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震宇陪着毛一根、金石、刘莉芳、老杨、邹王民等人来到他的庄园。此前,他们已经来过多次。这一次,他们是带着某种目的而来——如何引导重返加纳的淘金客走出去年投资失败的阴影,加纳还是不是淘金的热土?接下来,何去何从?是不是移师非洲另一个同样盛产黄金的国家——喀麦隆?人心是否还需要聚合?
这次参观活动,是矿业协会刻意安排的。协会自成立至今,一直没有组织大家出来活动。提议要开展此次活动的是毛一根,而且他具体安排了活动的流程:第一天在特马市集合,而后前往苏震宇的私人庄园参观。午餐安排在发电厂的花园,一起讨论协会的去留问题。下午到海岸角市参观奴隶堡,晚上住在该市。次日返回特马市,总结活动的得失。
苏震宇的庄园在特马市多科松博地区,是个位于河中的小岛屿。离岛屿一公里外的地方,是一个由德国一家公司投资建设的发电厂。高高的拦河坝,雄伟壮丽。在拦河坝下方,有五六个泄洪口,奔腾的河水如巨龙一泄千里。拦河坝上方,安装有几个发电机组。加纳所有的电力,均是由这个发电厂供应的。
为了配套建设这个发电厂,德国公司还在离开发电厂不远处建设一个漂亮的旅游圣地,用于给德国工程师居住。才几十个工程师,不可能居住得完这么大的花园,于是有人承包它,开发成旅游景点,供游人前来休闲。在花园一个陡坡处,竖着一块从河中捞起来的布满锈迹的巨石,上面刻着的文字说明这巨石已有几千年的历史,是一块从天下掉下来的陨石。文字上还说,陨石是当年修建发电厂时从河里捞起来的。
德国人修建的这个发电厂,不是无偿援助的。发电厂修建后,可以附带收购附近的一个山头,用以居住和旅游开发,同时发电厂可以连续50年收取加纳居民的电费。
在拦河坝下方的河流一侧,有几个私人投资建设的旅游宝地和庄园。旅游宝地建设得相当豪华,但客人寥寥无几。私人庄园和别墅,临河而建,掩映在绿树丛中,尽显欧洲各国风情。
在这一地区行走,犹如走进一个人间天堂,同时不禁让人疑惑:贫困而落后的加纳,各个城市的生活水平和基础设施,与中国的一些县城毫无差别,甚至连一些县城都不如。但是,在这儿,却让人看到另一番景象:风光旖旎,山清水秀,空气清新,没有纷争,也没有喧嚣,这是加纳吗?
苏震宇之所以选择在附近的发电厂买下这个岛屿,是因为看中这儿的风景。这儿的风景,日后必成旅游圣地——尽管这一带的游人每天都不多,但他相信假以时日,游人会多起来的,到时,他的庄园也会硕果累累,果树飘香,游人如织。
现在,他的庄园正在开发,岛屿上的古树被工人砍掉或烧掉,用于种植果树。种植的果树有几十种,均是从广西带过来的。有些果树已经结果,有些果树刚刚栽种下去。他请了六七个当地村民,负责护理果树。热带雨林的植物在岛屿上疯长,只要是有泥土的地方,它们都会疯长到几米高。
为了垦出土地,也为了不让杂树和灌木丛吸走果树周边土地的营养,工人们正在拼命砍掉这些植物。对于不能砍掉的大树,他们就用电锯作业。见堆在地里的木头太碍眼了,他们便直接烧掉。
这个上百英亩的岛屿是苏震宇在几年前购买的,但一直未重视果树的栽培。去年6月过后,他在痛定思痛之后,也进行深刻反思:在加纳,难道除了黄金,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创造价值了吗?他买了大量的国内公开出版的果树栽培技术方面的书籍,经常进行研究。
有一天,他在当地一家超市买一公斤的荔枝,平均下来,一颗荔枝值几元塞地。他想,在加纳,除了有外国的大公司种植香蕉,几乎没有见到任何果树。居民区以外的地方,除了原始森林还是原始森林。当地所有的水果,都是依赖进口的。气候、环境、土壤与广西的几乎相同,为何不去发展水果业呢?于是,他又开始规划这个庄园。
早在几年前,他就意识到,在加纳开采黄金,并不是长久之计。各国利益在加纳明争暗斗,各方引起冲突是迟早的事。
随后,他买下这个小岛,并从国内带来许多果树苗进行试种。由于当时开采黄金的短期效应,他像许多淘金客一样只是盯着金矿,无心管理这个庄园。从去年9月开始,他几乎每隔几天就到这个庄园来,查看果树的生长情况。
此时,苏震宇取出庄园的规划图,对大家介绍说,这是楼亭,那是住宅;这是荔枝林,那是香蕉树;这是龙眼林,那是芒果树……在岛屿的对面,是一个香港开发的旅游圣地,几年前投资了上千万塞地,那儿有宾馆、游乐设施,还有游艇码头。后来,见此地游人太少,香港老板便把它卖给一个意大利人。他的庄园建成后,将会架设一座桥梁通往对岸,在对岸建个码头。
毛一根赞许地说,“你的果树试种成功,将会给当地的百姓带来福音,也会给重返加纳的淘金客开拓了视野。走出失败的阴影其实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只要大家多想办法,重新爬起来是有希望的。”他看着金石等人,发现他们充满了信心。心理疗伤是需要过程的,在长达一年的时间里,大家在反复舔着流血的伤口后,心智也慢慢变得成熟起来。
苏震宇点点头,得意洋洋地说:“加纳以黄金资源作为国力,却不富裕。当黄金资源完全匮乏的时候,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会更加贫穷。此前,我曾质问加纳的一些官员:加纳并不缺乏资源,为何至今仍那样贫困?如果把中国一些技术引进来,把广西的种养业引进来,产生的财富不亚于黄金。”
毛一根说:“但愿加纳高层听得进你的建议。”
2.
午餐安排在发电厂拦河坝上方的一家旅游餐厅。餐厅建在山顶上,透过落地玻璃,可以看到加纳总统建在另一座山坡上的行宫。幽雅的餐厅,其周边满是矗立的大树。餐厅以自助餐为主,各国风味均有。有一道松子肉酱包的套餐,很受欢迎。在餐厅的展架上,特意用英文介绍这道菜。
在一张巨大的红木做成的餐桌前,大家一面吃着,一面讨论协会的生死问题。有人认为,矿业协会没有必要再搞下去了,因为重返加纳的淘金客已经少了,许多人已经到其他国家去淘金了;也有人认为,今年重返加纳的上林人至少也有几千人。如果协会不搞下去,让大家看到希望,人心迟早会涣散。
“当前的形势对淘金客是有些不妙。”毛一根取出香烟准备点燃,见四周无人吸烟,他只得把香烟和打火机放到口袋,用餐巾纸抹着嘴巴,不紧不慢地说:“实话实说,我是不想留在此地发展。去年留在心里的伤痛,实在太多了。”
金石问:“听你的口气,要解散协会?”坐在他身旁的是刘莉芳,神情专注地望着毛一根,迫切想知道答案。
毛一根没有回答,而是静静地看着苏震宇。看得出,他们之间在此前已经做过了沟通,并做好决定。也看得出,这个问题他要由苏震宇来解释。
室外骄阳似火,室内却冷如冬天。但苏震宇还是习惯地用自带的毛巾抹了抹脖子,脖子上没有什么的汗水,他说:“我们是有过这种想法,但考虑再三,还是觉得继续发展下去。今天带大家来我的庄园参观,目的很明确:在加纳,难道除了金子就没有什么可以发展了?”
“这种形势,再怎样发展,大家也是难以安心。”今年重返加纳后,邹王民还继续在东夸市挖金,对当地的情况十分清楚,他说道:“前段时间,还有移民局的官员来到矿区,动辄要把人带走,给了钱后他们也就离开了。虽说今年的环境比去年好了一些,但是大家还是没有找到安全感。”
服务员端着茶壶走了过来,给各人添加茶水。“面对如此情况,我们也在积极地与加纳官方沟通。去年的挫败,最大的原因就是多年来我们没有主动去跟他们沟通。”苏震宇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毛一根点点头,表示肯定,并插话说:“作为一个孤立的社会群体,淘金客若没有深厚的社会背景与政治资源,很难发展壮大。我们需要组合一个强大的采金集团,并以集团的影响力与所在国进行密切合作,才能抵抗风雨,永久发展。”
苏震宇说:“所以说,协会的存在是必须的。此前,我和毛总也交流过,就算大家移师喀麦隆,协会也可以在当地有个分支机构,专门为大家服务。现在,我们改变一种思路,只要缺乏资金,协会可以进行融资,帮助大家。”
老杨凑近邹王民的耳边,低声地问:“听说你准备去那儿采金?”
邹王民嗯了一声,说:“是有这个打算。可我听说,那儿的治安也不太好。”他凝视着毛一根,期待着对方的回答。
“上个月,我到喀麦隆去考察,发现许多老乡在那儿勘探金矿。那儿有不少的沙金,适合我们开采。”毛一根烟瘾上来了,他取出烟支,放到鼻子边闻着,“喀麦隆不允许民间合法拥有枪支,一些盗贼在打劫时,异常凶悍,拿的是大砍刀……还有,我们也要克服语言障碍,否则难在当地发展。”
苏震宇说:“在许多人看来,加纳已经不是淘金的热土。媒体也对此进行报道,但实情是,加纳北部地区的黄金资源更加丰富,还是一片处女地。不久的将来,加纳政府也准备对那儿进行开发。此外,加纳对水产养殖的投资是支持的。现在,已有广西老乡在加纳养殖罗非鱼,出现供不应求的情况。这说明,加纳的气候跟广西的接近,广西可以养殖罗非鱼,这儿也可以大规模养殖。但据协会调查,广西老乡现在的养殖规模太小了。协会希望有实力的金矿老板转型投资养殖业。”
“协会提供的这个信息,对我有用。”老杨用手抹着嘴巴,他的嘴巴上沾着番茄酱,见大家都在看着他,他不好意思地取过餐巾纸,抹了抹嘴巴,“杀到北部地区,挖金又养鱼。”
席间,苏震宇把金石叫到餐厅花园,对他说:“我们跟加纳高层沟通了,森林枪战一事他们会过问的。这样的处理方式,是妥当的。如果进行投诉,有可能会激化矛盾。”餐厅花园布置得相当精致,花草树木错落有致,芳香四溢,引来几只大黄蜂。抬头往对面的山坡看去,有几只乌鸦在空中飞翔。身姿虽没有雄鹰的雄伟,但它们在空中滑翔的姿势也是值得一看的。
金石表示感谢,然后点了一支烟。在餐厅内不能吸烟,现在到了花园,他大口大口地抽着。不久,毛一根也走了出来,笑着说:“还是外面好,可以抽烟。说实话,在国内我是个烟虫,一天两三包。到了加纳后,我的烟少了。环境不一样,对我抽烟也是一种限制。”
“听到外面的消息了没有?”苏震宇回过头,透过身后的落地玻璃,看了看刘莉芳,她正在与老杨等人交谈。落地玻璃那么厚实,隔音又那么好,在里面就餐的人是听不到外面的声音的。
苏震宇转回头,面对金石,说:“我听说阿江在找杀手,扬言有你就没有他。”
金石把烟头猛地摔在地上,说:“这个痴仔,有病!”
毛一根哈哈大笑:“金石的为人,我太清楚了。他不会横刀夺爱的,是阿江心眼太小。”
苏震宇说:“阿江去年失败后,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我担心他会走极端。”
金石又接过毛一根递过来的一支烟,点燃,继续大口大口地抽着。他想,避嫌的唯一办法就是远离刘莉芳。可是,他能行吗?这一次,协会组织大家出来散心,商讨一些事情,他是不想来的,因为刘莉芳也是会员,她经常参加协会的活动。最终,他还是来了。对她的感情,他已经有点难以控制。
3.
午餐结束后,大家又继续分乘两辆车前往加纳首都阿克拉以西130公里处的海滨城市——海岸角市。多科松博地区离海岸角市有200多公里,需要两三个小时的车程。在前往参观海岸角市的奴隶堡时,坐在副驾驶室的邹王民,似乎没有午休的习惯,他兴奋地说着话。
“牟建兵准备来加纳,这事你知道吗?”邹王民回头看着金石。金石靠在座位上,睡着了。当他发现金石已经午休,便不再说话。刘莉芳没有休息,她的头部靠在金石的肩膀上,满腹心事。
其实,金石是在闭目养神。听到邹王民说话,他睁开眼睛,嗯了一声。见金石醒来,邹王民又回过头说:“牟建兵来了以后,我们四兄弟又可以聚在一起喝酒了。”
金石说:“前几天,我接到他在国内打来的电话。他说已经筹集到资金了,不知道是来加纳还是去喀麦隆。他问及加纳的情况,我对他说,情况有些糟糕,谁也不知道加纳会不会继续清理金矿。重返加纳的老乡们,现在面临何去何从的困境。”
“我也劝他慎重考虑。”邹王民叹息着,他取过放在车上的一瓶矿泉水,大口地喝了起来,说:“他问我东夸市郊外的金富豪大酒店怎么样了?还有人在那儿赌钱吗?我告诉他,那儿早就长满杂草了。去年大家在那儿被军警洗劫后,那儿的生意一落千丈。此后,再也无人光顾。你说这事是不是有点邪门?金富豪大酒店被军警搜查前,东北姐就跟我的女助手姗姗闲聊,说这家酒店是个鬼坟,以后会长满杂草。”
刘莉芳吓了一跳:“那地方我曾去过,挺好的,到处是上林老乡。有超市、有赌场、有酒店、有宾馆,有许多人在那儿租房开公司和居住。那儿还有供你们男人消费的情色场所。每天人山人海,连附近的民房也跟着旺起来,就像个圩日。”
她放在提包内的手机不停地振动着,显然是来电,但她没有接听。见不停地振动着,她接听了,是个老乡打来的。老乡刚到加纳,让她去审核一些租地手续。她与对方约好了见面的时间。
显然,金石也被邹王民所说的话吸引住了。只要是到过东夸市的老乡,都知道当地有一个声名显著的金富豪大酒店。
“东北姐跟姗姗是老乡,在到东夸市之前,是在多科做生意的。生意失利后,压力很大,承受不了之后,她的精神出现问题。后来,东北姐转到加纳来做妈咪。在金富豪大酒店,她及其手下无论如何都竞争不过同行。她跟我及姗姗关系不错,在回国治病前,她把自己亲手编织的围巾送给我的助手,嘴里喋喋不休地说着:‘你还是回国吧,这儿是个鬼坟。几天后,这儿肯定会有灾难。’她说得也真灵验,几天后,军警就来包围酒店,搜走许多同胞的钱财。同胞们的损失有上亿元……事后,姗姗说她是个大师,预言很准。”
刘莉芳说:“凑巧吧。不会有那么灵验的!”
金石也说:“同胞中,有人说金富豪大酒店被搜查,是有内鬼捅水的。当初,大家都怀疑是胖子,结果证实他没有出卖同胞。我怀疑东北姐……”
“我们看到她坐着车离开东夸市,这怎么可能呢。”邹王民摇头表示疑虑。过了一会儿,他又自言自语地说:“也许,她给我们制造一个假象。或者,她得知加纳要大规模清理矿区,提前离开了。中途,她用电话向军警告密。我想起来了,她在金富豪大酒店做妈咪时,与当地官员很有交情。啊……也许,她真的……不可能!”
刘莉芳问:“你们还跟她还有联系吗?”
邹王民说道:“我们跟她分手时,她再也没有来过一个电话。前段时间,姗姗打她国内的电话,发现早就停机了。后来,我听人说,她又到多科去了,要做老本行。”他往车窗边看去,远处,是一排排的防护坝,上面种着许多椰子树。再往远处看去,湛蓝的海水跃入眼帘。
早在一个小时前,他们的车子就一直沿着海边行驶,但他们一直没有注意到右侧不远处的地方就是无边无际的大海。除了大海,破落的村庄、绵延的森林,也从他们的身旁一一掠过。从他们身边掠过的还有开采的金矿、站在矿坑上的同胞。
金石没有到过海岸角市,但他已经听人介绍说这个滨海城市风景很优美,不亚于广西的北海市。有时候,他觉得很奇怪,加纳有许多丰富的黄金资源、森林资源、海洋资源和旅游资源,为何一直那么贫穷呢?
忽然,切尔把车子停在路边。原来,海岸角市到了。毛一根、苏震宇等人从前面的车子上走下来,招呼大家沿着中国一家公司还在修建的跨海大桥通往当地最大的一个奴隶堡。
4.
参观奴隶堡时,所有的人都震撼了,有一种穿刺心脏的痛让人血液凝固,并希望祖国要强大才不能被人欺侮的感慨。悲惨得不堪目睹的奴隶堡,既承载着加纳最初作为黄金贸易中心的繁荣,也真实地记录了往昔贩卖黑奴的悲惨历史。
在海岸角市,有两个奴隶堡,其中最大的一个就是毛一根、苏震宇等人正在参观的。这个奴隶堡,也是最早建立的。最初建立这个奴隶堡的是葡萄牙人,而后葡萄牙人把它转卖给英国人。
在15世纪,葡萄牙人发现加纳这个黄金海岸。此后,他们疯狂地把黄金运走。当他们发现南美洲后,又在此修建奴隶堡,把掳抢而来的男女黑奴关进城堡,每3个月用船运走一批。关在城堡里的黑奴,生不如死,长官兽性发作时,就会让人把女奴带到他的房间,进行蹂躏。
对于反抗的男奴,就把他们的手脚用铁链铐上,吊在一口水井前,任由太阳暴晒。若还不服,则殴打、残杀。在长达几个月的海上漂泊时,有些黑奴因病去世,就被扔进大海里喂鲨鱼。
奴隶堡建在海边,有四层楼高。从远处眺望,城堡要塞从海边的悬崖峭壁上拔地而起,在经过几个世纪大西洋波涛的击打和海风的侵蚀后,白色的城堡外体已经陈旧。尽管它经历无数的岁月,但它仍旧坚固如铁。可见当年被禁锢在里面的奴隶,插翅也难逃魔爪。
城堡中用来关押黑奴的地牢,有些空无一物,有些还放着铁链和棕绳等物。每个狭窄、幽暗而潮湿的地牢里,所有的光线仅靠一个小小的窗口。可想而知,在如此潮湿、卫生条件极差的地方,多少黑奴没能等到被押上船就病死在这里。
在宽阔的城堡中间,有一座教堂。教堂左右两侧是一排地牢,左侧的地牢可以关押600个黑奴,右侧地牢则关着400个女奴,整个城堡可以关押1000名黑奴。而当大船来运走关押的黑奴时,在地牢的黑奴通常只剩下五六百人。
在教堂的对面,是一个坟墓,坟墓下埋着总督。当年,有一个长官来到这里管理奴隶时因病去世,他死后就埋葬于此。让人费解的是,一面是奴役黑奴、贩卖黑奴、宰杀黑奴的行为,一面却在教堂里做礼拜,信奉上帝,这是何等肮脏的内心啊!
地牢紧贴海水而建,在地牢里,可以清晰地听见海水击岸的涛声,但一堵厚厚的石墙,却把黑奴永远拦在了自由之外。而在地牢的上边,城堡的总督和军官们为自己修建了豪华舒适的办公室和住所。毛一根想,他们在享受落地窗户外这片碧海蓝天的时候,是否听见地牢下垂死奴隶的呼号与悲愤?
在参观“不归门”时,充当中文翻译的苏震宇说,黑奴就是从这个阴暗而潮湿的小门走上船的。这个小门仅容一人通过,下面是一个延伸到海滩的铁梯。大船一靠近铁梯,就可以“对口”接走下铁梯的黑奴。“其实,黑奴一穿过这个小门,就等于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苏震宇转过脸,不让大家看到他含泪的眼睛。
在转到奴隶堡的上边,可见架设的多门火炮。与城堡呼应的是不远处的一个军营,当时英国人在此驻防。一旦奴隶堡出现异常,军营就出兵前来支援。导游说,加纳的奴隶堡,记载了17至19世纪西非奴隶贸易的历史,2000万黑人从这里被贩运到美国,成为非洲历史上最惨痛的一页。苏震宇翻译时,先后几次因为心酸而哽咽。像他一样,毛一根等人心里不是滋味。
“国家只有强大了才不被欺侮!”苏震宇不知道是对自己说这番话呢,还是告诉毛一根、金石、老杨、邹王民、刘莉芳等人,他轻声叹息道:“没有人理解我们长年在国外漂泊的游子心声。每次回国,他们只看到我们光鲜的外表,却不知道我们在国外的辛酸与苦涩。在去年的事件中,能有多少人理解我们的遭遇,理解我们一败涂地的绝境?可恶的是,有些国家的媒体还恶意攻击我们,说我们抢夺人家的黄金。我们带来技术和资金,与当地人友好相处,为促进当地经济服务,而那些记者根本就没有实地调查,就到处泼污水。”
大家沉默了。这番话,道出了他们的心声。他们朝东面的居民区望去,在奴隶堡的周边,是一个繁忙而富庶的渔港。
毛一根拼命吸着烟,陷入了沉思之中:也许,加纳人已经忘记这段锥心、耻辱的历史,也许他们还沉陷在历史的痛恨和悲愤中,也许他们已经宽容那段让现代人无比震惊的历史。但是,作为置身异国他乡的淘金客,却从这个城堡中看到了某些无奈。身在国外,没有任何依靠,谁来保护他们的权益?
晚餐的时候,苏震宇从微信上看到一篇标题为《落后就要挨打》的文章,上面称中国外交官有些是英语专业出身的,“学院派”以其专业知识的扎实,出任外交官,但他们的学识并不等于政治家和外交家的强势手腕。外交强国既是中国超越世界的主要门路,也是向世界展示中国立场和原则的途径之一。世界上四分之一的人是中国人,我们有着强大的外交力量,可中国的外交强国之路却仍旧步履艰难,阻力重重。
日本在甲午战争中打败中国,很大程度上可以归于日本外交的成功。当时,在美国的日本外交人员和学者积极写稿,解释日本为何这么干、日本代表了文明进步、中国威胁论等,试图影响美国舆论。而在整个甲午战争期间,《纽约时报》、《泰晤士报》等大报,没有看到中国官方或个人主动提供给美国公众阅读的资料与报道。于是,大多数西方人士认为,日本打败中国是文明对野蛮的胜利,是人类文明的一次进步……事实上,这都是一派胡言!
苏震宇偶尔浏览微信上的文章,但他对有些乱七八糟、错漏百出、观点古怪的文章多数嗤之以鼻。今天有人说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并称饭后散步,延年益寿;明天有人则说,饭后百步走,不利于健康。原因是,饭后血液往大脑等供血,行走间,便影响心脏各个部位的磨合,容易造成器官衰老……然而,当他看到这篇文章时,他认为值得一看,并把它转发给大家阅读。
“去年的事件中,我们失势的原因之一,我一直认为是我们没有主动与各国媒体沟通有关。当时有些人这样说,任他们报道吧,我们干我们的,赚得盆满钵满就走人。这纯粹是一种短视行为。”苏震宇用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肯定地说。
毛一根声音低沉,作了深刻的检讨:“在这件事情上,我也负有责任。今年重返加纳,许多同胞对协会产生怀疑,就是我们去年以前做得不够好所致。现在,再重拾人心,是有些困难。”
这一晚,毛一根失眠了。他走出客房的阳台,发现苏震宇也坐在前面的椅子上发呆。他们入住的宾馆,所有的房间都共用一个阳台,阳台上种着花草,九曲回廊,俨然中国的庭院格局。透过阳台护栏,可见前方一片碧蓝的大海。深夜的大海,起伏着惊涛骇浪,击打着礁石,卷起巨大的洁白的浪花。瞬间,浪花又砸在礁石上,摔得粉碎,没了踪影。一股夹杂着腥味的海风疾吹而来,裸露的皮肤掠过一阵仍未消散的热浪。
“还没有睡?”毛一根坐到苏震宇对面,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浓浓的绿茶下肚,这个夜晚更加难眠了。这家国际宾馆是没有中国绿茶供应的,宾馆所提供的只有咖啡。绿茶和茶具是苏震宇带来的,他经常放在车上,每到一处地方,他总会泡上一杯。
苏震宇把眼镜摘下,放到桌面上,说:“我在想,一个民间组织在这种环境维持下去,是很难的。今天,我虽给大家鼓了士气,可我自己心里也没有底。在国内,我与许多商会、协会接触过,发现这些组织有许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步。比如融资、帮扶、出游、聚会等活动,都可以把大家的心拧在一块。我们也可以参照他们的做法,聚合人心……可是,每天进出加纳的淘金客都很多,可还有多少人的心思是留在加纳?我们是自欺欺人!有时候,我甚至责怪去年中国的外交没有强硬,所以造成许多淘金客惨败。事实上,我们的惨败是跟自身有关的。”
“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毛一根喝了一口茶,绿茶有一股清香,但他一点儿也没有品尝出来,而是觉得嘴巴像含了黄连一样苦。停了一会儿,他说:“前段时间,有一个北京来的集团副总裁跟我沟通,说是要到加纳来采金。在他们的背后,是一个有着强大的社会关系和政治资源的商会,他们进入加纳,也许比我们更加有优势。他们可以与加纳政府洽谈、合作,开采某个大型金矿。而我们,连人心都拢不起来,何谈在此站稳脚根,何谈跟加纳政府对话,何谈继续发展。”
“我们压力很大……”
“我想,如果我们在国内成立一个商会组织,以这个商会进入加纳,或许情形会有所不同。我们在加纳成立的这个协会,本身就先天不足,是个草台班子。如何改变这个格局,我已想不出什么办法。”
苏震宇说:“以你之见,要解散协会?”
毛一根轻声叹气:“走一步看一步吧。”
5.
靠近号称西非最大的公路交会分流点——加纳首都阿克拉市区道路大旋盘一侧,是一家大型超市。这家加纳最大的超市,坊间传说是总统的女儿开的。从远处看,它的墙体并无特别之处,裸露的砖头,斑驳的外架,似乎说明是由工厂的车间改造而成的;走进超市,人流如织,货架上摆放的商品多数是进口的。
上万平方米的超市,进出的人群,或许代表着作为首都的阿克拉在经济方面的繁荣。超市门前的停车场足以印证。无数的豪车挤停在一起,可见这个商场的档次。在这个停车场,世界名车都可以见到。而在路边泊车候客的出租车,也是一辆挨着一辆。
在超市周边的街道穿梭而过的行人与车辆,也说明这儿是阿克拉最繁华的地段。地段虽说繁华,但一栋栋低矮而不事装修的建筑物,也显露出加纳经济的发展仍处于中国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水平。
几十万人口的首都,消费能力如何,苏震宇没有深入了解过,但他知道,在当地消费的主力军多是外国人。他在超市买了一件礼物,准备赶到阿克拉最大的文化市场。他要到文化市场买一个黑檀木雕刻,送给一个准备回国的朋友。
在路边一家装修得十分豪华的手机店里,透过玻璃门,苏震宇见到店内坐着一名清瘦的中年女子。他定睛一看,有点面熟,但不知道在哪里见过。店内有许多员工都是黑人姑娘,因为这名肤色白晰的中年女子是个中国人,所以显得特别让人注意。他站在门外,用手机拍了她一张站着的图片。因为是透过玻璃门拍的,玻璃有反光,她的面部有些模糊。
就在苏震宇准备推门进去跟中年女子打招呼、以确认在哪里见过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电话是香港老板卢德昌打来的,在阿克拉开了一家富豪饭店的卢老板问苏震宇在不在加纳,有空过来坐坐。
苏震宇与卢老板早在十几年前就认识了。当时,苏震宇在赌场做经理,无聊的时候,卢老板就去那儿赌钱,一来二往,他们就成为好朋友。苏震宇说他在阿克拉,办完事后到他那儿坐坐。
挂了电话,苏震宇推门进入手机店,却发现中年女子不见了。他问服务员,服务说他们的老板刚刚离开。问及老板姓名,没有人知道。苏震宇怏怏地离开手机店,驱车前往文化市场。
与超市周边的环境相比,文化市场就显得有村落的景象了。号称加纳最大的文化贸易市场,不过是低矮、破落的几栋平房组合而成。无论是房子前的地面,还是房子内的地板,都没有进行硬化,残留的泥坑和落叶,随处可见。扬起的灰尘也沾满了墙壁,上面显示的泛黄颜色,也显示雨水经常冲刷着。或者说,文化市场不过是在一个村落里开设的。只因它靠近市区,才显得有些城市的气息而已。
文化市场内到处摆卖着象牙制品、工艺雕刻,其中数量最多的是用黑檀木、红花梨等名贵树种雕刻出犀牛或大象之类动物的工艺品了。几乎每个摊位,都塞满这些东西。象牙在国际上是禁止买卖的,但在此处,有些商贩居然明目张胆地销售。
看到亚洲人,商贩都会围上来问要不要买象牙,并展示柜台内的用象牙做的项链、戒指、烟斗等东西。也有些摊位展示非洲特色的绘画作品,原始、拙朴的手法,把人带到一个充满奇幻、野性的原始森林。
苏震宇来到一个偏僻的摊位,远远地,店主就与他打招呼。他与店主早就认识,每次回国,他都到这儿来买东西,把加纳精美的工艺品捎给国内的亲戚朋友,以作为纪念品。
店主抱起一个有一两百公斤的非洲少女人体工艺品用报纸包了起来,这尊工艺品,是用黑檀木做成的。看起来,黑檀木是“阴阳”两面的,外面呈浅黄色,属于表层,里面乌黑锃亮。少女人体工艺品虽高不足两米、宽不到0.8米,但木头的密度大,且经年在水里浸泡,把它抱起来时,显得十分吃力。
苏震宇看了看摆在柜台上的两个做工精细的犀牛、大象工艺品,又让店主用报纸包了起来。一起送到车上。
苏震宇想,在国内,如果用这么名贵的树种雕刻工艺品,一尊不知道要卖多少钱。而在加纳,由于森林资源丰富,名贵树种随处可见,他们毫不在意它的价钱。再这样下去,名贵树木也会枯竭、消失。
苏震宇来到加纳总统等高层经常下榻的一家宾馆,与住在这里的朋友见面。中午,他请朋友到一家意大利人开的鸡饭店就餐。与肯德基、麦当劳不同,这家鸡饭店在加纳是有名的。
意大利人最初在阿克拉开店时,店铺的面积也只有十几平方米。后来,他做出了特色,生意越做越大,开起了连锁店。不仅买了地建起了十几层的写字楼,还开起了几家高档酒店。在当地,只要能够到鸡饭店消费,就是身份的象征。
朋友是广西玉林人,在国内有多家实业,此次是来加纳考察金矿项目的,但苏震宇建议他投资其他行业:“这家饭店,最初只是一个小小的沿街铺面,经过不断努力,老板做大了。现在,他比淘金客挖金还来钱。前几天,我们协会也建议金农把目光放得长远些,投资其他行业。”
朋友若有所思。此时,卢老板又来电催了。苏震宇说他在陪朋友,送朋友上飞机后再去找他。
6.
苏震宇点开手机上的图片,卢老板刚瞟了一眼,就惊呼起来:“这不是东北姐吗?她还跟我们一起吃过饭。她在哪里?去年,大家不是说她在加纳清理矿区前两天回国治病了吗?在离开加纳前,她捅水给当地军警,让躲在金富豪大酒店内的同胞损失悲惨!她什么时候又回到加纳了?”
“怪不得有些面熟。”苏震宇也想起来了,他跟东北姐有过3次交集。
第一次是在卢老板的饭店里,当时她到阿克拉场接从国内过来的姐妹,请几个姐妹在卢老板的饭店里吃饭。当时,他来饭店找卢老板谈些事,遇到她们。因为都是同胞,大家互换名片,并聊了起来。东北姐对他们说,有空到东夸市时一定要找她,她在那儿是“大姐大”,整个金富豪大酒店的姐妹都归她管,“你们爱怎样整就怎样整”。她豪爽的性格,让人印象深刻。
第二次,他和卢老板到东夸市找到邹王民,动员邹王民加入矿业协会。在邹王民安排的接待宴时,他看到了东北姐。
最后一次是在去年3月,当时他到矿区查看黄金产量,在路过东夸市时,入住金富豪大酒店。她请他喝酒,要安排一两个坐台小姐过来陪。他拒绝了,与她闲聊。她诉说生意难做了,跟她竞争的是福建人,对方带来的人都是年轻妹仔。而她的手下包括她本人,已经年老色衰,没有任何号召力了。那些淘金客都是冲着年轻妹仔而去,不管多少钱都往她们身上砸……
那次跟她见面,他们没聊多久,她就忙着其他去了。临走时,她告诉他,她从多科过来后,经常失眠,体弱多病。
在同胞圈中,东北姐有在离开加纳前捅水给军警、让军警抓捕中国人的嫌疑。苏震宇不相信这些谣言。去年,数百名同胞在金富豪大酒店出事,胖子也成了嫌疑人,几天后被同胞们围堵在库马西市区一家宾馆。他前往解围时,证实胖子没有出卖中国人,而且胖子在躲藏军警的抓捕中输得更惨。现在,胖子还在慢慢还钱给自己的那些客户。
“走!我们去找她!”卢老板拉着苏震宇上车,直往手机店赶去。手机店的生意仍旧热闹非凡,但东北姐的身影却不见了。好不容易从店员那儿要到她的电话,可拨打过去,她的手机早已关机。
苏震宇想,他在玻璃门前拍照时,她可能就看到他了,所以趁着他接听电话时离开了。她到哪里去了呢?她住在市区什么地方?她为何躲避他呢?难道说,去年6月发生在金富豪大酒店的事件,就是她一手策划的?
苏震宇知道邹王民及女助手姗姗跟东北姐很有交情,可自从她离开加纳后,邹王民他们再也联系不上她。他急忙把东北姐的图片发给邹王民。不久,邹王民就打来电话:“东北姐在阿克拉最大的超市卖手机?这不可能吧?不是有人说她在多科吗?”
东北姐在阿克拉市区出现的消息不胫而走。当天下午,邹王民和助手姗姗急匆匆地从东夸市赶到阿克拉市区,见到许多同胞围在那家手机店的门前。
如果是在国内,也许大家早就动手砸店面了。同胞们的脸上满是愤怒。有些会讲英语的,老是追问店员要老板的电话,或追问老板住在什么地方,声称要打死“卖国贼”。大量的中国人出现在店里,店员急忙报警。警察到来时,大家早已散开。因为大家都不想惹出什么麻烦事。
晚上,苏震宇在特马市宴请邹王民等人。他把毛一根等几个广西老乡也叫来。言及东北姐此事时,毛一根一直坚持自己的判断:“每个人都有贪欲之念、贪财之心,但我认为东北姐不至于无耻到出卖同胞这份上。当初,大家都怀疑胖子是内鬼,结果证明,他是冤枉的。”
邹王民困惑地说:“那她为何躲避我们?”
突然,大家听到姗姗大叫着,她像被人捅了一刀一样惨叫:“她给我回复了短信!天哪……”在她的手机短信上,有一行行触目惊心的文字:“姗姗,无意中看到苏震宇,我慌乱极了,不知道该不该见他……我走了,要离开这个世界。我死后,希望你把我的骨灰带回老家。这个地方充满了伤感和悲凉,我不想把自己的灵魂留在这儿。我对不起同胞们,也对不起你,更对不起我自己。正如同胞所说的那样,我是一个‘卖国贼’。在这儿,我不想说了。看看我在你微信上的留言,你就明白了……”
姗姗忙乱地回拨着东北姐的电话,发现对方早已关机。再打开微信,她终于明白金富豪大酒店因何突然遭到军警洗劫了。
原来,东北姐在与同行竞争时,生意每况愈下。而且,那些她带过来的姐妹也不听她使唤,经常说她是个“啰嗦婆”,把她们的钱吞光了。她很委屈,她并没有私吞她们的钱,这肯定是同行造谣中伤她的。最后,她的那些姐妹也投靠同行了。对同行的恨,她一直没有停止过,并寻思着如何报复对方。
去年5月底,她无意中从一名高级警官嘴上得知加纳准备大规模清理矿区,清理的第一站是东夸市,时间已经基本确定。高级警官还告诉她,清理行动一开始,大量的中国人肯定会跑到金富豪酒店躲避,到时他们会包围酒店,一一清查。警官还劝她回国,暂时躲避一阵。
她在狂喜之余,也一陈窃喜:“好啊,我让你们一个个都遭殃!”在离开东夸市,她突然想起有个老乡姗姗对她很好,就找到姗姗,准备劝她离开。可她又担心泄露消息,只得装神弄鬼地对她说了一番话,希望姗姗能够明白其用心良苦。结果,姗姗没有明白。
她离开加纳的第一天,同胞们在东夸市开的金矿就被军警清理,随后包围了金富豪大酒店。然而,当她得知同胞损失上亿元,有人在逃跑中被抢匪打死,她忏悔不已:“如果我把消息告诉他们,他们就不会有损失。可我却为了个人的恩怨和私利,竟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来!”良心备受熬煎与拷问,让她天天晚上做噩梦。
今年1月,她重返加纳,在黑人朋友的帮助下,在阿克拉市区最大的超市内开了一家手机店。其间,她觉得该是向同胞们道歉了,最终还是没有勇气面对。无意中看到苏震宇对着她拍照,她忙乱不已,急忙逃离现场。她越想越内疚、悔恨,越想越自责,越想越难受,决定以死“还债”。
“赶紧去找她!”姗姗焦急地大叫。大家也一陈慌乱,可在加纳茫茫人海中,到哪里去找她?
几天后,人们在东夸市郊外的金富豪大酒店前的一块长满杂草的空地上发现了她。她安静地靠在空地前的一棵大树下,满脸的忏悔之色。她的右手还拿着一支枪,脑门留着一个窟窿,窟窿周围满是血迹。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