凿开混沌得乌金,藏蓄阳和意最深。
爝火燃回春浩浩,洪炉照破夜沉沉。
鼎彝元赖生成力,铁石犹存死后心。
但愿苍生俱饱暖,不辞辛苦出山林。
在中国浩瀚卓绝的古诗词曲中,颂扬煤炭,而且能让后人易于想起的恐怕也就这首了。“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他的这首赞扬石灰的名句,更是广为传颂、老少皆知。不管煤炭还是石灰,于谦的生平颇像它们一样,光明磊落,高洁清白,敢于牺牲,尽忠尽职。
朔州与煤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种割舍不开的缘分,既有“先天基因”,又是“后天铸就”。
朔州建市时间不长,执政者变换如梭。所谓“朔州精神”“你方唱罢我登场”,让人应接不暇,无所适从。所谓“朔州文化”同样“百家争鸣”,多元有余,内涵不足。为什么?一方面是社会发展的需要,另一方面那些永恒的东西挖掘不够。提炼总结朔州精神的核心,梳理朔州文化的脉络,不管用什么华丽辞藻,不考虑煤炭的这种敢于自我牺牲、勇于奉献精神是不完整的、不准确的。放眼三晋概莫如是,而朔州尤为显要。
煤缘
有人说,中国文化侧重于人与人的关系,西方研究人与自然的关系,印度研究人与灵魂的关系。在传统文化中,“人化”的因素居多,即使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也会把自然人格化,讲究“天人合一”。但是,不能不说,自然环境以及人类改造自然的过程对地域性文化的存续影响深远。
朔州煤炭资源形成于悠远的地质年底,具体什么时候开发利用也殊难考确。在有限的文史资料中,最早有文字记载煤炭开采的是北魏,而根据汉墓出土的炭块,可以推断早在西汉时期,煤炭以其特有的作用,热诚服务于这片饱受战争扰袭的土地和多劫多难的百姓。
前些年,中国煤炭行业出现一个新名词:“煤炭金三角”,它是横亘黄河中游,地跨晋、陕、内蒙古三省,产量占到全国三分之一的煤炭富集区和主产区。山西的朔州与陕西的榆林和内蒙古的鄂尔多斯,便是这个“金三角”的三个支撑点。纵观地域历史,这三个地方共性十分明显:地处偏远,生态环境恶劣,长期处于中土文化的边缘地带,战事频繁,对传统文化的传承明显夹杂北方少数民族的特性,豪爽大气,海纳百川。那10年,煤炭经济“井喷”发展,人们的思维模式、价值观念随着高速疾驰的经济发展从相对传统“三步并作两步”,踉踉跄跄走到现在特有的“精神世界”。打个比方,习惯了享受拖拉机的风光沐浴和颠簸体慰,突然坐到宝马奔驰车里,与世隔绝的封闭圈不住狂躁不安的内心。所有这些,好与不好都影响着人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
身处煤乡的人们,对煤炭的认知程度可以用一个词概括,就是熟视无睹。曾有外乡人问我,马路两边真的都是煤末儿?我说是呀,这没啥奇怪的吧。看得多了也就真成了再自然不过的事情。细想,这里人们的禀性与煤炭也十分雷同:大小肥瘦都有棱角,即使碎了棱面依然分明;表里如一,不用仪器检测,质地一看就知道是“开门”还是“判眼”;看上去很不入眼,一旦被激活,热情似火,谁也hold不住;平时孤立喜独处,如若遇事,仗义抱团,直至燃尽;是石头不是石头,找个合适的地方摆放也难,不打眼还离不开……
煤炭在助推经济提速、改善人们生活的同时,也会给为数不少的家庭带来足以改变一切的灾难。在没有科技保障安全的年代,祭窑神是一项上自窑主下到“窑黑”,意志高度统一的重要活动,更是谋求心理慰藉,祈盼安全美好生活的精神会餐。吃水不忘打井人,开煤窑没有忘记的是窑神爷。
窑神爷是谁?说法不一,太上老君、女娲娘娘、火神祝融,甚至《封神榜》里申公豹都是“老人家”的原型。女娲,是说她用煤炭作燃料,烧石补天:赤帝祝融,尊为火神也好理解:可申公豹眼睛长到脑袋后,助纣为虐,典型的邪派人物,歇后语还说:申公豹的嘴——搬弄是非。把他敬为窑神爷,实在琢磨不出什么道理。太上老君,道家始祖用煤炼丹,老成持重法力无边,作为窑神爷,一切牛鬼蛇神不敢造次,身份地位非他莫属。因为窑神所指不具体,不统一,所以有的塑像温文尔雅,有的怒目圆睁,有的脸黑如炭,有的手捏钱币。传说,冬至是窑神爷的生日。这天,朔州地区的煤窑没有特殊情况都会停工,窑主摆席宴客,燃放鞭炮,请来班子吹打演奏,好不热闹!冬至,是不是窑神爷的生日不敢保证,但此时提醒人们时刻注意安全却有一定的科学道理。民谚说“冬至是头九,两手藏袖口”。气温下降通风不畅,会引起地质结构变化。隆冬时节,用煤高峰,矿方调动各方积极因素加大马力多出煤,安全,再耳提面命也不为过。
韩国总统朴槿惠在自传《绝望锻炼了我》中提到一件事:为了体验煤矿工作环境,她决定下到离地面三千三百米深的矿井,矿方却明确表示,女人一律不准进入。看来,不让女人进入矿井,韩国也有此习俗,总统也不例外。女人进不进矿井与安全与否没有必然联系,然而安全面前人人平等的意识可贵可敬。
其实,拜窑神等是一种朴素的煤炭文化的体现,它包含着对自然和生命的敬畏。我曾想,把对习俗的那份虔诚和遵从,置换到对规章制度的落实上,平安健康的分值是不是会更高一些?
在安全健康的前提下,兴旺发达是所有人的期许所在。旺火既是承接这一需求欲望的媒介,又是与煤炭关系最为直接的民俗习惯。方的炭块,圆的形状,冲天的旺气,红火的兆头,过去的已燃烧为灰烬,暖暖身子胸怀无限憧憬迈开大步走向未来。如此美好的境况,旺火早已跳出“年”的专属,娶媳聘女,重大庆典等都要垒一垒,着一着,原本喜庆的氛围,更加热烈。有的地方垒起的旺火高达十几米,用煤100多吨,元宵节夜晚,几万人摩肩接踵,围着旺火完全自觉自然逆转三圈,顺转三圈,什么叫气场?这是最直观、最有力的诠释。
煤“企”
正能量应该是一个物理术语,眼下被很多场合借用,喻及阳光健康,积极向上,催人奋进。煤炭以其发光发热,无私奉献的正能量成就着朔州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煤炭是朔州的立市之基,发展之本。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男人、女人,公务员、国企员工、自由职业者,“柴米油盐酱醋茶,衣食住行医保教”绝大多数直接或间接来源于煤炭。以2013年为例,朔州产煤2.2亿吨,位列全国地级市第三。2.2亿吨比例构成如何分解,哪家贡献大、哪家贡献小,原煤、精煤,铁运、汽运等等分析得严丝合缝,唯独将煤炭束之高阁,原因是其归属国家。一般情况下,属于国家的其主体往往缺位。朔州是一座年轻的城市,对一些为城市发展做出特殊贡献的人和事,给予了及时的表彰,然而最应该记住的是煤炭。
朔州以“市”为建制,或者相当于目前市一级行政机构存在于世,历史时间也不算短。煤炭作为经济社会的支柱能源,其重要作用越来越引起决策层和社会的高度重视。同时,也是朔州以市再现的最大功臣。1953年—1957年,是新中国发展国民经济“一五计划”的实施期,期末工业化基础初步建立。在这个大背景下,1954年,国家组织对平鲁和朔县所属的煤炭储藏区域,即现在的平朔矿区进行了多次地质勘测。1958年,也就是“二五计划”开局之年,国家已将平朔矿区列入苏联援建项目,整体开发,后因中苏关系恶化夭折。1966年,“三五计划”开始年,煤炭部成立大新露天煤矿建设指挥部,拟调辽宁抚顺东露天职工和设备整体搬迁建设,后因中央调整“备战、备荒、为人民”的战略方针,把国防建设放在第一位,加快“三线”建设,所以大新露天煤矿开采搁浅。
上百亿吨的煤炭,埋藏在荒山野岭、贫瘠土地的深处,它在耐心地等待读懂它的人,时刻准备用自己修为了几亿年的身躯,服务人类。
1979年1月,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邓小平利用9天时间开启了“破冰、破例、破格”美国之行,也开启了全新的“邓小平时代”。期间他热情邀请哈默来华投资。5月,哈默带领15名下属访华,同中国政府达成石油勘探、杂交水稻、化学肥料和煤炭开发的框架性协议。1981年7月3日,邓小平与哈默第一次就平朔露天煤矿合作事宜进行了面对面的商议,并在钓鱼台出席了签字仪式。1984年4月29日,中美双方合作经营最终协议在京签字。1985年6月29日,安太堡露天煤矿合同签字仪式举行,平朔安太堡露天煤矿正式成立。
“好菜不怕晚”。从中不难看出,自1979年1月邓小平提出构想到1985年6月将美好愿景变成具体行动,走了6年半时间。我之所以不厌其烦把平朔诞生的每一个年限、步骤清楚列出,只想说明一点:不容易,当珍惜。6年半的时间也不全部是按计划一步一步往前走,一波三折,甚至僵持、谈崩都曾发生过。中美双方站在各自的角度,维护各自的利益,没有谁对谁错,他们不是没有诚意,不是不懂谈判技巧,恰恰相反,他们都是眼光高远,高度负责的政治家和企业家。
时任煤炭部部长高杨文,平朔第一任总经理陈日新,都是堪以大任、能够独当一面的栋梁之材。哈默曾当面称赞高杨文,说他是平朔之父。高当即回应,邓小平才是。高杨文去世后,按照其意愿,安葬于安太堡矿区,足见他对平朔感情之深厚。个性老总陈日新,没有那股闯劲儿,没有那股实干劲儿,平朔的起点不会那么高。至今,老一点的平朔人,都能讲上一两个有关陈老总的动人故事。朔州市刚成立,陈日新兼任市政协主席。由于工作关系经常去北京出差开会。有一年市里开“两会”,主席不在,政协没法开,组织上通知让他赶快往回赶,等从北京回来,他径直走到会场,会议正在讨论一些参政议政事项,他甩下一句:这些事还用我参加?愤然离场。这就是比小说主人公更有血有肉,个性十足的“平朔男一号”陈日新。
平朔被外界誉为“中国内地改革开放试验田”。由于是中外合资企业,生活区职工公寓、外国专家楼、宾馆等许多建筑项目起点较高,加上有几百名蓝眼睛高鼻梁外籍员工和家属在此工作生活,闭塞的环境,传统的思想,不同文化的撞击,社会舆论的非议,想做事难,想做成事则更难。在平朔有一种特有的文化现象,领导名家题词多。一方面说明高层亲临平朔,重视企业发展:另一方面表明社会各界对平朔的极大支持。比如,“平朔宾馆”四个字由时任总书记胡耀邦所题,直到今天,也是各级领导来朔州视察工作的下榻之处。当时,叫平朔宾馆还是平朔招待所,存在争议,直到胡耀邦写下“平朔宾馆”后才算定论。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实践证明,领导的眼睛更雪亮。
事非经过不知难。1982年1月24日,“中国平朔露天煤矿筹备处”成立时,煤炭部和山西省人民政府协商,在平鲁和朔县的基础上设立省辖市,甚至特区,领导协调处理地方性工作。1983年3月1日,平朔露天煤矿矿区工作委员会(即平朔工委)成立,为雁北地委的派出机构。行署专员白效玉任工委书记兼主任,平鲁县委副书记岳来秀任副书记,主要工作三项:土地规划,城市规划,后勤保障。1988年3月24日,国务院正式批复成立朔州市。1989年1月3日,中共朔州市委成立。从1982年提出设市到1989年成立运作,整整7年时间。
平朔和朔州诞生的过程,就是相互交融、相互帮衬的过程,时至今日也是一种俱损俱荣的关系。如果说,没有平朔就没有朔州,那么平朔的存在还不是因为朔州的煤炭?其实两者不存在谁产生谁的问题,如果非要有个答案的话,都要感谢煤炭,都要认领煤炭这个情。
煤韵
煤炭以低调平和、朴实无华的外观,博观约取、厚积薄发的状态,以燃烧自己越充分越有价值来体现自己的生存之道,在大力倡导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今天,这种精神理念多么的难能可贵。
自参加工作以来,我一直效劳于涉煤单位,有行业管理部门,也有央企私企。平心而论,我的日常所用和所谓的身份尊严都来自煤炭,所以对煤炭有一种别样的感念之情。朔州是个能源城市,所属六个区县五个存赋并依赖煤炭,是典型的资源型地区。一说起煤炭,人们自然而然就和“黑硬脏”联系起来,相随着煤矿文化就是“傻大粗”。这样说不是没有道理,但凡事要想准确客观,就得辩证地一分为二地看,煤炭和煤矿给予我们的实在太多,物质的有目共睹,精神上也不高调炫丽,有的是真实、纯粹和真水无香的境界。
张日明,朔州市朔城区西街人,阎锡山生前侍从警卫,现居台北市,常年照料位于阳明山的阎锡山故居和墓园。他15岁参加晋绥军,1949年起跟随阎锡山,生前死后服务“阎长官”近70年。
王建国,离职前任右玉煤炭运销公司经理、平鲁煤炭运销公司书记,在煤炭系统工作20多年,为人忠厚实在,做事认真本分。2011年秋,王建国一行赴台湾考察学习。走之前听说有位朔州老乡在台北阎锡山故居工作,便不辞辛劳从家乡携带了莜面、小米等土特产,期待与张老见面。不巧老人那天休息,行程紧凑,时间短暂,只好在电话里聊了一会儿,乡音浓浓,他乡故人,给平淡的旅程增添了几分惆怅。无奈,王建国写了纸条,大意是说家乡人些许心意请笑纳。故事似乎到此可以打住,虽然素未谋面,双方也算了了心愿。
2012年的6月,山西省政协组织相关人士赴台进行两岸文化交流。期间,张日明老人恳请随团的朔州籍女士贾桂梓给家乡的王建国捎些礼物回去。贾桂梓几番周折,终于将礼物带回了晋北,可她认识的叫“王建国”就有四位,会是哪位?逐一核对后,最后确定是煤运公司王建国。两盒巧克力,跨越海峡两岸,辗转同朔两地,几个点,一条线,传递的是朔州人不忘本、重情义的禀性。去台湾的朔州人不在少数,去台北阎锡山故居观瞻“种能洞”“红砖屋”,见过张老先生的想也不少,能和老先生如此交往的想必不多,他们或许有所顾虑,或许触景生情,等事情过去了最多也就是个回忆,也许他们原本就认为像这种小事不屑一做。我和王建国相识多年,直到偶尔看到那篇发表了的文章,才了解了事情的大概。电话咨询,他平静如常,只是说那两盒巧克力不舍享用,保存至今。
煤炭人习惯于脚踏实地做事,不会潜心于张扬炫耀,我深感有这样的同事自豪。
富强与民主、文明、和谐并列为国家层面的价值目标。“仓廪实而知礼节”,没有富强为基础,其他都会无力。煤炭作为工业经济的“粮食”,在给国家和人民创造经济效益的同时,为朔州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朔州建市时间较短,发展却很跨越,百姓对消费品的需求档次不低。这种消费意识,在朔州,在平朔,以及生活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得到也享受得到。在大力提倡生态文明的今天,朔州植被覆盖率达到29%,超出全国8点百分点,现在还在以每年投资12亿元,推进造林绿化。了解朔州历史的人们,面对满目苍翠、郁郁葱葱、风清气爽的生态环境惊讶惬意的同时,由衷感慨并钦佩。干旱寒冷、风沙肆虐的极端天气现在很少出现,就连让首都人民叫苦连天的雾霾,对朔州也极少“眷顾”。这样的人居环境,离不开煤炭带来的经济效益。
朔州的煤老板很多,20世纪80年代中期,在煤炭行业“有水快流”大的背景下,他们大多从承包乡镇、村办煤矿起步,成为后来身价不菲在当地颇有声誉、有头有脸的显赫人物。这种经历多数煤老板都有,他们抓住了机遇,凭着聪明才干、艰苦奋斗发家致富,他们与煤矿所在村的关系“管”与“不管”似乎都能说得过去。
苗滋种,1933年出生,平鲁区白堂乡西易村农民、原西易煤矿矿长。他是为数不多的一个人致富带动全村人共同富裕,并且形成长效机制、规范运行的煤老板。对于他的乐善好施,不论政府官员,还是平民百姓,都有口皆碑。苗滋种经常说:“我是个穷人家的孩子,这辈子饿怕了,也穷怕了。”11岁,现在的孩子还在大人怀里撒娇,可他已经开始下窑背炭补贴家用了。他说,大概是在十八九岁的时候,他还穿着一双露脚趾头的步鞋。一天,有人张罗给他介绍个邻村的对象,那人说,别的换不了,总不能露着脚趾头见人家姑娘吧。母亲多方打听,费了好大劲,才借回一双鞋,可一只球鞋、一只布鞋,好在鞋码一样,试着一穿,苗滋种双手捂脸,失声痛哭,母亲也直抹眼泪,他脱下那双鞋和母亲说,妈,咱不娶媳妇了。说完,头也不回光着脚向村后的那条沟走去,母亲知道那沟里树多,他又是要强的人,怕万一想不开做出傻事,颠着小脚追了出去……,直到现在,只要想起这事,他心底的那股酸楚直往上涌。
穷,但凡穷过的人都怕,刻骨铭心地怕,没着没落地怕。对于有志的人来说,穷是对尊严的最大挑衅,也是赢取尊严最大的动力。对于有志又有“道”的人来说,一旦摆脱贫穷,那么达则兼善天下。穷不失义,达不离道,苗滋种就是这样的人。2002年西易集团成立了贫困大学生助学基金会,目前该基金会已救助贫困大学生697名,发放救助金1021万元。他们的“善举”还不仅限于此,西易村民子弟学生上学、幼儿入托不花钱。车队户户参股,年年分红。面油肉蛋奶按人头供给。年轻人每人每年享受2000元生活补贴,60岁以上老人每年享受3000元补贴和医疗补助等等。
所有这些举措带来的影响,或者说体现出来的至少有以下几点:改变了西易老百姓固有的生活习惯和生存模式,应该说这样的方式融进了整个社会大的转型中,而且在一定区域内走在了前列,带动和促进了地方政府全民社会福利政策的实施,将扶贫济困、共同致富提升到了精神层面,难能可贵。西易企业精神有一条是“共同致富”,放眼上市外企、央企国企,甚至做得很好的私企,很少将“共同致富”列入企业精神范畴的,好事做好是赢取敬意最充分的理由;西易集团是一面精神旗帜,一个道义标杆,它将平鲁人、晋北人行侠仗义、友好互助的品性抒写得淋漓尽致、荡气回肠。
在朔州这样能源资源型特别明显的地区,实现富强文明离开“煤炭”二字,都是空谈。那些超越煤炭、不切实际的口号,不是停留在报告里的噱头,就是捞取政绩的数字。煤化工、粉煤灰等投再多钱,下再大的辛苦,返回头还得“认认真真做好煤炭这篇大文章”。这不完全是经验之谈,是多少年多少银子多少企业换来的教训。我们不能拿煤炭及煤炭换来的银子染“黑”了自己的良知。
煤炭通过“创新”可以转变为热、电、化工品等,朔州和平朔自成立以来,这种创新精神始终与发展相伴。
吕日周,以超前思维、大胆改革的意识和作风,被誉为中国改革开放的代表人物。有领导这样评价吕日周:“你是一滴水,从你身上映照出中国的一个时代。”作为朔州第一任市长,他的城市建设架构理念和执政方略,直到现在都在印证和影响着。“小政府大社会”的服务模式诞生于朔州,远播全国;他设想在朔州中心市区建一座哈默博士的铜像,原因是感谢博士对他在朔州建立内地“香港”的支持。如今在平朔生活区的西门广场,矗立着一座邓小平和哈默的握手塑像,他们身后也许有着不同的视角、不同的立意解读,但朔州人民对伟人的怀念,以及对创新精神的传承从未停顿过。市委副书记郑红曾在一次研讨会上说,这是一片产生英雄主义的土地,也是一个敢行敢闯、先行先试的地方。古有隆庆议和,今有中美合作的平朔露天煤矿。当美国资本和管理人才撤走之后,平朔人硬是在“规模不变,投资减半”的前提下,如期保质完成了安家岭露天煤矿建设。中国第一座露天联采、露天回采率达96%,井工矿工作面回采率达85%,年入洗原煤2500万吨,亚洲最大的全重介动力煤洗煤厂投入运行。数据和案例远不止这些,但创造这些数据和案例,最原始、最可贵的便是打破固有条框“不唯书、不畏惧”的创新精神。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煤炭黑不溜秋,看上去很不入眼,除非工作谁也不想碰触,这种“质朴”的天性,也许影响了朔州人的品性,或者说,朔州人憨厚淳朴的性情里有自然禀赋煤炭的属性。可是,一旦放到合适的位置、环境,那种忘我奉献精神直至燃烧殆尽。查阅朔州短暂的建市历史,有一个叫岳来秀的领导经常出现在文字资料中,时任平朔工委副书记。作为政府性机构的平朔工委,领导职数四人,雁北行署专员兼任书记,另外两人为委员。从1983年机构成立,到1989年朔州建市正式下文,6年时间,他事事亲力亲为,从征地、搬迁到地方协调,做了大量细致的工作。工作闲暇之余,街头巷尾经常见到他或蹲在棋盘旁“观战”,或参与普通百姓评论时政。退休后,他有早晨出去散步的习惯,回家时每天都能带上三五个土豆,几棵葱等农产品,家里人起初疑惑,他回答说是村里人进城卖山货,硬给的,实在推不开。低调、平和、正直、质朴的为人和作风,让很多认识他的人至今都难以忘怀。建市后,他出任政协副主席,有人鸣不平,他反倒一再安抚,自己从一个孤儿走上领导岗位,是党和人民培养出来的,任何时候都不能向组织提要求,找麻烦。
说到煤炭、朔州、平朔,很难不与最初的那些人和事相联系,他们突出的不是一两个人,而是一个典型的群体,鲜活生动的个性,泾渭分明的棱角,清正实在的作风,博而远的思想观念,不光在晋北,在山西,甚至在全国直到今日都在不断地提起并探究。他们每一个人都像是一束火焰,每一束火焰光芒耀眼且目标笃定,尽管源点不同,路径不同,也许初衷也不同,但这些火焰还是从四面八方聚集在了这片饱含热情的土地,一同迸发绽放出炫丽的光彩。是煤炭给了他们相处共事、展示才华的机会,它的存在就像空气一样重要,也像空气一样易于被人忽视。不管是记起还是忘记,它始终静静地等候、默默地被采掘、运出,直到化为灰烬,它的生命旅程将“奉献”完美诠释到了极致。
煤炭精神里含有的表里如一和诚信的品性与中国古代哲学思想精髓和当下倡导的核心价值观有着非常相似的意境。而朔州人将真诚与率直演绎得活灵活现、生动有趣,就像煤炭一样,但凡和朔州交往的人都有这样的印象:开始不好相处,简单直接,很少掩饰自己的观点,或许还有难以揣摩的自信,无畏无惧的气魄,但是一旦处得来,处下去,他们坦诚相待,连那些看似不太舒服的言辞举动都被看作是可爱,甚至会成为继续交往的诱因。
“担当”与“敬业”紧密相连,煤炭越是在困难时期越能呈现它的担当和责任,每当炽热、酷寒,汗流浃背与寒峭逼人的时候,煤炭便义无反顾承担起救民于“苦难”的英雄角色,全身心将光明与温暖传输到四面八方,千家万户。我们“当”什么职,就应“担”什么责,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普通逻辑。可眼下许多人千方百计,使出浑身解数只“当”不“担”。试想,即使物质再丰富,倘若缺乏浩然正气的精神内涵,一味以金钱职务衡量成功与否,怎能担当起实现“中国梦”的重任?人人汲取煤炭担当精神,认真负责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实现宏伟的民族愿景其实也是每一个国民勇于担当汇聚积淀的结果。
就朔州发展而言,离开煤炭说转型毫无现实意义,这一点社会各阶层逐步取得了普遍共识。可惜的是,像朔州这样民生与社会发展如此依靠煤炭的地区,没有专门研究煤炭市场的机构,没有一支了解市场,熟稔煤炭产运销信息,拿得出让决策者有“章”可依的专业队伍,与它在全国煤炭“金三角”的实力和山西市级产量第一的地位极不相匹配。朔州地处内陆对大的市场变化相对迟缓,这也就为研究和决策赢得了时间。市场经济就是要下大力气研究市场,只有掌握了市场的可“预见性”才能掌握主动。“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只局限于自己的一片天地谋篇布局,就不叫市场,更不会搞活、搞强市场经济。
企业文化
国有企业是创造和积累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主要阵地,作为经济组织,它感触市场脉搏,管窥经济走向,是市场经济的绝对主体:作为社会组织,它勇担社会责任,引导主流文化价值方向。煤炭产量占朔州半壁江山的央企平朔公司,其不断创新的技术变革、科学规范的管理理念和先进的企业文化在朔州既独树一帜,又起到了示范作用。
只要走进平朔矿区,不论主干道还是便道,习惯了车辆右行的交通规则必须改正过来,在这个特殊的“管制区”内,所有车辆必须左行。起初以为是遵循美国人管理模式的结果,后来得知,世界上大多数国家都是右行,当然也包括美国。驾驶位置靠左,左侧行驶对驾驶人是一种保护,除了传统习俗,这样的理由似乎更切合实际一些,也能让初来乍到的人们感受到它“内外有别、以人为本”的价值理念。优秀的企业文化不光能凝聚精神,统一意志,更主要的是能够规范行为,持续实践。文化是企业的软实力,软实力的生命多长多强,主要看它刚性因素执行到位的程度。一个美国人在平朔严格管理的故事,在许多文献资料和老职工们的口中多次提及,其中的缘由和结果,让我们深刻体会平朔文化独到之处的同时,对它体现出来的负责敬业工作态度由衷的钦佩。岗伯斯,时任平朔安太堡矿外方总经理,他的一位朋友是露天煤矿开采方面的专家,在冈伯斯的力邀下,朋友不远万里从美国来到安太堡矿。有一年假期,朋友的儿子来到平朔,几次恳求想去作业现场,亲眼看看那些在世界上都能算得上先进的大吨位运载车辆。为了履行作为父亲的承诺,他将儿子带上了卡车。不巧,岗伯斯正好路过,并指示立即离开。儿子站在宽敞的驾驶平台,兴趣盎然,就是不下。一会儿,岗伯斯再次来到他们身边,微笑着对父亲说:“你已被解雇,回美国的机票已经订好,祝旅途愉快!”走的那天,岗伯斯亲自送他们上飞机,双方尽管都有不舍,却看不出一丝的尴尬。
我们身边,一个单位或者一个组织,主要领导喜欢的活动一般是这个集体的强项。比方,领导喜欢打乒乓球,那么这个单位乒乓球活动赛事比较频繁,水平普遍较高;领导喜欢饮酒,自上而下,男女老少都能喝两口,特别是“一方诸侯”或者谋求“上位”的,迎来送往,应酬几个场合不在话下。一个企业,一个地区,一个国家,使命愿景时局不同,精神内涵、价值取向也会有所变化,但是,“老板”的胸襟、眼光、素养、思想等影响甚至决定着什么样的文化塑造和怎样塑造。所以有人得出“企业文化是企业家文化”的结论,离开管理者的积极参与、身体力行,建设企业文化也就沦为空谈。另一方面,广大员工又是践行企业文化的主体,离开员工的深度认同、认真参与,再好的企业文化也是纸上谈兵。有的领导把企业文化当作装饰品、“稻草人”,将“上档次”“富哲理”“精辟对仗”的词汇装裱上墙,图美观秀风雅;有的领导说起企业文化深入浅出、口吐莲花、头头是道,一离开会场,口是心非、言行不一;有的领导在策划上舍得花银子,请高人,远在千里定调子,八股秀才做文章,抠鼻子,想点子,放在四海皆能用,文字游戏似广告。“等待是失败的源头,行动是成功的开始”“咬定发展不放松、推进转型不停步、维护稳定不含糊”等等,话是不错,放在哪里都能用,千篇一律,失去了自我也就失去了效能。
荀子曾说:“口能言之,身能行之,国宝也。口不能言,身能行之,国器也。口能言之,身不能行,国用也。口言善,身行恶,国妖也。”作为普通大众的我们可能做不到“高尚、纯粹、有道德、脱离低级趣味、有益于人民”,但至少做一个为国家所用的人,坚决鄙夷唾弃“口言善,身行恶”,这是做人的底线,也是做事的准则。再谈企业文化,不管多先进多优秀,哪怕不经典不押韵,但一定不能说一套做一套,不能嘴就像蜜罐罐,心就像炭蛋蛋,做就像河弯弯。
刘永好说:“企业家精神中最最首要的一点就是要有激情。”好的企业文化是富有激情的文化,敢于尝试、探索,勇于实践的文化。平朔公司随着共和国的改革开放走过30多年的历程,创新是其精神文化突出的核心理念。从创业之初高速度、高效率、高效益、快节奏的“三高一快”,到“规模不变,投资减半”的成功实现,再到“露井联采”的华丽转型,创新一路相伴。难能可贵的是历届领导都非常重视企业文化建设,目前已经积淀形成了一支能力强、有接续的中坚力量,他们有思想,有创意,有成果,有影响,王文海、庞顺泉、高玉兰、徐文颖、王霞……,他们在不同岗位为平朔企业文化的传承传播传颂做着绵薄之功,却在不经意间彰显着文化的力量。
黄树芳,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一级作家。原平朔公司工会主席兼干部处处长。我和黄老认识也有十二三年的时间,自认为很长,而且多次向别人说起,在一次他的作品研讨会上,北京和太原来的作家、专家、教授说起和黄老的交往都在二三十年以上,有的近40年!羞愧的同时,我也期盼和黄老交往达到他的水平。黄老的文学作品在朔州、山西很有影响,在全国煤炭系统也是屈指可数的代表人物。说实话,更让我折服的是他的胸怀、他的气度、他的达观心态和平和理性的人生态度。在他面前,我说的再周全,也觉得不辽阔,想的再深刻也觉得不厚重,做的再努力也觉得不恰到好处,文章再苦思冥想、情感激越也达不到像黄老一样静水深流、余音绕梁的效果。2013年6月25日,“作家黄树芳最新作品首发式暨业余文学创作50年研讨会”在平朔举行。据悉,黄老坚持将“业余”二字写上,写作50年,出书12部,发表200余万字,一个专业作家也不过如此。
《黄河》杂志原主编张发说:“即使我是一个坏人,在黄老面前,我也不敢做坏事。我们深深地为有这样的一位朋友感到骄傲。”“上善若水”出自老子《道德经》:“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人应像水一样低调而居,心胸像水一样波澜不惊,待人像水一样真诚友爱,说话像水一样诚实守信,做事像水一样不温不火,从容有序。黄树芳就是这样的人。每一次接触都能感受到他的言谈举止、所思所想总在高处、宽处、远处,我曾不仅一次问过,这种超凡的心态和立身处事是天生就有还是后天修为?每次他都用标志式的微笑,略微想了想说,两者都有吧!
黄老17岁来山西,先在同煤集团(原大同矿务局)工作,后调任平朔,直到退休,可以说和煤炭打了一辈子交道,每一次说起煤炭、煤矿、“窑黑子”,那种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幸福感都会感染到周围的每一个人。他说,煤矿文化的源头活水在最基层的班组,在最深的井下工作面,在每个普通矿工的心里。
同煤集团与共和国同龄,习惯上称作共和国煤炭工业的“长子”。作为地处晋北,在全国煤炭行业都占有一席之地的平朔和同煤,就文化而言,如果说平朔以“创新”闻名,那么同煤则在人才、干部的培养和输送上,在全国各类企业中极为少见也分外突出。坊间称其“精英摇篮”或“皇家文化”。涌现出了像张枚同、曹乃谦、秦岭等在全国都能叫得响的文学艺术家,韩英、王茂林、王森浩、胡富国、王君、支树平等一大批杰出人物,这既是组织的力量,也是文化的力量。
新任省委书记王儒林晋北调研后,感慨道:全省每天都有40万煤矿职工在地下生产,人命关天。身在煤海的人们,在享受煤炭带来的丰厚物质生活的时候,在大谈精神、感抒文化的时候,不要忘记煤炭,和那些常年奋战在一线的矿工兄弟们,我们应在市区中心地段显要位置,为煤炭和矿工塑像,将煤炭精神深度挖掘,播撒开来,传承下去!
初秋,去河曲、偏关转悠,逢宴必酒,逢酒必唱。每一个当地人都能唱上几句,而且都有板有眼,像模像样。回来后,经常想起他们的唱词和腔调……
大师王国维描述的人生三境界: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原本用来表达男女爱情的诗句,巧妙糅合比作治学的三种精神,后来逐步演化为成就事业的三个过程。
文艺是为百姓服务的。如此深邃的道理,讲给百姓听,说也说不清,听也听不明。
灯芯芯照亮半炕炕明,酒盅盅挖米不要嫌我穷。
——思想上能接受。不要被困难吓倒,志向当高远一些。
阳婆婆落在西山沟,瞭见黄尘瞭不见过个人。
——工作上有状态,做事当勤奋努力一些。
锅儿水早开,下不上你的米,不想旁人光想你。
——作风上贵矜持,要有钉钉子的精神,要专一。
对扇扇门来,单扇扇开,叫一声哥哥你快进来。
要要圆满的结果静静地等候遥只要方向和方法对了袁成功也就是个时间问题。
来自百姓的“四境界”,唱得的确比说得好。
延伸阅读
梅子的那点心事
梅子是矿工的女儿,她居住的那个村周边有好几座煤矿,打她记事起,父亲就在煤窑挣钱,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在早年的一次井下事故中父亲右耳耳鼓膜穿孔,左耳略微有一些听力,自此,别人懒得理他,他也很少和人说话。一个家总得有个人待人接物,母亲除了话多,就是全身心操持琐碎家务。
梅子属羊,村里人都说属羊的人命硬。15岁那年,读初中的梅子突然对父母说,有人经常和她说话没完没了,晚上睡不结实,有条蛇卧在她的身旁……拖了小半年的时间,梅子要么自言自语,要么偷偷傻笑,来串门的人都说得出去看看。耳聋的父亲领着梅子几番周折来到相邻那个县的精神病专科医院,医生确诊说需要住院治疗。几个月后,稍微好了点的梅子和父亲又回到了那个小村,梅子再没有念书。以后几年,梅子听从医生嘱咐一直服药,病情时好时坏起伏不大,外人眼里一切似乎都算正常。21岁时,一个不善言辞的邻村男同学,一连几个傍晚都来家里闲坐,后来,他们便结了婚,成了家。转眼到了第二年的冬天,梅子的肚子明显鼓了起来。突然有一天婆家人捎话告知,梅子在县城医院,让娘家人赶快去。
梅子有一个哥哥在县城工作,以为梅子临产出现了问题,飞一般冲进医院,走进大厅就听到急诊室里大声吼喊:“不,不……”他快步推开两扇仍在摆动着的,里面玻璃上挂着白布的木门。四个男人分别按着她的四肢,梅子丈夫一只手使劲捏着她的下巴,向对面穿白大褂的医生说:“喂哇,没事!”梅子头发凌乱,身子一侧的泥泞将白床单浸湿了一片。她倔强地摇着头,把送到嘴边的药片全部抖落到身上、床上、地上。丈夫腾出一只手,迅速准确地照着她的脸狠狠地搧了两个耳光。“干啥?”梅子哥大喊一声。梅子从床上腾地坐了起来,豌豆大的泪珠排成两条线,一直掉到皱巴巴的衣服上。“药不能吃,不能。”梅子泪眼巴巴地望着哥。“眼看快生了,可她到处瞎跑,晚上不合一下眼。”妹夫解释说。“时间长了吧。”“家里衣柜底下全是药片,估计从怀孕开始就不吃了!”哥说,由她吧。梅子含着泪傻笑。直到生下儿子,梅子才在医院睡了一个合眼的觉。
以后的几年,梅子一天比一天消瘦,病症也比原来厉害了许多,吃药已不起作用,婆家人不让她带孩子,甚至想方设法阻止他们见面,对她的飘忽行踪也逐渐不闻不问。梅子哥知道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领着梅子主动找上婆家,写了个字据,算是协议离婚,孩子留下。天很阴,大人们说啥,孩子一点不懂,在炕上玩了一会儿就睡着了。对于双方的“谈判”,梅子没有多言一句,直到哥说走哇,她似乎才从她的世界里回到了那个屋子。突然,她走到公公面前央求说,留下我吧!公公看了婆婆一眼没有吱声。梅子又走到婆婆跟前,试图抓住她的手,“留下”两个字刚说完,婆婆转身给熟睡的孩子取了个枕头。梅子绝望地环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她走到儿子身边,伸出双手抚摸着他的头,他的脸,露出的屁股蛋儿和肥嘟嘟的小脚,一遍,又一遍。她低下头用劲咬着儿子的裤脚,泪水顺着鼻尖一滴一滴落在了儿子的脚腕上,她自语说,走哇。
她只能和父母住到一起。一到天阴雨湿,或者季节转换,梅子的病就越发严重,最重的时候把母亲按在地上打,即使鼻青脸肿,母亲也从来不向外人说起。几个处得好的婆姨建议母亲信仰耶稣,众人齐声祷告,兴许女儿的病会好些。善良的母亲将七八个教徒请到家里,围着跪了一圈,人人双手紧握,嘴里不停默读,母亲闭着的双眼挡不住不停涌出的泪水。不知道啥时候,梅子和众人跪到了一起,她大声喊着:“儿子,妈保佑你!”
当地有个习俗,嫁出去的女儿逢年过节不能在娘家吃住,每年的这个时候,辛酸和无奈笼罩着这个风雨中挣扎着的苦难人家。梅子被送到过亲戚家,也暂住过廉价的旅店,有一年中秋节,梅子被再次“寄放”了出去,等节后母亲找寻时,她已经出走了两天。五六天后的一个晚上,一个陌生的北京电话打到了梅子哥的手机里,对方说,是××胡同派出所的,梅子在那里,快去认领。梅子哥找了两个哥们,连夜出发,去了北京已是凌晨两点。蜷缩的梅子泪眼迷离对哥说:“我听说儿子在北京,我来找他。”哥说:“我知道,咱们回家。”
梅子和哥没有回家,直接去了省城专门治疗此病的医院,住了半年后,梅子顺利出院。接她的那天,梅子对哥说,以后不要和别人说起她的往事,那些对儿子成长不利。
梅子和她的心事就此打住。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不管以后有没有出息,孩子呀,一定不要忘记那可怜的母亲。梅子哥见证了一切,他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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