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舞台，也许就是一张理发椅，一块厚实的砧板，或者一台缝纫机，一面黑板，一个方向盘，一只电脑鼠标，一亩土地，一把瓦刀……，我们一生中的很多时间，就是在它们面前度过的。舞台如此之小，微不足道，但是，只要稍稍留意，你就会发现，那里面一定有一个人的青春和岁月的痕迹，一定也呈现出了一个美丽的月牙儿。

    正是无数个这样的小舞台，才搭建成了人生的大舞台，社会的大舞台。

    【弯腰攀登的哲学】

    朱迎兵

    说起马化腾，中国网民无不知晓。他是腾讯主要创办人之一，现任腾讯公司控股董事会主席兼首席执行官。2009年当选中国经济十年商业领袖，在2010年由财经杂志《新财富》发布的“2010新财富500富人榜”上，他以334.2亿元的身家位列第五。1998年，27岁的他创办了腾讯计算机系统有限公司。在短短十几年的时间里，他完成了由青蛙到王子的跳跃，成为商业上的一个奇迹。他自己说：“我所创造的奇迹，离不开身处逆境和低谷时的坚韧、专注和梦想。而拥有这一切，统统归功于大学时的一次野外体能训练比赛。”

    大学四年级的3月，他们就要离别母校。一天，他们的老师章必功教授提议，开展一次负重5公斤的爬山比赛。同学们在校园里呆久了，也想到野外游玩一次透透风，便纷纷同意。

    全班在章必功教授的带领下，乘车来到深圳最高的梧桐山下。春光明媚，山上一片葱郁，繁花点缀其中，一座电视塔高高矗立在山尖，章教授指着山顶说：“目的地就是那电视塔下，除了我和辅导员外，同学们每人必须负重5公斤，谁先到达目的地，谁就是胜利者。”

    全班男女同学都摩拳擦掌，他们正值青春韶华，身强力壮，5公斤对于他们来说，算不上什么，此外，他们也想借此好好锻炼一下身体。他们互相监督，绑好了携带的5公斤物品，就等一声令下了。

    随着发令枪响，大家哄笑着，向山上攀爬。刚开始的时候，同学们还有说有笑，边欣赏令人心旷神怡的美景，边健步如飞。渐渐地，有女同学落在了后面，停步不前了。等到了半山腰的时候，很多男同学也气喘吁吁，步子越来越慢。

    章教授和辅导员跟在他们身后，辅导员还不时拿笔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章教授告诉大家，感觉累了，可以唱唱歌，分散一下注意力。大家就唱起歌来，真的感觉轻松了一些。

    坡越来越陡，章教授这时又告诉他们，可以埋下头弯腰前进，这样能舒服一点，节省一些体力。可是并没有几个人听他的，大家盼望着早点抵达目的地，走一步，就看一眼前方。

    又过了一段时间，前方出现了一个陡峭的山坡，有的同学抬头看看那电视塔，它似乎仍然遥不可及了，就向章教授请求，想不再走了。章教授笑着同意了他们的要求，他们便一下瘫倒在地上。只有少数几个人，仍弯着腰，埋头前行。

    最终，全班47名同学只有5人登山了山顶，其中李黎获得第一名，李黎是标准的山东大汉，他身材魁梧，获得比赛的冠军不值得奇怪。可是获得第二名的竟然是文静纤弱的马化腾，这让全班同学为之惊讶。

    第二天，章教授请同学们对比赛进行总结，要求每个人谈谈看法。大多的同学都说，平时缺乏锻炼，体力不能负荷高强度的运动。也有的同学说，在山脚下看并山不高，其实是没有身临其中；在爬山过程中，看到道路难行，渐渐地眼前的山顶，就变得犹如在天边了，“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啊！

    冠军李黎说自己小时候常跟随父母做农活，收割麦子的时候，早晨来到田地里，看到地广人稀，会害怕到晚时不能收割完成。父母就会告诉他“眼怕手不怕”。他就学着父母，弯腰收割，不看前方，到了傍晚，父母定下的收割任务大多会完成。爬山的时候，他就是把收割麦子的经验用上了，只记着往上攀登，最后就第一个到达了山顶。

    马化腾最后发言了，他说，他在那个让很多同学放弃比赛的陡坡前，也曾想退出比赛。但想到章教授的话，就弯下了腰，不再看前方，只顾埋头攀爬。这样果然感觉不那么吃力了，越走越有信心，最终到达了峰顶。看来在攀登途中，弯腰走路，无视前面的困难，确有必要。

    教室里，此刻异常的安静，一束阳光照到章教授的脸上，他的满头银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章教授缓慢而有力地说：“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目标已定，途中你不会弯腰，目之所及皆是坎坷，它是一种桎梏，希望由此演变为失望。弯腰赶路，看清眼前的那一步，一步一个脚印，不成功才怪。同学们，马上你们就要毕业，无论你们从事何种职业，不仅要学会择高处立，就平处坐，向宽处行，还需要有弯下腰来的智慧呀！”话音刚落，教室里久久响起暴风雨般的掌声。

    毕业后，正是凭借着弯腰攀登的启发，马化腾将创业初期资金短缺、“克隆”赔偿等无数的困难逐一战胜，开创了商业上的奇迹，攀爬上事业的峰巅。

    【高尚也是一种特长】

    朱迎兵

    1971年的秋天，曼谷街头踟蹰着一个少年，他衣衫褴褛，面容消瘦，但目光坚毅。他就是严彬，他刚初中毕业，在河南林县插队一年，由于被贫困折磨怕了，他只身来到泰国，寻找工作。

    在唐人街，他因学历低，没有一技之长，找工作时屡屡碰壁，带的钱很快用完了，饥饿曾迫使他卖血度日。这天，他来到一家公司，老板问他需要什么待遇，他说只要管饱就行，老板被打动了，决定聘用他。

    这家公司并不大，严彬主要负责打扫公司卫生。公司三十几个人，除了他，大家都是大学毕业，他的工资只有大家的三分之一，但严彬很满足，他珍惜这份难得的工作，每天将公司打扫得纤尘不染。因为年轻，工作压力不大，好多时候其他员工会请他做一些杂事，如买饭、跑腿之类的活，他从不拒绝，总是热心为大家服务，同事们都很喜欢他。

    一天，老板在美国读大学的儿子来到公司。老板只有这一个儿子，视他为掌上明珠，从小娇生惯养，他身上公子哥味十足。他一直在美国读书，快毕业了，老板希望他子承父业，将公司进一步发展壮大。

    他来到公司后，视察了各个部门，每到一处，大家都热情相迎，递送着笑脸。可他目中无人，一副颐气指使的样子。他准备回去了，走到狭窄的通道上，严彬正在抹地上的灰尘，来不及躲避，抹布碰到了他的裤子上，留下了一小块痕迹。严彬连声道歉，可他还是雷霆大发，指责严彬工作做不好，要让父亲辞退了他。严彬义正词严地说：“公司是你家的，如果想辞退我，那是您的权利。可如果您说我工作没有做好，我不同意您的观点，我只是没有看到您来，弄脏了您的衣服。这与工作态度毫无关系。”说罢，他挺起胸膛，转身离去。老板的儿子怔住了，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

    公司的同事在事后，都劝严彬向老板解释一下，道一下歉，以免被老板炒了鱿鱼。可严彬不以为然，没有去和老板说什么。老板好像并不知道那件事情，看到严彬仍是笑眯眯的。

    一年以后，老板的儿子正式接掌了公司，为了公司的生存发展，他决定改变公司的经营模式，这样一来，就面临着更改公司的人员结构，很多的员工要被辞退。被裁掉的人占到了公司的一半，严彬也是其中一个。被辞退的人走的时候，都很落寞，悄悄地走了，连声招呼也没打。毕竟，他们丢失的是一份高薪的工作。严彬却觉得不声不响地走不太合适，他在这里工作了快两年了，是老板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接纳了他。他除了和大家告别，还特意找到了老板，向他辞行。老板已赋闲在家，看到严彬来很惊讶，因为没有一个人辞退后来向他打招呼的，包括那些他很器重的人。严彬真诚地感谢了老板两年来对他的照顾，还说有机会请老板喝茶。老板说：“反正我也没事了，你不行，明天晚上就请我喝茶吧。”严彬高兴地答应了。

    第二天晚上，严彬来到了约定地点时，看到老板已经到了那里，身边还坐着他的儿子。看到他来，老板的儿子伸出手，对他说：“我郑重地聘请你，到我公司任职，职务是人力部主管。”严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老板说：“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聘请你吗？”严彬笑着摇头。老板指着儿子：“你还是听他说吧。”

    “原先我是准备辞退你的，因为你没有特长。可后来，我了解到了你有协作精神，更重要即使面临压力和挫折，还能保持自己高尚的人格，公司人力部需要你这样的人。”

    正因高尚，严彬逐渐强大：1995年，回国投资，在深圳创建了红牛维他命饮料有限公司；2000年，在北京昌平南口投资兴建了华彬庄园，成为名噪一时的房地产商；截止2010年底，华彬国际集团在中国总资产规模已达220亿元人民币。创业至今，他高尚依旧，一直以“公益慈善”为使命，为贫穷山区的人们提供着无私帮助。

    特长和技能是安身立命的基础。而职场是个江湖，人事更迭，风云变幻，需要有容纳万水千山的胸怀，更需有跌入低谷不气馁、攀上巅峰不轻狂的境界。这胸怀、境界来源于高尚。高尚也是职场中重要的一种特长啊！

    【我就是那棵不流泪的树】

    张军霞

    1980年7月，一个阳光明媚，充满鸟语花香的日子，她出生于美国纽约的长岛。这个有着一双碧蓝色眼睛的女婴，并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将是一段非常悲惨的童年。记忆里，她从来没看到过父亲的笑脸，相反，只要偶然犯点儿错误，或者父亲心情不好时看到了她，都会换来一顿暴打。

    一次，七岁的她上学时忘了带钥匙，等到放学回来，父亲坚决不肯为她开门，母亲心疼女儿，却怎么样哀求也没有。夜色越来越浓，她哭喊累了，只好蹲在门前，在冰冷的夜风中发抖。直到天快亮时，父亲终于将门打开，把早已冻僵的她拖了进去。这个黑暗而恐怖的夜晚，在她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浓重的阴影，即使多年以后回忆起来，仍然让她心有余悸。

    对于她来说，最痛苦的，远远不止这些。因为，父亲不仅折磨她，还一次又一次折磨母亲，每次喝醉了酒，会用烟头烫，用皮带抽。年幼的她亲眼目睹这一切，恐惧和难过，常常让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一天，当她又一次遭到父亲无缘无故的暴打，独自哭着跑出家门，来到附近的一座山上，想跳下悬崖结束生命。这时，有一双温暖的手及时阻拦了她，是慈祥的祖母！她忍不住扑在老人怀里放声大哭。等到她停止了哭泣，祖母指着身后那棵树说：“它可是一棵百年的老树了，在我的记忆里，它遭遇过雷击，被狂风吹断，最严重的一次，因为一场莫名的山火，它被烧得只剩下几根光秃秃的枝桠。每一次，人们都以为它死了，可是不久以后，它又绽出了嫩绿的枝叶，又开始在风里咿咿呀呀唱歌了！你看，它现在可以尽情享受阳光，而我们所有的人都不得不仰望它！”接着，祖母又叹息着说：“你父亲小时候原本是个乖孩子，参加工作之后，几个工友打架，误伤了他的脑袋，大病了一场之后，留下了头疼的后遗症，从此他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酗酒，冷漠，乱发脾气，孩子呀，我们没有办法改变他，就只能尝试着改变自己……”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乖乖跟在祖母身后下山。第二天，祖母带着一向喜欢音乐的她，去了一家音像商店，买回来几张老唱片，这种带有浓重气息的爵士音乐，让她一下子听得入了迷，从此开始如痴如醉沉浸在音乐里，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刻，她才能忘记现实生活中的不幸。很快，她开始展露自己与生俱来的音乐天赋，从8岁就开始参加一系列歌唱比赛。10岁时，她已经在匹兹堡市的俱乐部演唱国歌。14岁，她成了米老鼠俱乐部里歌声最有魅力的女孩。

    不过，正因为她如此出众，同学们开始嫉妒并排挤她。一次，她去上舞蹈课，回来穿鞋子时，感觉不对劲，原来鞋子里居然有一只死青蛙！她吓得尖叫起来，同学们却拍手称快，一个个幸灾乐祸。崩溃之余，她忽然想起山上那棵树，于是，从容地甩掉那只青蛙，背起书包回家，同学们面面相觑一番，感觉很没意思，从此再也没有人随便戏弄她了。

    1998年，迪士尼公司拍摄了一部反映中国古代人物花木兰的卡通片，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来唱主题曲。他们找到颇具名气的米老鼠俱乐部时，她自告奋勇，在大家面前唱了一首自己最喜欢的歌曲。听到这个18岁的女生能唱出高音“E”音阶（比高音“C”还要高），制片人立刻被她的嗓音所折服。接下来，仅用两天时间，他们就录制好了这首经典歌曲。它一经推出，就一举跨入最流行单曲榜的前列，还获得了金球奖“最佳电影原创歌曲”的提名。这个有着深厚高亢嗓音的女孩，终于一举成名。

    生活永远不可能一帆风顺，此后的日子，她遭遇过恋人的背叛，因为唱错歌词被歌迷嘲笑等等，但是每一次，她能咬咬牙挺过去，继续演绎自己最喜爱的歌唱事业。穿越风雨一路走过，她四次荣获格莱美奖，作为歌坛天后，她首次涉及荧屏的处女作《burlesque》，在全球的票房已达到9000万美元，获得三项金球奖提名，并成为近几年歌舞片史上票房最高的电影之一，她就是来自美国的克里斯蒂娜。

    面对接踵而来的鲜花和掌声，这个历经坎坷的女孩，常常微笑着说：“就像当年祖母说过的那样，既然没有办法躲避风雨，站在原地叹息或者抱怨，都将于事无补，不如就当一棵不流泪的树，迎着暴风雨歌唱！”

    【地板上的月牙儿】

    孙道荣

    头发理好了。镜子里的我，显得精神多了。我满意地朝理发师点点头。

    我准备站起来，理发师却示意我再等等。以为他觉得哪里不如意，还需要修剪一下。为客人理发，他总是丝毫不马虎，不论是生客，还是熟客，这也是我定点在他这儿理发的原因。我笑着说，可以了。他换了一把细细长长的剪刀，对我说，你有几根白头发，我帮你挑出来，剪掉。说着，左手将我的头发扒开，理顺，轻轻地挑起一根，右手握着剪刀，小心翼翼地伸到发根，剪断。

    一根，两根，三根……，一共找到了19根白发，都帮我从发根剪掉了。又仔细地用手将我的头发都扒拉了一遍，确认没有白头发了，才拿起梳子，帮我将头发重新梳顺。一边梳理，一边跟我讲着平时怎样护理头发。从镜子里看到他，神情专注，熟练，从容，像做着一件大事似的。

    这是小区里的一家社区理发店，门脸很小，只有他一个理发师，也只有一张椅子。虽然离家近，但以前我从没有进去理过发，总感觉这样的小理发店，是专门为社区里的老人们服务的。我都是在小区外的一家大理发店理发。直到有一次，因为急于参加一个活动，来不及去那家大理发店了，我才第一次走进他的小店。没想到理发师的手艺非常棒，剪出来的发型很适合我。价格也公道，理一次发，只要十元钱。

    再次去他的理发店理发时，他正忙着为另一个客人理发，我坐在一边等待。这才留意了一下他的小店，狭小，干净，设施非常简单，惟一可以称得上精致的，是地上铺着的暗红色的实木地板，与一般理发店黑白相间的地砖，显得很不同，让人感觉古朴而温暖。他低着头，专注地为客人修剪着头发，不时围着椅子，移动脚步。当我的目光落在他的脚上时，惊讶地看见，椅子后面的地板，因为他的脚踩来踩去，红漆被磨光了，露出了木头的本色，样子看起来就像镶嵌在暗红色地板上的一个白色月牙儿。

    在帮我理发时，我和他聊了一会。他告诉我，从这个小区建立那天起，他的这个小店就开张了，至今已经快二十年了，小区里的不少老住户，都是在他这儿理发的，有的孩子刚出生时在他这儿剪的胎毛，如今都长成大小伙子了。难怪椅子后面的地板，都磨出了木头的本色。我让他看看自己的脚下，他低头瞅了瞅，忽然憨憨地笑着说，地板都磨白了。我说，那是你踩出来的月亮呢。

    地板上的月牙儿，那时一个理发师十几年的舞台。想象着一个人长年累月，就围着一张椅子转动，工作，那是怎样的一种寂寞，又是怎样的一种境界啊。月亮升起来了，理发师也从意气勃发的青年，步入了蹒跚的中年。

    每次去菜市场买菜，我都会上唐师傅的肉铺，买点猪肉或排骨。不为别的，就因为唐师傅卖的肉，安全、公道，决不会有病猪死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每年大年初一这一天关张外，唐师傅的肉铺，天天都会营业，而唐师傅总是站在他的肉铺后面，笑眯眯地迎接着每一位顾客。

    唐师傅的肉铺上，有一个硕大的砧板，厚度足足有一尺半，是最好的蚬木做的，样子不像是个砧板，更像是一个敦敦实实的圆木桩，靠里的一侧，深深地凹陷下去。有一次和唐师傅闲聊，他告诉我，二十多年前，父亲特地去广西，给他买回来的，那时候他刚刚高中毕业，高考落榜了，心灰意懒地跟着父亲一起在菜市场学卖肉，这个砧板，就是父亲送给他的礼物。当时，这个砧板高度有六十公分厚。唐师傅一边为我剁骨头，一边有点自嘲地说，没想到，这一干就是二十多年，如今儿子都读大学了，那么厚的砧板，也被我剁掉一小半了。

    唐师傅挥舞着厚实的砍刀，在砧板上一刀刀剁着，坚定，干脆，有力，手起刀落，骨头被剁成均匀的块状。

    忽然想，这块砧板，不就是唐师傅的舞台吗？砧板一点点凹陷下去，岁月一点点流逝，砧板挑起了唐师傅一家的生活，也支撑着唐师傅的希望。

    对我们很多人来说，人生的舞台，也许就是一张理发椅，一块厚实的砧板，或者一台缝纫机，一面黑板，一个方向盘，一只电脑鼠标，一亩土地，一把瓦刀……，我们一生中的很多时间，就是在它们面前度过的。舞台如此之小，微不足道，但是，只要稍稍留意，你就会发现，那里面一定有一个人的青春和岁月的痕迹，一定也呈现出了一个美丽的月牙儿。

    正是无数个这样的小舞台，才搭建成了人生的大舞台，社会的大舞台。

    【柏杨：在苦难里飞翔的孤鸿】

    王国军

    柏杨出生在河南开封，父亲原是通许县县长，后来弃官从商，母亲在生下柏杨不久后就死去。暴戾的继母并不把这个温顺的孩子放在眼里，动不动就皮鞭加身。他每天所要做的也是唯一的一件事——背着锄头到田里劳作。太阳西下，他才能回家，步子颤颤抖抖的。

    6岁了，父亲再三做继母的思想工作，他才有了读书的机会。年幼的柏杨非常喜欢读书，但是他叛逆、不畏惧强权的性格又让他经常与老师起冲突。甚至，有一次，柏杨再次冒犯师长到忍无可忍的地步，小学校长竟然禁止他参加毕业考试。

    柏杨并不着急。初中开学的那天，他去找中学校长，大声说，我要进初一读书。所有人都被他的大胆言论给镇住了。有人劝他，你小学都没读完，还是回家种地去吧？他不肯，不依不饶地守在校长办公室门口。整整三天，校长最终被他的诚意打动，答应他以同等学历参加入学考试，如果能及格，就收留他，结果他以两科满分成功过关。

    14岁，初二。写作文，题目是母亲，他交了白卷。班主任大怒，命他在冰天雪地的操场上罚站，不准吃喝、不准上厕所。一天下来，他也变成了雪人，自尊心被伤到了极点。班主任以为这样能把他逼走，但柏杨不同，他的血脉里，流淌的更多的是勇敢和坚毅。直到老师强行逼迫他退学，他也没有因此气恼。为了读书，他选择了曲线自救路线，先是拿中学的假证件，考取兰州大学，因为有人举报没有去成。后来他干脆伪造高中毕业证，考取了东北大学。聪明的柏杨一直都保持低调，直到毕业一年后，才被校方查出，代价是被国民党教育部永远开除学籍。但是，这并不影响柏杨的事业。

    1947年，27岁的柏杨一方面担任私立辽宁文法学院政治系副教授，一方面与友人在沈阳创立反共报纸《大东日报》，两年后，柏杨从上海随恩师吴文义前往台湾。

    1953年，柏杨生平发表的第一篇散文在《自由谈》上刊出，标志着他作为一名人文大师正式登上了文坛。1954年，柏杨开始小说创作。1960年，他开始以“柏杨”之名写作杂文专栏“倚梦闲话”系列，触及严肃的社会文化议题，以嘲讽幽默的文风臧否时事，在当时的台湾文坛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柏杨因此成为了台湾十大畅销作家之一。

    有人佩服，也有人嫉妒。于是，他因“大力水手事件”触怒了台湾当局，入狱十年。他的身体遭到严重摧残，但他并没有把他打垮。他利用一切机会写作，在狱中完成了《中国人史纲》、《中国历代帝王皇后亲王公主世系》、《中国历史年表》三部书稿。

    从1950年到2004年，是柏杨的55年黄金岁月。有人归纳：“十年小说，十年杂文，十年牢狱，五年专栏，十年史学写作，十年人权，有华人处，就流传着柏杨的作品。”

    柏杨是个很有成就的作家、思想家、历史评论家，主要创作小说和杂文，半个世纪以来，形成了2000多万字的雄美篇章。他不仅著作等身，涉及的领域也十分广泛。其中，《柏杨版资治通鉴》在台湾被誉为最有价值和最畅销的一部书，《中国人史纲》被列为对社会影响力最大的十部书之一，《丑陋的中国人》在当代华人世界中流传最为广泛，并引起了中国人在20世纪末文化反思的浪潮。

    北京大学教授陈晓明说：我们一直需要柏杨，即使是50年后，这种“国民性批判”也是必要的。台湾联合报评价说：柏杨，为苍生说人话，只是苦于没人听。中国著名文学评论家白烨说：如果把他看成一般的作家就缩小了他的作用，他的影响不仅在文学界、文史界，甚至到了思想界。他用散文、杂文的形式来做文学批判，用文学的方式做历史的反思，对中国文化有非常大的贡献。

    在面对无数鲜花和口水面前，柏杨这样叙述着自己的一生：“对着无边无涯的天空，他只知道飞翔，因为一旦停止飞翔，他终将栽倒在地……忽然，一支箭射中他，再一支箭射中他，他别无选择，仍只有继续不断地带箭奋飞……飞行途中，偶尔，留下脚印，几乎都是带血的脚印，他低头凝视，不知道他的爪痕，为什么与众不同。”

    2008年4月29日，这位影响海峡两岸数十年的大师，因呼吸衰竭在台湾去世，静静地离开了他所热爱的世界。柏杨虽然走了，但他给中国人带来的反思和争议并没有过去，同时，他面对困境不屈不挠、在苦难中奋飞的精神，将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人，直至永远！

    【没有一颗心会因为追求梦想而受伤】

    王国民

    他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在一个小城市做“棒棒”。

    他有一个美满的家庭：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应该说，他是幸福的，他也一直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直到有一天，他带着女儿去郊外游玩，女儿不小心被割破了，血流不止。送到医院，被告知，女儿患的是淋巴性白血病。

    他被噩耗吓坏了，好半天才从恐惧中平静下来。他开始到处筹集资金。

    医生建议他尽快做配型检查，然而结果让所有人都失望，他们的白细胞相互抵抗。医生仔细核对了资料库里的几万份骨髓记录，也没有合适的。

    都说男人无泪，面对诊断结果，他却流泪了，彻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他赶去医院，告诉女儿那个珍藏了十六年的秘密：她不是自己亲生的。因为得了重病，她被遗弃在垃圾堆旁，是他捡到的。并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积蓄才把她治好。他说要去趟远门，去寻找她的亲生父母。他虽然想到了种种结果，但女儿镇静的表现还是出乎他的意料。女儿只是告诉他，这么多年来她早就在怀疑自己不是他亲生的，但能做他的女儿，她并不后悔。

    经过多方打听，他得知女儿的亲生父母就在攀枝花，他风尘仆仆地赶到，却得到他的亲生父母早在五年前就在车祸中去世了。这无疑宣判了女儿的死刑。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返回医院，女儿在听到结果后哭了，她大声喊爸，她喊一声，他就答应一声。也不知喊了多少声，她止住，抱着父亲说：“多想一辈子陪伴在你身边，一天喊你一声爸啊。只是女儿的时日已经不多了，让我这些日子把一辈子喊完，好吗？”他含着泪点点头。

    化疗是极其残酷的，女儿的头发开始大把脱落，为了鼓舞她生的斗志，他不得不每天他每天都守在女儿的病床面前，给她讲自强不立的故事，在他的鼓舞下，女儿脸上露出了好久不见的笑容。

    为了寻找合适的髓源，他每天都会抽空上网查询，一天，他在一个论坛上看到了一封来自美国母亲的求助信，得病的也是一个被遗弃的中国女孩，患的也是和女儿相同的病。信的末尾还留下了联系方式。

    望着日益憔悴的女儿，他几乎不假犹豫的把自己的骨髓配型记录通过电子邮箱发了过去。三个小时过后，他接到了一个越洋电话，对方想邀请到他到美国做进一步检查。但在了解到他也有一个女儿得病之后，对方被自己女儿身患绝症还在牵挂着别人安危的大爱深深感动了。

    三天后，女儿的病床旁多了对陌生的母子。配性报告很快出来了，完全吻合。移植手术很快进行，那个来自于美国的中国女孩得救了，在离开时，她激动地说：“中国爸爸，是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你的爱不会白白付出，我相信你的女儿一定能找到相适合的骨髓的。”

    女儿身体已经越来越差，好几次都陷入了深度昏迷中，但他和女儿都一直没有放弃，只有十万之一活的概率，他们也会不松手，不放弃。

    美国母亲在回国后立即写了封求助信放在网络上，信的最后说：一个普通的中国父亲，在女儿身患绝症最需要关怀和贴的时候，心里还惦记着一个陌生的女孩，这是怎样一种至深的父爱啊，这样的父亲，我们又怎么能白白看着他的女儿死去呢？文章并迅速在网络上传播。大家都被他的博爱感动，纷纷加入了救助行列中。

    三天后，美国母亲打来越洋电话，说他们在英国一家医院找到了与之匹配的骨髓，捐髓的，也是一名中国人，而且他也表示愿意来中国做手术。

    女儿的手术在医院的安排下顺利进行。望着手术结束后甜蜜入睡的女儿，他紧紧握着美国母女和捐髓者的手，再次留下了感激的泪水。

    后来有人问他：“如果你的女儿不治身亡，你会后悔你做的选择吗？”他摇摇头说：“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这世界上哪会有这么多的悲剧发生。作为一名父亲，我深刻了解每一个父母的心态，虽然救的不是我的女儿，我也毫不犹豫和后悔。因为，这是我的梦想。”

    两个年轻女孩都能活泼如初，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奇迹，但我想，是因为有人间大爱，有一颗甘于奉献的心，才会有奇迹的发生，用爱去坦然面对灾难，用爱去装点社会，整个世界都会联合起来帮你的忙。

    【有一种乐器叫拐杖】

    犁航

    德福终于找到了一套大一点的出租房，性价比非常符合德福的消费期待。两口子都刚从乡下调进城不久，什么花销都得计划着来。

    以前，德福一直住在一间黑咕隆咚的单间出租房里，老婆整日唠叨说不方便。没有厕所，没有厨房，怎么方便得了呢？一个大杂院，三层楼十几间房围城一个筒子楼，每一间房里都住着一户人，全是进城的农民工，拖家携口。巴掌大个筒子楼住着十几户人，前胸后背都贴着人。

    德福有午休的习惯，每天中午必须睡觉，哪怕只是半小时，甚至十分钟，只要睡着了，晚上就算工作到十二点也不会疲倦。要是中午不休息，整个下午和晚上，瞌睡时刻会缠着他，像个麻缠的债主，随时在眼皮子底下杵着，甩都甩不掉，就别指望有精力做什么了。

    在那个小筒子楼里，午休是德福的噩梦，每次刚进入梦乡，隔壁吵孩子的，打扑克的，划拳喝酒的，两口子闹分裂的，骂骂咧咧调情的，吱吱嘎嘎在床上做运动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总是把他的圆满的梦境击敲击得支离破碎，让他苦不堪言。

    德福憎恨那些无所顾忌大声喧哗的家伙，尽管那些人在德福眼中善良得无以复加，但谁骚扰了他的午睡，谁就与他不共戴天，德福对他们的好感，正在一天天消退。长期不能正常午休，德福发现自己神经衰弱了。

    德福楼上住着的精力旺盛的两口子，男的是搬运工，女的调灰浆，都在建筑工地上当零工。男的喜欢穿木屐拖鞋，女的从来舍不得脱掉高跟鞋，要知道，这座楼房的楼板太薄了，拖地的摩擦声，甚至是掉一根针，也能原声再现地传给楼下。“踢踢垮垮”的巨大的响动常常将德福魂飞魄散地从梦乡驱赶回现实。

    德福只能心理烦，不能抱怨，更不能指责。要知道，中午的时候，正是劳累了半天的农民工享受生活，放纵自己的时候，谁好意思去制止他们？再说，怎么制止？是像一个乖孩子一样乞求他们别吵？还是像泼妇一样两手叉腰地骂人？想都别想，这些虎背熊腰的人哪是德福惹得起的？有几个每天闹得最凶的民工媳妇，泼辣得像《红楼梦》里的凤辣子。不，还厉害，凤辣子不说粗话，这些女人，就算是她的亲老公惹着了，也能嗓音尖锐，一句不重复地骂两小时，把男人骂得狗血淋头。男人们挨骂时大多蔫头耷脑，左顾右盼地躲闪，那么小的空间，哪里找得着藏身的地儿？只能把头使劲往两个膝盖中间钻，恨不拉开拉链钻进去，用裤裆罩着。

    搬离那个大杂院，过去的就过去了，管他呢，德福总算是脱离苦海了，计划着怎么安排新生活，这毕竟是一个新起点。小家庭生活方便多了，有厨房，有卫生间，有客厅，有卧室，有书房，有24小时热水……

    搬家累了一整天，德福觉得骨头都散了。筒子楼喧嚣的声响早已远去，耳根清净，德福倍觉欣慰。吃着老婆烧的香喷喷的饭菜，洗了个澡，又精神抖擞了。晚上，两口子偎依在宽大的卧室里，温馨的氛围似乎又回到刚结婚的时候，他们开始憧憬新的生活目标——买房！

    中午，老婆一般在学校吃饭，在学校休息。德福乐得一个人不受干扰地午睡，才看两篇短小说，眼睛就睁不开了，好好享受午觉吧。老天，真幸福啊，扔掉小说，伸个懒腰，打个呵欠，钻进被窝，耳边几乎是一片宁静，十分的惬意。银子花得多，生活品质就是不一样。

    德福放心地睡过去了，一边睡还一边朦朦胧胧地想，中午好好睡，下午好好干，精力充沛地投入工作，早些把买房的钱赚够，然后再买车，然后再自驾游……在德福意识中，午睡不仅关乎下午工作，还关乎前途命运，关乎今后的幸福……德福把握不住了，思绪慢慢散了，像冒出烟囱的烟，开始还能聚着，但最终收束不住了，飘呀飘，飘起来，飞远了……

    突然，哆，哆，哆……一声声，果断而执着，像炸弹，重磅炸弹，一颗接一颗地从天花板上扔下来，把德福尚未成型的美梦炸得粉碎。德福吓醒了，好像前后左右都有黑洞洞的枪口在指着自己，一不留神，子弹将从暗处射进他的身体，他的心脏。心，扑通扑通狂跳，仿佛不是在体内，而是被吊在万丈悬崖上荡秋千……浑身冰冷的德福惊恐地圆睁着双眼，死死地盯着天花板，寻找那罪恶的源头，咒骂那该死的声响。

    毫不避讳，哆，哆，哆，一声声，从天花板的左边，一路响到天花板的右边，接着，再从天花板的右边，响到天花板的左边，肆无忌惮得跟天王老子似的。德福等呀等，盼呀盼，心想你总有个累的时候。终于，声音停止了，德福开始重新入睡，但是，怎么也迈不进梦境的门槛。当然啦，梦乡又不是韭菜园子，哪是想进就能进的？

    德福坚持着，一天，两天，三天……后来竟是天天如此，每天只要德福刚跨进梦乡的门槛，那个被德福咒骂了无数次的该死的哆哆声一定会准时地、不失时机地响起，像故意与德福作对。德福快崩溃了，他不能再忍，他必须面对，解决！

    那是第七天的中午，忍无可忍的德福终于爆发了，从床上蹦起来，衣衫不整地摔门而出，杀气腾腾地冲上楼，怒气冲冲地拍打楼上那家人的门。半天，没人开门，只听到屋里有哆哆的声音，由远而近，一直响到门边。门，终于开了！德福满脸愤怒，满腔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倾泻的出口，如果怀里有一只狙击枪，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向那扇罪恶的门里一阵狂扫……

    当门内的情景真正出现在德福眼前时，德福张口结舌，怒火也风卷云残，愤怒的潮水在一瞬间跌落。德福像一个做了坏事的孩子，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敲，敲错门了。

    门里，一位老奶奶，单腿支撑着身体的重量，另一条腿，无力地蜷缩着。老奶奶右腋下拄着一只木拐杖，努力平衡着自己，满脸慈祥地望着德福，说，孩子，我知道你刚搬来，住楼下，现在是邻居了，敲错了也不打紧，进来喝口水吧。德福说忙说，不，不打扰了！

    德福看着那根曾让他险些丧心病狂的拐杖，纯木结构，做工极为粗糙，但拐杖的触地的末端，却用棉布厚厚地，紧紧匝匝地缠了一大团，包得像一只漂亮的马蹄。显然，这样做的目的是尽量减弱敲击地板的声音。看来，老奶奶已经早已考虑到影响了，在拐杖上做了消音处理。怪不得德福在楼下听不出到底是什么声响，沉闷，顿挫。

    这时，一个背着书包的小男孩从楼下跑上来，老远望见奶奶，脸上瞬间笑成一朵鲜嫩的花，在门口张开手臂把奶奶抱了一下。他太小了，尽管是象征性的，看得出他和奶奶十分亲近。奶奶也回抱他，然后让他转身，指着德福，做了个手势。小男孩长得眉清目秀，望着德福，甜甜地笑笑，用手比划着指指屋里。德福看懂意思了，是请他到屋里。德福摸着小男孩的头，对老奶奶说，您孙子真是个乖孩子。小男孩进去了，把书包放在靠墙的桌子上。

    老奶奶悄悄对我说，这个孙子是我捡来的，很乖，不淘，最爱学习，成绩好着呢，是个很懂事的乖孩子。但他听不见，我五年前在广场上锻炼的时候捡的。那时他才不到两岁，睡在堆垃圾的角落里，冻得瑟瑟发抖，却没有一丝哭声。我以为他把嗓子哭哑了，捡回来好些天才发现，他什么也听不见！我把他带回来，儿女们不理解，说我本身行动不便，还捡个孩子怎么办，何况是个又聋又哑的孩子？最后，儿女们一个个都搬走了，就剩下老婆子和这个小家伙了。

    老奶奶回头望了一下正在做作业的小男孩，面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见德福盯着着自己的拐杖，老奶奶解释说，她蜷缩着的那条腿患了重风湿，前几年就不管用了。但拄拐惯了，走路也没有太大的妨碍。他每天清早从菜农手里收菜，一瘸一拐地赶到菜市场去卖。中午赶回家给小家伙做午饭。下午，小家伙上学后，她出去捡垃圾，她说她要趁现在还走得动，给小家伙上大学多攒点钱……

    不知什么时候，几滴泪水滑出德福眼眶，久违的感动涌上心头。

    下楼，德福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自此，每天中午，德福会在哆音里睡得很踏实，睡得很香。哆哆哆哆的声响，已经成为德福的催眠曲。他知道，老奶奶在楼上制造的每一个哆音，都是为小男孩敲下一枚幸福的音符。断断续续的哆音，是老奶奶为小男孩奏响的爱的心曲。德福希望这种哆音一直敲下去，敲到小男孩上大学，敲到小男孩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每天午睡，德福都期待哆哆的声音响起。只要哆音响起，就说明老奶奶很健康，小男孩的生活就充满希望。德福甚至想，哪天老奶奶拄不住那根拐杖时，他会接过来，为小男孩撑起一片蓝天！

    【让比尔·盖茨佩服的人】

    李建珍

    艾尔弗雷德·斯隆这个名字可能很多人不熟悉，他写过一本书——《我在通用汽车的岁月》，也可能很多人没有听说过。但是，比尔·盖茨的大名估计当今社会无人不晓，盖茨对斯隆的推崇从他的一句话中可以想见：“如果你只想选一本商业著作来读的话，我认为，艾尔弗雷德·斯隆的《我在通用汽车的岁月》可能是你所能读到的最好的商业著作。”

    管理大师彼得·德鲁克早已记不清曾经向多少人推荐过此书了：“只有屈指可数的商业著作能够历经数十年的考验而成为经典，毫无疑问，《我在通用汽车的岁月（斯隆自传）》，就是这样一本伟大的著作。”《商业周刊》把它放在“绝对必读书架”的第一名；《财富》杂志则把它列为CEO必读书。

    今天，当通用汽车公司陷入破产的困境时，很多人想起了斯隆，有人甚至提出：如果斯隆回来……

    是的，斯隆，在他当通用汽车CEO期间，通用汽车经历了1929年世界范围的经济大萧条，然而，天才的他带领通用汽车度过了那艰难岁月。不仅如此，从1930年开始，通用汽车在他的领导下发展迅猛，很快就成为了全球最大的汽车制造商。

    艾尔弗雷德·斯隆，1875年5月23日出生于康涅狄格州纽黑文市，父亲是布鲁克林的茶叶咖啡进口商。斯隆小时候对机械和企业并无兴趣，是个传统的“书蠹”。15岁开始，斯隆一再向麻省理工学院递交求学申请，起先一再被退，但他不气馁，一年后终获批准。20岁的时候，他成了麻省理工学院年纪最小的毕业生。毕业后到海厄特滚珠轴承公司当绘图员。1897年由他父亲提供经济援助，买下了海厄特公司的股份，掌握了控股权。这家公司后来成为汽车工业轴承的主要供应商之一。22岁的斯隆开始展现管理方面的天分，他后来写道：“我们的经营管理达到了当时企业管理最科学的程度。我们的工厂组织严谨。95％左右的生产性劳动用于计件生产。我还设立了有效的成本核算体系。在我们的工资单上有化学家，也有冶金学家。从原料到减磨轴承，每一步都以科学方法进行检验。”

    海厄特公司向大部分汽车制造商出售轴承，但最大的两家买主是福特公司和通用公司。这使斯隆深感不安：“我们的核算提示了一个令人不安的事实：公司一半以上的收入来自福特公司，另一个大主顾是通用公司，其他顾客与之相比都相形见绌。如果福特或通用公司自建轴承厂，我们的公司岂不身处绝境？”认识到这一点之后，斯隆在1916年把海厄特公司以1350万美元的价格卖给了通用公司。然后，斯隆做了通用汽车公司的副总裁。

    1921年的时候，美国经济出现了一个低潮，通用第一次差点儿破产，这次危机，通用靠斯隆提出的专业化的财务管理模式得以挽救。

    1923年，斯隆被提拔做通用汽车公司的总裁。在这个位子上，他建立了一套现代管理制度，并成为典范，从此以后，美国很多的公司都效仿。

    关于通用汽车公司的管理，斯隆主要做了两件事情。第一，提出按照市场的需求做预测，安排生产计划，这个想法在当时是一个创举，因为那个时候很多企业都是凭感觉下单子。当大萧条来的时候，通用汽车没有因为有大量卖不出去的库存而导致破产。第二件事情，是对旗下八九个不同品牌的分公司的资金实行集中管理。通过公司内部的集中调配，使他们减少了对银行的依赖。斯隆的这两个举措使得通用汽车安然度过了1929开始的经济大萧条危机。

    此外，斯隆第一个提出贷款买车的概念，成立通用汽车金融服务公司，专门为买车人提供贷款，这个办法一直延续到今天。斯隆还有一个非常大的贡献，就是提出了“职业经理人”的概念，理顺了总公司和分公司的关系。

    为了有效地和福特竞争，他还提出了一个新的概念，叫做“主动报废”。就是说每个分厂每年都要研发出一款新的车型，而福特汽车公司一款T型车就卖了20年，没有竞争力。

    斯隆的这些做法为后来美国企业的发展树立了光辉的典范。退休后，他写了一本书，叫做《我在通用汽车的岁月》，这本书一经出版，就吸引了大量的企业管理的研究者和许多企业的经理人。如今，这本书已经成为西方管理学的经典著作。

    大萧条成就了斯隆，斯隆成就了危机中的通用汽车。在顺境里，纵然有本领也没有历练的机会，只有在危机中，有才华的人才有凸显的机会。

    【走着走着就散了】

    李舍

    明知早已错过了陌上花开，却执着地行走在寻觅的路上，不呼朋引伴，也不邀三两知己，一个人去乡村体会静默的力量，让身心在无言的期待中寂然前行。

    遗憾的是愈来愈现代化的乡村，已难寻记忆中那炊烟袅袅的温暖，巷陌里早没了鸡犬相闻的景观，更不见那悠闲静卧南墙根儿晒暖搔痒的老牛。曾经拙朴的乡人也难免“从俗浮沉、与时俯仰”地追逐生活，任凭落叶堆积，柴草满地也懒得再翻下眼皮。

    听着落叶的倾诉，我无力地向太阳挥动着双手，却无法拯救埋在心底苍凉的隐痛，只能从微寒的风里掬起淡淡的忧伤，寻一处空旷之地慢慢咀嚼。

    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着。剥掉人前一切虚伪的粉饰，让心海藏匿着的晶莹浪花尽情澎湃；任情感天空绚烂的霞光汩汩流动；用内心涌动的生命激情碰撞日渐粗粝的灵魂，任躯体内所有无法言说的甜和痛狂舞在风中，让清冷孤傲的灵魂诗意地翱翔。

    踏着落叶，继续向前。无边无际尽染的层林，不由让人感叹“碧云天，黄花地，晓来谁染霜林醉？”我激动地张开双臂与一棵树紧紧相拥，忽地想起那句“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多么幸福的树。如果此刻真的能化身为树，那将会比海子融进滚滚车轮更有意义。

    一片片叶子牵着纷乱的思绪拂过头顶轻砸肩头，每挪一步脚下就会弹出软绵绵的轻柔，那感觉妙不可言，让人欲说还休。周围一片静寂，静得我能听见黄叶落地的声响，同时入耳的还有叮叮咚咚的水流，及林子深处隐隐的哭泣声。哭声时断时续，搞不清在附近，还是在彼岸。

    一步步走向河岸。岸上曾经的青青芳草，早在秋风的劲吹下枯成了荒芜，默默梳理着岁月的沧桑，着手迎接下一个春天的黎明。我偏爱经历过秋霜的小草儿，总感觉它的柔韧与坚强，颇像被时间雕刻过的女人，让人敬重并有着想亲近的欲望。遗憾的是，在时光匆匆的许多次邂逅中，很多时候，它们皆在我渴求的眼神里被甩在身后。像今天这样零距离接触并慢慢抚摸，真的让人激动。再抬头仰望那一棵棵高出小草许多倍的树木，它们曾为攫取更多的空气和阳光，在力求超越对方的成长中，收获着美丽挺直的姿态，而此刻也正万般无奈的将老去的叶子，一片片甩进茂盛的草丛。季节更迭，岁月公平，哪些曾经高贵的卑微的强大的弱小的美丽的丑陋的，都不可避免的老了。也许，回过头来，树木反而会感谢这卑微植物“草纳百叶”的胸怀与气度，悔恨自己曾经目中无草的偏激与高傲。

    在我按下一丛厚厚的野草坐下后，哭泣声清晰了很多，但依然分不清它来自此岸或是彼岸，只觉得彼岸的风光更加好看。可也只能是看。无法探测水的深浅，更找不到可以渡我的船。我只能用艳羡的目光静静地看着对岸，极力把视力伸远。

    目光稍一游离，将视线由彼岸移向河内时，我蓦然发现涟漪轻扬的河中竟有一座草屋的倒影。惊喜让我站直了身子，伸长了脖子，想象这草屋里会住着一位闲云野鹤的潇洒老翁。难耐激动与好奇，我壮着胆子快步走近小屋，草屋里的一堆野草被卧成了人形，却蛛网满屋、满眼凄清，不见人影儿。在门前伫立良久，欲从风拂的茅草中解读它曾经的主人，又想从那缕缕的蛛丝中扯出主人的故事。并在内心冲动地幻想着，某一天将其修缮打扫后，携着那个能灵魂相触的影子就此隐居。共同从流云中体会人世之酸楚；从晨星中寻索孤寂之静美；从笔端流淌出对爱的执着；或者抛却物质的富贵与贫穷，用精神实质追问和追求生命的意义和价值，寻找自由、希望和力量。

    然而，不可能。要找个有山有水的场所享受安静，于现代人来说是种高贵的奢华。更何况，世间的爱无不交织着现实的悲情和美好的憧憬，种种激情邂逅，最终也必得走进俗套的男女故事，才算修成正果。否则，将会千疮百孔，谁又伤得起多年来打拼出来的自己。或许烟火红尘中，本就不存在发乎情止乎礼，永远不离不弃，远离伤害的关系。真不知晓，一个人要活到多少岁，曾经苦苦追求的浮世荣华才真正落地为尘？在这种苦苦的追求中，又有多少爱过眼成烟，化蝶成冢？说到底，无论男人的尊严多么堂皇而高贵，女人的气质多么优雅而迷人，都将沦陷在生命过程里那一座座祭坛上。悲哀的是，人们宁可在这祭坛上假模假式的追求别人看起来的所谓幸福，却没有勇气打造属于自己内心的满足。

    一束寒风吹醒了我的遐思，整理凌乱心绪，强迫自己把情感全然交给心灵，将所有的对白都变成心灵独语时，又觉得独语也会让人如此的口干舌燥，身心疲累。盯着那静静流淌的小河，恨不得河面上能幻化出一杯香茗，却看到了河面上漂浮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把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还没等回过神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姑娘，千万不要干傻事啊，有啥想不开的给我老太婆说道说道，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我一个激灵，扑楞起身，一下子跃出几步开外，惊恐地看着这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老太太，似梦非梦地以为自己活见了鬼。老太太却不急不躁，慈眉善目，一脸笑容一步步向我靠近。在她越靠越近的当儿，我发现她眼睛通红，核桃纹般的脸上还有泪道儿滚过的痕迹。联想到一开始听到的哭泣声，我战战兢兢地问了句：刚才是您在哭吗？老人没说话，默然的点了点头。同时也解除了我心底的警惕。正当我不知如何劝她时，她缓缓地坐了下来，同时拍着身边的枯草，示意让我坐在她身旁。

    她指着眼前的河水说，为了一个男人，她的女儿投进了这条河里。女儿喜欢这个地方，临死还留个纸条儿，非要埋在这里。她说这话时，眼晴里只有伤心没有悲愤。

    我知道河水是无辜的也是贪婪的，它不拒绝任何一个投入其怀抱的生命。那个生如夏花之绚丽，死如秋叶之静美的少女，选择此地作为永久归宿，是喜欢这里的孤寂，还是想永远逃离世俗的伤害？恐怕连她母亲也不知晓，她的故事终将会在岁月中风化。如今，此地已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一切悲欢也都被风吹走，散落在了天涯。

    【向爱靠近】

    李文明

    七一前夕，我带领五名学生去市里表演节目《昌图满族剪纸》。一向内向的童童坐在了我的身边。我看着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就安慰她说：“别紧张。咱在学校时已经剪得非常熟练了。到台上，就像平时一样，不会出差错的。”她点点头。

    其实我的心里和他们一样紧张，虽然我校的剪纸作品已经远送日本、新加坡等国，但这几个山村里的孩子去市里登台表演，还是第一次。尽管如此，在学生面前，我只能表现得镇定、泰然，做好学生的表率。

    在五名学生中，童童是年龄最小的，只有十岁，也是唯一的一个女孩子。本来，我是不想让她参加的。因为当初挑选剪纸选手的时候，有经验的老教师告诉我，让我都选男生，说女生心理素质不好，上台容易发慌。可童童听说要去市里表演，就蹦跳着非要参加不可，摇着我的手求我，向我保证她一定会出色地表现，保证表演圆满成功。一反她沉默安宁的常态。我被她纠缠得受不了，就说：“那你就跟着练，试试吧。”

    她听我松了口，像受了大赦一般，再三感谢我，然后蹦蹦跳跳地跑开了。伺候的每天下课、放学，只要有一点闲空她就要握着剪刀练习，而且进步飞快。我被她这股认真劲感动了，也被她对剪纸如此痴迷感动了，辞退了一个调皮不听话的男孩，替换上了童童。在长达一个半月的练习过程中，童童是最听话最让我省心的孩子，可能是她知道自己上场的机会来之不易，才如此珍惜吧。她没令我失望，也不会让我在老教师面前无话可说。我很欣慰。

    童童推了推我的胳膊，把我从回忆中拉回来。她怯怯地问我：“老师，我能给我妈打个电话，让她来看我表演吗？”

    我一时没明白她在说什么：“你妈？……”

    童童羞涩地说：“我妈在市里打工。自从春节走后，我还一次也没见过她呢，我好想她。”她嗫嚅着，声音越来越小，长长的眼睫毛上还挂了一颗大大的泪滴。

    我真怕影响到她的情绪，忙搂过她说：“孩子，等咱们到市里，就给你妈打电话，让你妈来看你剪纸，好吧？”

    童童听我说完，立刻破涕为笑了，不好意思地倚靠在我的身上。

    三个多小时的车程，孩子们都靠在车座上睡着了，童童也偎在了我的怀里睡着了。瘦小的孩子，像一只猫似的。红扑扑的小脸，一副恬静的神情。不知道在梦里，是否已经提前见到了妈妈。

    看着这小小的孩子，我又陷入了一个多月前的往事中，童童在剪纸课上，大多数时间都是静默的，根本看不出她有多热爱剪纸。是那次我跟她班老师在她班无意中说起，要带几个学生去市里表演剪纸，之后她就变了，变得对剪纸热情高涨起来，几乎把能利用的所有时间都用在了剪纸上。难道这个小小的孩子，是为了来市里和妈妈见面，才竭力要参加这次表演的？真难为了她这颗小小的心啊！我疼爱地摸了摸童童的头。她又向我的怀里靠了靠，是不在梦里，把我当成她的妈妈了？

    想到孩子的心愿，我不禁担忧起来，我们是去市政府的礼堂表演节目的。大家都是凭票进入。她妈如何能进得了礼堂呢？如果母女不能见面，势必会影响到孩子的心情，她为了见妈妈而来，失望后怎么可能心无旁骛，把节目表演好呢？而且，我们是掐准时间来的，表演完了还要马上回去。毕竟，我们路途遥远啊！

    车刚驶入市里，童童就像有人叫了她似的，醒了。看到外面繁华的街景，她问我：“老师，到市里了吗？给我妈打电话，行吗？”

    我点点头，掏出手机递给童童。她接过去看了看，又还给了我。她不会拨号码。我替她拨通后，又递给她。她把手机放在耳边，大声说：“妈，我们老师带我们来市里表演剪纸了。你来看看我行吗？”

    听到这，我连忙告诉她我们演出的地点，童童重复了一遍。又说：“不行，我们演完就得回去。我得跟老师在一起。”

    不知妈妈在那边说什么，只听童童用几近哀求的声音说：“妈，你就请假呗。我能来一次市里多不容易啊！我们都多长时间没见面了？我天天做梦都跟你在一起。”

    童童停下来，哽咽着。

    我连忙抚着她的头发问：“童童，妈妈说什么？妈妈是不因为上班太忙请不了假？妈妈想留你在她身边住一宿吗？你要理解妈妈，她一定也很想见到你的。”

    童童把手机还给我，说：“妈妈说她跟老板说说，尽量来。”

    她妈妈在一家小餐馆当面点师。我们的演出时间是下午1点半，这个时间餐馆里一定还有很多客人。她妈妈怎么跟老板请假呢？老板会答应她吗？我看着童童神情黯淡的低着头，心里也乱糟糟的。

    我搂过童童，抚摸着她手掌上因练剪纸而磨出的茧子说：“童童，别难过了。妈妈一定会想办法来看你的。就算实在来不了，咱来参加这么大型的演出，也能上电视的。到时候让妈妈看到电视里的你，妈妈同样会非常高兴的。”

    童童一听说要上电视，立刻抬起头，用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我。半晌，她说：“其实，我早就知道妈妈打工非常忙，非常辛苦，非常不容易。我知道就算我来了，她也未必能请下假来的。但是，我还是要积极争取到市里来。我想，哪怕我见不到妈妈，能到市里，也是离妈妈很近了。我一样觉得很温暖。”

    童童竟是个这么懂事的孩子，她说得我的心都要碎了，我紧紧地搂着她，半天才把眼泪忍回去。我说：“好孩子，不管妈妈能不能来看咱，咱既然来了，就要好好表演，别让回忆留下遗憾。”

    童童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直到演出开始了，也没见到童童的妈妈。童童上台了，眼神里闪过一丝失落，但是，整个剪纸过程她都表现得十分流畅，十分自然，比平时哪次练习做得都好。我的心终于放下了。

    表演结束了，我们开始往外走，大家都兴高采烈地谈论着刚才的表演。童童始终一句话也没说。我知道她一定是因为没见到妈妈而难过，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走出礼堂，童童突然冲下台阶，一边跑，一边喊：“妈妈！”

    台阶的下面，一个中年妇女刚跨下自行车，童童扑进了她的怀里，她一把把童童抱起来，亲了亲童童的脸蛋。见我走过来，她放下童童，从车把上摘下一个塑料袋，说：“老师，我来晚了，没看见孩子演出。这是我们老板让我给孩子们带来的馅饼，您给孩子们发吧。”

    我接过馅饼，激动地说：“大姐，你能来实在是太好了。童童表演得非常出色，真是个好孩子。”

    听我这么说，妈妈高兴地摸了摸童童。

    我们要回去了。妈妈又亲了亲童童的小脸，从车筐里拿出一个纸盒，说：“童童，前几天给你买的裙子。”又从兜里掏出50元钱，放进童童的衣兜说：“回家给奶奶。”童童点头答应了。

    上车后，童童跪在大客车最后一排的座位上，不停地向骑着自行车的妈妈幸福地挥手。

    【别被自己吓倒】

    厉剑童

    高三时候，他的学习成绩非常糟糕，原因很简单，他暗恋上了班里的一个女生。女生跟他一个村，从小学到初中，一直一个班。女孩说不上漂亮不漂亮，可他就那么鬼使神差地喜欢。课上他常常走神，一节课下来，老师讲了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见，更谈不上记住。短短几个月，成绩一落千丈。班主任找他谈心，也无济于事。

    他恨自己，也很努力地克制自己，逼迫不要去想她，集中精力学习，几经努力，可当明白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时候后，他绝望了。他知道这样下去的后果是什么。他很痛苦。无法解脱，常常一个人跑到学校东边的小河边茫然地徘徊。眼前总是一遍遍浮现出身患残疾的老父亲面朝黄土背朝天辛勤劳作的情景。想起每次回家拿干粮农活再忙父亲也要亲手帮着收拾包裹，送他到村口。包裹里都是父亲平时不舍得吃的精细干粮。他很自责，觉得对不起老父亲。

    拉下一步，十步难撵。长时间的苦闷、犹豫、彷徨之后，他心里产生了辍学打工赚钱的念头。起初，他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转念一想，与其学不进去白白浪费时间，还不如出去打工也好减轻父亲肩上的负担，看一看外边的世界，说不定闯出一条新路。他又很为自己的这一想法激动。

    主意拿定，他决定临走之前，找那个女生谈谈。即便不抱任何希望，至少让她知道自己的一颗心。没想到，当他红着脸表明自己的心思和自己辍学打工的想法，却遭到女孩委婉的拒绝和忠告。他感到很难为情，觉得没脸见她，他横下心，下星期就走，到哪都行。

    正巧，第二天星期，学校让学生回家拿干粮。他悄悄收拾好书包回了家。家离学校不远，翻过一座小山，步行一个小时就到了。

    到家的时候，父亲正扛着一背花生一瘸一拐地从地里回来，那背花生连秧子足足上百斤重，父亲的脊背弯成一张弓，头发蓬乱，头几乎垂到地面。他赶紧跑上去，将那背花生接下来。汗水混着花生秧上的沙土从父亲的脸上小溪一样流着，吧嗒吧嗒滴落在地上。父亲看着他憨厚地笑了。塌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流下来。

    吃饭的时候，父亲煮了他最爱吃的鲜花生。父亲不吃，看着他吃。他有心事，低着头，闷闷地剥着花生。一抬头，看到父亲看他，脸一红，慌乱地剥花生。

    以往的时候，每次回家父亲都会询问他的学习情况，这次父亲却没有问他。只是催他多吃些，一边说一边不断往他碗里夹菜。他不敢抬头看父亲的那张满含期待和沟壑纵横的脸。那张脸上写满了太多的沧桑。

    吃晚饭，父亲拿着绳索，要他和自己一起去背花生。走到自家场院的时候，他看到，那里堆放着一大堆小山一样高的花生。

    到了地里一看，那么一大片地，满地都是早拔下的花生，几时才能背完？他犯愁了。父亲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弯下腰，捆了一大一小两个捆。父亲扛起那个大捆，他扛起那个小的。往回走的时候要翻过一道山岭，父亲腿脚不灵便，扛着那么大一捆花生，步履有些蹒跚，他几次提出跟父亲换过来扛，都被父亲拒绝了。

    两个来回趟下来，他已累得骨头都快散了架，肩膀火辣辣的痛，刀割一般。他感到从没有过的重负。他咬紧牙关，强忍着，终于在背第四趟的时候，一屁股瘫倒在地，爬不起来。父亲没说什么，自己继续背花生。他坐不住了，强撑着起来背。一下午，父亲来来回回背了十几趟，而他只背了六趟。

    满地的花生在父亲的脊背下越来越少，自家的场院里又多了一个更高更大的“花生山”。卸下最后一捆花生，他长舒一口气，说，总算背完了。

    背完了。一下午几乎没说什么话的父亲接茬说。

    休息的时候，他问父亲，您哪来那么多力气，背了这么多花生？

    父亲吸了一口烟，意味深长地说，我知道背一趟少一趟，别的什么也不想，越多想越犯愁，不等被花生压倒，自己早就把自己吓倒了。

    背一趟少一趟，别的什么也不想。父亲的话让他心里一震。他的脸刷地红了。

    晚饭没吃，他背起书包，挺起胸，返回学校。

    从此，老师发现他像换了个人似的，发了疯的学习，成绩直线上升。几个月后，他考取了京城一所著名大学。后来，他出国留学，成了一个美国一所大学的老师。

    在国外的求学和工作中，他遇到了许多难以想象的困难，但他的心里始终想着那年父亲背花生时候说过的一句话：别多想，不要被自己吓倒。

    【他把信任还给我】

    张琴

    那年那月，我每月的工资是三百六十二元四角六分钱，除却吃饭的钱，所剩无几，买一件像样的衣服也只能是一种奢侈，是梦中花，镜中月。

    六年前，我刚刚中师毕业，在一所离市区较远的小学教书，教语文，兼教音乐劳动写字自然思想品德，并且任这个班级的班主任。至今想起，我仍然为那一段岁月郁闷。并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累，更重要的是，我知道自己并不是一架万能的机器，我不是，所以我为这一群学生心疼，他们受的教育肯定是受到影响的。我担心自己会误人子弟。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内疚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耐，还有一点怨恨。

    又到了学期结束，对于老师除了考试重要，最重要的恐怕就要算补缴书本费了，也许连考试也没有它重要，因为学生考不好不会扣你的工资，但是如果书本费缴不齐，就要从你的工资里扣。

    班上有五十六个孩子，家境几乎都不好。因为我们这个学校很偏僻，说起来是城乡结合处，其实就是农村了。这一次补缴的费用挺多的--七十六元八角，因而迟迟收不齐。校长的几次点名批评让我禁不住有些恼火了，一个月就那么点工资，我可扣不起，再说，怎么着我也不能做这种冤大头啊！最后我在班上下了通牒，假如明天还有谁的钱交不上来，你就不要来上课，也不要参加期末考试。孩子们的心是透明的，禁不住吓唬，第二天纷纷把钱带了来。钱如愿交了上来，可是当我在办公室里数着一张张带有体温的钞票一枚枚带有汗渍的硬币的时候，心却开始无缘由的难过起来，眼睛也不由得有些湿润，这是一个个怎样的家庭啊？谁都不容易啊！正当我为这些负重的家庭叹息时，窗口闪现了一个小小的脑袋，一双惊恐的眼睛在胆怯的探视--是晓风。全班只有他一个人的钱没有交上来，赶着上课，就没有追究了，只叫他下课以后到办公室来。

    “为什么不交钱？你以为钱是交给给张老师贪污啊？”我硬着心肠没好气地说。

    “不，不是！”晓风嗫嘘着回答。

    “那是为什么？”我生气地问，声色俱厉地问。

    “妈妈说我们家就指望着爸爸，可是这个月爸爸的工钱还没有拿到手呢！老师，再给我两天时间吧！行吗？"晓风不敢看我，低着头。

    我的心一颤。我知道，晓风的家境确实不好，他的妈妈是个瘸子，在家烧饭，爸爸在一个建筑工地打散工扛水泥。

    我慢慢地点头，晓风感激得眼泪都流下来了，一个劲地说着谢谢。

    我放过了晓风，校长却不能放过我，财务室也是一个劲地催。我只得先替晓风垫付了钱。虽然很多好心的老教师都劝我不要这么做，没有先例，但我还是这么做了。

    一天，两天，转眼已经是拿成绩单的日子了，明天放假，这就意味着今天是晓风交钱的最后期限。我等待着。等待的结果是我呆呆地站在讲台上，孩子们欢天喜地地领走了自己的成绩单回家，可是我一直等待的晓风--他没有来。我再一次打开晓风的成绩报告单，语文九十六分，数学一百分。我可以相信这个孩子吗？现在是十一点三十五分。知道我在等什么的同事都笑了，坐我对面和我搭班的黄老师扔过来一只桔子："消消火死心吧，同志！晓风是不会来的啦，要来他早就来了。你不要再天真了。他的家本来就不在这里，是个借读生。想去哪里不行，偷偷地跑回乡下老家去了你都不会知道。""是啊，等也没有用，早先我们就劝你不要这么做，乡下孩子鬼着呢。现在只有认倒霉了，这七十六元八角自己赔吧！"我的心里难过极了，眼泪几乎要掉下来，我一个月工资才几个钱啊？上班将近一年我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就没有哪件衣服是超过五十块钱的，这个臭晓风竟然一下子骗走我那么多钱，不只是钱，还有我的信任！对，还有我的信任！

    我再也没有见过晓风，听他租住地方的邻居说，晓风一家在考完试的第二天就走了，好像是回乡下老家去了。我郁闷极了。

    时间一晃六年过去了，学校在新一任班子的建设下也在一天天变好，我再也没有做过类似的傻事，日子渐渐地过得惬意起来。

    转眼又是元旦，如同往年一样，我收到了许多的卡片，可是我一点激动的感觉也没有。也许是做教师久了，麻木了吧。下班临出校门有门卫老伯喊："张老师，你的汇款单！"以为是稿费单，我也没在意，看了看是壹佰元，签了字，往包里一塞就回家了。晚上我兴趣缺缺地展开，是晓风，我惊地跳起来。汇款单的附言栏里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对不起！"字写得很大，很用力。我不知所措，泪忽然涌了出来。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一个家境贫困的小男孩，背负着怎样的心债，度过了怎样的六年啊！

    感谢晓风，他还给了那属于我的钱，更重要还的不仅仅是钱，还有我对孩子对家长最真诚的信任。静静地，我仿佛听见心底花开的声音，谁说花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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