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神爷登门，就是叫我跪着接也行！”二合适乐得滴溜儿乱转，里里外外满张罗。既高质量，又薄利多销。再加上他那张巧嘴，死人也能叫你从地上蹦起来。时间不长，“合适酒家”就出了名，贪杯的美食家们齐往这儿拥。二合适踢开了头三脚，再一点儿一点儿地加码儿，厚利赚回，还有不发财的道理！
有的海吃海喝完了，连帐都懒得结算。“我们这也是关系户啦！反正隔三差五就来，有空儿时一齐算吧！”
“好说！好说！咱们谁跟谁！”二合适巴不得这样办。趁他们醉眼朦胧，再撩上一笔，就足以打发那些惹不起的“外鬼”啦！这些人反正不掏自己的腰包，谁能显小气！
酒客们看他是个老屯，没啥背景，说话也就不必考虑“透风问题”。二合适东一句西一句拼起来琢磨着听，也就知道了这些人的身分和能量。仅这一点，就够二合适荣耀半生了。为了长远地拢住这些财神爷，二合适挖空了心思，硬是想出了一手儿绝的。日子不多，他就花大价把个年轻漂亮的女服务员从别的饭馆给撬了来。他见店里的人有点儿不是心思，又不好直接去谈，就装醉瞎说实在话：“我出的工钱是高了点儿，可人家长的漂亮。你就是回娘肚子里重生一回，也保不准不是丑八怪，象我似的。再说人家多会招人儿！这叫能耐！你看专冲她来的那些人，哪有一个显小气的？她几句话一逗弄，他们就往死里甩钱，要我说男的都是这么个体性？谁不愿在漂亮女人面前摆摆阔！大伙你为钱我为钱，谁不是为了钱！谁出的力多，谁的贡献大，谁就该多捞几个钱……”
他的腰包一鼓，胸脯就觉得充实，脖子也觉得硬挺，自己怎么看也能和城里人拉齐肩膀头儿。
他原本暗自立下大志，等有了钱一定要把钱大嫂划拉到手。一是报复钱三两，二是图个新鲜。可钱大嫂不象他的小疯狗，性子柔弱倒不假，可却透着不可侵犯的威严。细瞅两眼都打怵，哪还敢动手动脚！
女服务员整天眉来眼去地迎送顾客，好象成了职业习惯？对二合适也仿佛飘飘儿的。二合适那艰难的创业期已过，对酒肉钱财的事也腻了，心上的劲儿就总往服务员那儿使。
常来喝酒的一位胖子说：人家外国根本就没有什么“生活作风”那一说！你有钱我乐意就行，随便！要么人家怎么那么先进呢！“四化”早都搞上去啦！
炕太热，烙得二合适睡不安生，他便胡思乱想起没完。“我二合适眼看已是入土大半截了，可除了自己老婆小疯狗，长这么大还没跟过第二个女人……这也叫活一回人！真他妈的！还不如人家钱三两哪……挣了钱干啥？不就是为了享受嘛！不过……这小家伙可是真他妈的够滋味儿的！要是……哼！钱我是认花啦！”
他细细地观察琢磨起她来越发觉得她早就对自己有意，心里也就总惦着人家往他怀里扎。可等来等去，总也等不到这个举动。心里一急，倒急出个主意来。
这天一早，他推说自己有事，便把收款的美差委给了服务员。等到晚上屋里没了吃客，他便和胖师傅对饮了个半醉，以酒遮脸儿和胖师傅扯起了男女间的私勾当。音量放得大小适中，足以叫她听得清清楚楚。
说到趣处，胖师傅笑得满脸堆起了肉疙瘩，气儿都喘不上来了。二合适单眼一吊，见她正掩嘴弓腰抖着身子。
“好啦！今儿个大家都挺累，也不早啦！封火关门吧！”二合适见几个人收拾东西往外走，忙朝她点了点头：“你先等会儿，咱俩把今天的帐算算。”
二合适前屋瞅瞅，后屋望望，没事找事瞎磨蹭。靠走了最后一个，才急急地锁了前门，急不可耐地朝女服务员身边凑去。
服务员早把钱摊到了桌上，大票小票分门别类，一五一十数得清楚。二合适贴贴乎乎地靠上前，左手去拿桌上的钱，却一下按在了她的手背上。她微微一愣，一时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是咋回事。二合适却心花怒放，自以为成了，伸出手右臂就搂……
“叭”的一声脆响。二合适悸灵一下子，麻酥酥地左手本能地抽了回来。
她虽然还是笑眯眯的，可鼻翅儿、嘴角儿上却挂着明显的愤怒和鄙夷。二合适深知厉害，僵在她身后的右手悄悄往回撤，眼看着她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将桌上的钱一古脑儿搂进了自己的白色小提兜儿，双眉往上一挑，看都没再看他一眼，就飘出了屋门。
二合适憋气又窝火又害怕，一宿也没睡。早上起来照镜子，眼泡儿都肿得老厚。他正在提心吊胆怕出事却见她准时前来上班了。她照例先甜甜地跟他打招呼，然后换上雪白的工作服，啥事儿也不曾有过似的，做自己的事儿去了。
至此，二合适的心才归了位，他一边庆幸一边懊恼地叨咕：谢天谢地，我的活佛老祖宗！总算是没给我闹起来！嗨！可真、真是……打了一辈子雁，反倒叫雁鹐了眼。这个小丫头片子！搭边儿碰了那么一下，好几百块就照收啦！二合适呀，二合适，你整天不是说这个“熊气”就是说那个“土瘪”，你自己才是天下第一号的大损种呢！他牙咬得“嘎崩”响，差点儿扇自己嘴巴。
二合适刚刚定了神，就见一位农村新富前来摆谱儿。菜名还叫不明白就横挑鼻子竖挑眼，女服务员自然是当仁不让：“这就不错了！不是小瞧你，在家你见识过吗？好吃的有的是，山珍海味样样俱全，可你吃得起嘛！嘻嘻……”
“有啥了不起的！今儿个就冲你这句话，给我来盘最好的！”说着从怀里抓出一把票子，“叭”地拍在桌上。
对方可能是熟人，女服务员嬉皮笑脸地气他：“哟哟！好大个显示！都不够眼皮儿夹的！最好的是啥？狗头烧鳖头，你知道先吃哪头儿！哎！谁不知道你二秃子，我说这屋咋这么大的土腥味儿！恶心死人啦！几个破钱儿烧的，也不撒泡尿照照……”
二合适本想上前解劝，刚一露面儿，她便逞风似的，啥话损来啥。二合适耳朵扎得生疼。明明知道那是冲自己来的，可就是有口说不出。他扭身回到后屋，往炕上一扁乎。心里那盆火一灭，神也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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