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苏以年波澜不惊的眼睛中终于现出一抹讶异,“您连这些都查到了?”还没等温承晔说话,他又轻笑出声,“说得对呢,简直是一分不差!其实您当时不出手,这韩廉也是要死的!只可惜啊,您这一介入,平白让他少活了好几天。”
“苏以年,”温承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朕知道你,远比你知道朕多得多!”
“你在晚园北五十里地包了个园子,说是韩家早给你的家业,实则地下埋金万两,只待时机成熟揭竿起兵;你在烟地据称有五万拥护你的民众,皆都化身北逃的乞丐流亡于京都长宁,只为挑拨内乱乘机入宫;至于你联络信息的方式,则是申家在全国的各大铺号,每次以生意之名外出之时,其实都在商量今后的各类大计。可是很不好意思苏以年,”温承晔挑起唇角,极轻的一笑,“你不觉得最近你的同党们都安静许多么?没错,他们还没等接到消息,便都被朕的禁卫军队在城外给尽数消灭。至于你埋的银两,大概还不知道已经不翼而飞了吧?那些东西都去了哪里呢?”他轻轻凑上前去,语气极轻,可目光却如刀子般咄咄逼人,“你肯定听说朕上次以谈生意为名去找鱼晚,先付了近万两白银。那钱是从哪里来的呢?”见苏以年眸光倏然锐利,温承晔豁然一笑,“不错!就是从你手里得来的!”
他如愿看到眼前这一直轻狂的男人终于面色如灰,可只是一瞬间,又恢复了本来面目,“既然皇上把我的种种行踪都掌握在内,可为什么不杀了我呢?要知道这仅有的一条,便可以堂堂正正的取我性命啊。”
“你以为朕不敢,苏以年?”温承晔看他,目光倔傲而又不屑,“你说得对,朕杀你一百个都足有理由!可是朕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了你所有的‘资本,’再杀你有什么意思?你现在的分量,已经不足够威胁到朕。朕要留着你慢慢的玩儿,等着你发现自己山穷水尽的一天!要不然朕怎么把你放在韩府那几个亲信留着,你以为你自己做的小心翼翼对么?不,没有!那些人,骗申鱼晚可以,其实已然全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从生辰到属地,朕都一清二楚!越是这样,朕越要留着他们。”说到这里,温承晔俯下身,在苏以年耳边低低一笑,“你不知道朕这皇帝当得多无聊,这几日朕的乐子,全靠他们汇报你又与你的同党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了。”
“仅为了这个,皇上便不杀我?”他眉梢一扬,眼中突然生起烁闪的光,“怕不是吧?”
“到这地步,你还以为朕不杀你,难道还是因为怕你不成?”
“不,您不是怕我,我也没指望您怕我,可是这天下您谁都敢杀,唯独有一个人却是您的忌讳,您说是不是?”
温承晔眸光一暗,牙根不自觉咬紧,“苏以年!”
“您是不管我的死活,可是申鱼晚呢?杀人不过头点地,我这点命,自己也早就厌恶了,可是申鱼晚会怎样?皇上,您倒是痛快了,想过以后发生的一切么?”
温承晔半眯着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您其实已经想到了,所以这才把鱼晚和我分开,分头审讯,就是不想让她知道我们的谈话内容。皇上,枉您踏着无数人的血才走上这个位子,一旦遇到申鱼晚这个女人,还不过是个软货!”
他说的话如此难听,温承晔的脸又黑下来,“苏以年,你最好想想,你这席话传到鱼晚耳朵里,她未必不会站到朕的这一边!”
“哈,皇上,您也太天真了。您之所以把我们分开,不就是想把罪过都弄到我的身上,让申鱼晚还是干干净净的?这可能吗?我是您赐封的韩王,她是韩王妃,我如果犯了罪,而且是大罪,她必定逃不了干系!还有,您不是感觉鱼晚会站在您那一边么?哈,如果有鱼晚在,您想我还会这样说?我当然不会。我会告诉她,鱼晚啊,我是不想看你受欺负,看不下去你明明被人陷害,才以身犯险地给皇后下毒报仇。我会说,鱼晚啊,我走到现在这一步,完全是自作孽不可活,你好好地过你的日子,由着我被皇上给杀死吧!可等我说完这些话,您以为鱼晚怎么样做?她会愧疚,因为这份愧疚,会想起之前我对她所有的好,然后绝对不会弃我不管,”苏以年眼中流过一抹自信,“她会找你,拼命左右你的想法,甚至还会说,杀了苏以年可以,前提是把她申鱼晚也给杀了。棋子走到那一步,皇上难道以为这个局,还会由您的想法控制?好吧,您杀了我也成,但是您真的舍得她也跟着我去死?别人说这样的话可能是笑话,但是你我都该知道,以鱼晚的脾气,说要随着去死,便绝对不是空话。”
温承晔攥紧拳头,眸光不由得黯下去。
苏以年这一席话,句句实情。
这一番话,像是隐形却毒辣的剑,清晰而精准地刺透了他的所有软肋。他的身子不由一晃,看他的目光却依然透着狠厉,“苏以年,你不要认为这样就要挟朕了。鱼晚不是傻子,朕如果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她,你以为她还会站在你那边?到时候恐怕不单是朕要杀你,也许她会跑到朕的前头结束你的命!”
“皇上,你自己说的话都用了‘也许’两个字,那还有什么理由让我相信的?”苏以年轻叹一口气,抬头看着他,“不如我们打个赌好不好?你我就此事同说一句话,你看申鱼晚,他到底信谁?”
他甚至听到了他骨头咯吱咯吱的声音。
“您不要那么生气嘛,之前在清寂巷隐忍了那么多年,向来习惯于喜怒不形于色的温承晔,难道连这点赌都放不下?”说到这里,苏以年突然站起身,“我之所以有这么大自信,还要感谢你,申鱼晚喜欢了你那么多年,到现在都放不下。可是你呢,偏偏把她的喜欢挥霍掉,硬生生把她推到了我的手里。其实比起你这个旧爱,我连新欢都算不上。可是刚才你也看到了,您只是呵斥了我一句,她便死拉着我的手不放,担心我的安全,眼神之中充满了对您的痛恨与戒备,当然,还有对我的担忧和呵护。皇上啊皇上,任您英武如此,您不想想,您如何将一个为你死都可以的女子,改造成如今对你痛恨警惕的模样的?”
面前的男人一言不发。
“所以呢,我赌你不敢杀我。我没能耐杀你,但我可以把你搞得不死不活。”他拿起刚才侍卫要绑缚他的铁链,一下一下缠绕在自己的身上,随即将手伸到温承晔面前,示意他为自己锁上铁链,“我如今就把自己锁在你这里,”笑意翩翩,仿佛这个轻笑着的男子仍然是记忆里那个抱着人家大腿为他求情的无害少年,只是声音一句比一句阴森,“咱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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