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女-再爱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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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一个弱者,然而在这里,

    我第一次觉得我可以,

    放任自己在我的柔弱里,

    我必须坚强和勇敢吗?

    ——奥修

    时序一晃进人了第二年的秋季。

    一天上午,我接到一件从法国寄来的礼物,水晶砂飞龙,是Patz先生和谢冶丽伯母一起送给我的。附有一封短信,告诉我他们在法国的生活还好,并告诉我“莫温娅怀孕了”!

    下午刮起大风,天上所有的云朵不知道都被风吹掠到哪儿去了,整个天空湛蓝湛蓝。病态的心怎样从现实的烦躁和痛苦中解脱出来,去拥有生命中的一份持续的欢愉与安宁?

    秋寒微微,落叶满地,人不胜凉风。眼前的树虽然看上去依旧是那么挺拔高大,对我却多了一份苍郁和枯寂的感觉,树上的叶子都还未落尽。这样的气候和天气很容易凌虐一个人本已是孤绝的心境。我又想起罗梭笔下的那个落叶缤纷的湖堤岸,想起湖面上的那些蓝色的晶亮的冰,想起湖中的那只孤独的潜水鸟,想起人是怎样地容易与自然结成一种十分亲密的关系。

    对爱的最终体悟主要也不是依靠驾驭他人或他人的反应,而是来自内在——“那是一朵花打开花瓣的力量。”奥修说。

    傍晚时分的天色很沉郁。黯然伫立的路灯,冷冷的镂花金属灯罩,光亮度很低,空气中偶或有几痕下落的梧桐树叶子的影子。夜里的睡梦一片冰凉。

    又是在一个睡梦中,阵风急遽地疾驰而过,那片高高的树林之巅随即在落日的余辉里,在寂寥的天空中颤动。我颓废的心境和散逸凌乱的头发,一如这秋季的衰草残叶和枯枝朽木。

    比往日更深的寂寞如悒悒的潮水,来去无定,不时地侵扰着我。

    第二天,我一个人慵懒地躺在沙发上休憩,在无声的状态下呆了很久很久。脸色一定有些苍白,看似空茫的眼神却盛载着千斤重的情愁。大风歇了,凉风徐徐吹起,窗外天际同样是萎蔫蔫的游云懒懒地在一朵朵孤独而黯然地划过。

    一个人在一些特定的时刻是否会变成另外的一个人,她或他会给自己以彻底的自由?一切都已在变迁,无法让人留住。我在苍茫的往事里再去寻觅那一份已久违了的柔情和蜜意,却怅然地发现自己再已无法探人那些过去的旧时光——我是否该绝情地放弃?我是否已颓然地绝望?在我们的心中是否都再无爱意?我在怀疑莫温娅曾对我深情地所付出的是否就是她的唯一的真情?

    旧情对曾深爱过的人来说总是固执的。我还是不停地忆起我和莫温娅共同相处的那些日子,忆起她最爱穿的那一身深色冬日长裙。这是那个冬季最受宠爱的流行色。她犹如黑白胶片里的赫本,无与伦比地令人觉得奥秘和深邃;她浑身透逸着理性化的忧郁,给人以雍容尊贵的意味。

    莫温娅秀长的睫毛忽闪着,倦怠而朦胧的眼神。我们一起狂饮,嘴唇沾着红葡萄酒泡沫的气息。莫温娅静静地坐在那里,在她的脸上一如既往地有一种郁郁的情伤,在她的平静里让人觉着她特有的那种高贵的气质和潜智,我对她给我的这些印象留在一个世纪也挥不去的记忆里。此刻在法国的莫温娅或许也还是在那么不为人所察地、那么雍雅华贵地郁悒着。落叶在下坠的空中画出寂寞的忧伤,在这样也是令人觉得情爱很浪漫的季节里,我却已真正地失去了她。

    我也已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感觉,已与这个世界无关——如果我真已与这个世界无关了,眼前这一刻我又是在哪一个时空里存在?我和莫温娅之间的相遇好似惊梦一场,可是,如果真的只是惊梦一场,又何来今日我对她仍如此痴狂的恋情?

    一切为了真爱,一切为了自由。任何被世俗的陈规戒律所羁绊和压抑的灵魂显示不出隐秘而显豁的个性。如果严酷的现实世界是冰冷的石窟,那么在日后的梦境中是否还会有在另一个世界里的别恋?

    真爱从来难寻,自由又何等珍贵。我回想起在另一个地方、在一个人流熙熙攘攘的鸟市中的那只孤立的不知名的黑鸟来——鸟笼的罩被卸掉了,整个自由的天空直接向它呈开,可是它却仍旧是飞不起来,即使它显然是费尽了力气想挣脱。瞬息间狂风吹起,天上铅云飞度,万物天籁归于死一样的寂静,似是世界末日快要到来在蓬岛仙山,在镶嵌着一座海岛的无边云海,那里必定有一种爱情超越了人间的一般灵性;那里命运和爱情之神让生命和爱的本质飞进了永恒;那里恋人们的一生一世的爱情仅仅是神话传说中的一个轮回。

    我整日整夜地懒躺在床上,倦怠得连起床的勇气也失去了。我疲倦极了,酒也不再喝。夜幕又一次次地降临,窗外的城市也总是不肯人睡……

    梦和醒到底有什么区别?虚幻和现实到底有什么不同?我在清醒着的时候似有人梦的感受,而在睡梦中的我却拥有了另一番的沉着和清醒。然而,我该拒绝自己每天再臃懒地昏然睡去,毕竟醒着时候的清醒和做的梦比在沉睡状态下保持的清醒和做的梦来得更为真实。

    今天在窗前被冷落的树叶明日会被秋风冷冷地吹起。谁也无法忽视在生命中存在的一些给人带来感伤的事物,比如无论多么珍贵但还是会让自己感到忧郁的对一些旧事的回忆,如果你经受得起,又能够怀着一份恬适的心情,那么这不妨也可以说是一种对生活的当下的享受。

    劲风吹拂凄凄的芳草,野天鹅滑翔落在绿菱碧蓼的湖中……这样的意象本身是快乐的存在,虽然这样的事件很可能带有悲伤的意味;芳草或许正在变得枯萎,野天鹅因为正在遭受猎人的攻击才来到了此地。

    人们对自己心爱的东西都有不同程度的“触抚欲望”。我们一开始总是怀着十分虔诚和期盼的心情,如果通过几经努力实现不了,也就只好狠狠地挥情,但是我们渴望去真切地拥有和触抚的心情一直是不会改变的……

    怎可以不再喝酒,我的莫温娅,被我曾经深情地拥有的莫温娅!对我的这些心思你还会有感应否?在这里请允许我再这么称呼你,请允许我为你写下以下动人的诗句——

    痴酒千杯谁与欢,梦里一笑叹无痕。

    昔我往矣依杨柳,今我来思雨雪霏。

    风从海那边吹来,野百合花在枯萎。

    浪潮声销匿了,在那个海滨名城卡昂的沙滩上,在那单调辽阔的海上空间,一定还依旧在飞翔着一些白鵑,它们在凝重的云层和海浪之间拍翅巡飞一这是我当下唯一可以梦见的温柔。

    一位诗人说从一粒沙子里看见世界,从一朵花里看见天国。在时间的坚果壳里是否包含着无限空间的宇宙,抑或宇宙的空间是个开放式的边界无限的存在而时间只是与之同存的另一个维度?莫温娅,如果今生我们不可以再相爱,我们会否还可以一起去另一个世界,在那里是否也有不夜的城市?是否也有白鸱在上空自由飞翔的沙滩?是否也有雪花会漫天飞舞的冬天?

    如今却是在深秋,天上的云翳积郁久了必定会落下大滴大滴的雨来。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一夜又一夜枯寂的雨声。想起此刻在你身边的已不再是我,总让我很有些凄凄的况味。莫温娅,我发觉自己对我们在一起的往事的记忆不是浪潮般地减弱或是消退了,而是一天比一天在变得更加清晰和不平静。我猜想在以后的岁月里大概也会是如此,任凭时光怎样以各种方式侵蚀,也终究难以被湮没。

    我走在街上,不会再在京城的任何一个地方遇见你。我常常惊愕地看着一批又一批的人沉人地铁口,同时又有一批又一批的人从地铁口浮出来。他们都不是实际地已在这个城市中消失掉了。从地铁口出来的人群让我有一种关于“再生”的联想——我们从时光的深处走出来,不时地开始一段新的旅程。我看呀看呀,在人群中始终不再有你的身影。

    在商店的橱窗里,那些广告物品组成一串串一列列旋转而混乱的意象群,演绎着一个又一个古旧而玄奥的梦。橱窗里的灯光迷惑着人们的眼睛,然而,在橱窗里的这些商品终究是没有生命的。如此想着,心底不觉生出一种无限的感伤。

    你知道吗?地球自形成以来,在历史上有过几次物种大量灭绝的事件:一次发生在大约两个多亿年前的二叠纪,那次大灾难使海洋中半数无脊椎动物,包括几乎所有的种类都一同灭绝了;另外一次发生在大约六千五百多万年前的白垩纪末叶,即是在地质学上所谓的“K-T”灭亡,那次大灾难使地球上大多数动植物都灭绝了。我们还可以渴望再次拥有最真实的爱情吗?我们的爱情还会否进人到永恒?抑或世上几乎任何的东西都不会是永恒的?——一个帝国不会永久霸立;苍穹中任何的天体包括地球也都寿数;太平洋的水说不定有朝一日会枯竭;珠穆朗玛峰也许有朝一日会被夷为平地……想着这些就让人的头脑感到一阵阵的晕眩。

    雨歇后的天色整日是幽黯幽黯的。霓虹灯把雨后的街道照映得光怪陆离,林荫道上的树枝叶滴着清冷的点点雨滴,时而落下来打在行人的头顶和脸上。等不来出租车,我踏上了一辆公交车。我多么希望自己又会看见那两个各自长着一对翅膀的小天使!莫温娅,即使你已不再有自己的自由,你是否还会情难自抑地忆起我?我还是觉得,恋人之间的真情犹如凌空飞舞的白雪般是最为圣洁的;曾经最真实的拥有,即使是在瞬间的是真实拥有也都是永恒。我祈望在何时我会在一个残雪飘零的冬天与你相遇……,即使到那时,我们都已苍然老去,我却必定还会深深地爱你,无论你是否已经香黯颜消,无论你是否还会在心里深深地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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