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了，地震不是要去空旷的地方躲避么？隧道山洞或是桥下是很危险的地方啊！
上面好像是有虫子掉落下来，进入我的衣服，蹭过我的后脖，身上异常不安，这是我在方舟上几百年来不曾体会过的，根本没有这种切身的体会。我兴奋地笑，又在疯狂抓身上某个部位的异物，终于让我困住了它，掏出来的时候才发现不过是个石砾。
它从我的头顶上掉落下来，我凝神去看上方，等眼睛适应了光线，可以清楚看到我的正上方，隧道顶部有一条巨大的裂痕，就跟地面上的分界线一样，延伸到我无法看清的远处。
冥冥中，感觉一丝异样，有人在呼喊，但不同于之前的哀嚎，这次是有规律的呼喊，就像阿柒喊那两个女孩的名字一样，可是距离太远，周围又那么多阻碍，实在没法听得具体。
我实在没法忍受，过去叫小绘安静下来：“小绘你别太伤心了，你痛恨的那些人不都已经死掉了吗？虽然我知道你的过去很阴暗，但不能就这样抱着悲哀过活啊！”说了半天，我想到小绘可能不认识我，因为在我的休眠期中我对阿里同样没有印象，休眠期结束之后才反应过来，“小绘......你，认识我吗？”
“我记得......”我瞬间非常兴奋，小绘居然认识我，可是阿里......这么说小绘能认得我是因为这里有两个初绘的关系吗？
“我记得那个时候哥哥的约定呢......”
“啊？你在说什么？”我突然摸不着头脑，约定？我跟初绘有过约定吗？
躺在地上的阿柒用虚弱的语气说：“对不起啊，让哥哥搞成这个样子。”
“这不是哥哥的错，我们都没想到会是这样。”
什么！小绘看不到我吗？我又拿手在小绘面前晃了晃，确定她是否真的看不见我，突然衣角被人扯了一把，回头瞧是小初：“怎么了？”对啊，小初能看见我，是因为我们在方舟上相识，到了这里我们依然是能看见对方的，但我跟小绘之前在地球素未谋面，所以根本没法交流，这么说来我在这个世界里只有小初可以看到我？天呐，全世界只有一个人可以看见我！
“对了，你试试她能不能看见你。”我回头对小初说，想试试在休眠期中属于记忆的自己能不能看见自己的意识。
“不行的，肯定看不到。”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不用试，你看我们身上的衣服，这个样子。”我低头看自己的穿着，是我当时被提取大脑某部分手术时穿的衣服，我也只能记得自己那时候的穿着，再往以前想，都没有具体的印象。
我环视周围：“你是说......我们的样子跟他们太不像的是么？”
“是的，我们跟这里的人明显的区别就是我们没有受伤，而且衣服也没有破烂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来，刚才只有阿柒关注到你，而且只关注到你......他看都没看我一眼。”
“这就很明显了，我只能被哥哥看到，而你只能被现在的我看到。”
“小绘你在跟谁说话？你个人在那边自言自语......哦，不对。”阿柒摆了摆手，“这是我的幻觉，随它随它......”
“哥哥你在说什么？”小绘好像挺担心她哥哥的精神状况。
虽然有点乱，但我理清思绪后还是惊讶自己的处境，如果说意识混入休眠期算作一级入侵的话，我这个只跟之前混入休眠期的意识体相识的意识体应该是算作二级入侵者吧。
我被安排在了以前从未有人待过的地位，当下异常慌乱，不知道我在这个位置可以有什么作为，也许跟小初一样，也许有些特别属于二级入侵者的能力......
“跑啊！水漫进来啦！”不知道谁大叫，所有人都往隧道两边的光点冲去，小绘也扶起她哥哥，阿柒身体还是虚弱，毕竟很久没有休息了，一个踉跄竟又要倒下来，小初赶忙过去搀扶。就在小初的双手托住阿柒右手臂的时候，我明明看到阿柒的脸上显露惊恐的神色，好像在说“你究竟是谁？这个触碰感肯定不是我的幻觉！”
“初绘！你别跟他接触了，他必须逃出去！”
小初回头看我：“可是......”
“可是什么！他既然是你哥哥，就放手让他活下去吧。你不能永远活在记忆中，现在的初绘要比那个——”我指着阿柒身后搀扶着他的小绘，“要坚强得多！”
“你到底在跟谁说话？”阿柒紧皱眉头非常不解，自己眼前出现的幻觉居然在跟空气讲话。
“你怎么回事啊！”小绘更加担忧她哥哥的神志了，把他转过身扶着他走，阿柒还一步三回头地看。
“我们怎么办？”小初对哥哥没有再多挂念，回头问我。
“我们......”看着周围的人都往两边的出口走，隧道里面愈加空洞起来。
“水漫进来了！”远处的人都在喊，我们这边的人马上蜂拥出去，凄惨的叫声，有人被踩踏了，血液混杂的泥水往我脚下淌过来，水位渐渐上升。
“赶紧出去啊！快！”我跟小初往另外一边跑，跟阿柒他们走了不同方向，可能是为了不让阿柒分心吧，如果要是两人再相见，阿柒就不会认为这是幻觉了，不知道他会怎么猜想，但总会拖延他逃生的时间。
水已经齐腰高了，出口进来的水还在往上翻涌，我跟小初在人群的最末端，在水里实在是跑不动，我干脆托着小初的身子淌过去，我们俩的脑袋都还在水面上，下面都给淹没了，可即便是这样也不行，冲进来的水流又把我们击退回去，我跟小初就在出口前面三百多米的地方止步了。
“怎么办？我们要死在这了！”小初的头发都黏在脸上，眼睛里还是没有出现绝望，她在想办法。
“快找找有没有可以抓住的东西！”我的说话声在湍急的水流中尤其轻微。
“对了！道中间的护栏！”
我想起这是个隧道，汽车行驶的话应该是有护栏在的，但就刚才我们俩跟阿柒他们遇见的地方来说，我根本没看见有护栏啊。
“应该没有的吧？刚才都没看见过！”
“必须试试！或许现在只是被水淹在下面了！”说着初绘观察这个隧道，往正中间的位置靠过去，上面的石砾又开始砸下来，泥土颜色的水花在小初身边溅起来，我真担心她被块大的砸中昏倒在那里，我之前在方舟上从未有过这样的危机感。
橘色的灯光已经熄灭，里面除了光线就没有更多光源，非常昏暗。
到了中间，她迅速潜下去。我真是个废物，明明自己要比小初年长，明明自己是个大哥哥的样子，在她面前却一点忙都帮不上，我自责许久，她还没上来，心里不由得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小绘！”没有回答，她没有上来，我努力划动双臂靠过去，正想往下潜，她居然一头冒出来了。
小初大喘着气：“下面有护栏！快点......趁水还不深！踩着它过去！”说是踩着过去，其实根本是踩不住的，我的小腿使劲夹着护栏的上沿，水流往里面冲进来的时候我就把脚往后顶，这样可以缓解一点冲击力，小初则在我前面，我的双手紧紧托着她的腰，不让她偏离方向。
“哥你发现没有？”
“什么？”
“水位从刚才开始就没有上升过。”
我看着前面初绘的后脑勺，远处的光点越来越近：“是么？不过我们也快出去了。”
“快救救我！”出口那边有个衣服破烂不堪的女子，手臂上、脸上都有伤痕，肚子前面的衣服正好被蹭掉了，露出一条灰线，是个孕妇！
“快把手给我！”出口有个老头子往她那边伸手，可是距离实在太远，两个人互望着就是够不着。
“我们要去救吗？”小初问我，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她。这里明明是他们当初回忆里的世界，而且这个妇女很可能是阿柒或者当时的初绘想象出来的，因为现在他们俩不在场，所以光凭记忆是不可能记录这里出现这种情况的。
“快点，隧道要塌下了！我们现在连自己都保不了，更顾不得别人！”我不去顾及那两人，一直往前，直到超越那个妇女的位置，攀住出口的密封护栏，就是因为这个密封护栏，水才不会一直往上涨，一直都保持在护栏的高度上。
“再过来一点，再来一点啊！”妇女绝望地对老头子吼，那老头也是没有办法，周围没有可以用的工具，只能最大限度地去够妇女的手。
我明明看着妇女的肚子上蹭破了皮，血液凝固住的地方又再次被污水冲击着，她就一个人挂在隧道一边的水泥墙上，不能前进也同样退不得。隧道上方塌陷越来越严重了，有些地方都有自然光线照下来，就是不能照透水里的东西。
“哥哥，救......”
“我说了不能救！”我有些火大了，明明是记忆中的东西，却还是一次一次抨击我的心，周围的一切都这么逼真，这真的是阿柒他们中的一个想象出来的吗？还是说......我往旁边投去目光，仔细看了一圈确认阿柒没有跟我们在同一边出来。
“可是——”初绘可真是善良，就算这个女人是在记忆中的，也一样要就她吗？
“我知道了。你待着别动。”说完，我猛地往斜后方窜出去，直直逼向那个妇女，撑住隧道边缘的水泥墙之后，又使劲推了那女人一把，老头和那女人的手终于够到一起，可是同时因为作用出去的力道太大，我的脚没撑住墙面打滑，身子一下被水流给带走了。
我清楚地听到初绘大喊“哥哥！”是么？我居然被她称为哥哥，好像之前就听她这样叫我了，一点都不在意呢，可是现在，好想再听她叫一次......
出口的光越来越微小了，耳边全是水流声，砂石大块小块的全都往下砸落，里面黑暗中的几束光根本没法起作用，我的身体被卷入旋涡，渐渐沉底什么都感觉不到，可是......我还不想死啊，我还想回到初绘身边，就算是在这个世界苟活也好，只能被小初看见也好，我还想......还想再多看看这个世界啊！
瞬间我的身体轻盈起来，感觉是在往上浮，可是周围还是有水声，我好想被什么东西给支撑起来了，破出水面，我使劲甩脑袋，隐隐听到有女人说“谢谢”的声音，睁开眼睛只看到一个脑袋，它背面朝我，那人在往洞里面喊“哥哥，哥哥——”
我往下看，是我刚才攀住的密封护栏，我......居然出来了！
“小绘！”
她回过头，讶异地看着我，红肿的眼睛有些愠怒。
“刚才不知道给什么力量推了一把，身体就这样飞过来了！”旁边那妇女惊喜地叫道。
“说不定就是你肚子里的孩子给你的力量呢！”那老头微笑着把那妇女带出去，两个人淌水游向远处的人群了。
“出来吧，我们得救了！”我对初绘说，隧道里面的景象真是混乱，好像中间那部分已经往下全部塌陷了。
初绘攀紧护栏，头往上窜却被退下去，她重复好几遍就是出不来。
“怎么回事？”
“我好想被限制在里面了！”初绘的眼神无比慌乱，在水里疯狂挣扎，她身后的隧道顶部都要完全塌下来了。
“你抓住我的手！”我拉起她的手臂，把她往外面拖拽，居然可以这样做！但动作实在缓慢，她的身体一点一点地跨过护栏。
“好疼啊！”小初的脸痛苦地扭曲起来，“我的手臂！啊，要断掉了！”
直到我把她全身带出来的时候，我们这边的隧道顶部刚好倒下，我们被顶部倒下压出的水流给冲进了人群中，我撞到什么坚硬的东西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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