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惠妹这才注意到倪茗菡流着眼泪,只见满桌子上全是纸灰,纸灰的旁边扔着一个信封。朱惠妹想是那信惹的祸,就悄悄退回来躺在了床上。
陈彩莲见倪茗菡坐着不动,就有些同情地坐到旁边。倪茗菡也没转脸,只举着蜡烛默默地流着泪。陈彩莲也只好坐着发呆。
不多时,白晓娟几个陆续回来了,她们见倪茗菡的姿态,也都一脸的迷惑。因倪茗菡不高兴,白晓娟一伙也不好恣肆,她们各自梳洗一番,就都悄悄地躺在了自己的床上。但白晓娟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困惑:就连倪茗菡都有烦心事,不知她究竟有着一个什么样的家庭。
其实倪茗菡家里现在一切平顺,她父母哥嫂的身体都好,她大哥的砖厂已小有规模,她二哥的建筑公司也越来越火,弟弟妹妹们的学习成绩也都名列前茅。这会儿唯让倪茗菡气愤的就是丁永春了,他在信里说了些鼓励之语,字里行间却总是不放心倪茗菡,总怀疑倪茗菡找了别的男的,并说些不搭弦的非分之语,恶毒之言。倪茗菡越想越气,有一阵她觉得心里又闷又憋的,有一阵又觉自己轻飘飘的,正如梦中那种魂飞的感觉。
她怕自己疯了,就使劲回忆丁永春信中的那些亲昵之言,以打断自己的思路,或是寻找一些能让她心灵得到安慰的理由。但那些烧伤了她心的肮脏的话总会跳进她的脑海,而这些话正是她所挚爱的人所说。她觉得,丁永春能说出伤她自尊的恶语,他的素质竟连张静云、马文军都不如了。可转念一想,丁永春远在千里之外,他俩隔着千山万水,有些非分之想也是在所难免的。
但丁永春为什么会有这些非分之想呢?也许是自己过忙,没顾上写信,冷落了他的缘故吧。
于是倪茗菡拿出信纸,尽力用最平和的语言给丁永春写了一封信。信写好后,倪茗菡心里也稍稍轻松了些,她看看白晓娟等都已睡下,就长出一口气,又将信反复看了几遍,觉得稳妥,才找个信封,将信装上封了,又翻来覆去地看了看,然后压在枕头下,才放心地睡了。
其实躺在上铺的陈彩莲一直注意着倪茗菡的动静,直到倪茗菡躺下将蜡吹了,她才安心地睡下。
倪茗菡又闷闷不乐地过了几天,心里仍忘不了丁永春信中的那些带有侮辱性的恶言恶语。也许正是这些恶言恶语,倪茗菡才越加相信,丁永春是爱她的,因为他怕失去她。所以,倪茗菡越想丁永春了,心里总盼着丁永春早点收到她的信并很快地回信。
这天晚饭过后,倪茗菡夹上书要去图书馆。刚到半路,却见赵永恒在前面拉着一个女孩的手也向图书馆走去。倪茗菡怕他们看见自己,少不得又要尴尬一阵,就绕道先去了湖边。
这时虽然嫩叶新出,湖边却留存着些残冬殆尽的萧条。倪茗菡沿湖而行,身旁偶尔走过几个闲游的人,因天气还没有彻底转暖,他们的气色也都淡淡的。倪茗菡也不理会他们,只想着转一会儿去图书馆。虽然她还处在因遭受了丁永春无故的辱骂却又时刻不停地思念着他的痛苦之中,但这磨灭不了她考研的信心。
可这样的心情,又如何去学习考研呢?
倪茗菡低头纳闷地一路想着来到湖边的一个拐角处,有一对情侣擦肩而过,在那对情侣的背后,有个女孩隐隐约约地轻声吟唱着:“琴声绝,银桥自跨海天阔。问云亭,年年风景,几度春秋。拜月楼下说相好,西山道里晓残风。晓残风,梦里歌声,再问云亭……”
倪茗菡听那歌声如泣如诉,凄凄惨惨的,心想自己一人心中惆怅也就够了,又碰见一个同病相怜者。她想往前走,却怕扰了前面歌者的雅兴,想折回头,又觉不忍丢下这份凄清。
天色渐暗,悠云渐远,倪茗菡的心正如夜幕下的湖水一般,行炎凄又惶惑不安。她索性将书往湖边树林的地埂上一扔,斜靠一棵小树坐下也轻吟道:“天色幽远星怪张,春水相思波心荡,初叶新探流光浅,闲风弄柳意茫茫。梦里游戏难饰妆,隔山间水相望在桅樯,霄汉莫怨夜无情,黄昏过后心雨才徜徉……”
正吟着,有人突然轻声喊道:“倪茗菡。”倪茗菡四下看了看,见前面有个人蹒跚而来,从隐约显露的倩影来看,那人就是袁靓男。倪茗菡心里奇怪,都这会了,袁靓男怎么还在这儿?想来刚才吟唱的就是她了。她不是得了精神分裂症吗,为什么一下就听出了她的声音,并且喊出了她的名字?
倪茗菡想着,袁靓男却已到了跟前。
夜幕笼罩着袁靓男,倪茗菡虽然看不清袁靓男的面孔,但从她那发光的眼神里,倪茗菡看出了袁靓男的美丽动人,也看出了她心里的期望和等待——她没有疯,只是心里难受而已!
袁靓男静静地看着倪茗菡,倪茗菡也看着袁靓男。好半天,袁靓男才说:“他经常提到你,并且夸赞你的诗歌韵味深刻。你是不是也爱上了他?”
倪茗菡心里一惊,想着袁靓男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事实上,她虽然对韩江有过好感,却从没有想起过爱他,因为他有意中人,更何况她也早有心爱的人了。但袁靓男问得唐突,她还是有些慌张地摇着头说:“没。”
袁靓男歪头看着倪茗菡,倪茗菡知道袁靓男在审视着她。她感到袁靓男的眼里喷出的是一股热辣辣的火焰,烤得她满脸发烧。但袁靓男一刻不松地盯着她,直到倪茗菡低下了头,她才缓缓地说:“你爱不爱他,现在对我来说已无关紧要,要紧的是他现在爱的是你,却找了另外一个女孩。哼,他虽然才高八斗,却是一个不可信、不值得人爱的男人,只可惜我把所有都给了他,我好恨啊!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要告诉你,千万别上了他的当,那是一个感情的骗子!”
倪茗菡望着袁靓男,心里想着:“听袁靓男的言谈,好像他们关系的破裂是因我而起的,可自那次湖边偶然相遇之后,就再没见过韩江,她为什么要说这些疯癫之语?”可转念一想,她是疯了,所以才会说些疯癫之语。但袁靓男那咄咄逼人的口气实在让她心里难受,于是倪茗菡也硬着口气说:“袁靓男,他爱谁,或者和谁在一块儿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从来就没爱过他,也从没想到过要爱他。”
袁靓男怔怔地站了一会儿,突然一声狂笑,笑过之后又是一阵哀哀的鸣泣。倪茗菡惊异地看着袁靓男,心里想象着疯子的姿态。袁靓男见倪茗菡也有些呆滞,她泣过后,冷笑一声就走了,嘴里边哼着:“呢喃的风在飘曳,呢喃的雨在飘曳,这儿没有寂寞的森林,有的只是望不尽的苇秆丛丛,这儿也没有相思的枫叶,有的只是心雨栖息的荒原……”
倪茗菡本就没有多少情绪,经袁靓男这么一折腾,愈加没了情绪,竟只觉得浑身发麻。她转身看看周围,到处是一片昏暗,只有那微弱的星光刺穿着初春的惨淡。袁靓男的歌声也渐次地远离,远离了又隐隐飘逸些哀戚,这哀戚,似在诉说着黑夜的空旷。
倪茗菡现在连气的情绪都没了,她静静地站着,待心平静些后,想去图书馆,却又想着图书馆这会恐怕早没座位了,还不如到教室看会儿书回宿舍去。于是她夹着书又去了教室。
不想世间之事,偏有凑巧之时,性情中人,偏被性情所捉弄。
正当倪茗菡心事重重地走上教室楼梯时,迎面却下来了一个漂亮女孩,倪茗菡知道,她就是比自己低一级的梁春妮,那位新任的女生部副部长。这个职位可是钟绪东专为她而设置的。
倪茗菡突然想起了白晓娟,想起了令她惶恐的那一瞬间,而如今,梁春妮已完全替代了白晓娟的职位。倪茗菡不知是怜悯同情,还是憎恶伤感,总之,她爱理不理地斜了她一眼。梁春妮并没理会迎面走来的倪茗菡,只洋洋自得地卖弄着自己的微笑。倪茗菡觉得,梁春妮的那笑容里,满含的是酸楚和悲哀,她甚至觉得她那自作多情的高傲的姿态令她作呕。
倪茗菡心里暗自咒骂着:“小妖似的,看那小样,有什么了不起的,也值得这样来炫耀。”可又一想,自己还不一样,跟了一个丁永春,不防还要挨他一顿有伤自尊的辱骂,偏父母也不放过她,硬给她找了个婆家。想人家梁春妮如今风华正茂,而自己纵有一百个心,也不过是空劳牵挂,妄自菲薄罢了。相比之下,人家竟比自己幸福了许多,自己还哪有嘲笑别人的资格。
一种负罪的沉负不觉自倪茗菡的心头压来,她总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想在以前,她每天都思念着丁永春,总想着能够快点见到他,她总想着这是对生活的追求,对爱情的执着。而如今,她想起丁永春来,却觉得他是那样的丑陋,就连自己都变得丑陋了。
“也许家里忙着给我找对象,坚决让我和丁永春断绝来往是对的。”
倪茗菡想着,有些自惭形秽地沿楼梯而去,刚上了几阶,油头粉面的钟绪东又从旁边急急地走了下来。倪茗菡想躲开,但已来不及了,只心里暗自叫苦:想天下之大,冤家的路偏又这么窄小。
钟绪东可不管倪茗菡在想什么,他一脸喜气地往下走着,见倪茗菡上来,就问了句:“要去教室?”倪茗菡抬眼看去,钟绪东微闭着双眼,一副傲慢自若的姿态。倪茗菡知道,钟绪东的这种姿态是小瞧她的一种警示,于是她也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钟绪东并没在乎倪茗菡的神色,只哼着小曲跑了下去。
倪茗菡听钟绪东跑下楼去,心里突然一种空旷的感觉。她心里暗自问着:“男人!什么是男人,什么是爱情?想来丁永春有家有舍的,他爱我又是为了什么?我凭什么要爱上他?想我的思念,终究是落在了空处,踏在了梦中。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生活,我干吗要追求这种生活?”
一股莫名的空虚袭心而来,倪茗菡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望。仔细想来,自己的一年竟是在这样的无望惶惑中挣扎着过来的,与其这样,何不甩开包袱,追求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呢?
倪茗菡想着想着,竟然有和丁永春分手、答应家里给她找的赵家那门婚事的念头了。于是她疾步走到教室,给丁永春匆匆写了一封信,在这信中,她提出要和丁永春分手。信写好后,她想着信封和邮票都在宿舍,就又跑到宿舍去,将信封好,贴上邮票,连夜就发了。
信是放到了邮筒里,可倪茗菡的心情依在。她步履沉重地离开邮局,却总是提不起精神,就一人在外面乱逛了一圈,才回宿舍睡觉去了。不知怎的,也就是这天晚上,她在梦中又和丁永春拥抱了,那种拥抱的温馨,不免让倪茗菡神情又恍惚了几天。她甚至后悔不该给丁永春写那封分手的信,只可惜信已发出,她只好耐心地等待着丁永春的回音以做决断。
倒是白晓娟这几天又快活了许多,她每晚逛到深夜才回来。王明莉也因有了郑永鹏,每晚总要出去陪他一阵子。杨清花和李国仁的关系依旧,张雪花每天总忙着给蒋振明及蒋振明宿舍的那些男生们洗着床单被套,有时蒋振明不高兴了打上她一顿,她和班里的那些女生们说笑上一回也就过了。现在能给倪茗菡做伴的就剩陈彩莲、刘雯、朱惠妹了,其实就是吃饭时能坐到一块儿。
付广明对陈彩莲虽然痴心未灭,却也没有轻举妄动过。张静云在倪茗菡面前献了几天殷情,但见倪茗菡总是淡淡漠漠的,时日多了,他也自知无趣,早就在别的女孩身上寻求欢乐去了。
刘雅光也因那次火车站遭到冷落之后再没找过倪茗菡。陈彩莲几个虽帮倪茗菡念叨了几天,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们也就都把这事逐渐地淡忘了。
刘雯自那天从火车站劳动回来后,就成天忧忧郁郁的,脸上也日渐消瘦了。她再没有和张应刚往一块儿走过,张应刚也没有来找过她。这样过了三两周后,倪茗菡心里总觉不是滋味,就要帮刘雯去找张应刚,刘雯挡住没让去。又过了几天,刘雯突然说家里有事,就请假回家了。
也就在刘雯请假回家的当天,倪茗菡收到了丁永春的来信。
在信中,丁永春不仅叙了思念之情,还给倪茗菡道了歉,并说过段时间若有空了就来看倪茗菡。倪茗菡心里自然高兴,也轻松了许多。欢乐之余,她不免也会想到刘雯。虽然近来刘雯很少和她们说话,但从她的神态上,倪茗菡知道她和张应刚关系断了后给她心理上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如今她请假回去,倒也是好事,一来可以避免和张应刚见面,少点心烦伤感,二来可以和其他舍友少点摩擦,少起点矛盾,宿舍里人也觉得欢畅。
但不管怎样,刘雯是请假回了。她的回,没有影响任何人的生活,反倒使张应刚愈加活跃了起来,每天晚饭过后,他总会领上新对象满马路操场上溜达两圈,好像在故意炫耀着自己。
倪茗菡只顾着学习,也没闲暇时间去理那些。朱惠妹虽然也因王明莉的事忧伤了几天,但她终究和郑永鹏没有开始过,所以没过多久,那种伤感情绪就从她的心头掠了过去。现在,朱惠妹一天有事没事地总要说些张应刚的事,还常把张应刚的新对象和刘雯拉在一块相比较。从朱惠妹的嘴里,倪茗菡才知道,张应刚的新对象是另外一个系的,和他们同级,叫舒铭雨。
这天晚饭后,朱惠妹爬在窗口看外面的风景,张应刚拉着舒铭雨刚好从下面经过,朱惠妹忙喊着倪茗菡来看,倪茗菡爬过去一看说:“也不过如此。”就收拾着要去图书馆。陈彩莲却说:“茗菡,你老往图书馆里钻,把这么好的春光都糟蹋了。不如今天你别去图书馆,趁这会儿还早,咱们也到外面踏踏青去。”
倪茗菡虽然舍不得浪费这些时间,但想想初春的景色虽不比盛夏的缭绕,终究是万物复苏之时,加上这段时间自己又心里闷闷的,于是就答应了。
倪茗菡和陈彩莲、朱惠妹三人顺小路到湖边,湖边已脚步云集,柳絮纷纷,完全一派春色之气。倪茗菡看着那一排排杨柳,一种沁人心脾的感觉袭心而来。倪茗菡心里想着若丁永春这会能在身边该有多好。随想着,她情不自禁地吟唱了一句:“喜庆春潮水,一夜度梦来,空留游子意,芳草遍地生。”
在离她们不远处,几个男生听见,就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其中有一个唱道:“夕阳西照远霞飞,独把浊酒笑微微,若能逢着明月夜,敢问蝶影可相随?”
倪茗菡一听,那伙男生分明是在挑逗春情,她不觉脸一红,就不吭声了。朱惠妹笑着看了眼倪茗菡说:“菡姐,怎么不唱了?”
倪茗菡笑嘻嘻地拍了朱惠妹一把,朱惠妹却趁势搂住倪茗菡的脖子唱道:“花开双蝶嬉相飞,轻风拂起柳纱白,绣云璀璨无主雨,秋波暗送何待人?”
倪茗菡一听朱惠妹唱得越不像话了,就笑着将朱惠妹推到陈彩莲那边说:“这么多人,你不要命了,乱唱个什么?”朱惠妹笑着说:“有他们调咱们情的,还不如咱们把他们的情调一调,反正又不认识。”陈彩莲推了一把朱惠妹说:“调皮鬼,你怎么知道他们不认识你?”朱惠妹辩解着:“他们认识不认识我倒无所谓,我不认识他们才是正经的。”
这时那几个男生又唱道:“未经春风寻百草,莫忘独月甚寂寥,无人惊燕飞云雀,霞影深处一顽童。”朱惠妹一听这分明是编排着咒骂自己,便一脸的怒气。倪茗菡和陈彩莲又将朱惠妹调笑了一番,朱惠妹无奈,只好自嘲地说:“我算服你们了,谁让我是一张娃娃脸,丑里吧唧的。”
倪茗菡说:“你这脸蛋才乖呢,你不听人说打是疼,骂是爱吗?那男生骂你,肯定是偷偷爱上你了。”朱惠妹说:“去,人家怕是爱上你了。”陈彩莲说:“好了好了,人家已经走了,你们还在这儿自我陶醉着,这不叫自作多情叫什么?”
倪茗菡一看,那几个男生果然走了。再看看地上,那些小草的幼芽虽然刚被踩过,个个却青翠有力,它们似在诉说着一种奋发的历程和精神。和风吹着湖水泛起阵阵涟漪,湖里的鱼苗也欢蹦乱跳的,一会儿聚拢,一会儿又散开,似在和岸边的行人做着游戏。
倪茗菡看着湖里的鱼儿可爱,就拉把陈彩莲说:“要是能抓上几条,咱们养到宿舍里多美。”朱惠妹在旁边也拍手跳着说:
“要不咱们抓几条,这小鱼实在太可爱了。”陈彩莲说:“看把你高兴的,鱼在水里,怎么抓上呢。”
正说着,刘庆宇和宁治兴、付广明、徐开潘几人从湖边溜达了过来,他们看见倪茗菡几个,就赶过来搭伴赏景,刚好听见她们说要抓几条小鱼去养。刘庆宇开玩笑地说:“想要鱼?哥们儿跳湖里给你们抓一大把来。”朱惠妹笑着说:“为抓几条鱼就跳一回湖,也太不值了吧。”刘庆宇说:“想咱们什么关系,为你们几个,就算跳上三回哥们儿都愿意。”
陈彩莲一听忙捂嘴嗤嗤地笑着,头一抬,却见付广明正盯着她。他那暗含秋波的眼神,正如万把刺穿空气的神箭,径直射向了陈彩莲的心。陈彩莲的浑身顿觉一种爆炸的感觉,那微细的脉管里,流淌着因激动而战栗的血液。这血液,让她紧掩的心扉敞开,春气沿缝隙而入,荡漾在神经的末梢,让她的肌肉及皮肤有一种麻酥酥的感觉。她的眼神也如触电般的闪耀着光亮,渐渐地,这光亮又变得柔和了,温顺了,恰如春之香气,暗袭着付广明的心。
朱惠妹看着陈彩莲的神色,心头也不觉涌出些幸福的快意。徐开潘看一眼朱惠妹,朱惠妹忙将绯红的脸迈向了一边。徐开潘尴尬地笑了笑说:“要抓小鱼,那有什么难的,我能抓上。”
陈彩莲猛地惊醒,她知道自己失态,就慌忙说:“那还不快给我们抓几条来。”倪茗菡知道徐开潘家就在黄河岸边,他抓鱼肯定有诀窍,也就催促着。徐开潘说:“这儿不行,护湖的看见要罚款的。咱们不如到外面臭水湖里去,那里面也有鱼,并且好抓。”
说着话,六七个人摆成一绺,来到湖的东面。湖东面,有一个专门运送垃圾的小门,这小门只有工人清理垃圾时才开。小门两边,垃圾堆积如山,老远就能闻见垃圾散发出的恶臭,所以这里基本无人问津。今天不知什么原因,这门却开着,刘庆宇一伙刚好穿门而过。
因学校东墙外他们从没来过,所以这里虽然满地狼藉,臭水湖连绵不断,去年干枯了的芦苇蒿草铺天盖地,他们仍然感到新奇。倪茗菡放眼望去,那臭水湖延续出去两三里地才有几座民宅,民宅的后面又是一片臭水湖。
朱惠妹看这里宽天宽地的,没有高楼,也没有大厦,那些民房远远看去,也是陈旧无比,完全一副农村的景象。她表情激动地说:“哇,原来这里还有一片圣地,咱们却从没来过,其中定是美不胜收。”说着话,她就沿着穿湖的小径奔去。
刘庆宇和陈彩莲、倪茗菡等人正在湖边看着一对大鸳鸯领着一对小鸳鸯戏水,朱惠妹却慌里慌张地跑过来说:“快,快!”倪茗菡笑骂着:“看你一惊一乍的,又怎么了?”朱惠妹手指着后面说:“有人,那边有人。”陈彩莲说:“哪儿不是人呆的,滩里有人有什么稀奇的。”朱惠妹却结结巴巴地说:“那人,那人是……”
陈彩莲等不及了,就说:“看把你说得这么吃力,不如咱们过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稀奇人物。”刘庆宇和付广明几个也想看个究竟,就都顺着湖中的那条小径走去。在小径的尽头,是一大堆芦苇秆和蒿草。朱惠妹用手指着前方,并示意刘庆宇等放轻脚步。刘庆宇会意,就蹑手蹑脚地走在前面,付广明和宁治兴、徐开潘悄悄地跟在后面。倪茗菡和陈彩莲也要过去,却被朱惠妹一把拉住。她们站在荒滩上,任春风吹着她们的脸庞。倪茗菡举目四望,却觉得这里似曾来过。
刘庆宇屏住呼吸,走到一堆芦苇秆处,只听芦苇秆后面似有人声。因这会有风,刘庆宇怕自己听错了,就停住脚步,侧耳又细听了一次,那芦苇秆的后面,确是一男一女在呻吟,偶或还传出些细碎的笑声和亲吻声。刘庆宇因为好奇,就轻轻向芦苇秆的另一边挪了挪,又伸头一看,竟让他大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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