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树勋

    一九一二年陆荣廷为广西都督时，重组广西军政府，设四司二局，我为民政司司长（后改称内务司）。一九一四年张鸣岐他任广西省长，我辞职回梧州居住。龙建章任贵州巡按使，我于一九一五年任贵州巡按使署秘书。云南起义讨袁，龙建章辞贵州巡按使回籍，我也辞秘书职回到梧州。

    当时莫荣新任浔梧镇守使，我回梧的第二天，便在街上遇到了莫荣新，他告诉我龙建章也到了梧州。龙建章到梧后，陆荣廷来电要莫荣新陪他上南宁，当时我诂计他是为了去探听云南独立和贵州是否响应讨袁等情况。

    袁世凯帝制自为，我和龙建章都是不满的。龙建章在未辞贵州巡按使之前，曾打电报给筹安会那班人，劝告他们不要违反民意，不要误了袁世凯。

    当贵州刘显世宣布独立时，袁世凯任命陆荣廷兼贵州宣慰使，要陆进兵贵州。当时我对陆荣廷就任该职，心里感到很诧异。回忆癸丑讨袁失败后，盛传袁世凯要称帝，一次我和陆谈到此事，他曾表示：“袁世凯称皇帝，我一定要打倒他。”我以为陆荣廷言行不一，态度暧昧，没有讨袁的决心。

    一九一六年二月初，我由梧州乘船上南宁，拟劝陆荣廷响应讨袁，在船上遇见苏绍章同年，两人相晤，寒暄数语。为秘密起见，彼此用手指画字来交谈，结果，两人的意见相同，决定到南宁共同劝陆讨袁。那时王祖同任广西巡按使，他是袁世凯的爪牙，在省内满布特务，控制舆论，监视极严。当我们两人到达南宁时，王祖同的特务到旅馆来多方搜查和盘问。

    陆荣廷自袁世凯称帝之后，就称病回武鸣家乡宁武庄休养，不理政事。督军府的事务交给陈炳焜处理。我和苏绍章到南宁的第二天早上就一同去武鸣。当我们两人到达宁武庄时，陆荣廷非常高兴。寒暄完毕，我说：“老帅！你就任贵州宣慰使，这不是赞成老袁做皇帝吗？”他听到我问这句话，认定我们是反对袁世凯做皇帝的，因此，即刻喊左右的人避开，接着就对我和苏绍章两人说：“你们要知道，如果我不任贵州宣慰使，就不能调兵遣将进行准备讨袁的工作，因为王祖同监视很严。这点，请你们谅解。再者，对于这件事，只可对莫日初（荣新）、李洁斋（静诚）两人谈，其他的人千万不要谈及。”接着他又说：“关于讨袁的问题，去年冬天，林虎和钮永建两人由海外回南宁，我已经和他们商量决定，你们可以问曾其衡，我早已派他去香港同他们联络了。不过，这件事还没有得到陈舜卿（炳焜）的同意。我让他明天来这里，大家劝一劝他。”停了一下，陆又说：“还有一件事要对你们说明，我已经电请袁世凯拨给枪械五千支、军饷一百万元。这批军饷和枪支是指定由广东调拨的，等接收完毕之后，我一定宣布独立。”

    听完这席话，我和苏绍章心里很高兴。当天晚上，陆荣廷拿出一本讨袁誓词要我和苏绍章签名。在誓词里面，我还记得载有“倘有悔心，冷弹亡身”两句话。誓词后面有莫荣新和李静诚两人的签名，接着我和苏绍章相继签名。第二天，陈炳焜由南宁到武鸣。在商谈开始时，陆荣廷就响应讨袁的问题作了一个简单的分析，大意说：这次讨袁与癸丑年（民国二年）五省讨袁不同，这次讨袁是海外革命党人有准备、有计划的。可是，陈炳焜提出，只有云、贵两省独立，讨袁的力量不够大，双方力量对比还很悬殊，没有把握可以取得胜利。当时我和苏绍章两人就同陈辩论起来。但陈的态度还是犹豫不决，对讨袁必胜没有信心。最后，陆荣廷用十分坚决的口气对陈说：“林虎和钮永建两人去冬由海外来到南宁时，对策动云南举义讨袁，要我们广西响应做条件，当时我已答应，并作了保证。现在云南已举义讨袁，如果我们广西不起来响应，那就是不讲信义，出卖朋友。同时，推倒清廷，建立民国，不知牺牲了多少人的生命。现在袁世凯背叛民国，自称皇帝，难道还不应该打倒吗？”接着他又说：“肇庆镇守使李耀汉已派人来和我们联络，等我们一宣布独立，他肯定起来响应。那么，广东方面就不会有问题了。”陈炳焜听了我们这番话，才同意响应讨袁，并在讨袁誓词上签了名。

    我们在宁武庄取得一致意见之后，陈炳焜仍回南宁，我和苏绍章则住在宁武庄。大约过了一星期，我和苏绍章始随陆荣廷抵南宁。陆聘我为高等顾问，任苏为秘书长。有一天上午，陆荣廷叫我和苏绍章两人到他的客厅里，说：“梁启超要来广西，岑春煊也要来。据说梁启超已把讨袁的檄文拟好。可是海外的革命党人有的反对他两人署名。我现已决定不要他两人署名，希望你们把讨袁的檄文和各种通电拟好，等我到柳州后即和陈舜卿宣布独立。”当天他就出发去了柳州。

    陆在未去柳州前，即扬言到柳州后就率师入黔。那时听说王祖同闻得陆率师入黔消息感到很高兴，马上拍电向老袁报喜。可是当陆荣廷出发柳州后不久，云南护国军第二军李烈钧部先头部队已到达滇桂交界的剥隘，与桂军小有冲突。那时我心里很着急，就去催促陈炳焜赶快宣布独立，以免滇桂两军发生误会。当时，陈炳焜对我说：“陆荣廷派马济、黄自新等去百色收缴龙觐光部的枪支，马济尚未到百色，在剥隘方面的部队尚未明了此事，应稍等一下再宣布独立。”当黄自新在百色收缴龙觐光部的枪支后，三月十五日晚上，陈炳焜就请我和苏绍章两人到他那里，说：“现在时机业已成熟，可以宣布独立了。”接着陈炳焜就派兵守住银行和电报局，立即宣布独立。当时讨袁的檄文和通电各省及本省各属的电文，我和苏绍章早已拟好，当晚即由我两人译发。

    当陈炳焜派兵守银行和电报局时，王祖同闻报，曾用电话询陈：“舜卿师长！你派人守住银行和电报局，究竟是什么用意？”陈答：“广西现已宣布独立。”王祖同又问：“陆督军知道没有？”陈答：“哪有不知的道理。”接着王祖同再问：“你们对我怎样办呢？”陈炳焜对他说：“我们自应送你安全出广西境。”王祖同这时无话可说，就把话机听筒放下了。

    当陆荣廷请求袁世凯发枪五千支、军饷一百万元的时候，据说袁世凯曾拍电给王祖同，询问陆荣廷对他的态度怎样，是否靠得住？王祖同当时复电袁世凯，说陆很靠得住，并可作保证。因此，王祖同离桂时，广西政府送给他和他的部属五万元作旅费。王祖同离开南宁后，陆任命我为广西政务厅厅长。

    （虞世熙 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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