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中山装:人在职场,身不由己-职场外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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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和往常一样,下了班他便脚步匆匆地回到家中。也和往常一样,屋子里冷冷清清,热水壶空空如也,厨房内凉气森森。他褪下革履换上拖鞋,脱掉西装穿上便装,进厨房,淘米、择菜,焖饭、炒菜,饭菜上桌,囫囵吞枣。固有的程序完成之后,妻子耶秋萍也正好破门而入。又是同样的程序,他:“结束了,战果怎么样?”她:“还不一个熊样!除去输就是输。”他叹口气欲言又止。女人似乎今天格外的不爽,见男人如此不禁动了怒气:“我不就是打个牌吗?犯不着这样不高兴。嫌我老了?嘿,别指望甩了我,我有的是招让你蹲笆篱子。再者说,没我当年给你上蹿下跳,哪会有你的今天?而今熊瞎子打立正了,还想遮住我这块天?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谢书记心中怒极,但嘴上哂笑道:“只是打个牌,我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可是我现在毕竟是单位的书记,手下边几千号人呢,总要给我留点脸面吧。”女人嘴角嗤一声,道:“脸面?你在工地的时候养小老婆,最后让那个骚蹄子堵在办公室出不了门,那时你要脸面了吗?贪了公家的钱让人家给你双规蹲禁闭,那时你要脸面了吗?现在竟还大言不惭地跟我讲起脸面来了,啊——呸!”谢书记让女人戳到了疼处,懊丧地把脸扭向窗外,无言以对。女人却是不依不饶,嘴角上冒着吐沫星子继续强攻,大有痛打落水狗的架势:“怎么,不爱听了,做都做了还怕别人说?你不要忘了,不是我出面,那个骚蹄子还不给你搅个天昏地暗,让你永世不得安宁?不是我上上下下托关系走门子,你还当什么劳什子书记,早在那里边啃窝窝头了?不错,我是泡了几个小白脸,怎么了?你要是能行,我还要去费那个事?”谢书记终于忍不住了,哀求道:“求你了,我的姑奶奶,少说两句吧。这批评与自我批评是我们班子的事,你就别发扬光大了。”女人半老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扭着仍还苗条的背影回卧室去了。谢书记坐到沙发上,暗暗后悔自己不该叹那口倒霉的气,可谁能知道就这么一口气就能招来这么一大堆抢白呢?谢书记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半口气——因为叹到一半就想起了刚才叹了一口气的遭遇,所以剩下的那半口气就硬生生地吞回去了,表现出来的就是半口气。

    耶秋萍,她人就跟她的姓一样,属于比较少见的那一种。她虽然已经过了五十岁的年纪,但可能是因为保养得好,脸上仍然没有爬上多少皱纹,并且皮色很白皙。她身材本就修长,再加上床上功夫据说甚是了得,床上锻炼坚持得比较持久,所以她的体形从背后看上去仍然会让很多人认为这是一个少女的躯壳。可惜一点就是说话的声音不够圆润,也不够柔媚。她抢白完老谢,上午输钱的不快也随之烟消云散,梳妆打扮完毕,拿起电话,敞开洪亮的声音,命令道:“辛海清,吆喝两个小兄弟,过来陪我打牌。”谢书记听得清清楚楚,当然早已知道这个辛海清是她的干儿子。谢书记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家将会发生什么,为了避免尴尬,干脆换好行头,上班去了,虽然还没有到上班的时间。

    辛海青果然是一表人才,细高挑大高个,合身的T恤掩不住他青春的活力,一坨一坨的肌肉若隐若现。浓眉毛大眼睛,细白粉嫩的瓜子脸,宽额头、高鼻梁,适中的嘴巴棱角分明。他开门进屋,见干妈正斜倚着床沿,色眯眯地看着他。因为辛海清已经结婚,按照他和这位干妈的君子协议,他们不再维持原来的那种亲密关系。于是即便干妈有意挑逗,他也是心如止水,不再涌起丝毫的波澜。但是,已然干渴的河床怎么会放走昂贵如油的春雨,这么伟挺的小伙子,对于一个正是春情澎湃的女人来讲,无异于一堆干得快要冒烟的松枝碰见了火星,不窜出火苗来才是怪事。见义子对自己的暗示无动于衷,耶秋萍急忙露出媚笑,因为她坚信自己的笑非常诱人,哪怕是当年的柳下惠,如果缓过气来,也会被她的笑弄得神魂颠倒。然而,她失败了。辛海清仍然站在原地,表情依然是超乎想象的平静。她虽然有些伤自尊,但依然不放弃,袅袅娜娜地站起来,款款地走到义子的跟前,吹气如兰:“海清,不高兴了?不要这样嘛,陪干妈好好玩一会。”说着就要牵辛海清的手,辛海清下意识似的把手躲到了背后。可他越是这样,那女人的情火就烧得越旺,脸上涌起了红晕,眼睛喷出了欲火。最终,辛海清还是被俘虏了。

    完了事,两个人慵懒地倒在了床上。也许是过于放纵,女人的粗气竟喘了有半盏茶的工夫才算平息。辛海清坐在床头,懊恼、悔恨、自责一股脑袭上了的心头,但这种心情只能埋藏在他年轻的胸膛之中,表面上不能有丝毫的流露,因为在他的意识里,这个所谓的干妈其实就是一条凶残而狡诈的母狼:如果让她洞察到自己的这种念头,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呲出她锋利的狼牙,一口叼住自己的咽喉,使自己无力挣扎。

    十一

    辛海清,今年二十七岁,大学毕业才不到三个年头。毕业的时候因为没有找到如意的单位,就自己开了一家门面,经营室内装修用品。说来事情也是非常凑巧,门面刚开张,就听一位朋友说一家单位新盖的两栋住宅楼装修需要购买地板砖。于是,辛海清就找到了这家单位谢书记的家里,当时只有一个妖冶的女人在家,女人自我介绍说是谢书记的爱人。辛海清说明了来意,女人很是热情,如数家珍一般向辛海清介绍需要什么样的规格以及多少。最后她告诉辛海清,这件事找她就行,不用再找谢书记。辛海清心里倒也清楚,这年头女人当家的事确实不少。于是,他放下一份很重的礼金,留下自己的电话,告辞出来。果然,没过几天,那女人就打来电话,说让他到家里来拿协议。辛海清真是喜出望外,兴冲冲地到了谢书记家。屋里仍是那个女人在,女人今天打扮得很开放,一切敏感部位都是若隐若现,脸部也经过了刻意的修饰,所以显得更是年轻。辛海清见了倒也没往心里去,因为现在的女人怎么打扮都不过分,这种现象社会早已接受了。女人客气地让辛海清坐下,春风摆柳一般又是沏茶又是递烟,就像是迎接贵宾似的。忙活完了,女人在辛海清对面坐下,仔细地询问了辛海清的个人情况,之后眼波流转熠熠放光,伸出涂着指甲油的手从胸前取出几张纸来。辛海清以为是给自己的就伸手去接,谁知女人却用另一只手握住了辛海清伸过来的手,顺势靠了过来。辛海清大吃一惊,虽然他也是有对象的人了,但这种场面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所以显得手足无措,脑袋里也成了一张白纸。女人绝对是一个情场上的老手,只几下辛海清本身所固有的那种男人的本性就被激活了。

    男女之间的事情只要发生了第一次,以后就是如同决堤的江水,一发而不可收。辛海清也是如此,但是当他面对自己的女朋友的时候,他的心里总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不是个滋味。一失足成千古恨,他也试图终止那种暧昧的关系,但那女人就像缠住了他的一条毒蛇,使他无法挣脱。后来辛海清不得不向老女人说出了原委,辛海清满以为女人能够体谅他的苦衷而放过他,但是女人却是老辣,说出了一条妙计:“海清,你不是怕别人说闲话吗?你不是怕你女朋友怀疑你跟我的交往不正当吗?好,我给你一个理由,今后你就做我的干儿子吧。干儿子跟干妈在一起,谁还能说出个三四来?海清,你放心,我绝不会缠你一辈子,你今天结婚,我今天就跟你结束这种非子非夫的关系。”辛海清没想到耶秋萍会使出这样的怪招,事到如今自己也确实拿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于是只能顺水推舟:“那好吧,不过,干妈你说话可得算数。”这话一出口就连辛海清自己都觉得幼稚。耶秋萍更是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够了,捧住辛海清的脸仔细端详一阵,像是欣赏一件玉器一样,然后妩媚地笑道:“海清,只要你乖乖的,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只要你不耍我,我一定遵守诺言。”

    耶秋萍对这个干儿子也确实下了工夫,不消两年,辛海清就靠着这位所谓的干妈赚得盆满钵满。辛海清当然也知道,这赚下的每一笔钱都是不干不净,经不住任何的推敲。为了早日摆脱干妈的纠缠,他说服了正在读研究生的女朋友结了婚。但是,耶秋萍并没有兑现自己的诺言,而是一如既往,时不时地提出那种令辛海清难以启齿的要求。辛海清也曾不止一次地提起那个诺言,但都被干妈的柔媚和凶狠所摧毁,辛海清也就不止一次地放弃了自己的坚持。每一次下来,辛海清的心灵都如让毒蛇咬过一样,疼得快要滴出血来。

    这一次也是如此,但是面对这样一个毫无羞耻的女人,他又能如何呢?过了一会,辛海清约的那两个牌友先后到了,一个是办公室的秘书陈平,另一个是刚刚调进机关的吕晴。几个人收拾好麻将桌椅,稀里哗啦地对垒起来。一边码牌,辛海清一边不满地对陈平说:“陈秘书,怎么这么老半天?我和干妈都等急了。”陈平眼睛盯着自己的牌,笑笑说:“我们主任安排我做了点事,耽误了一会。”耶秋萍抬眼看了看陈平,淡淡地说:“你们那个主任都老掉渣了,还赖着不愿离开,可真是的。小陈,用不用阿姨帮帮你呀?”这话一定是比打牌要重要得多,所以陈平的脸刷地一下抬了起来,眼里也放出了一股渴求的光芒,谄笑着说道:“阿姨能帮忙,那我真是求之不得。”耶秋萍满眼含春地瞥了一眼跃跃欲试的陈平,得意地哈哈大笑。在她的眼里,这个陈平虽然瘦小了一点,但比起辛海清来,肯定是要柔顺得多,他人又在老谢的屋檐下,驾驭起来也一定会方便得多。这也难怪耶秋萍打牌总是输,因为她的心思好像只有一小半放在了牌上,更多的恐怕是早已飘到了巫山上的云端了吧。看到这些,辛海清似乎有点拨开云雾的感觉,他意识到自己的苦海生涯快要熬到边际了。吕晴虽然早已听说书记夫人有偷天换日的能量,但设身处地的感受还是第一次,此时她才正儿八经地领略到了书记夫人的气度,同时她也更加欣羡做男人的好处。其实她这样想也没必要,曾几何时,她不也是仗着女人的魅力在男人那里换取了诸多的好处吗?她应该承认,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敢于把那块遮羞布往脸上一盖,自己的思维里任何能够想到的利益都能获得。

    四个人身在牌场,可心思都已经跑到了别处,这牌出的就没了章法,耶秋萍春心荡漾,更是很快就没有了打牌的欲望,时间不长便一推筹码,结束了事。陈平、吕晴见主人索然,托言班上还有工作,分别告辞离去。辛海清打定主意,有意留下来。为了实现自己刚才的计划,强迫自己拿出笑脸,以获得干妈的允可。耶秋萍挽着辛海清的手进了内室,绵声细语地胡说着缠绵的浑话,辛海清勉强应承。待耶秋萍平静下来,他摆出一副犹豫的神态怯怯地问道:“干妈,听说单位在青海中了标,可是真的?”耶秋萍当然知道这个干儿子的醉翁之意,便揶揄地笑笑:“是啊,又有什么想法?”辛海清故作轻松地露出笑脸:“我还能有什么想法?无非是想挣点钱,到时也免不了孝敬你呀。”耶秋萍扑哧笑了:“你那点小心思还能瞒得过老娘去?什么挣点钱,恐怕是想摆脱你的老娘吧。好吧,你也该过几天自己的生活了,老娘就成全你,说吧,想干点什么?”辛海清被魔鬼一样的女人说中了心事,脸色不由得红了一阵,怯懦地说:“干妈能理解儿子的这片心思,我真的是很感激。我想工地上的钢材就让我来供吧。”耶秋萍用食指戳了一下干儿子的脑门,似有些无奈地答应了。

    其实,耶秋萍倒不是真的要发什么善心,只是这些天这个干儿子很是缺少激情,以前那种气短心跳飘飘欲仙的感觉已经是荡然无存。她觉得既然强扭的瓜不甜,倒还不如暂时把它物归原主,放它一放,过些时日再扭回来。正好辛海清自己提出来了,那么就顺坡下驴,放他几天的假,也给自己留个再续旧情的后路。更何况陈平这小子更让人觉得招人疼爱,趁这个机会换换口味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陈平自从得到耶秋萍的暗示,便一天到晚地筹划起做办公室主任的计划来。其实他也知道,只要自己敢于奉献出这一具年轻的肉体,这个办公室主任就会手到擒来。于是,工作上的事就再也不寻思,只是整天跟怀春的少女盼情郎一样等待着耶秋萍的召见。等待是一种折磨,这等待升官的日子更是度日如年,它让人形体消损,让人茶饭不思,让人心急如焚,让人如坐针毡。没两天模样本还算帅气的陈平就凭空减了十斤的肥,但他不灰心,仍在坚强地等,这可真是中了一句话,叫做“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功夫不负有心人,耶秋萍的电话终于来了,这无异于天音神乐,使年轻人欢跳的心差点蹦出胸膛,应答的声音也欢愉得颤抖起来。他放下电话,跌跌撞撞地疾步回家,把自己最得意的衣服拿出来,穿上比画,比画再穿上,上上下下折腾了四五遍,总算是满足了自己的心思,这才左顾右盼地出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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