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4年的春天,罗伯特全家人移居在莱特布雷郡,附近的环境很富诗意,吉本生先生住在离那不远的一间古老茅屋中,罗伯特和他的孩子常常散步去拜访吉本生先生。附近有一座迪恩森林,普鲁克、戴维斯及德林瓦三位诗人就住在这附近。罗伯特新居的附近全是苹果园和菜园,临近的古鲁斯特郡是一片大草原,其间有许多牛群。
罗伯特在写给锡尼的信中提到:“我们现在住的地方,离任何城市都很远,最重要的是吉本生先生就住在附近。新居附近还盛产一种菜,我们常用这种菜叶酿的酒招待客人。”
全家人常常到森林或原野去野餐,艾莉娜准备一些凉食,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室外,孩子们以摘水仙花为乐。他们的同伴以及他们在汉瑞福夏的生活方式,是标准的乡村生活,这是罗伯特来到英国后最理想的作诗环境。
罗伯特对大自然的爱好,经过这么多年的培养,仍然只会用诗来表达,对他来说,对大自然的喜好,是他作诗的源泉。
他所作的十四行诗《播种》,日后被书评家蓝道先生推崇为美国有史以来,最强而有力的诗歌之一。艾德华·汤玛斯在春天,曾两次来访,罗伯特与他很愉快地聊天。汤玛斯先生十分喜欢罗伯特家附近的环境,决定在夏天的时候全家搬来附近居住。
梅山常有许多诗人悠游其间,特别是罗伯特,此山离他所住的地方仅6英里远,从屋后可以远远望见这座山,他常在屋后院子里改写诗及信件,而这座山给他很多灵感。罗伯特与汤玛斯喜欢爬到梅山的山顶上聊天,下山的时候,常在山脚下的旅店休息,并买些午餐吃。
罗伯特生活上虽然这么惬意,但他仍念念不忘《波士顿以北》一书出版的事。《一个男孩的愿望》是他踏入世界诗坛的第一步,给大家很好的印象,第二本书——《波士顿以北》道出了他的个性以及他的人生观,但是他很怀疑,他不知道这本书会不会受到大家的欢迎。
当然,他的忧虑是多余的,艾德华·汤玛斯在《伦敦日报》上称赞《波士顿以北》是现代诗的大作,并具有古典性质,他推崇罗伯特·弗罗斯特是当代世界大诗人之一,书评中是这么写的:
“这是一本近代最具革命性的书……这些诗都具有革命性,因为它没有夸张的修辞,让人第一眼看上去便觉得它缺少一般诗所共有的修辞特色。
“文中所用的字,都是白话,而大部分的句子与段落都很明朗,而且彼此之间紧紧地联系着,借着冷静的感情,描写自然……”
在这一篇长文中,汤玛斯指出罗伯特作诗的风格将成为日后写作的潮流,而且他似乎还觉得自己称赞得不够,在8月的《英国书评》上又写到:
“从该书的最后部分如《雇工的死亡》《家庭葬礼》《黑色的木屋》以及《木堆》,我们可以发现作者描写感情的细腻,以及他本人的个性。”
赖索先生在6月《国家杂志》也上称赞道:
“作者使用的方法,总是引导着我们,一直到诗的最后,才使人了解诗中的力量,令人不得不佩服作者的高明……”
赖索与汤玛斯虽然是罗伯特的好朋友,但是对于书评的工作却是一丝不苟。除此之外,不认识罗伯特的作家,也不得不承认他引起了作诗方法的改革,甚至通常对美国人所作的英诗非常鄙视的《伦敦时报》,也称赞起罗伯特的第二本书来了。
见到那么多的好评,罗伯特与艾莉娜都感到非常欣慰,想起1900年祖父替他们买农场,以便他安顿下来作诗,距今已有14年之久,到了现在才获得成功。
庞得先生也在莫洛小姐的杂志撰文,他在美国极力推崇罗伯特的第二本书,因为他本人也是美国人,他不希望罗伯特在异邦闻名,而自己家乡人却无所听闻。
波士顿《抄本杂志》刊出赖索在《国家杂志》上推崇罗伯特第二本书的全文,引起新英格兰各界的注目。而庞得撰文于12月号的《诗评杂志》,更引起美国中、西部读者与出版商的注意。此外,在伦敦的美国女诗人艾美·诺威小姐,也注意到她的同胞罗伯特,几年后在她所作的书评《美国诗的趋向》中,曾经提到罗伯特当时受欢迎的程度:
“1914年的夏天,我在英伦听到不少关于《波士顿以北》的佳评,我自己也买了一本,读着该书时,令人有一种莫名的喜悦……罗伯特·弗罗斯特因为此书而立刻闻名于世界。”
诺威小姐原属英国诗界某集团,庞得曾力促罗伯特加入,但遭受拒绝。后来诺威小姐渐渐与该集团疏远,回到美国具有维多利亚贵族气息的布鲁克林,自创一个集团,拉拢并结合美国的一些诗人。
罗伯特把《一个男孩的愿望》中的第一首与《爱》有关的诗《草原》列在第二本书的最前面,以表示两者的连续关系。第一本书叙述年轻男孩的愿望,在第二本书中,这个男孩已经成熟,可以正确判断是非及理解人类的本性。在稍晚的作品中,这首《爱》,常会出现在诗集的前面,以表示这些诗的出发点,全是基于“爱”。
七月中旬,艾德华·汤玛斯真的信守诺言,一家人搬到附近的农舍来,距罗伯特所住之处,仅有一片草地的距离。他们的来临,让这一年的整个夏天,显得更加热闹了。
艾德华的夫人海伦,是一位健壮、笑容满面的威尔士妇人,她为人爽朗而且富于幽默感,比起她丈夫的寡言少语,实在是天壤之别,她很快就成了艾莉娜的好朋友。而汤玛斯的两个孩子,一个还不会走路,一个是马维,与莱丝莉年纪相仿,他们很快就打成了一片。汤玛斯的好朋友伊丽·法乔偶尔来访时,很喜欢与这两家人的孩子一起游戏。
罗伯特与艾德华常一起漫步于乡间,时间一长,罗伯特逐渐发现他的朋友不仅是散文作家,更是一位诗人,他生平总是替比他差的诗人写诗评,而自己却很少作诗。罗伯特曾经建议他以诗的方式著作《春天的追求》,此书在他去世的前一年,使他正式加入英国诗人之列。
罗伯特与艾德华·汤玛斯交往甚深,他在1917年写给诺威小姐的信中,也曾经提到过:
这个世界上,与我友谊最深厚的人,莫过于艾德华·汤玛斯先生,他于去年春天逝于威米,1914年,我与他的交往最密,这一年的夏天也是我最快乐的时光,今生我将难再碰上如此的挚友。
受到战争波及
6月28日于沙勒耶佛发生刺杀案件,造成欧陆战云密布后,英国虽然尽全力遏止战争的发生,但却徒劳无功,而且被迫卷入大战。
8月16日,英国远征军在法国的境界登陆,大战即将席卷全世界。汤玛斯目前还住在迪莫克,但他担心不久将被征召入伍。罗伯特曾向他提到回美国之事,但旅费还没有着落。
这场战争对这些即将成名的年轻作家们,的确是来得不是时候。战争使举国上下进入非常时期,撰写任何诗评文章或是出版诗集,都是不可能的事。
罗伯特一家人开始被乡下的邻居们视为异邦人,他们被怀疑为敌国间谍。罗伯特深夜读书点着蜡烛,被大家认为是可疑行为,甚至有人丢石头,打破他们家的玻璃。他前往伦敦市区时,一路上都是检哨站,军方对他有美国口音的英语感到怀疑,他们都认为:谁知道他是真正的美国人还是敌方间谍?罗伯特了解英国人的心情与处境,对于他们给他造成的不便之处并不放在心上。
《伦敦时报》报道过三次他的书,消息也传至新英格兰各州,波士顿的《抄本杂志》也根据伦敦《国家杂志》的报道,刊载了推崇罗伯特的文章,甚至新罕布什尔的州立图书馆,也收藏了一本罗伯特的书。他的声名的确远播到了大西洋两岸,但是他的收入并不多,对准备回国的船票钱都没着落。
赖索知道他的处境之后,建议他冬天搬到自己的住处,两家合住可减少不少开销。在没有交通费回美国的情况下,艾莉娜和罗伯特只好消极地这么做了。
罗伯特对一家人未来的命运越来越担心,他不仅想当一位诗人,同时他还必须照顾一家人,他希望能在大学中教书,教授一些写作新技巧,不敢再妄想有任何其他大的成就,他对自己目前在诗界所享有的名誉已经很满足。
罗伯特与艾德华·汤玛斯仍然继续到乡间漫步,继续讨论关于诗的种种,彼此心中都明白,面对着战争的残酷事实,这将可能是他们相处的最后一段日子。随后,他们各自写了一些诗,描述这段时间的孤独感。汤玛斯在所写的最后一篇散文《如此英伦》中,曾写了一首田园诗,描绘他们两人悠游乡村的情景。
白天的散步不久便改变至夜间,汤玛斯一家人于9月的一日傍晚,离开了汉瑞福夏。在这之前,这两位诗人于夜间的散步中曾遇见过奇特的景象,有了一次神奇的经历。多年后,罗伯特把此事写在名为《夜间的彩虹》的诗集中。
随着艾德华·汤玛斯一家人的离开,罗伯特的夏天也结束了。金黄色的阳光,被绵绵不绝的灰色冬雨取而代之,而罗伯特·弗罗斯特一家人也搬到赖索家去住了。
这一次他们是真正的住在茅屋里,但这栋法式的老房子对他们的吸引力却很大。两家人住在一起难免有很多不便之处,罗伯特与艾莉娜对回美国的事迫不及待。应该怎样赚取回国的费用,尤其是在战争时期,显得困难重重。在与艾莉娜讨论之后,罗伯特走到屋外去散步,这是一个相当寒冷的夜晚,他写道:
冒着雨独自一人在屋外,
思考着生活的辛酸。
但我从来没有离开,
二楼灯光所照之处。
一件很奇妙的事;
在又厚又老的茅屋中。
这是《茅草》一诗中的首段,罗伯特在诗中描述了意欲回美国的复杂心情。
他穿过屋檐下,一不留神,把睡觉中的鸟群赶走了,迫使它们飞向又潮湿又黑暗的天空,这些鸟被吓得不停地叫着,因为它们不可能在黑夜中找到自己的巢。罗伯特为它们感到悲伤,因为他自己也正在寻找自己的巢——美国。
艾莉娜认为一家人应该尽可能提早坐船回到美国,越快越好,而罗伯特却想在英国多待一阵子,直到他在这里的成功能够使他在家乡建立起声名为止。他的朋友都去前线了,罗伯特也很想参加英国远征军,只是,这件事他从来没有向艾莉娜提起。
他写信给鲁特夫人,建议莫斯赫先生在美国出版他的书,可是鲁特夫人并没放在心上,因为她已先行与他人签订合同,在美国出版罗伯特的书了。罗伯特只好写信给缅因州的出版商莫斯赫,答谢他对自己书的兴趣,并告诉他此书已在美国发行。
圣诞节前夕,鲁特夫人邀请罗伯特一家人到她家吃晚饭,罗伯特问起他的书,鲁特夫人回答说:“和其他美国人一样,你们全是金钱的追求者!”
“我不是问你钱的问题,而是想知道这书是否受读者的欢迎。”罗伯特争辩着。
鲁特夫人还是谈着钱的事,罗伯特火冒三丈,愤怒地说:“如果你一直认为我是金钱的追求者,那我干脆回美国,阻止美国介入这场战争!”艾莉娜与莱丝莉听了忍不住想笑,最后,艾莉娜说:“罗伯特,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向女主人告辞了。”
在餐桌上,女主人告诉他们亨利·霍特将在美国出版《波士顿以北》,罗伯特一家人不敢追问详情,一直到第二年的夏天,霍特从佛蒙特州史多威写给罗伯特一封致谢函,这才真相大白。
罗伯特在圣诞节前,写给在美国的锡尼一封信,信中提道:“这只表示亨利·霍特将在美国供应我的书,请你继续为我寻找可能的出版商。”他继续指出回美国的困难:“据报道,德国人已经让整个大西洋都产生危机感。”现在,罗伯特真的不清楚自己应回美国还是停留在英国。他又说:“如果你没有再收到我的信,请你写信告诉亨利·霍特,我希望当地出版商出版我的书。”
后来,前线传来消息,战况越来越恶劣,随着新的一年到来,欧洲的战火继续震撼着整个世界。罗伯特与艾莉娜为了是否能平安回美国的事,日夜愁苦着。一月间,他写信给锡尼说明了心中的感受,在哲学上来说,他赞成战争,但他痛恨战争的残酷。
一个月后,他才下定决心准备返回美国。二月初,他写信告诉锡尼,不要再写信到迪莫克,他们将于2月13日于利物浦搭乘“圣保罗号”回美国。
想到自己最好的朋友艾德华·汤玛斯,现在已在军中,又想到来英国之前,在新罕布什尔的树林里神秘的经历,罗伯特·弗罗斯特在离开英国之前又有了灵感,他在赖索的茅屋中,写了一首《不应该走的路》,其中描绘四年前一个黄昏的景象,在开头的第一段只写道:“黄色的林间,分岔的两条路。”
诗中虽然写景,但却道出他内心的矛盾,结尾中兼有嬉戏与严肃,这是他矛盾心情的最好写照。因为他“无法同时一个人走两条路”,他望着其中一条路已经很久了,可是却选了另一条路:
林间两条分岔路与我——
我选了很少人走过的那一条,
这就决定了我的目的地,
与大多数人不同。
遥远的旅程
乘上“圣保罗号”,罗伯特一家开始遥远的旅程。
罗伯特站在艾莉娜的旁边,心中又喜又忧,高兴的是他终于被公认为诗人了,担心的是旅程中的危险,除了4个孩子外,随行的还有马维·汤玛斯,罗伯特曾经答应艾德华照顾他的儿子到新英格兰的亲戚家。在海上过了一天之后,危险性越来越高,德国已正式宣布使用潜水艇封锁英国,这表示大家必须立刻采取预防措施。罗伯特的孩子们与他们的朋友,很快就学会了如何使用救生圈及放下救生船逃离,也已经习惯夜间灯火管制的生活。
对罗伯特与艾莉娜来说,这一次危险的越洋旅行,增加了他们深厚的感情。
他们一起坐在甲板上,裹着毯子及围巾,抵挡2月寒冷刺骨的海风,心中想着,他们当初的选择并没有错误,而现在所受到的挫折,比起获得的成功要微不足道。
但罗伯特还是担心,自己回到美国后是否能够受到欢迎。目前只有《诗刊杂志》欢迎他的作品,此外,他的经济状况并不怎么好,鲁特夫人一直没有付过他一分钱,也没有告诉他,她与亨利·霍特之间是如何安排的。他们卖农场的钱,早就在英国两年半的生活中花掉,罗伯特身边仅有的钱只能使一家人回劳伦斯市。他希望回到家后经营祖父的产业,以便购买自己的小农场,他与艾莉娜在“圣保罗号”上讨论着这些问题,并决定住到新罕布什尔离伯利恒不远的诺奇附近,也就是林奇过去住处的附近。
罗伯特手上已有一些诗,他整个脑子都在想着如何创作新的作品,以便出版第三本诗集,只要他们一家人回到山上去,那里的新鲜空气将是最好的写作源泉。当船进入纽约港,可以望见自由女神的时候,罗伯特除了知道他们一家都还活着,以及他是一位诗人外,对于茫茫的未来,他一点也没有考虑过,因为他知道,就是考虑了,也还只是迷茫一场。
入境官员上船检查,发现马维·汤玛斯不足法定入境年龄16岁,但是只差几个月便是16岁了。他将被送回伊利斯岛,很可能被遣送回英国,想到艾德华,罗伯特不禁十分愤怒。实际上,罗伯特只要回答官员他可负担这孩子的经济责任,就会没事的,可是当时他并不知道这一点,望着孩子被带走,他对自己说:“我会想方设法去替孩子解决入境问题。”
罗伯特·弗罗斯特一家人登上西街码头,当天正好是华盛顿诞辰纪念日的早晨,每一个人都很疲倦,连10岁大的马乔妮手上也提着行李,但是他们仍得继续返回故乡的路程。
罗伯特在报摊上买了一份《新共和》杂志。很自然地,他先看了书摘部分,一眼就见到了诺威小姐所撰有关《波士顿以北》的书评。罗伯特起初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半信半疑地把杂志拿给艾莉娜看,叫她读给他听。
全家人一边走着,艾莉娜一边读着。艾美·诺威是哈佛大学校长的妹妹,又是最近书评的主要评论家,的确是一位重要而又有影响力的人物。
最重要的是,他的书已于美国发行,身为作者、诗人的他却一点都不知道。他让艾莉娜及孩子们在车站等着,自己独自前往霍特的办公室。
亨利·霍特已75岁,现在已经退休了,待在办公室里的是年轻经理郝古先生。罗伯特碰到他就自我介绍了一遍,而郝古先生马上从抽屉拿出90美元的支票给他,郝古解释说:“新一期的杂志,刊出《雇工的死亡》一诗,是从你的书中节录出来的,这90美元是你的版权费。”罗伯特顿时间感到信心十足,现在立刻想找出版商出版他的书。
计划有所改变,罗伯特立刻打电报给林奇,叫他把一家人带来纽约。这是他第一次代表自己的书说话,他发现比起鲁特夫人,郝古的开放做法令人非常满意。
郝古向他解释了他的书如何到了美国。当鲁特夫人把书从英国带来时,因为编辑人员不信任鲁特夫人的文学判断,虽然她极力推崇,但郝古仍不表示兴趣,便把书丢到了纸篓里去。不久,郝古发现书还在篓中,闲来无事便拿来翻阅,读完第一首诗的第一段,郝古已深深爱上罗伯特的白话诗,于是往下读第二首《雇工的死亡》,他逐渐迷上了罗伯特的诗。
从这之后,郝古对该书的看法起了完全的转变,一方面拿给佛蒙特州的一位作家桃乐丝·肯非·费雪看,一方面写信给鲁特夫人进行交涉,结果鲁特夫人只肯给他代售150本。郝古识“货”到处鼓吹,他向辛克莱·路易斯说,如果他们出版这本美国新作家的书,第一季就可净售一万本。同时郝古把书拿给《新共和》的编辑法兰西斯·哈克,拜托他一览佳作,并在创刊号的《新共和》中,选载几首书中的诗。
三月间,罗伯特的书终于在美国发行,书皮的内面刊有广告,宣传《一个男孩的愿望》一本75美分,并有两本书评的引句,其中一句来自《指针盘》杂志。《波士顿以北》的第一首诗之前是《和睦相处》,就好像《一个男孩的愿望》中的《花丛》一样,都是散文,这之后才是诗。
郝古告诉罗伯特有许许多多人想见他,其中也包括以前拒绝刊登罗伯特的诗的杂志编辑,还有《新共和》的编辑法兰西斯·哈克、华特·立普曼、费立·力特、黑伯·克里,他们都希望与罗伯特共进午餐;《诗社》也在询问罗伯特是何许人也。郝古认为他应该与有关人士接触,但罗伯特觉得必须先把马维·汤玛斯救出来。
罗伯特回到车站告诉艾莉娜这个好消息,艾莉娜听了后心想罗伯特今后可能会很忙,她将独自一个人在农场中工作及照顾孩子。罗伯特叫她们先行回到山上去,在马乔妮生日以前他会从纽约赶回去。
罗伯特到伊利斯岛去找马维。他正在临时法庭中受到3位法官的审问,他已在像监狱船的宿舍里度过了一夜。罗伯特赶快打电话给郝古,郝古请他的律师到入境处走一遭,终于把马维交给了罗伯特。
在纽约没待多久,他打算马上回劳伦斯见见老朋友,很可惜,祖父母不能见到他的成功。在他离开劳伦斯前往波士顿的时候,他还没有把祖父的产业转卖,他很想马上见艾莉娜跟孩子们。
在郝古的安排下,他在波士顿见了艾美·诺威、约瑟芬·皮波第以及芝加哥的哈瑞·莫洛,除了诗人之外,罗伯特还认识了许多政治家。《格克船长》的作者艾得文·罗宾生,在餐会将要结束时,请罗伯特喝了一杯酒。若干年后罗伯特·弗罗斯特在罗宾生的《贾思波国王》序文中写着:
很久以前不知道谁说过,只要是一首能够给我们真正东西的诗,我们并不需要作者是改革者或是实验者。诗就是诗,不要用一个固定的形式去限制它,罗宾生所作的就是这样的诗。
此后,罗伯特与罗宾生常常讨论别人作品的优劣处,在一次餐会中,《大西洋月刊》的编辑赛维先生与罗伯特相遇,他就是曾经拒绝刊出《波士顿以北》中的6首诗的人。罗伯特回到美国之后的确是受到大家的欢迎,但他仍然向往乡村的生活。每次餐会,总会有许多作者与编辑围绕着他,或是问他的诗,或是问他将来的计划,最后他终于决定离开波士顿。
第二天,他抵达了北部火车站,询问火车时刻时,恰巧碰到哈佛大学哲学教授哈金的夫人,她请他当天下午到她家喝茶。后来,他在哈金夫人家里待了两天两夜,与哈金先生及其夫人成为了很要好的朋友,经由哈金的介绍,他认识了以前在哈佛大学的逻辑学教授乔治·巴莫。
巴莫先生也是一位诗的爱好者,他介绍罗伯特参观他的藏书,并建议罗伯特应该大量写作,可以写一些严肃的作品,比如史诗之类的。他愿提供罗伯特一个宁静的写作地方,但罗伯特婉言谢绝,他只想为自己工作而不愿意替任何人工作。他很想念艾莉娜与孩子们,更向往大自然的景色,“在阳光下的花岗岩阳台,以及可休息的树荫……”他在《山》一诗中描述着。
3月13日,他终于与家人团聚,不过经济问题还是没有解决。艾莉娜对罗伯特在文学界所受到的欢迎,感到很骄傲,也很想知道详情。家乡的报纸专栏报道罗伯特回来的消息:
三年前,一位年轻的新罕布什尔教员前往英伦,出版了一本诗集,使他获得不少朋友,不久他又出版了另一本诗集,更使他闻名于大西洋两岸。他被英国文学界视为年青一代的英国诗人之一……不久他的书也出现在新大陆的书店与图书馆中,读者彼此猜着,究竟谁是罗伯特·弗罗斯特。消息传来,弗罗斯特一家人已在纽约上岸,正在回到新罕布什尔的路上,准备恢复农耕生活。他之前曾是教员也是农夫,有人称赞弗罗斯特在诗方面带给新英格兰的光荣,就好像艾利思·布朗、马利·维京、莎勒·贾维在散文方面的成就一样……
赛维是罗伯特最早的敌人,也表示对他的近作感兴趣,虽然与他合作可以赚到不少钱,但他还是拒绝了赛维的“好意”。
诺奇附近的山顶仍然下着雪,罗伯特一家人住在林奇家里,他与凯洛每天劈柴,使卧房中的壁炉能继续燃烧着。马乔妮的生日也只能简单地庆祝,但她并不介意。不久消息传来,罗伯特还可在祖父的产业里每年拿到800美元,直到五年后为止。至少在这一段时间内,他们一家人还可以勉强维生。
他希望孩子们能够了解,他在这5年内将一直作诗而没有工作的苦衷。最小的马乔妮曾经向林奇的太太说过,她认为她的父亲是一位好的诗人,也是一位好的父亲。身为父亲的罗伯特一直担心在这一段时间内,孩子们可能遭遇到的经济困难,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1915年3月22日,他写了一份简短的自传,并附上一本《一个男孩的愿望》给波士顿《抄本杂志》的诗编辑布莱威先生,信中他解释了《一个男孩的愿望》著作的心理背景。
鲁特夫人争吵着版权问题,霍特出版社全力支持罗伯特,并为他解决此项问题,同时罗伯特·弗罗斯特在法兰克尼亚寻找合适的农场,他再一次感到置身在乡村对创作的重要性,于是他写下了《甘蔗园的夜晚》。
在法兰克尼亚寻找农场所花的时间比预计的还多,最后他终于找到一个理想的地方。现在该农舍正在整修中,在整修还没有完成以前,他们不能搬进去住,罗伯特已经替自己选好楼上的卧室作为自己的书房,窗外可望见三座雄伟的山——拉发亚特山、利波地山以及坎农山,高耸入云,夏天到的时候,他与一家人将攀登那些高山。
5月5日,罗伯特被邀请至特福兹大学诗学研究社朗诵他的一些作品。前一天,美舰“路西塔尼号”被德国潜水艇击沉,使美国濒临战争边缘。在前往该大学的路上,罗伯特想起面对这么多的听众,心中有点害怕。他首先到巴斯特教授住处,认识了当天演讲贵宾路易斯·温特麦尔,两人谈得很投机,所以当罗伯特在朗诵时,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了。他所读的诗是未经出版的三首:《树》《不该走的路》《树声》。他朗读这些诗时,像平时说话一样,一点也没有朗诵诗歌所应有的语调,但却能让人感受到诗的自然与其中所孕育的感情,他那种毫不做作又富感情的风格,使他成了有名的诗歌朗诵家。
巴斯特教授认为,他应该去比肯山见见赛维·当赛维。见到他来访,赛维高兴得笑着说:“让我们成为真正的好朋友,你的作品我们一定竭力推销。”当两人谈及英国书评家加纳所作的关于罗伯特的散文时,赛维表示很感兴趣,愿意刊登此篇文章,他随即又问罗伯特有没有新作品,罗伯特心中暗想这个机会不能放过,因为他早就希望他的诗能在《大西洋月刊》中刊出。他说现在正好有三首诗,也就是在大学时期的那三首。
罗伯特表示这十二首诗应该与那篇散文一起刊出。经过一番争论,赛维最终答应了罗伯特的请求。与赛维会面后,他回到了新罕布什尔。罗伯特激动地告诉了艾莉娜这个好消息,并且很着急地催着一家人能够尽早搬到新屋子。
新的天地
罗伯特一家人终于开始宁静的生活,远离尘嚣与人群,享受独居的乐趣,孩子们也渐渐长大了,东搬西迁的生活,的确是又麻烦又恼人的事。当孩子们睡着后,罗伯特便静下心来写作他的第三本诗集。
虽然这房子没有现代化的设备,如澡盆与电话等,但是全家人都很喜欢附近的环境。他们的邻居赫伯先生常常接到打给罗伯特的电话,叫他把某某口信带给罗伯特,罗伯特已经成为知名人士了,就是想过独居的生活,也不太可能了。
罗伯特住处附近搬来许多作家、诗人的新邻居,厄涅斯·普勒住在罗伯特后院的隔壁;一位年轻的诗人雷蒙·合登住在附近,他常会跑来向罗伯特讨教问题。罗伯特在波士顿认识的学者名流也出现在伯利恒市,想与他联络。华伦·比奇带了一家人前来此地。琴恩·史达尔以及路易斯·温特麦尔经常会到附近来拜访。全国各处的教授都希望见见他,科尼斯·威肯德是宾州大学的教授,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知名人士都想与他见一面。锡尼·考克还希望罗伯特给他一些建议,以便协助他得到博士学位。
住在法兰克尼亚的村民们,见到许多人进出老赫伯的农场,十分不悦,而赫伯也常常受到电话的骚扰,开始厌烦了。赫伯的父亲说:“孩子,下一次你出售农场的时候,一定要事先弄清楚买主是要把这当做农场还是当做公园。”
繁忙的社交活动并没有影响到罗伯特的创作,郝古先生寄来一封信,并附上200美元,告诉他说,公司要付给他《波士顿以北》及《一个男孩的愿望》出售所得的10%,郝古先生在信中最后几句话表示,他很高兴与罗伯特合作。
有精神与经济上的鼓励,他更有信心从事第三本书的写作。在第三本书中,他将发表两首很早以前的作品,其中一首是订婚时所作的《相会》,另外一首是《锁链与自由》,他知道郝古先生一定会很有兴趣的。
7月的《大西洋月刊》,赛维刊出了罗伯特的三首诗,他决定把它们全部列入第三本诗集内。《不该走的路》与《树声》分别以斜体字印在书的最前面与最后面。这三首诗全是在英国时写的,第三首《桦树》则在《锁链与自由》以及十四行诗《播种》之间,另外在英国写的两首诗《旧雪堆》《苹果成熟时的牛群》,也包括在其中。
罗伯特继续农耕的生活。
1915年8月11日,郝古向他宣布了一个消息,《波士顿以北》成为全美最畅销的书籍,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事实。罗伯特在自己的国家受到大家欢迎,使庞得先生无法接受,事实上,庞得在英国诗界的地位是越来越低了。
时间过得很快,秋天马上到了,罗伯特到波士顿朗诵几次他的诗,他不喜欢离开艾莉娜很久,特别是现在,她又怀孕了。美国戏剧学会邀请他参观在11月进行的《家庭葬礼》以及《雇工的死亡》的演出,这两出戏是根据他的诗作改编的,他觉得他应该接受这次邀请。
巴莫教授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哈佛大学选他作为下一年度的“最高荣誉诗人”。当他还在决定要不要参加其他诗学集会时,他收到了从法兰克尼亚传来的坏消息,艾莉娜的胎位移动,莱丝莉没有办法处理家务,罗伯特只好回家亲自处理。
没过多久,冬天就来了,就像平常的夜晚,屋外堆积着孩子们圣诞节要交的记事簿,而艾莉娜也可以在床上起来缝些东西了,她还写了一张圣诞卡给苏珊·海斯·华特小姐。她的诗人丈夫就利用空闲时间,继续写他的第三本诗集。
新年过后的冬天,艾莉娜已经可以起床行动了。罗伯特一有时间便到雪地里散步,当他被冻得受不了的时候,就会到附近的农舍去要杯热咖啡,听听他们讲述山中生活的情形,这些都是将来写作的题材。有一次他听到一个感人的故事:
在一个暴风雪的夜晚,一位牧师在回家的路上冒着风雪前进,经过一间农舍,他让他的马休息半小时,农舍主人劝他在此过夜,外面正是大风暴,风雪交加中根本看不到路,但他想到在家里着急的太太,还是不顾一切冒着大风雪,在天亮前回到了家。
罗伯特听完这个故事后很受感动,就根据这个故事写了一首很长的白话诗。诗中描述人性的伟大,以及与自然界的抗衡,为了不让太太操心,再大的风雪也不怕,罗伯特这首诗标题为《雪》,打算将它放在新诗集的最后。
傍晚,罗伯特与一家人读着艾美小姐送来的圣诞礼物——《六位法国诗人》,不久孩子们上床睡觉后,罗伯特就坐在火炉旁继续他的写作。
1月就要结束,罗伯特带着他的书稿,前往纽约去看郝古先生,当这位年轻的编辑在审阅他的诗时,他索性拿起旁边的杂志看看。他发现了一本《出版者周刊》,里面有一个专栏,是一位印第安书商所写,称赞《波士顿以北》与《一个男孩的愿望》,罗伯特读了很高兴,叫郝古替他向这位印第安人梅贺致谢,郝古读完他的诗稿,觉得格调与意境上,远超过《波士顿以北》,而且这些诗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令郝古非常吃惊。
三月间,他又到各大学演讲,每次都能收到75美元的报酬。他写的13首新诗被各杂志所采用,所以在信箱里,常常有杂志社寄来的支票。
罗伯特写信给艾美小姐,希望在6月与她会面,届时他将要到波士顿哈佛大学参加诗学纪念会。这段日子里他仍不断地写作新诗,并希望这些诗能在当天发表。其中两首关于战争,描述新武器的出现与使用,只能给人类带来更大的灾难。另外一首最长的诗是《野火》,虽然美国还没有加入欧战,但是,他是美国诗人作家中,对战争所带来的破坏及严重后果,首先提出警告的人。
另外一首描述战争的诗《原野传奇》,一开始就以子弹做出发点:
原野上钻石亮光的蜘蛛网,
切断鸟巢旁边的花朵,
射穿人们的胸口。
他这首十四行诗是写给在前线的艾德华·汤玛斯的。汤玛斯回信说,这首诗所描绘的战争景象一点也不假,反而在前线的汤玛斯所作的诗都与战争无关,而是以灵魂争斗为主,很可惜他的作品遭到杂志社的拒绝,罗伯特觉得他应该设法让他朋友的诗获得刊出。
后来,凯洛感染严重的感冒,医生诊断说是肺结核,罗伯特听了十分震惊,想起当年父亲也是患这种病过世的。
1916年6月,罗伯特在哈佛大学朗诵《野火》这首诗时,心情十分沉重,但是大家对这首诗的反响非常好。
经过一段时间的疗养,凯洛的病情逐渐有了起色,在盛暑时已脱离险境。罗伯特收到很多波士顿与纽约朋友的来信,他们希望来此处避暑。琴恩·史达尔、路易斯·温特麦尔等人常常与罗伯特到白河野餐,此外还有密歇根大学莫里士以及锡尼·考克,他们常常畅谈文学、交换意见。
他们好像观光客一般互相照相留念,渐渐康复的凯洛有些害羞,照相的时候,总是躲在父亲的后面。罗伯特不再像以前那样健谈,因为他脑子里只想着如何作诗。有一次在爬一座山的小路上,他碰到了一位背着背包的工人,就此写了一首《橡胶搜集工》,描述橡胶工人的生活与工作情景,这首诗与《电话》一起刊于1916年10月的《独立诗刊》。
十月间,罗伯特、艾莉娜与莱丝莉正在纽约哈得逊河附近拜访了温特麦尔。温特麦尔告诉他们,他的编辑与出版商海斯·华特兄妹以及《年轻伙伴》的负责人郝尔夫人,多年来一直是他们的支持者,而威廉·海斯·华特就在前几天去世了,这令温特麦尔多少有点感伤。罗伯特虽然不喜欢威廉·海斯·华特,但他的妹妹苏珊·海斯·华特确实给了罗伯特不少的帮助,所以他决定向她表示一些悼念之情。
等到回家后,罗伯特写信给苏珊·海斯·华特,表示他与艾莉娜对她的哥哥去世这件事感到十分悲痛,并决定在今年冬天去拜访她。
第三本诗集《山间组曲》,描写他在山间的生活及附近的风景,这本诗集在1916年11月间出版,在书皮的背面,写有“此书献给艾莉娜”的短文。
艾莉娜读到这些忠诚挚爱、充满情感并有如山里纯净空气的诗句的时候,感动得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因为这本书中的诗,简直是他们家庭生活的写照。
罗伯特将《山间组曲》寄给艾德华·汤玛斯,不久,他回信告诉罗伯特好消息,他在离开英国前,已经和出版商签约出版自己的作品,他准备把他这本书献给罗伯特,因为是罗伯特帮他把诗拿给出版商审阅的,但艾德华并不知道他永远看不到他的第一本书。
《山间组曲》马上受到大家的欢迎,安墨斯特大学校长邀他在12月16日去他们校朗读他的作品,朗读完后,校长建议他下学期来校教书,他并不在意罗伯特的学位,一学期的薪水1500美元,合约在圣诞节后立即生效。
教书的确比写书能赚更多钱,可是这样却会丧失创作诗的时间,最后罗伯特决定只教一学期。
但是,他们的这个决定结束了他们短暂天堂似的独居生活,之后,罗伯特再没有充裕的时间作诗,只好在暑假里寻找一些灵感了。
再度教书
当罗伯特决定接受教书工作后,他们一家人将搬进校园山坡下的教授宿舍,这里周围长满了树,门前还有一个大庭院。
12月的某一天下午,一家人搭乘汽车搬进了宿舍,住在隔壁的德国教授奥图的夫人,了解到是罗伯特一家人时,便给他提供了很多帮助。从此这两家成为了很要好的朋友。
罗伯特请教奥图教授关于教书的事,他的看法与罗伯特不一样。罗伯特强调课堂上的学习,应该在愉快的心情下进行,以便寻找其中的乐趣,而不是被动地记一些无聊琐碎的东西。
学校学生马上发现罗伯特·弗罗斯特与之前的一些教授们不同,他上课的态度非常随和,讲起话来好像与朋友聊天一般,一点也没有教授的架子。
他的教学目的就是引导学生自己发现书中的乐趣,但决不强迫学生。他对自己孩子的教育,也是抱着同样的态度。
罗伯特偶尔也会发发牢骚,抱怨没有时间作诗,他很少与教授们在一起,几乎把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学生身上,一种潜意识告诉他不能抱怨,他必须教书以维持一家人的生计,即使是丧失大部分创作的时间也在所不惜。《山间组曲》的销路并不怎么好,虽然郝古先生付给他每个月100美元,但他仍需有一份固定的薪水以维持一家人基本的生活。
罗伯特很少参加学校的教授会议,除了奥图教授外,他仅认识乔治·费雪等一两位教授,费雪与罗伯特常在夜间散步讨论学校事情,罗伯特劝他不要介入学校政务之争,应该把时间花在更重要的事上。
课堂上,罗伯特鼓励学生多与教授交往,尽量用课余时间向教授讨教课业上的问题。不久,一些学生真的常常在下课后到办公室找他,甚至到他的宿舍去。
罗伯特·弗罗斯特在与学生的交往中,知道他们的个性与能力,他很少给学生不及格的分数,但也很少给高分。他对课外活动一点都不感兴趣,经由路易斯·温特麦尔介绍,他担任了《七艺术》期刊的诗编辑顾问。
《七艺术》期刊在大战进行到最猛烈的时刻才出现,心理学家欧朋海是总编辑,华度·法朗克是小说编辑,凡维·普鲁克则负责散文书评,艾蒙·钟斯负责戏剧专栏,尤金·欧尼尔及路易斯·温特麦尔为诗编辑与诗评,而罗伯特为该期刊的顾问。
《野火》于1928年11月在《七艺术》首刊中刊出。二月间,该期刊又刊出罗伯特唯一的散文戏剧——《解决之道》。
二月的《诗刊杂志》刊出罗伯特的三首诗,其中可以看出罗伯特的爱国情操,他对自己的妹妹简妮的反战行为,十分不认同。罗伯特在英国期间,她完成了大学的教育,毕业后在大学教书,最近才回到新英格兰,她有母亲的宗教热诚,但思想极端,极力反对美国参战。
不久,罗伯特被选为新英格兰诗学会的副总裁,他对该学会的活动一点也没有兴趣,他不想在这类社团里担任任何职位,也不想参加任何会议。但在公共场合朗诵诗就不同了,他对这种能够由自己口述表达内心情怀与诗作的活动一向都是十分珍视的。
罗伯特一直盼望前线的艾德华能够回信,但是音讯全无。罗伯特写了一首《往事成追忆》,描述艾德华前往前线作战,家中的太太是多么希望他能够回到身边……虽然他回来了,但是他的妻子却经历他重回战场的苦楚,使得一切只能“往事成追忆”。
这首诗出现在1月的《约尔书评》上,罗伯特寄了一本到前线,但不能确定艾德华到底收到了没有。
很不幸的是,噩耗传来了,艾德华于4月9日复活节当天阵亡于威米。他的太太事后提及当艾德华要前往浮来德战场时,他的背包里带着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以及罗伯特寄给他的《山间组曲》。一直到艾德华去世前,他的书都还没出版,这的确是令人惋惜的一件事。
罗伯特一家人听到了这个坏消息,感到十分悲痛,尤其罗伯特最伤心,他在4月27日写了一封信安慰艾德华的太太。
艾德华在阵亡以前,曾写了一首描述他与罗伯特在乡间一起散步以及他们的友情的诗《昔日的太阳》,内容如下:
在日光下我们一起散步,
停停走走,
有时候谈着,有时候沉默着,
谈着人间事或谈诗,
战争的事似乎永远不会来到……
月亮升空,
我们又想起了战争就在眼前……
最后8句如同挽歌一般:
在月光下有着过去的脚步,
现在我们旧地重游,
掉落的苹果、以前的谈话均已沉默,
都成追忆的沙砾,
当战争传到此地,
不同的花朵、不同的人,
在同样月亮下的战争,
有闲聊与休息。
罗伯特对艾德华·汤玛斯去世的哀痛,在后来的一段日子里激起他作了不少悼念他朋友的诗。
没过多久,他被邀请到史密斯大学朗读诗歌,当他在校长尼尔森家里休息的时候,顺手翻到艾德华的书,心中突然有了灵感,于是写了一首《致艾德华·汤玛斯》。
这首诗一直到1920年4月才公开出现在《约尔书评》。艾德华阵亡10年之后,罗伯特写了一首《军人》纪念他。这一段痛失挚友的时间里,罗伯特有了客观的“情”,然后他把悲恸化为“艺”,写下了数篇著名的诗作。他把他的朋友比喻成坠落的“艺”,因为“障碍阻挠在前,使人跌倒,精神力量远超过战场上的一切”。
1917年的整个春天,罗伯特心中充满悲伤,没有心情教书,但校长提出了一年2500美元的薪水,他无法拒绝,只好继续教下去。
法兰克尼亚的夏天,就像风一般地飞驰过去,这次他住在安墨斯特的邻村,从那里到校园有几英里的路程,罗伯特常散步到奥图的家休息一下,再继续走上位于山坡上的校园。
十月间,艾德华·汤玛斯的《诗选》终于出版了,同时艾美小姐在最近的书评里,评论罗伯特的作品是美国现代诗的潮流,并且夸称罗伯特是当今美国唯一的田园诗人。罗伯特对这种赞誉并不以为然,他很不喜欢自己被认为是田园诗人。文末批评罗伯特并不了解新英格兰的方言,原来罗伯特拒绝艾美从事方言诗的写作,其实艾美并不知道,罗伯特写诗的重点是在语言的语调,这比方言本身更透彻、更有亲切感,而且这一层似乎要高明多了。
12月,国家艺术文学会颁给罗伯特·弗罗斯特“罗素·朗宁斯奖”,得奖的作品是《雪》,如果说他不了解各地的民情风俗,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重新开始作诗
在战争期间教书,是一个很困难的工作,很多年轻人都无法安心地读书,莱丝莉想当飞行员,罗伯特对她这个想法很反对,她不得已只好在马萨诸塞州的螺旋桨工厂里工作。
罗伯特尽量不给学生们压迫感,就好像平时一般地教书,而且几乎都不缺课,这时候他很少作诗。
这年常常到他家的同学查理士后来写了一篇文章,回忆他的诗人教授:
我在1918年认识弗罗斯特先生,当时安墨斯特校园一半是军事训练营,一半是大学,我们一边受训一边上课……我们哪里都不能去……我们不知为什么年轻人一定要受苦……在这些日子里能够认识弗罗斯特先生,真是太好了……我们很高兴在夜里10点或11点还能到他家里去做客……
整个1918年,罗伯特再一次活跃起来,经由路易斯·温特麦尔以及艾美·诺威的介绍,他参加了诗学协会的两次会议。
在战争的压力下,他让诗发挥更大的荣耀,但他心中仍然念念不忘艾德华·汤玛斯,同时也担心反对战争的妹妹简妮。
1919年,在罗伯特的指导下,安墨斯特大学的戏剧社演出罗伯特两年前在《七艺术》所刊载的散文戏剧《解决之道》。这场戏的主角罗兰·伍特常常到罗伯特家去拜访。2月24日,该戏在北安普敦音乐学院表演了一场,仍然由罗兰主演。
礼堂里充满了热心的同学,许多都是来自史密斯大学的学生,这次的演出非常成功,尼尔森校长从激动的女孩子群中,把罗伯特救出。
罗伯特并不想告诉大家这出短剧所想说的是什么,他根本不愿意讨论他写作的动机为何,或是他的戏剧所代表的是什么,戏剧本身就是最好的表达,他不愿意用其他的言辞去解释个中的意义。
作诗才是罗伯特的专长,写作话剧只是偶尔的尝试。他曾写过两出话剧——《艺术工厂》和《守卫者》。
停战协定终止了长达4年的枪声,1919年,各国在凡尔赛举行和平会议,签订条约,战争结束。战后美国经济开始复苏,而书的销售市场也越来越好,郝古先生辞掉霍特公司的职位。
在这段时间里,郝古发掘了许多诗人,罗伯特也是其中之一,郝古现在自己创立公司,他希望罗伯特能与他继续合作,但是,《一个男孩的愿望》与《波士顿以北》版权是霍特公司所有。这些年来,霍特公司每个月都资助罗伯特,算得上是有恩于罗伯特,罗伯特只好继续由霍特公司出版他的作品。
代替郝古先生的新编辑是林肯·麦维,公司要罗伯特与新编辑互相认识。他不想浪费在法兰克尼亚写作的宝贵时间,于是邀请新编辑到他那里去。麦维才刚刚从学校毕业,并在军队服役两年,这才加入霍特公司,他的主要工作之一就是把弗罗斯特拉住,所以一接到邀请,马上赶到法兰克尼亚。
弗罗斯特一家人热情的招待,使麦维忘掉了他的任务,麦维帮着罗伯特做些杂工,夜里两人彼此交谈文学,麦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提起签约与资助的事,他只好决定此次来访就当做是礼貌上的拜访。
林肯·麦维非常聪明,罗伯特想离开的原因之一,就是怕新编辑不会像郝古一样地善解人意。麦维在哈佛大学所攻读的是古典文学,而且他本人对弗罗斯特非常崇拜,他比郝古更能了解弗罗斯特,所以罗伯特实在没有理由离开霍特公司,罗伯特只好写信告诉郝古他的决定,并表示他们仍是朋友。
当他与麦维望着天上的星星,畅谈哲学时,心中又出现了许多灵感,麦维离开后,他把这些灵感写成《相遇》一诗。
这一年夏天他们很少耕作,艾莉娜尽量让罗伯特有时间写作,在夏天结束前,他完成了《失落与智慧》,当他望见屋檐漏下的一滴水的时候,他写着:
借着背景超越景象,
白色的小点真理?
石英的小石?
那白色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他疑惑地想着,是真理?一粒粒小石?
没有人知道答案,他只知道他看见了“失落与智慧”。
罗伯特习惯了作诗的生活,现在很难恢复教书的状态,而且他现在住的地方旁边刚好是市政厅,常常听到市政人员争吵,尽管他喊着抗议,但是情形并没有得到多少改善。
喧闹的环境下实在无法作诗,但房子还有一年才到期,只好尽量将就着点。如果罗伯特认为实在太吵了,他就到布朗家去。他是一位保险公司职员,在安墨斯特大学的第一次朗诵会中与罗伯特相识。
年末将近,罗伯特突然决定不再教书。
1920年的3月,全家搬回到法兰克尼亚,他在安墨斯特教了整整三年半的书,很想休息一年专心创作诗,此外他与校长的不合也是他离开学校的原因之一。
他的朋友莫里斯在密歇根大学教书,夏天常会搬到罗伯特家附近来避暑,莫里斯建议他可以搬到密歇根大学来。罗伯特曾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休息一年之后,他或许会到中西部的大学来教书。
1月中旬,全家人还没有搬到法兰克尼亚的时候,罗伯特去探访病床上的妹妹。过去一段日子里,他的妹妹一直反对参战,前不久,他的妹妹与世长辞。
完成大作
罗伯特一家人回到法兰克尼亚的时候,天气十分寒冷,遍地都是白雪,到处都是孤独的死寂,罗伯特正需要这种平静的环境来恢复他作诗的灵感。他在农舍里放着一些书——《莎士比亚》《奥德赛》,拉发亚特山白雪皑皑的斜坡,漂白过似的树林,带给他心灵的宁静,不久他写了《飘雪》这首十四行诗。
艾莉娜和孩子们对罗伯特的突然决定搬家早已经习以为常,最高兴的是马乔妮,她喜欢法兰克尼亚的风景,那里有又长又白可供滑雪的山坡,她甚至已经开始写作有关雪地风景的文章。
有一天,窗外积着厚厚的雪,艾莉娜在-20℃的气温下,写信给莫洛小姐及乔治·费雪,罗伯特附上《纠正》这首随便写的八行诗,大意是说:他们以为天气是-20℃,只答对了一半,其实屋外的温度计显示为-40℃。
费雪收到后觉得这首诗还不错,便把它镶框挂在书房的墙上,罗伯特并不认为这首随手写的诗,值得在诗集上发表,但是在1945年,编辑大卫·莫可要求费雪把这首诗列入他正在编辑的书中,经过仔细思考,他决定将这首诗命名为《欢笑》。
深夜里,罗伯特想起妹妹的悲惨下场、最要好的朋友艾德华的阵亡和国际间的争端。当时屋外的钟塔正敲着凌晨1点的钟声,他让自己的心灵升华,把沉重严肃的钟声当做是宇宙中的歌声,然后他看见最远的星辰,虽然人可以使其他人灭亡,国家可以使其他国家毁灭,天上的重心却永远不变,时刻安慰着自创世纪以来人们受创的心。在这种思绪超越时空的情况下,他完成了《凌晨歌颂》这首诗。
虽然这首诗某些部分重复,韵脚也很不规则,但这首描述天上星辰的诗,成为他第四本诗集的开头。
罗伯特在休息的一年当中继续从事诗的写作,前后总共有10首诗出现在各类杂志上,例如:《伦敦守护神》在12月登出《飘雪》。这些诗都是他的第四本诗集的主要部分。郝古先生出版的第一本书——《美国诗杂记》,请了11位诗人编审,罗伯特也是其中之一,他选了6首自己的近作,作为该书的一部分。
1920年的夏天是一个热闹的夏天,温特麦尔、锡尼·考克、林肯·麦维常常来罗伯特的山腰农场拜访。
在一次朗诵会中,罗伯特邀请法兰克尼亚当地的所有农夫前来参观,罗伯特觉得他们是自己的恩人,继续打扰他们宁静的生活很是不妥。于是他决定搬到佛蒙特州南休兹堡,他们一家人永远会怀念法兰克尼亚,尤其马乔妮更是深深爱上此地,实在舍不得离开这儿。
9月的一个清晨,罗伯特带领一家人乘着老爷车,天黑前就到达了新居。在这建筑物多半为石屋的南休兹堡居住有许多好处:离安墨斯特市不远,与普林斯顿大学很近,戴乐丝·费雪也住在附近,搭乘火车到纽约也很方便。房子本身比法兰克尼亚的农舍还漂亮,而且附近也有几亩地可供耕作。罗伯特·弗罗斯特现在成为一流的诗人,就如他在《无镇之门》一诗中所说:
背后门声一响,
我离开屋子进入大世界中,
随年纪增长而发生变化。
这时候,罗伯特又写了《调查者》以及《摘星者》这两首诗。后一首《摘星者》一开始是描写猎户座的出现。布莱德·麦罗林为这首诗的诗中人物,文中描述他是一位农夫及业余天文学家,他曾经把农舍烧掉,领了保险金去买望远镜,他现在在铁路局工作,闲暇时间就观望天空的星座。
这些诗完成了之后,罗伯特马上送去杂志社,他现在已不必再担心会被退稿。圣诞节前夕,他很高兴地写信给莫洛小姐,莫洛小姐曾来信向他征稿,他回信说:“目前还没有稿,可是不需多久,马上就会有很多作品。”
罗伯特继续从事写作,只要是听起来不错的故事,都可能作为创作的题材。
有一天晚上,他与艾莉娜谈到孩子们名字的问题,凯洛的老师常常问他,为什么他的名字不是卡尔呢?而莱丝莉的名字为什么又很像男孩子的名字?这件事激起罗伯特的灵感,他写了一首《枫树》,描述一位女孩以“枫树”为名,她的母亲在她出生后便去世,所以这位女孩永远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以“枫树”作为她的名字,于是她决定去寻找她名字的真正意义。
“看起来很简单,意义却无穷。”罗伯特把孩子们的名字也写进了诗里面。
1月很快就过去了,他开始考虑到密歇根大学教书,但是也考虑到纽约去。罗伯特很尊重艾莉娜的决定,两人开始讨论得失。
后来,密歇根大学以5000美元的薪水邀请罗伯特,他认为可以去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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