了做而做,只要做了,就一定要研究出一些名堂,否则,与白白浪费时间又有什么两样。

    对杨绛来说,读书绝不仅仅是读过而已,她最喜欢的,就是与钱钟书讨论读书之后的感想。只要是钱钟书看的书,她也要看,只不过钱钟书更喜欢读书之后记笔记,而杨绛只是将感想记在了脑子里,随着时间的推移,头脑中曾经的记忆,难免遗忘了一些,但那些经典中的经典,简直就像深深地刻在了脑海里,无论如何也遗忘不了。就像英国桂冠诗人梅斯菲尔德的《沙德·哈克》和《奥德塔》两部小说,杨绛直到步入老年,仍无法忘记书中的气氛。她认为,只有诗人才能写出那样的意境。

    读书总是能引发更多的思考,小时候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无限的好奇,头脑之中总是会不经意地冒出许多奇怪的念头,也许这便是人生最初的懵懂思考。当时光逝去,渐渐长大,书让杨绛对这个世界有了更多的认识。除了文学和剧作,就连有关航海和冒险的书籍也是她的最爱,甚至连船舶各部的专门名称以及船员的等级名称,她也耳熟能详、信手拈来。

    也许思考是成熟的一大标志,在成熟中思考,在思考中收获成熟。衡量人是否成熟的标准便是思想,而空想与思考之间,却隔着远远的一道台阶。

    回忆起在国外的时光,读书似乎占据了杨绛的绝大部分时间。白天,她除了上课便是泡在图书馆;晚上,则是阅读中国书籍的时间。出国时,他们从家中带了一箱子的中国旧书,甚至连笔、墨、纸、砚也统统带了出来。两个人想了一个小游戏:比赛谁的书读得多,到了年终结算。也许只有爱书之人才能想出如此不落俗套的游戏,两个人的爱情,也在书本与文字之间渐渐升温。

    到了年底,两个人读书的数量竟然大体相当。只不过钱钟书读的都是大部头的著作,杨绛有时会偷个小懒,一本小册子也算一本。在钱钟书面前,杨绛承认自己有些“无赖”,但这是女人在爱人面前才有的特权,哪怕是读书这样充满文化气息的事情,稍微耍一些“无赖”的女子,似乎更加可爱。

    唯美的东西总是能赢得女人的好感和偏爱,杨绛也不例外,她爱诗,不论是中文诗还是外文诗,那唯美的文字让她欲罢不能。她最爱的也是同钱钟书一起谈论诗,他们也常常将背诗当作娱乐,只要发现两个人同时忘记某一首诗中的某一个字,那个字便一定是全诗中最不贴切的字。因为杨绛认为,“妥帖的字,有黏性,忘不了”。

    认真阅读的女人,总是懂得用心去感悟一些事情。也正是因为善于感悟,杨绛的创作灵感被激发了。当读过了弥尔顿的两篇轻松小诗《沉思颂》和《欢乐颂》之后,她便有所感悟地创作了第一篇散文《阴》。她也曾认为弥尔顿的作品沉闷、不好读,但当沉下心来读进去之后,才发现不仅不沉闷,反而很新鲜。

    很多事情往往都是这样,开头很难的事情,只要攻破最初的难关,反而会发现后面比任何事情都要容易。只是有些人被这最初的困难吓住,一开始便放弃,时间久了,竟然发现任何事情都没有做成。其实,用有限的生命去追求无限的知识,堪称人生最大的投资。生命可以远去,知识却永远长存。当年华已逝,蓦然回首,会发现那些最宝贵的时光并没有错失。

    几十年后回首往事,想起与书为伴的经历,杨绛依然不免感叹:“书的世界真的‘天涯若比邻’。”佛说“三千大千世界”,可书中的境界似乎比大千世界更为广博,过去、现在、未来,包罗万象,足不出户,便已知世界之事。

    有人说,爱笑的女人运气不会太差,而爱读书的女人,则一定有着超凡的气质与处事能力。与书为伴的女人,并不一定是为了求取名利,也并非是为了求知猎奇,也许只是为了摆脱俗气,甚至同杨绛一样,是为了拜师访友,在书中练就得随意而优雅、闲适而达观。

    与书沟通,是一种明悟。虽然时光如流水般消逝,可书中却永远记录着生命留下的踪迹。如同品一盏浓郁的香茶,抑或饮一杯香气四溢的咖啡,任凭光阴在身旁呼啸而过,心中自留一份宁静致远的心境。

    【淡,是最真的滋味】

    其实,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一个陶渊明式的梦想,找一处云淡风轻的美景,修一座房子,从此在这里安居下来。可是,真的能如陶渊明一样,摆脱生活羁绊的又有几人呢?

    还有一种人,无须刻意找一处清幽之地,生活在喧嚣红尘中,却凭心静如水,如同隐士般自得其乐。经历了风风雨雨的洗礼,杨绛早已过了年华绽放的年纪,在岁月的流逝中,她学会了不问尘寰,让一颗心归于沉寂。

    学部办公室的人给了杨绛一串钥匙,允许她坐着学部的汽车去看房子,新房子就在三里河国务院新盖的宿舍。很快,旧房子里所有的书籍、衣服和家具都在朋友的帮助下搬到了新居里。钱钟书生病,不能帮忙,杨绛把他当作所有行李中最贵重的一件,无比细心地呵护着。

    新家的房间有四间,杨绛把最大的一间当作书房和客厅,她和钱钟书住一间,女儿住一间,还有保姆周奶奶住一间。宿舍的院子很大,道路两边绿荫笼罩,清幽静谧,每天早晚在院子里面散散步,可以说是一种享受。

    生活就在不知不觉间好了起来,也许是曾经的“喧闹”让杨绛害怕了,相比多彩的人生,她更愿意在红尘中拥有一处能让自己安静读书、工作的地方。喜欢平淡,也习惯平淡,单调的生活不一定是厌世的表现,不论外界如何变迁,做个单纯的人又有何不好?

    曾经的经历让杨绛变得更加朴实无华,有着最平凡的理想,过着最平凡的生活。她并不是没有追求,只是习惯了不去强求,安静得如同一株隐世的莲花,不管世事如何变幻,只安静地过好属于自己的每寸光阴。

    光阴静好,却不能虚度。杨绛打算将所有余下的时光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根据西班牙原著重新翻译《小癞子》,钱钟书则继续修订《管锥编》的初稿。两人平时很少出门,新家也离学部很远,每个月的工资还是由学部的年轻人替他们领了,再特意送来。杨绛的人缘向来很好,年轻人总是争抢着来给他们送工资,更是为了看看他们。有时,热心的年轻人还会为他们带来学部的新书,有些西方书籍连学部也没有,年轻人们便从北大或北京图书馆借来,再专程为杨绛送去。

    有些年轻人在读书和翻译时遇到困难,也会来请教钱钟书,如果钱钟书没有时间,就由杨绛代为解答,她总是有着极大的耐心,多大的疑难都能迎刃而解,直到讲解透彻为止。

    从别人的需要出发,去决定自己的行为,是一种智慧,更是一种魅力。对于女人来说,这份智慧也被称之为灵性。她就是这样一位有灵性的女人,既不浅薄,也不复杂,身上有一种单纯的深刻,让人感到温暖,也让人体会到她独有的韵味。

    杨绛始终在用自身的魅力温暖和感动着别人,远离尘嚣的她,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自从搬到新居,杨绛每天都能看到邻居在松树下面做大雁功,她很羡慕,也想学,于是朋友就教她练习,还送给她一本由八十岁老太太杨梅写的《大雁功》。杨绛不论学习什么都很快,她每天无比认真地练习,练得满头大汗,很快就全部学会了。她对钱钟书说:“我是为你学的,你也得好好学。”于是,钱钟书就在杨绛的背后,跟着她学动作,竟然也学得很快很好,还一边学一边淘气地说:“Monkey see,Monkey do.”对于两位老人来说,大雁功是很好的运动,两个人就这样一个做,一个学,坚持了很长时间。

    有一种浪漫悄无声息、相互陪伴,似乎是一个简单淳朴的字眼儿,更是一种温暖人心的力量。那是只有从相爱的人身上才能找到的依靠与信赖,透着一股欣慰的惬意。

    在杨绛的心中,一直存着一方净土,即使在别人眼中,这方净土寸草不生,可她却能坚持一成不变,只做自己。

    钱钟书和女儿钱瑗先后获得了出国的机会,家中就只剩下杨绛一个人留守。女儿总是给妈妈讲一些外面的新闻,让留在家中的杨绛也能感到耳目一新。钱瑗和妈妈最亲,从小到大,她亲眼见证了杨绛为这个家付出的一切,所以她也最听妈妈的话,从小就懂得体贴妈妈。

    钱钟书与女儿同一年出国,他有一个习惯,出国访问时不给杨绛往家中寄信,而是用小本子写下一本又一本的长信,里面写的是在国外的所见所闻,满满地都是对杨绛思念与倾诉。每次回国之后,钱钟书便将这个小本子亲自交给杨绛。而杨绛出访国外时,也和钱钟书一样,在本子上记录下沿途的景物和听到的趣闻,钱钟书在家中也不“闲着”,他把每天家中发生的琐碎事情详细地记录下来,留着等杨绛回来看。还为这个小本子取了个有趣的名字——“备忘而代笔谭”。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在杨绛和钱钟书的心中,彼此已经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就这样静静地守着彼此,在光阴中谈心,比一切灯红酒绿都更让人温暖沉静。彼此陪伴时,他们就像孩子一样纯真,安静地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悲不喜,只做自己,心灵也从此平和而淡定。

    隐藏于尘嚣,也让杨绛拥有了许多成绩。当从西班牙原文重译的《小癞子》定稿之后,她又开始了业余创作,一连写了《“大笑话”》、《“玉人”》、《鬼》、《默先生》多篇小说,可以说,她是在平静中结出了硕果。她将六篇论文收录在《春泥集》中,由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又将以上四篇短篇小说收录在短篇小说集《倒影集》中,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

    当人们问起杨绛自己最喜欢的作品是哪一部,杨绛却称自己没有最喜欢的作品,比较喜欢的是《干校六记》。在当年,这部描写了干校生活的“伤痕文学”一经出版,便唤起了许多人心中对干校生活的回忆,人们敢想不敢说的想法,在杨绛的书中都有着深刻的体现。

    美国首任驻华办事处主任洛德的夫人读了《干校六记》之后,想要见一见杨绛,就安排她到美国大使馆参加茶会、看电影、吃饭,杨绛出于礼貌,只参加了一次茶会。这位夫人后来又想请杨绛为她的作品写一篇书评,杨绛婉言谢绝了。

    没有什么能打乱杨绛心静如水的人生,即便人们说她不懂人情世故,她却依然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得其乐。心思细腻,却从不轻易羡慕他人,不喜欢用太多言语去表达,把自己摆在正确的位置。不问世事似乎已经被她当成生活的法则,她喜欢就这样与世无争地生活着。

    可毕竟身处闹市,杨绛无法做一个彻头彻尾的隐者,也曾出过两次国,都是以中国社会科学院代表的身份。第一次是去法国,访问了许多学院和学术机构,与相关的外国学者们交流,还参观了许多名胜古迹和图书馆、博物馆,杨绛的法文水平,即使是在法国,也不输于旁人。在参观时,法国导游有许多事情翻译不清,或者干脆翻译不出来,都由杨绛来翻译,或者补充讲解,比法国导游讲解得还要生动具体。

    参观卢浮宫时,顶上有武士用长矛戳住毒龙,杨绛也能说出这是英国的保护神圣乔治,杀了毒龙,救了公主。在参观酿酒厂时,她也能听懂法语讲解的酿酒方法,还能用中文翻译出来。同行的代表都说杨绛简直是大家的骄傲。

    也许对于杨绛来说,一次的出国访问,足以让她体味到参与红尘的快乐。当西班牙大使邀请她访问西班牙时,她一连婉拒了两位大使,直到第三任大使邀请时,她才应允。其实,杨绛是因为自己的西班牙语是为了翻译而自学的,对口语并不擅长才推辞的,所以为了不虚此行,这次去西班牙,她准备了许多有关塞万提斯和《堂吉诃德》的问题。

    只要与文字相伴,就能达到另一种境界,这就是杨绛的心灵向往,正是这丰富的文化内涵和内心修为,造就了杨绛的魅力:高雅平和,内敛纯净。这是从岁月的沧桑中提炼出的单纯个性,体味过生活赐予的百般滋味,在辛酸的岁月里努力寻找一丝甜蜜。

    在西班牙,杨绛参观了马德里,也参观了塞万提斯的家乡阿尔加拉,那里有他的故居。小时候,塞万提斯就住在那栋两层的矮小房子里,和塞万提斯真人一样大小的铜像,就矗立在他故居附近的闹市中。在塞维利亚的印第安总档案馆里,杨绛看到了塞万提斯在1590年呈送给国王菲利普二世的申请书,当总档案馆馆长得知杨绛是《堂吉诃德》的中文翻译者时,特意将手稿的原件复印了一份,送给她作为纪念。

    对于杨绛来说,这是一次收获之旅,她多年的疑虑在意外中竟然一下子解开了。她在书中曾经看到过西班牙古名贤托斯达多,绰号“焦黄脸儿”,可是西班牙人肤色都是白的,杨绛不明白他为什么有这样的绰号。到了西班牙以后她才知道,托斯达多有着吉卜赛血统,所以是“焦黄脸儿”。弄清了这个缘由,杨绛无比的开心。

    归程的途中访问英国,杨绛没有忙着去参观各处名胜古迹,而是抽出了一周时间,在大英博物馆的阅览室饱览国内看不到的书籍和稿本,还在无意中看到了塞万提斯的两封信,比西班牙总档案馆收藏的那封信还早了八年。

    回国之后,杨绛把自己的收获全部记录在了文字中,根据“焦黄脸儿”的由来和塞万提斯写的三封信,写了《〈堂吉诃德〉译余琐缀》,后来还收入到散文集《杂忆与杂写》中去。

    出国访问,只被杨绛当成了一次人生的经历,也是对自己工作资料的一次收集。下一次能否得到这样的机会,她从来不去期盼,也不会为此踟蹰。对于未知的机会,不争不抢;对于已经得到的优待,却也从不随便利用。

    几年之后,钱钟书虽成了社科院的副院长,却懂得收敛,他只求做好分内的事,既不要办公室,也不要秘书,就连社科院配给他的汽车也只有生病去医院时才会坐。杨绛也和钱钟书一样,决不出头。其实,她早已经不是一个零,可她却不改初心,依然和当初一样,甘愿做一个零。

    人生清淡,才能步履轻松。她愿意把生活当成一面镜子,从别人的身上照进自己的现实。她不愿显示自己的一身光辉,却甘愿如同兰花那样自然朴素,这样反而让人更加肃然起敬。

    【喧嚣之外,自有雅趣】

    女人若拥有好的容貌,只能称之为“小美”;善于修寂,也只能称之为“中美”;懂得心净,那就可以真正堪称“大美”。“大美”的心中仿佛从未沾染半点瑕疵,只安守于岁月的一隅,用淡然给人以无限美丽的遐想。

    热闹的世界是那样精彩,美丽的风景与陌生的际遇,总是激发着人们与生俱来的好奇心,然而喧闹过后却难免空虚。与花花世界的喧嚣相比,杨绛更喜欢宁静世界里的简单生活,再多的褒奖与吹捧,都无法在她平静的心湖激起一丝涟漪。

    一部《堂吉诃德》让杨绛在翻译界声名鹊起,她也因此荣获了西班牙政府颁发的大奖。西班牙政府曾经通过西班牙驻华大使邀请杨绛出访,在一般人眼中这是何等的机遇,也许更多的名誉也将随之而来,可是当第一任大使前来邀请时,杨绛拒绝了。西班牙政府并没有灰心,第二任大使又送来了正式的书面邀请,杨绛依然谢绝。直到第三任大使通过中国社科院领导马洪来请她,杨绛才勉强答应下来,因为实在是“赖不掉了”。

    三位大使才请动杨绛,并非是她故作姿态,而是平静的生活对她而言有更大的诱惑力。她的心中存在着一个简单的世界,活在里面,杨绛觉得舒服而自然。

    一个淳朴的心境就像哥伦布还未发现的新大陆,那里无须太热闹,只要住着亲人和朋友,以及爱你和你爱的人足矣。无论外面的世界有多么浮躁,一旦回到这个心中的世界,就可以简单地活着。

    虽然不喜欢参与花花世界,杨绛却喜欢将很多时间花在学习外语上。她深知外语的重要性,社科院计算室的两位年轻科研人员曾经向杨绛抱怨外语难学,说自己口语不行,听力也不好。杨绛一直鼓励他们:“多会一门外语,好比多一把金钥匙,每一把金钥匙都可以打开一座城。城里有许多好看好玩的东西,好像一个大游乐园。你们如果不懂外语,就会比别人少享受很多东西。不要因为自己在学外语的某一方面困难就放弃外语,这样就太可惜了。”

    当初杨绛学习西班牙语时就完全是自学,没有老师教导,但她硬是凭借自己的一腔刻苦和努力将西班牙语学好,中文译本的《堂吉诃德》便是她自学西班牙语的成果。杨绛说话时从不急躁,那云淡风轻的语调,却总如一阵和煦的春风,直吹进人们心里。也许江南水乡的吴侬软语培养了杨绛心静如水的个性,多年的生活阅历更是让她心若芷萱,她由内而外散发出无穷的芬芳,悠远不绝。

    心中有一座平静且繁华的城,身处的世界则不需要太多的渲染。杨绛的家里有着最简单的陈设,没有豪华的家具,地面只有光溜溜的黄木地板。然而她却将一间二十多平方米的房间单独开辟成书房,房间里并排放着五个大书架,满满的都是书籍:中文与外文、古典与现代,似乎全部的书籍题材都有所涉猎,坐在里面,仿佛拥有了一座书城。

    杨绛管钱钟书叫“书痴”,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嗜书如命。所有拿到手的书籍,不论是中文还是外文,也不论书的新旧,她都迫不及待地立刻翻看。他们的“书源”也不少,总有源源不断的书籍供应到他们手中。书是杨绛的精神食粮,有书万事足,只要可看的书不断,她就觉得生活无比的富有。只要家里有一点外汇,杨绛夫妇就会用来买书,外国的出版社支付给他们的稿费,他们也从来不要现金,而是开出一张书单,请他们用书来代替稿酬。

    每个人都希望生活幸福美满,可想要的东西却总是大体相同,物质生活的高低似乎成了衡量幸福与否的唯一标准,也许好的物质生活必不可少,可生命中总需要有一些别的东西,尤其是身为女子,能让自己与众不同的,除了自强、自立、自尊以外,还有自得其乐。

    两个文人的家,总是显得有些与众不同,杨绛家里摆着两张旧书桌,一大一小,小的是她用的,大的则是钱钟书的。杨绛调侃:“他的名气大,当然用大的;我的名气小,只好用小的。”每次听到杨绛这样的话语,钱钟书马上就会抗议,他总是说这样分配是因为自己的东西多,而不是在搞大男子主义。

    钱钟书的往来信件的确比杨绛多,尤其是《围城》出版之后,各地的书迷更是写来雪片一样的信件,钱钟书每天最多的工作,就是坐在书桌旁边给读者回信,信的内容也大抵相同,都是为谢绝来访而不停地道歉。

    人到了一定年纪,能与相爱的人每天相守,互相关心,互相说着贴心的话语,互相开着玩笑,这是一种享受。每一根被时光染白的发丝,都是两个人一生相爱的见证。再多的风霜都没有分开那一双紧握的手,岁月的碾压也从未拆散过多年积累的真情。

    在杨绛的家里,空中总是飘浮着一些淘气的话语。虽然两人已经步入老年,可交谈时的幽默语调总是让人忍俊不禁。他们之间的幽默并不简单,仔细品味之后,人们总是能发掘出一些通情达理和超然于物外的道理。杨绛的身上总是带着云淡风轻的诙谐,正如她的文字一样,似乎洞察一切,却又总是有着让市井平民也能理解的风趣。

    文化底蕴总是从一举手一投足中缓缓释放。杨绛待人接物总是温文尔雅,与她娇小文弱的外形十分相称。她喜欢用旧时的礼仪待客,每当给客人端茶时,总是用一个旧式的茶盘,将茶盘上的茶水递给客人之后,再双手托着茶盘一直背朝里屋退下。这是“却行”之礼,是一种旧式的礼节,即便来访的客人是后生晚辈,杨绛也始终保持着这样的礼数。客人离开时,杨绛总是面带微笑送到门口,再由钱钟书送到楼下。

    钱钟书的衣着向来由杨绛打点,在家时,她总是让钱钟书穿着对襟布褂,仿佛与他们出生成长的那个年代没有分别。在杨绛看来,这是一种文化,更是对中华传统的尊重。即使曾经漂洋过海留学国外,中国的传统文化却已经深深地刻进她的骨子里。再美的洋装也比不过中国的旗袍与布褂,掌握再多的外国语言,也没有家乡话听起来亲切。

    从西洋的文化中,杨绛学习到了不少精髓,可她毕竟是从中国传统文化中熏染出来的女性,斯文与优雅是她改变不了的本性。也正是基于这种文质彬彬的个性,她才能写出像《干校六记》那样“怒而不怨”的作品。

    每一个心灵深处的故事都能被整理成一段文字,文字或深或浅,是对走过的每一段路程的静静回味,只有细细品味一生的聚散离合,才能渐渐明白,那些耀眼光辉不过是一时一刻的事情,返璞归真才是生活的本质。

    杨绛说过:“简朴的生活、高贵的灵魂是人生的至高境界。”“我和谁都不争,和谁争我都不屑。我爱大自然,其次就是艺术。”这些简单的话语充满着诗意,隐于世事的喧哗之外专心治学,更符合她宁静致远的淡泊心境。

    “婚姻就像一座围城,城外的人想进来,城里的人想出去。”这是杨绛为钱钟书的《围城》写的一段话,总有人因忍受不了婚姻的平淡而最终选择背叛,那是因为还没有发现城内也有着无限美好的风景。在婚姻中,杨绛变得成熟,也拥有了越来越多的只属于女人的魅力。

    当钱钟书的《围城》出版之后,许多读者因仰慕钱钟书的文采而来访,面对着络绎不绝的“钱迷”,钱钟书有时也感到手足无措,杨绛只好出面替他挡驾。她总是看到钱钟书婉言谢绝读者的来访,也经常在信中对想要来访的读者表示歉意,还会诚恳地奉劝读者们不要去研究《围城》的所谓“内涵”。人们的问题提得多了,他们只好客气地告诉人家“无可奉告”,拒绝得多了,有时候明明已经失去了耐性,可还要保持着最起码的礼貌。

    钱钟书曾经在电话里对一位求见的英国女士说:“如果你吃了鸡蛋觉得不错,何必认识那下蛋的母鸡呢?”如此风趣又诙谐的比喻,想必也只有饱读诗书之人才能想到。可杨绛也担心,钱钟书有时候不会转弯的个性会得罪人,可是为了能像平常人一样安宁地生活,闭门谢客也实属无奈之举。

    两位老人的生活从来不缺事情可做,他们更喜欢用孩子般“过家家”的方式打发读书之余的空闲时间。钱钟书的头发一直都是由杨绛来理,可以说,杨绛是钱钟书的理发员。如果硬要在他们之间安插一个身份,那钱钟书就是杨绛的书法老师。

    杨绛在七十多岁时忽然冒出了想要学习书法的念头,她请钱钟书当自己的老师,钱钟书虽然答应,但是同时提出了一个严格的要求,即杨绛必须每天交作业,他来评分,写得不好的地方,他会要求改正。

    每天,钱钟书在杨绛写的书法上一丝不苟地画圈儿或是打杠子,杨绛还嫌他画的圈不够圆,特意找了一支笔管,让钱钟书蘸着印泥在写得好的地方打个标记。画圈儿的地方代表写得好,杨绛希望自己的作业上能多几个圈儿,可钱钟书却故意调侃她,总是故意找写得不好的地方去画杠子。对于钱钟书的“批示”,杨绛看得很在意,虽然上了一定年纪,可她依然如同孩子般认真好学,两个人在家里也像孩子一样玩得开心。

    懂得不断进取,才能让生命之花华美绽放。如果让杨绛在喧哗与平淡之中做个选择,想必她会更愿意选择安宁与清明。在宁静处回忆两个人一点一滴的缘分,那些相遇、相知都是人生最美好的回忆。明白自身的缺陷与不足,才能更好地完善自身。聪明的女人不分年纪,懂得感谢生活给予的困苦和磨难,那份浪漫婉约的情怀也从不被生活所磨灭,不骄傲,也不卑微,只把所有的爱和情铭记在心里,融化进文字中。

    杨绛对生活始终保持着最初的热情,人们都夸她是个漂亮的女子,她却从来不以为意,更加愿意去追求一份优雅与精致,深层次的内涵和底蕴才能烘托出一种自然和谐的美丽。当岁月褪去了脸上的稚嫩,智慧之花就是最美的点缀,哪怕是脸上的皱纹,也无法遮掩她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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