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在错误的路上走,
不得不在情感的领域里冒各种各样的风险,
爱情始终是我们的欲念。
——托马斯-曼
北国漫天飞舞的雪花总让我想起醉蝶花。我给“醉蝶花”起的花语是——恋爱到底!
“这是我最最敬重的花!”莫温娅曾经这么告诉过我。
醉蝶花盛放的时候,花朵似蝴蝶在翩翩起舞,它的花色会随着花序渐自变化,最初为淡白,慢慢透出淡红色,又日渐显出些微的淡紫色,最后呈现出成熟的粉白色。这真好似一个在恋爱中的人儿的善变的情思,那情感的起伏看来是多么的坎坷,但一切又是那么的应顺着自然。爱是无需谈应该或必须的,恋人间也许只有摈弃所有任何强加的欲望,才会结出一种很纯很自然的爱。
一个人走不出爱为他所设下的温柔迷阵,爱的潜在规则或许正是这样的。无须等待酒醒,我知道一切的真爱都避免不了迷惘的时分。
今晚我在睡前查看了我的电子邮箱,莫温娅给我写来了一封信,这是她第一次对我发电子邮件,也第一次用信函的方式对我诉说了那么多——
予羿:
“自从上次你来我这里以后,已有好几天过去了,为何再也不来看我?还是在为吴贝耷的事生气吧?对顾总那天与你说的话,我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对你说好,但是我相信有一天你自己应该会知道的。这几天我的心情也很悒闷,你也一样吧。”
你也还记得在我卧室里的茶几上的那一盆醉蝶花吧?花的颜色正由浅紫转而呈出隐约的粉色。今晨,我在整理几条花枝的时候,竟有数个花瓣被碰落了下来,我望着这情形良久,不由地在心里平添了许多的新愁。这一次看花瓣在我的眼前坠落,令我觉得很是惶惑,因为这会儿我在心里正想着你。我疑惑我终于会不会失去你……
我想打手机或者直接过来看你,想了想还是在这里给你发一封电子邮件。我的手机需要换一个新的。此刻当我坐在这里为你在键盘上敲打这些文字的时候,我就感觉自己好像是正坐在你的身边。可是这些天你一定并不是太想见我,有些话我知道说了也是白说,慢慢地我知道你会把事情想清楚。许多时候我在考虑一个对我们来说或许都是很幼稚的问题:人世间是否有“最真的爱情”存在?如果那“最真的爱情”注定并不是像我们所祈许的那样,这个世界是不是又会让人感到十分的孤独?
你一定好多天不在网上了,我不相信你即使不来看我,也不会这么突然地连在网上也不理我了,在你看了我对你说的这些话以后一定也会写信给我的,是吗?认识一个人,你要和他交往很久了以后才会知道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而认识一个恋人则用不了这么多的时间。在那个下雪的夜晚,我与你第一次相遇,不知怎的,那晚我眼中的你很令我情思萌动,我第一次听凭我自己……在遇着你之前,我压抑了很久很久……
我认为恋人之间不应该崇尚说谎,彼此信任是最重要的。你会一边在爱着我一边却又在故意躲着我否?我在这里还是想再一次对你说,吴贝聋是顾总的朋友,我们相互认识是有很久了。他对我很好,偶或还会买一些礼品给我们,只是我一直把他当普通朋友来对待的。他年龄比我大好多,他每次来公司或“逸名楼”,主要是来找顾总的,我们之间并不是太经常说话。
“这些天,无论我做什么事情,心里一直在惦记着你。我去看Alain了,她问起是否有你写的外文版的书,她也想读一读,昨天她又写信来问起这个事。你连一封邮件也不发给我,你过得好吗?我提不起勇气来打电话给你,我忍受不了你或许会给我的冷漠。我不允许自己在你面前受到片刻的冷落,不允许你这样待我。自从我们认识以来我们之间还未发生过任何的争执,我还是以前的我呀,以前的莫温娅。就在眼前的这一刻,你正在做着什么?你怎么不来看我呀?这会儿你会与谁相处在一起?你们在谈论些什么?你在何时才会来看我……?!”
温娅
楼下公寓区一盏盏的路灯正晕乎乎地伫立在夜色中。我在写字台前一个人那么久地昏醉枯坐。莫温娅这对我的一言一语,她如此的卸下了任何装饰的真情诉说令我已黯然迷醉,我的头脑不再那么空荡麻木了,我的思绪也不再那么焦虑、消沉和迷惑了……
我意识到我对莫温娅与吴贝耷之间关系的猜度肯定是错了,可是我确实很不高兴在我和莫温娅的情感生活中再出现另外的一个男人,对这莫温娅一定也感应到了吧。我独自秘密地追忆着顾昂逊和莫温娅说起过的关于吴贝耷的那些话,认为吴贝耷无论是从工作还是从作为朋友的个人的情感上来说都是个很正派的人,而且他的年龄又比莫温娅大这么多。因为爱不可以太猜疑,我决意今后不再对莫温娅或曾与吴贝耷有过的千丝万缕的关系太在意。
单向的爱恋抑或是暗恋往往是很真挚和动人的。我应该认定吴贝耷对莫温娅的热情很真诚,但是她与他相处并未想着爱情,我认为这不只是因为在她看来他们有着迥异的性情。吴是当今金融界的帅才,听顾昂逊言他一往情深地对莫温娅是有情有义的,我想这大概还因为莫温娅一直未有自己中意的男友吧。事情或许并不是象我以上所想象的这么的简单。总之,在我这方面的这一切情绪的纷扰也许只是因为我对我与莫温娅之间的爱情祈望得太高,但凡爱恋中的人都会闹这样的情绪么?
我反反复复地读着莫温娅写给我的那些话,对她的相思又一下变得刻骨而缠绵起来。这几天我怎么可以不上网不与她联络不去看她?我不是很有情由地把她给冷落了。给她写一封信吧,怀着愧疚的心情向她致歉?我有一阵冲动想立刻就去看她,可是我躺在床上已迷迷糊糊地想睡去了,我也不清楚我对这些问题考虑了多久。
第二天一早我就起床。我考虑再三,决定先给莫温娅在“凝香尘”里留言,再约她出来。我打字的速度飞快,心里真有好多话想与她倾说。
“莫温娅,我已看了你写给我的那个电子邮件了。你今天过得好吗?我很想立刻就过来看你,我们约个时间和地点在哪儿碰面吧!我也好想你!那天上午你送我从‘逸名楼’出来,你看不出其实我的心情很糟糕,我不料在你的生活中还会有另外的一位男友,对此我感到无比的心碎迷芒。一路上我想着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日后迎接我的将会是朝朝暮暮马不停蹄的优伤。这些天一个人过得很寂寞。我有很强的失落感认为自己已失去了你。爱情的花瓣会落尽,爱情在最失意的时候总是被倾向于认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莫温娅,我们快些见面吧,接阅我写给你的留言后请立即给我写回信……”
予羿
我一直等到下午,莫温娅终于给我发来了一条留言:“予羿,多高兴我们又终于联系上了!呵,我也有与你类似的心情,我们再次见面吧。你大概还记得我们上次在‘蓝蝴蝶’酒吧认识的我的那位大学同学夏清怡吧,她们在组织一场老同学舞会,地点也已经选好,就在‘蓝蝴蝶’酒吧二楼的舞厅,时间定在明天晚上6:00pm~11:00pm,你也来吧,我们就在那儿见,你一定来!……”
温娅
窗外天色微暗,我又想起了在楼区底下人行道旁的那些高大的梧桐树的光秃的树枝,它们中有一些已枯然老去,但看上去都依旧是那么刚劲,它们倔强地伸向无垠而苍茫的上空;它们是在孽风中磨砺成长的,有着反叛不羁的性格。爱情对任何两个恋人来说是否也需要有自己独特的个性?我祈望我与莫温娅之间一定也会有天长地久的爱情。我的思绪沉静下来,好久不曾可以这样平静地人睡了。
天色再次亮起来的时候,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我发现自己看不了书。整个上下午我都卧躺在沙发上听音乐。好不容易等到傍晚5:00左右,我从公寓出发赶到了“蓝蝴蝶”酒吧。掀开那饰有几只深蓝色风铃蝴蝶的酒吧门帘,我发现在酒吧的情侣座和普通座上都几乎已坐满了男男女女的“客人”,有些年龄与我相仿,有些要比我年轻许多。因为人多,酒吧内就不怎么安静了,空气里迷漫着一杯杯热咖啡所飘散开来的醇香,也有酒香。那些装饰灯所泻下的似梧桐落叶的枯黄色的光在今晚看起来是旧旧的,这使酒吧内的氛围被染上了一层很是有些古典的韵味。
夏清怡正站在吧台前用蒸馏式咖啡壶冲煮着咖啡,见我进来就对我很热情地使了个眼色,挤了挤她的眼睛。大概今晚她的梦中情人虞水赋一定也会来,所以眼前的这一刻她的兴致实在不错。
“夏清怡,莫温娅已经来了吗?”我问她。
“还未呢,我真纳闷这个时候她怎么还不来,同学们大多都到.齐了,有一些已经到楼上的舞厅去了。”
“喚,再过几分钟她大概应该也到了,我与她约好是在这个时间,以前我们的约会她从来未迟到过。”我很肯定地说,一边盯着那把在吧台上不断运转的电动咖啡壶:“这咖啡好香醇啊,比一般沏泡的咖啡的香味强多了。”
“是呀,将咖啡豆直接研磨成咖啡粉末,再放人电动咖啡壶运转冲煮,咖啡的香味就溜走不了。这不,我整个下午就在做这事,蛮挥霍时间的。不过看着以前的老同学一个个都满意地乐呵呵地啜着热气氤氲的咖啡,我在心里也挺高兴。等会儿跳舞的时候楼上还有酒喝,我们都准备好了。哎,光顾说话了,给你也来一杯我亲自研磨冲煮的咖啡吧。”夏清怡说着给我也斟上了一杯。
“不客气,谢了。”我接过她递给我的这一杯咖啡啜了一口,这酝酿了许久才有的馥郁的咖啡醇香确实是很醉人。
这时,我听见风铃蝴蝶在发出清脆空灵的碰撞声,我一抬头,恰好看见莫温娅正掀开酒吧的那个门帘进来。“莫温娅~~……!”我热情喷勃地、几乎有些失态地喊了她一声,以前我从来不曾这样扯着嗓门这么响亮地喊过她的名字。
“予羿!”莫温娅听见我这么大声地喊她的名字似乎被我吃了一惊,她喊我的名字竟也一样的大声。
我和莫温娅匆匆地拥抱了一下,我又在莫温娅的身上感受到了似是去除了所有衣缕的阻隔的那种簇叶般的温柔。我们的手紧紧地捂在一起,莫温娅的冰凉冰凉的手指在我的手中有些控制不住地哆嗦了一下,我怜惜地望着她说:“今晚外边特冷,我本来应该来你家接你才对,只是……”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吧,我差不多要迟到了。你同意参加我们的聚会,我可以在今晚的这个时刻再次见到你,这就已经很好了!”莫温娅说,一边匆匆地环视了一下酒吧,我注意到有几位她的老同学正在举杯向她打招呼,因为看见我们在攀谈,所以未走过来。莫温娅也对她们摆弄了几个手势以示她也认出她们来了。她的这些举止,还有在她脸上的那种挺有自制的热情的微笑一下让我觉得她比我以前所感受到的要成熟得多。
“夏清怡,今天怎么给他们喝咖啡?”莫温娅在接过夏清怡刚给她冲煮好的一杯热咖啡时问她。
“也有在喝酒的。”夏清怡神色黯然地说。
这我就有些不懂了,为什么莫温娅来了夏清怡的心情看似却反而坏透起来,甚至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
“老同学都到齐了吧?”
“该来的大概都来了,不过……”
“你是说虞水赋,对了,他在半路上又开车回去了,他说他在出发时太匆忙了,忘记把已准备好的一件礼物给带来了。”莫温娅说。
“怎么,你们本来怎么会是一起来的?你们……”我责问道,莫温娅刚才的话实在让我难以置信。
莫温飯祈求理解似地看了我一眼,但随即却又是一脸无辜地对我说:“虞水赋一个劲地给我打电话,说是一定要用他的车接我过来,我说一定不用了,我自己也有车,但他已经把车开过来了……”
本来应该是我去莫温娅家接她才对,就是因为她那个莫须有的男友吴贝耷,我还在对她闹着情绪,如今却又多了这么一个虞水赋。上次我与他已经见过一次面,听了夏清怡的介绍,我把虞水赋定位在一个情狂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初恋少年。不过,我又怎么可以就如此轻易地下此定论,所以在心里依旧又是有些酸酸的。
在感情的世界里,也许真的是谁也无法来彼此成熟地面对。一有风吹草动,最坚贞不渝的纯洁的爱情也会遭受祸殃。如果习惯拥有了的爱一旦离开,整个世界就会变得非常的荒蛮不堪。爱情也讲究时运,如果时运把握不好,错过的意中人兴许一辈子也找不回来了,这是我不顾一切赶来参加这个陌生的聚会的勇气和动力所在。
“噢,他怎么可以这样?……”我晕头晕脑地一时说不出更多的话来。
“予羿,夏清怡爱着虞水赋已经有好多年了,但是他却一直把感情当游戏。虞水赋在大学里比我们低一个年级,我们一直是把他当弟弟看待的。”
我很感激莫温娅以这么认真的语气对我说这些话,这说明她在心里最在乎的依旧是我。屈指算来我与她蟹逅相遇也才仅仅是那么数天的功夫,本来最多我也只可以平常的心态,以一个普通竞爱者的身份来自居,所以是不应该太狂傲霸道的。
夏清怡在一旁似乎也听见了莫温娅所说的这些话,她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事情已经很明白了,夏清怡对虞水赋怀着一份单向的深深的感情,而且暗恋他已不止几天几个月的时间,或许从他们在大学开始认识的第一天起夏清怡就已经爱上了比她还年幼一岁的虞水赋,这样算来,他们之间的感情纠葛起码应该已有三年多了,其间的苦辣甜酸外人不是完全能够体味得到的。
爱情有时候就是这样炫妙地让恋爱中的人儿失去了清醒的自制,使人觉得意外甚而还会感受到一种情欲的疯狂的肆虐。夏清怡是一个在E时代大都市文化的熏陶下成长起来的时尚女孩,她思想活泼而又有成熟的个性,虞水赋本来是应该爱上她才对,但他却把初恋的感情投向了莫温娅,而同样比虞水赋高一个年级的莫温娅虽然认为这位多才帅气的学弟有值得令她另眼相看的地方,却从未以谈清说爱的姿态与他相处过,大多的时候她是在婉谢和回避虞水赋。
酒吧门帘上的风铃蝴蝶再次发出清脆空灵的碰撞声,虞水赋手里碰着一束捧花进来。他穿了一套浅褐色的西装礼服,清水绿绒衬衫,一条深褐色领带看上去也很文雅,很能拽住旁人的目光。他浑身那种吟风哦月式的文弱的书生气使他即使在情绪再低沉的时候看上去依然是一脸的阳光,只是如果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此刻在他的脸上多了一种哀戚和颓废的神色。
莫温娅一定是在半路上拒绝了与他一起回去而顾自下车向“蓝蝴蝶”酒吧赶来了,这大大地挫伤了他的自尊心。人类求爱的秩序真的是被“公式化了”的,就是连虞水赋这样自以为有着清澈绝俗的个性的人也避免不了。他把准备好的礼物,那束香水百合还是带来了,不过莫温娅却已早早地令他在瞬息就感受到了“物是人非”的感伤。
这样想着,我在心里却感受到了一阵莫名的快意。注重感性的人都是听从于天然感觉的诱引而各自在作出对爱的种种判定与选择,爱情潜在的竞赛规则其实就是这样的赤裸裸和近乎残酷。
虞水赋看见莫温娅和我紧挨着站在一起,未敢立刻莽撞地对她说什么话。夏清怡一定也已对他说起过我和莫温娅之间的事,而且我们应该已经算是相互认识的了。他应知道我是目前莫温娅唯一的正式恋人和男友。虞水赋那摇曳不定的眼神让人猜不透他在此刻正在想着什么,但是他还是依旧不肯退去,他呆呆地愣在那里,好像我们不走他就会一辈子在这里愣下去似的。
也还仍然是夏清怡不动神色地接过了他手中的那束花,并把它插在了吧台上的一只空花瓶里,不知道她在什么时候搞来了这只花瓶。一切进行得那么自然和不露痕迹。这束花是否就是虞水赋欲返回家去取的那件礼物眼下对他来说不再是那么重要的了。
“给,我在你的咖啡里混合了一些烈酒与香草甜酒,这样你更可以品味到咖啡被充分激发以后的那种醉人的香味。”夏清怡对虞水赋的出现满心欢喜,她眼神谦谦地望着虞水赋,用双手递给他一杯热热的她亲自研磨冲煮的咖啡。
虞水赋冰冷的双手捂住那只镀了金边的咖啡杯,接着用亮闪闪的咖啡勺在杯中搅拌了几下杯中的咖啡,这是种极具有思考性的动作;他在想着怎样来应答夏清怡的话,所以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俗话说,感情最初大概总是遮遮掩掩的,但是浮云终究难于蔽日。虞水赋应该很早就对夏清怡的深深的暗恋有所知觉,所以在他第一口啜饮着滚烫的热咖啡以前,以感激的目光看了夏清怡一眼,脸上也不再是一副冰天寒地的神情了。求爱的人在感情上受到意外的打击时是很需要身边有朋友对他相扶相助的,否则他就会像是一个在一场情爱决斗中的失败者一样,只有独自哀伤地倒下。
咖啡勺轻轻地偶尔碰在咖啡杯上,发出叮叮当当很清脆悦耳的声响,虞水赋喝着咖啡的动作在夏清怡的眼里一定是绝对的优雅和迷人。
“期待千年终于花开的爱情也会有这般的香味么?”真不愧是一位年轻的现代诗人,一开口说话就这么不同凡响和富有诗意。他虽然不看我们,是在对夏清怡说这话,但在我听来好像是在说给莫温娅听。
我早就听说过眼前的这位虞水赋虽然醉心于对中国古典诗词和外国文学的研究,但他目前是在一家著名的跨国网络集团公司任职,是一位在事业上相当有前途的不折不扣的都市白领。
“这花,你不觉得很迷人?”夏清怡不可能对虞水赋向莫温娅的移情茫然无知,他们之间大概一直是平平淡淡从从容容地过来的,所以在情爱上还未有过什么实质性的过分刺痛的记忆。夏清怡希望虞水赋对她不要总是一脸的冷霜,或者总是彻底地给以冷淡和拒绝,因为她觉得在自己钟爱的人儿的最虚假的情意中也会有几份值得珍惜的真诚。
“花是很迷人,”虞水赋斟酌着字句说:“世上有多少种不同的花香,大概就会有多少种不同的爱情。有些花一开始就散发出馥郁的诱人芳香,之后花香很快就散尽了,而又有些花初闻起来感受不到有什么特殊的香味,但是她的香气经久而沁人心脾。我们都在寻找最适合自己的爱情花香。”
“好了,我的大诗人,不要再在这里空抒情了,我们一起上楼去吧。”在夏清怡这不好意思的言词中也有着对虞水赋的顾惜之意,她心里有一阵难以言说的悸动,话又说得这么含情脉脉:“对了,上次你们也是在我这里遇见的吧?”她显然是在指虞水赋和我。
“虞水赋,这位是我的朋友,予羿。”莫温娅顺着夏清怡说话的意思这样说道:“你们也认识一下吧。”她对刚才在路上抛下这位求爱者是很有些歉意。
虞水赋朝我瞧瞧,他流离不定的目光似有些病酒未醒的样子:“幸会,幸会,莫温娅的朋友,久仰大名了。”
“也久仰大名,我们已经碰过一次面,所以也不应该再是陌生人。”我尽量谦和地应答他的话。
如果爱一个人而又不为对方所接受,即使在浮游漂泊的梦境里,情怀也只有被压抑,痴情亦无以得到排遣。我无论对虞水赋还是夏清怡是很理解他们那种爱就在眼前却不可以去奢望拥有的那种矛盾的心情。
在座的客人们都在陆陆续续地上楼进舞厅了,在走过我们的身边时对我们举杯或点头打招呼,有几位与我们攀谈了几句以后也都上去了。
我们一行几人也一起上了二楼。
夜幕已经覆盖了外边的整个城市。
二楼的舞厅很宽畅,正对面是致词、唱歌、放音响设备和乐队演奏的舞台,两旁有舒适的单人座和双人座,在古雅的棕色座套上饰有类似颜色的很考究的茸茸的花边,陈旧的颜色把人带回到过去的那些温馨的岁月。在左右两边,罂粟红的丝绒窗幔都被严严地拉上了,室内的空间呈显出一派神秘和雍容的尊贵。
在抒情的三步舞曲“友谊地久天长”里,已有好多对Partners在翩阡起舞,多么使人难忘和徐缓回环的经典旋律——
老朋友怎能忘记那过去的好时光?
老朋友怎能忘记那过去的好时光?……
光阴荏苒,当年前的许多事物皆已情随事迁;我们虽然依旧是我们,可是我们终究会老去,而那些给我们带来温馨记忆的友谊却一定会“天长地久”。
夏清怡拉着虞水赋的手早已匆匆地进人了舞池,我与莫温娅也径自步人了舞池。在瞬息,我们相互紧紧地拥抱了一下,彼此几乎要溶人了对方。我给了她一个深沉的吻。我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莫温娅的柔腻的手指好似在抚弄从柳树上逃逸下来的柔荑花一样。一晃晃纱裙在摇曳似是晚风中温柔的簇叶;魔幻般旋转的舞台灯光恰似在暮春纷纷凋零的残红。这些光和色自动巧妙地组合在了一起,给人以青涩的情色幻想;在缕缕柔风和大音若希的舞曲旋律中,我们一起感受着从头顶落下片片寂静的叶子,一起在迷醉中坠人了爱的梦幻帝国。
这支舞曲结束以后,我和莫温娅一起走向一个桌台,在那里摆置着好一些酒肴和水果糕点等食品。我斟了两杯Latour红葡萄酒,一杯递给莫温娅,一杯给自己。莫温娅与遇见的几位熟人打过招呼,最后我们在右边靠墙的两个面对面的单人座上坐了下来。
忽然,一支强劲的的士高舞曲犹如北风裹雪般一下子充斥了整个的室内空间,让人有一种Faint的感觉。许多人又站起来在舞池中自由狂放地扭动起他们整个的身体,挥霍着青春残留在他们的心底的那种狂热的情绪。
灯光在强烈地煽惑、忽明忽灭;舞曲的旋律也变得更加的强劲,众人已醉意沉沉,舞步是更加的凌乱了,女宾们裙摆的舞动变得更加的疯狂。
“啊,这不断陶醉的青春,这理性的热病!”
“我们已不再那么年轻。在一些灯红酒绿的夜总汇,有艳香脂粉和眯着冷眼挂着媚笑的StreetGirls,还有腻声浪语和意淫猥亵的一群观客,那里才是醉生梦死的氛围哩。”
“啊,爱情这空洞的绝望之虚狂,这青春交易的筹码……”
“妙绝,太莎士比亚了!我佩服于您说这些尊贵的语言。You talk like a book!”
“我是在做客观的抒情,不是在为我自己说呀。”
“他们是在跳DirtyDance吗?”
“算不上。他们这样发泄青春的愤怒真像是一只只大狼蛛。”
“大狼蛛?!”
“大狼蛛是地球上体积最大的毒蜘蛛,大如餐盘,生长在南欧的热林雨带。因为在网中善舞,所以又叫舞蛛。”
“体积大如餐盘,真是耸人听闻!”
“确实有这么大。它们吐出的丝甚至几乎具有‘钢性’的韧度,所以有本事在网上就能够捕获从空中飞来的鸟儿。”
“这令影片《蜘蛛侠》中的蜘蛛侠也高山仰止,望尘莫及了!”
“呵呵呵~,你想知道是什么力量使大狼蛛患有舞蹈症吗?是它们体内天生就有的剧毒!”
“怎可拿蜘蛛与我们人类相比较?”
“呵呵呵~……”
的士高舞曲结束以后,又响起了悠扬舒缓的慢步舞曲,一对对的花前旧侣重又迈起了从容华贵的舞步,整个舞厅重新变得井然有序起来。在两旁的座位上有几对情人正在耳鬓厮磨。好些男同学都是带了他们自己的女友或爱人一起来的。
我们继续喝着聊着,一直醉到深夜才意兴阑珊。有一会儿,莫温飯望着我射在桌上的微微荡漾的灯光出神,似乎听不见我正在对她说话。啊!……我们终于还是未把谈话的重点转移到我们真实的性情里去。一切还都无法冰雪释然。
舞会散了。客人们相互道过珍重以后都在恋恋不舍地离去。
来到外边,空气就冷了许多;在严寒的城市的夜空里似乎又是雪意重重。
我送莫温娅到“逸名楼”。各自都已经是有些困倦了,我和她约好改天再见。我自己再打的回到公寓,一时又难以人睡,我度过了充满幻想的一夜。
只要有莫温娅在身边,性的诱惑力就一直会存在,那么有朝一日如果她不在身边?……无疑我再也回不到过去的那种循规蹈矩的生活方式了!爱的种种意外和一些被诱惑物所撩拨起来的欲望可以使一个人发疯。重新被激起的爱欲令前几天沉溺在类乎失爱的底迷情绪中的我不禁又变得意乱情迷起来。
如今,我怀疑我自己是否真的已很苍老;精神年龄和实际年龄是如此的不相符。然而,无论是怎样的答案,我和莫温娅有一天都是会苍然地老去的,到那时,我们仍还会在一起吗?我们还会在相爱吗?……
我在想着任何其他普通的人们在爱情的这个问题上都会遭遇到何种的命运。此不定的人生,即使谁都会有一些纵情肆意的自由时光,但他或她往往终究是为情所累,抑或真的是无可挽回地沉沦下去了,——就像任何树叶都最终都逃脱不了从树枝上坠落下来的命运一样;就像任何真情都容易遭受到攻击和玷污一样;就像任何生命都容易消逝一样。然而,我和莫温娅之间的爱情又最终会被引向何方?
我反复品味着英国诗人叶芝的这几个诗句——“当你老了,头白了,睡思昏沉,在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回想它们昔日浓重的阴影,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者真心,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当时的叶芝像我们一样都还未年老,却已是在对爱和人生抒发着这样的情怀。虽然爱情并不就是我们生活的全部内容,但庸置疑,我们都是在慢慢地变得成熟,慢慢地在看透人生。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