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的偏方
一家科研所需要用一只狼作解剖研究,得到政府主管部门同意后,委托靠山屯的村民代为捕猎。用于解剖研究的狼,皮毛、内脏都不能受到伤害,因此,捕猎时不能使用夹子和猎枪,并非易事。
由于政府禁猎,多年没有与狼过招的猎手老冯头手上痒痒,自告奋勇地接下了这档子事。
年近六十的老冯头早年以打猎为生,有猎狼绝技在身。这次,他的猎狼用具非刀非枪,而是一个紫红色的“玉米棒子”。这种“玉米棒子”,是用沾了兔血的三棱刮刀制成的:隆冬季节,位于松花江流域的靠山屯滴水成冰,老冯头将三棱刮刀沾上兔血放到室外,兔血转眼冻住,然后将三棱刮刀再次沾血、冰冻……如此反复多次,刀刃被兔血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三棱刮刀就变成了一个紫红色的“玉米棒子”。
就在老冯头准备出猎时,他侄子找上门来了。侄子住在几十里外的县城城郊,平时又很少往来,在这大雪封山的时候,他找上门来干什么?寒暄过后,侄子道出了此行的目的:“我的一个邻居胳膊受了外伤,不但伤及骨头,而且伤口已经开始溃烂,想从大伯您这里弄些药治一治。”
以前,老冯头不但是这一带最有名的猎人,而且又是一个用偏方治伤的高手,在方圆百里负有盛名。老冯头问侄子:“你邻居受伤,怎么不到医院治疗,反而舍近求远到我这深山老岭来求医寻药?”
侄子说:“您是治伤高手,经您治的伤不但愈合快,又没有后遗症,县城医院哪有您这般能耐?”
老冯头端详着侄子的神色,又问:“你那邻居伤在胳膊上,为什么自己不来一趟?”侄子挠了一阵头皮,叹了口气,说这一路上不但要挤长途汽车,还要走近十里的冰雪路,他那邻居经不起这般折腾。
老冯头盯着侄子的脸,说:“治伤的偏方倒是不缺,不过,我不知道你那邻居属于哪种伤,如何给你出方下药?”
侄子说,他的邻居受的是枪伤,并解释道:“我们那里民兵进行实弹射击训练,我那邻居不知道那里是靶场,结果被流弹伤了。”
老冯头站起身,说:“既然这样,你这就带我去看看那人的伤情,以便对症下药。”
侄子摆摆手说:“您这么大年纪了,哪能劳您大驾?还是请您现在给出个偏方,我带回去得了。”
老冯头说不面见患者,起码也要知道对方受伤的准确时间、年岁大小、身体状况等,否则难以对症下药,侄子只好按老冯头的要求说了那个人的一些情况。
老冯头听完了侄子的介绍,脸上露出了若有似无的笑意,说:“那我就告诉你一个有奇效的偏方——狼血泡墙头纸涂抹伤口。”
所谓墙头纸,就是贴在墙壁上的纸,这玩意儿有的是,但狼血到什么地方去找?侄子犯愁了,老冯头便让他陪自己去猎狼。
叔侄两人结伴走进了白雪皑皑的山林……
老冯头选好地点后,拿出了早已备好的“玉米棒子”,将头朝上插进雪地里,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军用水壶,将壶中的水浇在“玉米棒子”旁边,转眼工夫,“玉米棒子”就被牢牢地冻在雪地上了。接着,叔侄两人走到下风头,选了个地方隐蔽起来,等待饿狼上钩。飘落的雪花,很快将他们的脚印覆盖了。
由于前些年人们滥捕滥杀,山林中野狼的数量已经不多了,但隆冬季节,大雪封山,断了食物来源的饿狼总会四出觅食的。
这狼和那狼
左等右等,密林深处终于出现了一只狼,狼的嗅觉灵敏,它一路寻觅,循着血腥味找到了那个“玉米棒子”。
那只狼好像十分饥饿,它最先企图将“玉米棒子”叼走,努力失败后,就开始迫不及待地用舌头舔“玉米棒子”,一边舔着,一双眼却在“滴溜溜”地四处张望,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被舔化的兔血散发出强烈的血腥味儿,这血腥味儿诱惑着饿狼,它越舔越快,越舔越有力,三棱刮刀渐渐露出了锋利的刀刃,但狼并没有停止舔食。
侄子感到奇怪,悄声问老冯头:“狼的舌头已经舔到刀刃了,它怎么还在舔?”
老冯头告诉他,狼的眼睛只顾在观察四周动静,并没发现已经舔到了刀刃,而且三棱刮刀的槽很深,虽然刀刃已经露了出来,但刀槽内还遗留着不少兔血,它还得舔,“不过,就是看到了刀刃,它也不会停止,一定要把刀槽中的余血舔净。”
侄子又问:“它这样舔血,不怕伤了舌头?”
老冯头说:血腥对于饿狼,类似于毒品对于“瘾君子”,当“瘾君子”毒瘾发作、好不容易得到毒品吸食时,就是掉脑袋也不会放弃吸食,“狼嗜血成性,眼下,它已经到了‘瘾君子’那样不顾一切的地步,把持不住自己的舌头了!”
正如老冯头所说,远远看去,狼迅速抽动的舌头流血不止,而它仍然没有停止舔食,侄子忍不住又问:“那家伙难道不感到痛?”老冯头说:“狼本性贪婪,正舔到兴头上;它被血腥味勾去了魂,已经感觉不到痛了。我就是摸准了狼的本性,才琢磨出这一猎狼招数的。”侄子算是开眼了,他自言自语道:“真是怪事——流血不止,它竟不感到痛!”
“就是感到痛它也不会停止舔血的。”老冯头举例道,“这就如同世上一些贪利忘义的人,为贪小利连死活都不顾,弄不好就把自己的小命也赔进去了!”
这时候的狼,舔的已经不是兔血,而是自己的血了,它舌头抽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舌头上淌出的血也越来越多……最终,那只贪婪的饿狼竟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它已经失血过多,连站立的气力都没有了!
这时,老冯头笑呵呵地从隐身之处站了起来,要侄子一起去捡冻成冰块的狼血,而侄子却两眼发直,看着远处垂死的狼发呆,口中喃喃自语道:“贪心的狼啊,为贪几口血,反把自己的小命赔进去了……”在严寒的冰天雪地里,他的额上居然沁出了一层汗珠!
叔侄两人返回村子时,老冯头指着迎面墙壁上张贴的一张纸,对侄子说:“去把那张墙头纸撕下来包狼血,这样你需要的偏方就配全了。”
墙壁上张贴的那张纸,是一张带有照片的“通缉令”,贴上墙已有一周了:十天前,两个歹徒持枪抢劫县城城郊一家银行,行凶杀人后正要携款逃离,警察已赶到了现场,当一个歹徒开枪与警察对峙时,另一个胳膊中枪的歹徒却乘机携带巨款潜逃了。警察封锁了进出该县的通道,潜逃的歹徒很可能就在该县境内藏匿,因此警方四处张贴告示通缉。
看到这张“通缉令”,侄子的冷汗又从脑门上沁了出来,他结结巴巴地说:“大伯,您的用意我明白了……我、我这就报案去!”他丢掉冻成冰块的狼血,撒腿向县城方向跑去。
原来,那歹徒与侄子曾有交往,案发后走投无路,便以瓜分那笔抢劫的巨款为诱饵,藏在侄子家里,侄子此行的目的,就是为那伤口开始溃烂的“邻居”求药的……
(尹全生)
不仅仅是为了钱
偶遇同窗
六盘湾是个依山傍海的偏僻小山村,这天傍晚,村民王铁成快到家时,看见有个人蹲在路边,正呜呜地哭着,他紧走几步,说:“有啥想不开的事?别哭了,跟我说说。”
那人抬起头来,王铁成心里纳闷起来:这人五十来岁,穿着打扮像是城里人,可看上去好像有点面熟。那人擦了擦眼泪,眼睛里也露出疑惑之色:“你……王铁成?”
王铁成一愣,奇怪地问:“你是谁?”“我是赵明远啊,”那人叫了起来,“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王铁成在记忆中搜索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赵明远是他的初中同学,两人大概有三十年没见面了。王铁成兴奋地一把拉住赵明远,哈哈大笑起来。
王铁成把赵明远请进他那间小草房,让他歇着,自己以最快速度炖了条鱼,又拎出一个装满酒的葫芦,两人喝了起来。王铁成问:“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咋还像小孩子一样哭哭啼啼?遇到啥难事了?”
赵明远握着酒杯,低头不语,好半天才长叹一声:“老同学,我费了好大劲才找到你的住址,不怕你笑话,我是有家难回啊,我……”说着,脸上露出痛苦之色,放下酒杯抱住头,王铁成吓了一跳,忙问他怎么了,赵明远也不回答,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药瓶,倒了几粒扔进嘴里。好半天,他才长出一口气,苦笑着说:“吓着你了吧?老同学,实话告诉你,大夫说我最多只能活一年。”
赵明远告诉王铁成,前些日子,他去医院检查,发现脑袋里长了瘤,医生说手术难度极大,只有百分之五的成功率,但如果不做手术,估计还有一年的寿命。他左思右想,最后决定不做手术,没想到,他真正的麻烦来了。
自他确诊那天起,他的三个儿子就不停地争吵,不断地找他,问他的公司到底留给谁。在他们眼里,他已经是个死人,他们关心的只是父亲身后的财富。赵明远绝望了,于是他以最快的速度卖掉了公司,然后离开了那个伤心之地。
赵明远的眼泪止不住又涌了出来:“不是我绝情,而是他们太无情。我只是想平静地度过残生,他们都不成全我,我还顾忌什么?”
王铁成劝慰了很久,赵明远的情绪也似乎平复了不少。
第二天,赵明远跟着王铁成去了海边,他帮着王铁成打下手,倒也忙得不亦乐乎。晚上回到小草房,王铁成说:“老同学,今天玩得挺高兴吧?不过你这个样子不行,有病得治啊,你应该去住院啊。”
赵明远黯然道:“你以为癌症是那么容易治的吗?我见过接受化疗的病人,太遭罪了,再说我根本就没希望,活一天快乐一天,不是挺好吗?老同学,你不是赶我走吧?”
王铁成慌忙摆手,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
惊天秘密
这天,两人正在海边忙活,一个孩子跑过来,边哭边喊:“铁成叔,吴老师犯病了……”
吴老师是村里唯一的老师,还是志愿的,没有正式编制,因为有了他,村里几十个孩子才有书念。村里人包括王铁成都特别尊敬吴老师。
王铁成一听,大吃一惊,扔下渔网就跑。赵明远也跟了过去。到了教室,一些村民正七手八脚地把吴老师往车上抬,只见吴老师口吐白沫,身上一股浓烈的“速效救心丸”的味道。原来吴老师的心脏一直有毛病,犯了病他就用这药救急,没想到今天救心丸也不管用了。
王铁成跳上车,对赵明远说:“老同学,我顾不了你了,你自己照顾自己吧。”
王铁成送吴老师去了医院,直到第三天才回来,脸色很难看,赵明远问他吴老师怎么样,王铁成突然说:“老同学,你挺有钱吧?我想求你帮帮我们。”
原来,他们把吴老师送到了市医院,吴老师的情况非常糟糕,大夫说需要做心脏“搭桥”手术,否则活不长久。但这种手术要十来万,全村人的钱加一起也不过几万块,他们是无论如何掏不出这笔钱的,所以他希望赵明远能借点钱。
赵明远愣了,苦笑着说:“老同学,你可太信任我了,可是……可是这么大一笔数字,你让我咋借给你呀……我赚钱也不容易啊。”
王铁成失望地看着赵明远,小声说:“可跟人命比,钱算得了什么呀?你还能把钱带进……”
赵明远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王铁成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硬生生把“棺材”两字咽到肚子里。赵明远缓缓地说:“老同学,不是我不帮你,吴老师是好人,但他毕竟跟我没什么关系。我是活不久了,但我这辈子辛辛苦苦赚钱为什么?不还是为了儿子吗?虽然他们不孝,但他们毕竟是我的儿子呀,我这些钱还得留给他们。要不,我死后恐怕连个给我烧纸的人都没有了。”
王铁成不好意思地说:“我懂我懂,你就当我没说过,我再去想想别的办法。咱活人咋能让尿憋死?”他转身就走,赵明远却喊住他,拿出皮包,把里面的钱都取了出来,递给王铁成说:“大忙我帮不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解解燃眉之急吧。”
那些钱足有五千块,王铁成眼睛一亮,接过钱连连道谢。这天,王铁成一直张罗到晚上,把村民们的钱凑到一起,一共是两万多块。村长哭了:“这点钱还差得远呢,吴老师成全了咱们的孩子,咱们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吗?王铁成,你不是说你同学有钱吗?要不,你再去求求他?”
王铁成默然无语,人家有钱是人家的,人家不想借,他总不能厚着脸皮难为人家吧?突然,他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人:林海。
林海也是他的初中同学,在省城好像混得不错,想到此,王铁成兴奋起来,从怀里取出皱巴巴的电话本,用村长家的电话拨了过去。林海很热情,可一听说要借十万块,为难地说:“老同学,一两千倒拿得出,十万块我哪有啊?要不,你再找找别人?”
王铁成的心凉了,他失望地说:“我一个打渔的,哪里还认识人啊?你不帮我,吴老师就死定了。”
林海沉默了一会儿说:“咱当年的同学,还真有几个大款,你记得赵明远吧?一个工厂的厂长,据说贪了上千万,最后被工人们联合上告,前些日子案发跑了。公安局正通缉他呢,要不是这样,他或许能赞助你个万八千的……”
王铁成大吃一惊,说:“赵明远?不会吧?他现在正在我这里啊。他说他快死了,儿子争家产,所以跑我这里过几天清静日子啊。”
林海听到这个消息惊呆了,好半天才兴奋地说:“王铁成,你别听他说瞎话了,这个赵厂长可是骗死人不偿命的家伙。你不是缺钱吗?我给你出个主意:报警,帮警察抓住他,你就能得十万块赏金。”
王铁成结结巴巴地说:“你是说……把……赵明远卖十万块?那太过分了吧?咱们可是老同学呀。”
“呸!狗屁同学,”林海说,“他把他单位五千多号人害苦了,那些工人现在都靠政府救济才能活命呢,钱都进他一个人的腰包了……”
艰难抉择
王铁成的冷汗涔涔而下,原来赵明远跟他说的一切都是谎言,什么儿子不孝、得了绝症,都是编出来骗他的。三十年不见,他怎么那么容易找到自己?还不是早就做了准备工作,想到这里避一阵子风头……
王铁成不知道是怎么放下电话的,他心里乱成一团,不知道该怎么办。按林海的建议举报赵明远?但赵明远毕竟是他的老同学啊,这样做太没人情味了;可是,没有钱就得眼睁睁看着吴老师死……
王铁成冲出屋去,一口气跑回小草房,赵明远惊讶地看着他,问他怎么了。王铁成哭了,哽咽着说:“老同学啊,我求求你了,帮吴老师一把吧,他是天下少有的好人啊。再说,你那么有钱,不缺这十万八万的啊。”
赵明远愣了一下,勉强地说:“你高估我了,其实我没多少钱,虽然我是个老板,但也就几十万资产,这钱不是大风刮来的,是我一分一毛挣出来的,对不起老同学,我真的不能给他,你就别再难为我了。”
王铁成呆呆地望着赵明远,一字一句地说:“要不,我给你跪下?”
赵明远眼珠转了转,沮丧地说:“算了,老同学,我在你这儿待不下去了,你也别跪,我这就离开这儿。”说完,赵明远伸手去拿背包,王铁成慌了,急忙拦住他,就在这时,草房外有人喊:“王铁成,医院打来电话了。”
王铁成打了个激灵,恳切地对赵明远说:“我不该这么逼你,算我啥都没说,你可别走啊,你要是走,我可就再也没脸见任何同学了。”
见赵明远打消去意,王铁成才跑了出去。来到村长家,村长告诉他医院催促尽快做手术,吴老师的情况不容拖延。王铁成在屋里转了几个圈,突然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大声说:“大家都别担心,钱咱有了,十万块!”
不一会儿,王铁成带着警察赶到家,赵明远这时正悠然垂钓。警察扑上去把他铐住,赵明远装模作样地喊:“干什么?你们为什么抓我?”然后可怜巴巴地看着王铁成。
王铁成突然一阵难过,他硬着头皮说:“赵厂长,你就别装了,我给林海打电话想借点钱,他把你的事都跟我说了。”
赵明远可怜的表情不见了,一下子变得面目狰狞、双眼喷火,恨不得吃掉王铁成。王铁成不敢看他的眼睛,小声说:“老同学,你别怪我,我帮警察抓了你有赏,十万块啊。有了这笔钱,吴老师就有救了。”
“你不是人。”赵明远恶狠狠地骂,“你知道了我真正的身份,就应该知道我会破财免灾,我会拿出一大笔钱买你闭嘴,为什么一定要报警啊?咱们可是老同学啊,老同学你都出卖,你还有点人性没有?”
王铁成突然站直了身子,理直气壮地盯着赵明远:“你可以穷,你可以窝囊,你还是我同学,但你偏偏是吸血鬼,从老百姓身上坑钱,你就是狗屁同学。出卖你这个该死的,救活吴老师那个该活的,我咋就没人性了?”
赵明远被推上警车的时候,突然扭头喊了一句:“王铁成,如果当初我给你二十万,你还会报警抓我吗?”
“当初可能不会,”王铁成想了想,说,“但现在我想通了,你就是给我二百万我也会报警,因为你是个王八蛋!”
(唐雪嫣)
我是人民代表
那天,鹿沟屯的村民刘玉春去采山,他费了好大的劲,爬到长白中峰的半山腰,突然遇上大暴雨,便钻到一个山洞里去躲避,谁知刚一脚跨进去,却见洞里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坐在地上一个劲地咳嗽,他感到很惊诧:这人迹罕至的高山上,怎么会冒出这么一个古稀老人?他走上前想问个仔细,结果更让他吃惊,原来这老人竟是离开他们屯已经十年的“神手爷”。
这神手爷姓常,是这一带有名的采山高手,他几乎每年都能采到别人很难采到的长白人参。他凭着这一手绝活,供出了两个大学生,儿子东北农大毕业进了乡政府工作,女儿师大毕业在乡中学任教。十年前他年迈体弱,爬不动山了,儿女们就把他接到镇上去住高楼享清福了,今天,他怎么独自一人离开镇上,爬到这不见人影的荒山野岭上来了呢?
刘玉春轻轻地唤了他一声:“常大爷!我是鹿沟屯的刘玉春,你忘了十年前咱还是前后院邻居呢。”
“噢,小春子……”老人又是一阵急急的咳嗽,直喘得浑身颤抖起来。刘玉春急忙上前扶住了他,给他捶背,说:“大爷,你身体这个样,咋又上这高山来呢?”
老人没回答,只是一个劲地喘粗气。刘玉春从背篓里掏出一根嫩黄瓜,让老人润润喉咙压压咳。老人嚼了几口黄瓜,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说:“我好像听柱儿说过,你到乡里去开过会,是吗?”
刘玉春点点头:“去年我被选为乡人大代表,去开过人代会。”老人脸上露出了高兴的神情,这才向刘玉春说了他这次来长白山的原委。
原来,今年老乡长要退休,老人的儿子常柱是副乡长,他想当乡长,可要想当乡长首先得由上边提名,要获得提名就得走门子,而走门子仨瓜俩枣不行,要是有一棵价值不菲的长白山野参,这事就十拿九稳了。于是,老人就想起二十年前,他曾在长白中峰上发现过一棵长得特别壮实的二角子人参,当时他就没舍得采。后来他老了,被儿子接到镇上,也就把这事撂下了。前天儿子听他说了这事,说什么也要他再到长白中峰上看看。为了儿子的前程,老人不顾病体,打起精神来到了长白中峰,但老人确实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只勉强爬到半山腰,就再也爬不上去了。
刘玉春听了,叹了口气说:“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是这都过二十多年了,还能长在那里吗?恐怕早就被人采走了。”
老人说:“我也估摸着可能会被人采去了,但柱儿说,只要有一分希望,就要付出一百分努力。唉,为了他……”
刘玉春想了想,说:“大爷,这样吧,你要是信得过我,就把那地方的位置、地形详细告诉我,我爬上去看看,行不?”
老人说:“行,你是到乡里开过会的人,我还能信不过你?要是真能采到那棵参宝,你柱子哥当了乡长,他决不会忘记你的。”接着,老人便详细地向刘玉春说了那棵人参的所在位置。刘玉春看看外边的雨已经停了,便对老人说:“大爷,你在这等着。”说着他就出了山洞。
刘玉春走后,老人一直望眼欲穿地等着,直到天快黑时,刘玉春才满身泥水地回到山洞里,他一脸疲惫样,失望地对老人说:“大爷,那地方我找到了,可那棵人参早被人采走了。那里有一个大坑,坑边都长出了草。”
老人两眼直勾勾地瞪着,半天才叹出了一口气:“这是天意啊……”
第二天,刘玉春把老人送回了家。副乡长常柱听了事情的经过,心里很不高兴,但他还是留刘玉春在家吃了顿饭,并说了一些感谢的话。刘玉春走出常柱的家门,马上发现他的背篓曾被人翻过,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到了冬天,刘玉春到乡里参加人代会,一打听,才知道“神手爷”那次回到家后,过了十几天就去世了。
乡人代会开了三天,选出了新乡长。常柱没有获得提名,还当他的副乡长,情绪很沮丧。散会后,刘玉春到了他家,从提兜里掏出一棵白生生的六品叶大人参,说:“常柱哥,这是大爷说的那棵人参,现在交给您吧。”
常副乡长大惊:“你……不是说早被人采走了吗?”
刘玉春说:“我当时说了谎。其实那天我一到大爷说的地方,很快就采到了这棵人参,只不过我把它放到背篓的底层里了……”
常副乡长气得直跺脚:“你为什么要说谎?你可误了我的大事了!”
刘玉春说:“我就是不想让你用这棵参宝去办你那种‘大事’,我是人民代表,这也算是我投了你一票反对票!”说罢,刘玉春转身走了……
(杨学利)
夜半出车
朋友们都说我不适合开出租车——太爱管闲事。就因为这一点,我出车的时间不少,可挣钱却寥寥。
就说那一天晚上,已经半夜十二点多钟了,我还在“皇苑”舞厅门口“兜生意”,只见一男一女正向我的车走来。借着舞厅门前的霓虹灯光,我打量着眼前这对男女。那男的一看便知是个款爷,脸胖得像个把朝上的鸭梨,油光光的头发整齐地向后拢着,下巴连着颈脖,腹部明显地凸出,就像怀孕六个月的女人。他抬手吸烟时,有两道刺眼的亮光闪过,走近后,我看到那是两枚大得惊人的钻戒。相比之下,那女人就朴素多了,一袭天蓝色风衣,脖领处露着淡黄色的毛衣领,浑身上下竟找不出一点儿金货。更奇怪的是,她脸上没有一丁点儿的涂抹,眉宇间那一抹似有似无的淡淡的忧郁,反倒衬托出一种脱俗不凡的气质。我开了三年的出租,见多了那些大款身边的女人,这种打扮这种气质的女人,还是第一次见到。我不由在心底为她叹息:咋就跟了这么个俗货!
那胖子走到我的车边,拉开车门,让那女人先上车,然后像塞麻袋似的把自己塞了进来,“去东苑!”胖子没头没尾地朝我掷过三个字。我知道东苑是新开发的别墅群,在郊外的沙湖边上,住那里的人都是些腰缠万贯的款爷、腕儿。车上公路,我缓缓加速。这时候,沙湖的这条路上根本没有行人,就连车辆都很少,我把车速提到90码。
我一心一意地开车,不过通过车上的后视镜,那对男女的动静我还是觉察到了。胖子不止一次地把肥厚的嘴唇向那女人脸上贴去,但都被那女人推开了,胖子也不恼,依旧笑嘻嘻地涎着脸。倒是那女人,反而一脸的不自在。
一会儿,只听胖子开口了:“阿盈,别这么紧张,别墅里只有两个佣人,我从不让我那黄脸婆去那儿。”
那女人一直不开口。胖子又说话了:“怎么,想你那穷鬼丈夫?那个无用蛋算什么东西,在那个半死不活的破厂跑供销,一个月的工资还没我下一次饭店给的小费多。”
“别骂他,”女人开口了,“他是个好人。”胖子呷呷一笑:“好人是好人,可惜呀,没钱,连儿子上个重点中学都负担不起。”
“别说了。”那女人声音大了,口气明显带着气愤和悲凉。我不由在心中骂了句:“活该!”
胖子一本正经地说:“阿盈,我告诉你,这年头,就兴一个‘钱’字,这年头,谁不盯着钱看!就说开车这小子吧,深更半夜不在家里搂老婆,为啥?还不是一个‘钱’字!”
这家伙,居然扯到我的头上来了,我就像吞了一只苍蝇那样恶心,但我依旧忍着。我提高了车速,只想快快把他们送走。
只听那胖子还在滔滔不绝,只是那女的态度很冷淡。胖子一笑,说:“你怎么还是老脾气?想当年,你就是这样不管我的苦苦追求,嫁给了那个穷小子。要知道,我是多么喜欢你呀,尽管晚了十二年,可我还是像以前一样爱你。”
嘿嘿,这对男女,一定是十二年前,这女人曾经拒绝胖子而嫁给了穷小子,并且有了儿子。现在儿子长大了,要进中学了,她家的经济一定很拮据,而胖子这几年财运亨通,所以她为了儿子,求到了胖子头上。这胖子竟乘人之危,真不是个好东西!
我不由为那女人叹息:一个贫穷而又望子成龙心切的母亲,她自己可以忍受贫穷,却不忍心贫穷断送儿子的前程。我开始可怜这个女人,同时也想起自己的妻子,一个一年前曾经让我伤心过的女人,她现在已经离我而去,走的时候,什么原因也没说。我对那胖子厌恶到了极点,我对自己说:“不能让这家伙太得意了。”
那胖子又开口催我:“喂,开快点!”我咬咬牙,对准离合器,狠狠地把脚闸踩了下去,只听“吱——”刹车片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车子猛地停了下来。我轻轻说了一句:“请你们下车。”
这时,车离东苑实际上还有两公里,黑古隆冬的,我正是要在这里治治这个家伙,我已经不在乎挣钱不挣钱了。我跳下车,拉开后面的车门,对胖子说:“下车,我不想拉你们了,你不是有钱吗?坐你的钱回家吧!”
胖子见我不像开玩笑,有点慌了,口气软了下来:“师傅,别开玩笑了,刚才我说了几句冒犯你的话,千万别往心里去,到了东苑,我加倍付你的钱。”
我大吼一声:“少提你那臭钱。下车!”我这一吼,胖子一点威风也没有了,只好乖乖地下车,那女人也跟了下来。看到胖子灰溜溜的样子,我感到一种报复的快意。我承认,这样做可能与我的职业要求不符,但我无法容忍这种人坐在我的车里胡作非为。
我重又坐回车里。车子启动的时候,不经意间与那女人的目光相遇,我不由心里一动。我探出头来,对那女人说:“这位女士,我想劝你一句。”那女人把头低了下去。胖子一拉她的手,说:“别听他的,咱们走。”那女人却甩开了他。
我笑了,说:“这位女士,恕我直言,今晚你做了一笔十分亏本的生意。你要知道,如果今晚你跟他去了某个地方,不管出于何种目的,你就已经伤害了你的丈夫。如果你的丈夫是深爱你的,那么你对他的这种伤害就更深……”
“住口,”胖子在一边急了,“不用你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的是你,我跟这位女士说话,干你屁事?请你不要随便打断我的话,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我边说边用力拍了下车门。我知道,在金钱不起作用的地方,这种人的胆子最小。果然,他不再说话了。
我继续对那女人说:“就算你丈夫不知道你今夜所为,可是如果你还有良知的话,以后你在你丈夫面前,就会永远有一种愧疚感,这个家伙加在你身上的耻辱,你一辈子都抹不掉。”
胖子沉不住气了,一拉女人的手,说:“阿盈,别理他,这种话谁不会说?”女人再一次甩了他的手。胖子急了:“你……难道你不想让儿子进重点了?”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又转向这个女人:“这位女士,你觉得用这种方式为你儿子换一个进重点的机会值得吗?如果你儿子知道他这个机会是以母亲受辱为代价换来的,那么他会是一种什么心情……”
“别说了!”女人“呜呜”地哭了起来。胖子手足无措,只知道说:“阿盈,我有的是钱,放心,不上重点中学,就是上贵族学校,我也出得起。”这家伙,除了钱,不会有什么好主意。我“刷”地推开车门,对那女人说:“这位女士,我们不是贵族,就不要奢望贵族享受,凭自己的本事清清白白过一生也不错。现在,我等你十秒钟,如果你上我的车,我会帮你回到你那个可能还亮着灯光的家;如果你想和他同走这一段黑路,那也请便。”
胖子急了:“阿盈,别走,看,你儿子读书的钱我都带来了,这些都是你的。”他一下子打开手提包,借着月光,我看见里面有成叠的钞票。我不由哈哈大笑,笑声在夜色中远远地传开。这种时候,居然还赤裸裸地卖弄金钱,真是个十足的笨蛋!在我的笑声中,那女人毫不犹豫地上了我的车。
我大叫一声“OK”,边发动引擎,边把头伸出窗外,痛痛快快地对着孤零零的胖子说:“告诉你,这条路上闹鬼,让你的钱和你一起见鬼去吧!”
胖子一副哭腔:“别走呀……”
我才不理他哩,一松离合器,轿车转了个身,轻快地向市区驶去。
车上,那女人一个劲儿说感激的话,可我的思绪却早已飞开去,我心中翻来覆去只想着一个人,那就是我的前妻。当那女人下车又向我连声道谢时,我只喃喃说了一句:“为什么我老婆跟人跑的时候,就没有碰上我这样爱管闲事的人呢?”
女人一愣,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孙尊全)
一杯苦酒
一天下午,有个叫林家发的打工仔,下了班去街上闲逛,没想到竟碰上了恩人李成量,四目相对,林家发又惊又喜,上前握着李成量的手叫道:“朋友,这是缘分哪!”
林家发是河南的农民,三年前南下广州打工。不料刚出火车站,钱包就被人扒了,一个大男人竟当场哭出了声。后来过来一个人问明情况,毫不犹豫地送了他五十元钱。就凭着那五十元钱,他来到了沿海的东江市,被一个老乡介绍进了西伦皮件厂。三年了,林家发无时不在想着报答恩人,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相遇了。
林家发把李成量拉进一个小饭馆,两个人边吃边谈。李成量说他在广州打工的那家工厂倒闭了,听说东江这边工厂多,就过来找工作。谁料找了三天还没有个着落,身上的钱不多,不敢住旅社,已经在候车室蹲了三个晚上了。现在,他最大的愿望就是美美睡一觉,明天继续找工作。
这正是林家发报恩的时机,他拍着胸膛说:“别的事情我不敢说,这个问题我来解决!”吃过晚饭,林家发就把李成量领进了自己的宿舍。那宿舍不大,放着四张窄窄的铁床。李成量看着仅能容下一人的小铁床问:“我睡在这儿,你怎么办?”林家发说:“我正好上夜班。如果有人查铺,你只管蒙头睡觉,别露脸行了。”
其实西伦皮件厂根本没有夜班,只是林家发宁愿自己露宿街头,也要让朋友睡个安稳觉。安顿好了李成量,他在街上闲转了一会儿,就进了一家录像厅。打工的日子辛苦又单调,每个月他都会花上二十元,在这里看一个通宵的录像,借此宣泄一番。
第二天早晨,林家发走出录像厅,伸伸懒腰,打几个呵欠,准备回厂里带李成量吃早餐。突然,他发现街上那些晨练的本地人,正叽叽喳喳地传递着一个可怕的消息:昨天晚上,西伦皮件厂爆炸起火,死了不少人!林家发一听,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也爆炸了,李成量怎么样?可别让他做了替死鬼呀!正在惊恐不安,又见报童们满街乱跑,举着报纸高叫:晨报晨报,特大噩耗……林家发买了一张,急忙翻看,只见一版头条登了消防官兵灭火的大幅照片,正文写道:昨晚十点,我市西伦皮件厂因化工原料仓库爆炸引起厂区着火,离库房最近的一排宿舍被炸毁。至今晨一时,大火被消防官兵扑灭,有关方面正在清理现场,初步统计,伤亡三十余人。事故原因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林家发眼睛一黑,急忙扶住了面前的电线杆才没有栽倒。自己住的那一排宿舍被炸毁,李成量肯定完了!
街头上,人们的议论还在继续。有人说:这一次,皮件厂的老板算是完了,得赔多少钱呀!有人说:倒霉的还有保险公司,最少也得赔每个遇难者十万元!
听到这里,林家发心里稍稍有些安慰,一个打工仔二十年也挣不了十万元!如果真是这样,李成量也算没有白死了。一边想着,一边就往厂里走,他要赶回去申明,遇难者里有一个人是江西的李成量!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妥,江西何其大,李成量是哪县哪乡哪村人?自己一概不知道。只怕李成量得不到赔偿,自己私自留宿客人,还要被追究责任哩。如果我不去申明情况,厂方就会以为我遇难了,将来的巨额赔偿,就落在了我的头上!十万元啊,老婆翠花体弱多病,一双儿女上学要钱……
仅仅是一念之差,林家发就来了个向后转,在城乡接合部找了个小旅馆住下了。他要好好休息一下,清醒一下脑子,再来考虑如何处置这件事。等林家发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旅馆里有电视机,正在播放本地新闻,第一条就是西伦皮件厂的事故报道:事故原因已经查明,是化工原料堆放过高造成的,责任在厂方。在事故中遇难人员共计二十名,已经通知他们的家属前来处理善后事宜。厂方与保险公司的理赔工作正在展开,每个遇难者将获十五万元的赔偿。接下来是遇难者的名单,林家发的名字也在其中。
林家发喃喃自语:“这么快就弄清了遇难者名单?”
旅馆老板就介绍了一些传闻:那些遇难者大都烧成焦糊的一团,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厂方是按职工名单排查的,除活着的,其余的都算“遇难”,因为总人数正好吻合。
林家发的思路也逐渐明晰了,只要自己此刻不去声明,从现在起,就等于“死”了。那十五万赔偿金,就轻轻松松到手了!自己辛辛苦苦出来打工,不就是为了让妻子儿女过上好日子吗?有了这十五万,翠花他们也就小康了!只是愧对了江西的恩人李成量,以后每年的今天,多给他烧些纸钱吧!
主意一定,林家发就搭上了夜行的客车,悄悄离开了东江市。然后转火车,再换汽车,一口气来到了中国的西部,毛乌素沙漠的边缘。也算是赶巧了,正好一个民营企业家承包了万亩沙丘,建立林场,造林封沙,急需大批劳动力。林家发身强力壮,马上就被留用了。这里的生活条件十分艰苦,但远离人群,不用担心被人认出,正合了林家发的心意。因此,到这里打工的人像走马灯一样地你来他往,唯独林家发一干就是三年。
林家发不怕艰苦劳作,最怕过春节。在万家团圆的日子,外地人都回去和家人团聚,林家发也不能不走,因为他说过他是有妻子儿女的。可离开了林场又能去哪里?只好在当地的县城找一个小旅馆待上半月,冷冷清清过春节。
到了第四个春节,林家发实在熬不下去了,对家人的思念几乎让他发疯。他手里又积下了一笔钱,加上翠花手里的“赔偿金”,全家人是能够过上好日子的。他打算把一家人接过来,在这里的县城或者林场安一个家,过上体面的生活。在这年的春节前夕,他悄悄回去了。在家乡的县城下了车,才是下午四点钟光景。毕竟是个“戴罪之身”,他不敢马上明目张胆地回村,只能等到天黑再说。他在鼻梁上架了个巴掌大的墨镜,找了个茶馆坐下来熬时间。
年近岁逼,茶馆里冷冷清清的。林家发喝了一阵茶,茶馆里才有了第二个客人。那个人显然是熟门熟路,进了门就对茶炉上的女老板说:“我还怕你关门了呢。泡一壶好茶,我在这里等个客人。”
那个人吩咐以后就坐了下来。林家发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禁不住“妈呀”一声惊叫,急忙拿手捂眼睛,慌乱中竟然把墨镜碰了下来。
那人看了林家发一眼,也同样发出了惊叫:“我的娘啊!”
又一次四目相对,林家发颤抖着问:“李成量,你不是鬼吧?”
李成量的眼睛瞪得鸡蛋大:“林家发,你还活着?”
大白天自然没有鬼。短暂的惊悸过后,一对异乡朋友坐到了一起。四只大手紧紧握在一起,有血有肉,不是鬼,都是人!
林家发问:“那次事故,没有烧着你?”
李成量叹口气:“你上夜班走后,又进来个大个子,身后还领着一个人……”
林家发说:“大个子是我们的班长,也是宿舍长,为人霸道,我们都怵他。”
李成量说:“可不嘛,他一进屋就把我揪起来,恶声恶气地说,厂里有规定,宿舍里不准留客人,快走!看那架势,我知道你的日子也不好过,就没有去车间找你,又去候车室蹲了一夜。第二天就听说厂里出事了,后来见报纸上登了名单,有你的名字……”
林家发好像在听故事,可李成量活生生地坐在面前,又证明那天他没“遇难”。真正遇难的,恐怕是班长领的客人了。林家发少了一份内疚,介绍了自己那天晚上的情况,介绍了事故以后的念头,以及这几年的生活,最后不好意思地说:“既然你没有死,那钱得给你分一半。兄弟,你怎么会在我们这个小县城里等什么客人?”
李成量突然就垂下了头,狠劲地捶自己的脑袋:“这是什么事啊!”林家发忙问:“兄弟,咋了?”
李成量半天不说话,再一开口,却是石破天惊,差点没把林家发震死。李成量说:“我,我和翠花结婚了!”
林家发死死盯着李成量:“这怎么可能!”
世界上的事情,出乎意料的太多。李成量得知林家发“遇难”的噩耗,以朋友的身份去厂里吊唁,就碰上了翠花。翠花哭得死去活来,几次拿头撞墙寻死,李成量百般劝慰,还自愿护送翠花回家。翠花新寡,精神萎靡,那个家几乎就要散了。李成量顾念朋友情谊,买了辆三轮车在县城打工,农忙时则帮助翠花种地收庄稼。一来二去,两个人渐渐有了感情,在乡邻的撮合下就成了夫妻。婚后,翠花拿出那笔赔偿金,在县城开了个服装店,一家人都搬进了城里。经营这几年,发了点小财,也买了自己的房子。如今,林家发的儿子已经上了大学,女儿读中学,成绩也不错。一家人的日子,真正是小康了……
林家发如遭五雷轰顶,脑袋里嗡嗡地直叫唤。为了得到那十五万元的赔偿金,自己像老鼠一样躲在沙漠里不敢露面,到头来却落个鸡飞蛋打,人财两空!他呓语一般地问自己,也问李成量:“我可怎么办?我可怎么办哪!”
李成量说:“既然你还活着,我就不能鸠占鹊巢。正好两个孩子都放假在家,大家在一起商量商量吧。”李成量说着就拿出手机给翠花打电话,先行通报林家发还好端端地活着,别见了面疑神疑鬼地受惊吓。再介绍林家发这几年的状况,以及这次回来的目的,让她有个思想准备,何去何从自己拿主意。
关了手机,李成量就带林家发去了县城的新家。儿子闺女都在,还有一桌热腾腾的饭菜在等着他。因为事先得了“通报”,翠花和孩子们也没有显出多少惊惶失措。李成量挺识趣,说是要去陪客户,就不在家里吃饭了。
李成量出去以后,林家发先叫一声“翠花”,就左手搂了儿子,右手搂了闺女,再也说不出话来。一家人泪眼相望,哭声一片,却是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场面太令人伤心,也太令人尴尬了。翠花沉不住气,先开了口,又爱又恨地说:“林家发林家发,你好端端地活着,却叫我死了一回!一个拖儿带女的农村女人,顷刻间成了寡妇,你叫我怎么活!”
林家发说:“不是有十五万元钱么?我也是为了这个家!”
翠花说:“钱算什么?我只要人,只要我有丈夫,儿子闺女有亲爹!”
林家发说:“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翠花说:“我也是黄土围脖子奔五十岁的人了,因为你回来,就让我再嫁一回人?何况你敢公开露面吗?骗取抚恤金、保险金,你是个罪人呀!”
林家发拿手打自己的脸:“我图的个啥、落了个啥呀!”
林家发的泪水滴进酒杯里,那酒就显得又苦又涩。自己被钱害了,再不能为此连累一对儿女。放下酒杯,他痛苦地摇摇头,走出了这个“家”。他的前面是公安局,他的身后是一对儿女,还有哭成泪人的翠花……
(曲凡杰)
倒霉的打劫
省城有个偷儿,江湖上排行老七,人送外号“鬼眼七”。
这天,鬼眼七在车站瞄上了一个民工汉子,三十来岁,一只手提着个破麻袋,另一只手不时地捂着左胸。鬼眼七猜想他身上准有肥水可捞,就赶紧跟着买票上车,挨着他坐下。可汉子的警惕性很高,车上三个多小时连个盹也不打,鬼眼七手段再高明也无法下手。
车子开到县城,汉子马不停蹄又坐上一辆开往乡里的班车,鬼眼七不甘心,也跟着坐了上去。汽车颠颠簸簸开了两个小时,那汉子依然头不晕眼不闭,连呵欠也不打一个,鬼眼七始终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下了车,汉子迈开大步就走,鬼眼七已经跟到此地,不说别的,光车费就花了几十元,他哪能干赔钱的买卖?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咬咬牙又跟了上去。
不一会,天就黑下来了,前面的路越走越窄,四周看不到一个人影。鬼眼七心想:此时不抢更待何时?就甩开大步赶上汉子,气急败坏地骂道:“他妈的,你想把老子累死啊?快,自己把钱拿出来。”
汉子说:“我知道你老人家从省城跟到这里很辛苦,可是大哥,我真的没钱啊!”
“没钱?”鬼眼七鼻子里“哼”了一声,“你蒙谁哪?”他指指汉子的左胸,“这是什么?你瞒不过我!”
汉子哭丧着脸,解开胸前的衣服扣子,让鬼眼七看:“大哥,这回你真的走眼了。你看,我这儿长了一个脓疮,城里治不好,我这是回乡下用草药来治啊!”
鬼眼七亮起打火机一照,汉子的左胸口果然贴着一张狗皮膏药,他扫兴至极,大骂晦气,又不甘心地在汉子身上反反复复搜了好几遍,结果只找到了几毛零钱。
鬼眼七气得破口大骂:“你奶奶的,从城里回家就带这几毛钱?”
汉子哆嗦着说:“大哥息怒啊,我在城里打工不假,可老板拖着不给工钱,这一路的车费我还是向别人借的呢!”
这下可怎么好,自己剩下的那点钱都不够回去的路费,落在这荒山野岭,真正是两头不着岸啊!
汉子见鬼眼七半晌不语,小心翼翼地说:“大哥,害你白跑一趟,我心里也过意不去,事到如今,你不如到我家去住一晚,明天再作打算?”
鬼眼七左思右想,也只有这么办了,他气呼呼地关照汉子:“你明天去给我弄一千元钱来,老子可没有空手回去的习惯。”
汉子连连点头:“行啊,我老婆在家里养了两头猪,明天我就去集上把它卖了,给大哥做车费。”说完,便领着鬼眼七继续上路。
不知走了多远,终于进了一个村子,鬼眼七吩咐那汉子:“到家你别想玩花样,就说我是你朋友……”
没想他话音还没落地,那汉子突然一闪身消失在黑暗之中,只留下一串拼命的喊叫声:“来人啊,抢劫啦!”
鬼眼七还没回过神来,村里那些开夜工还没睡觉的人就拿刀捏棍地纷纷跑了出来。鬼眼七吓坏了,慌不择路一头撞进路边的一个小棚子,身子还没站稳忽然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掉了下去。他不知道,这棚子其实是个茅厕,这下惨了,鬼眼七满头满脸都是屎,他跌进了粪池里。
村民们一看鬼眼七这副狼狈样子,乐得哈哈大笑。有个人把他拉上来,用水给他冲了十几遍,把身上的屎冲洗干净,然后把他扔进一个空屋子,从外面上了锁。鬼眼七想想自己竟落得如此下场,心里头那个恼呀!这深山野岭本来就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这些村民可都是惹不起的人,万一要治自己个死罪,那可真是太不值了。
他担惊受怕地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左等右盼,终于有人来给他开门了,一看,就是昨天那个汉子。鬼眼七“扑通”一声跪在汉子面前,告饶说:“大哥,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放我一马吧!”
汉子笑了:“快起来吧,我来,就是想放你走的。”
“当真?”鬼眼七不相信汉子就这么轻易放走自己,看他真没再说什么,于是就千恩万谢地出了门,撒开脚丫子没命地跑。
跑了一阵,鬼眼七忽然发觉有点不对劲:怎么走来走去都是这段路呢?掉转头又往回走,结果没多久又绕回了老地方。鬼眼七心里一沉:要是走不出去,被困在这山里活活饿死,怎么办?
鬼眼七像只没头苍蝇,在山里转了大半天,愣是见不到一个人。山里蚊子多,鬼眼七全身上下被咬得没有一处是好的;遇上野猪他还以为是老虎,吓得尿都出来了。转眼天色就暗了下来,幸亏这时候他遇上了一个放羊的小孩,那小孩把他带回了村里。
汉子见他又回来了,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鬼眼七苦着脸说:“大哥,你好人做到底,送我到镇上吧,我不认路,走不出去呀!”
汉子皱起了眉头,对他说:“不是我为难你,我送你出去一趟至少要四个小时,来回就是一天,这两个星期正是农活紧要当口,气象预报说马上就要下暴雨了,时间实在太紧。这样吧,你干脆在我家住下来,等忙过了这一阵,我保证送你走。”
鬼眼七一听这话,差点就掉了眼泪:古往今来,哪见过像自己这么倒霉的打劫啊!可现在是虎落平阳,只能听任人家摆布了。
于是就这么着,鬼眼七在汉子家住下了,每天早早起床上山下地,顶着烈日玩起了泥巴。他在城里什么时候干过这种脏活累活啊,没几天,手上就全是血泡,脸晒得墨黑。而且这样累死累活干一天,喝的是稀饭,嚼的是咸菜,这日子真是苦不堪言。这还不算,村里人还常常指东指西地要他去帮自己家干活,鬼眼七敢怒不敢言,只能逆来顺受,给村里人当牛当马使。
苦熬了两个星期,汉子家里的活儿差不多都搞掂了,鬼眼七终于盼来了回城的这一天。然而此时此刻的他,已经和当初完全换了个样子,光体重就减了十多斤,穿着打扮完全像个山里人了。
临行前一天的晚上,汉子和他老婆特意买酒杀鸡为鬼眼七送行,这些原本在城里吃腻了的东西,今天在鬼眼七的嘴里变得味道特别香。待鬼眼七吃饱喝足之后,汉子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摸出五十元钱来,说是给他做路费的。鬼眼七连连摆手说:“我不能要你的钱,我知道你家也不富裕,你今天这么待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你放心,只要你送我上了车,车费就不会成问题。”
汉子听鬼眼七这么说,叹口气道:“老兄,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还要去干那事儿?你想过没有,那些被你偷走了钱的人回去怎么办?就像我们出去打工的,哪一分钱不是辛辛苦苦挣来的?都是血汗钱,不易哪!至于这五十元,你倒是真应该拿去的,这是你这些天的劳动所得。只是我们这地方穷,工价太低,我只能给你这么多,不好意思啊!”
汉子一边说着,一边就把五十元钱重新又递给了鬼眼七。不知为什么,鬼眼七接过钱来的时候,两只手竟微微颤抖起来。
第二天,汉子送鬼眼七到镇上,搭上了回城里的班车。终于可以脱离苦海了,可鬼眼七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老想着在汉子家的那些日子。这时候,一个人拍拍他的肩膀说:“同志,请买票。”
鬼眼七往怀里一摸:咦,钱呢?他大吃一惊,里里外外掏遍了口袋,明明上车时那五十元钱还在身上的,怎么忽然就不见了呢?鬼眼七瞪着眼睛好半天说不出话来,突然大哭起来:“天啊,谁偷走了我的钱?那可是我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啊!”
(宾炜)
致命狂飙
意外肇事
邵飞今年17岁,是个业余越野摩托赛车手,参加过几次大赛,成绩还不错,他的目标是转为职业赛车手。他的父亲邵佰金,是嘉元市著名的企业家,家底殷实,对儿子是有求必应。为支持儿子实现梦想,他给邵飞买了最好的装备,单是那一辆血红色的进口摩托车,就花了不下30万。
邵飞平时练车,通常是在城郊的一片渣土场上。这天早晨,天刚微微亮,邵飞就来到了渣土场边。他整理了一下手套,正了正头盔,一轰油门,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声,摩托车一下蹿进了渣土场。起伏不平的土丘,在他的车下成了一马平川,一个个特技动作被他演绎得轻松自如。
此时,前方是两个连续的高台,邵飞的身体慢慢抬起,油门踩得恰到好处。只见摩托车腾空而起,滑过了一个完美的曲线,好一个漂亮的“飞跃双峰”!
可就当摩托车飞到最高点的时候,邵飞惊呆了:他突然发现,在第二个高台后面的坡道上,赫然躺着一个衣衫破烂的乞丐!
邵飞慌忙大喊:“快闪开!”话音未落,摩托车已重重地朝乞丐砸了过去。摩托车摔倒了,邵飞也跌出去好几米远,他顾不上看自己身上有没有伤,连忙起身去看乞丐。这一看,邵飞傻眼了。只见那个乞丐浑身上下血肉模糊,已经没气了。
邵飞愣了一会儿,站起身来,朝四周看看,一个人也没有。他手忙脚乱地扶起摩托车,飞快地跨了上去,一轰油门,朝公路上驶去。
邵飞一边飞奔,一边在心里祈祷:千万别遇到熟人。可怕什么来什么,没骑多远,一辆迷你越野摩托从马路对面开了过来,“嘎”一声横在了邵飞跟前。摩托车手摘下头盔,冲邵飞挥了挥手,说:“邵大公子,今天怎么走得这么早?”
邵飞心里暗暗叫苦,对面这个车手叫蔡强,也是个越野摩托发烧友,因为染了一头黄发,大家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狮子王。说实话,邵飞打心眼里看不起狮子王,倒不是因为他胯下那千把块钱的破摩托和他身上的旧赛车服,而是这个家伙玩起来啥也不顾,就在市区的大街上,也敢飙车,也敢耍特技。就他这德行,根本不配玩越野!可今天,邵飞却一点儿底气也没有,他干笑了两声,说:“强哥,我今天有事,不练了,得赶紧走!”
蔡强嘿嘿一笑,说:“邵大公子平时连我‘狮子王’的外号都不喊,一直叫我狮子头,今天怎么叫起强哥来了?看你这一身上下又是土又是泥的,是不是练习的时候摔跤了?”
邵飞点了点头,说:“是,今天不太顺,刚到这儿,就滑了一跤,怕不是好兆头,不练了。”说完,一加油门,绕过蔡强,走了。
邵飞回到家,直接把摩托车开进了别墅后花园。他抄起地上的水管,冲着摩托车狠狠冲了一气,然后脱掉赛车服,扔进了洗衣机里。这才坐下来,看着摩托车发愣。那个乞丐的影子,老是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邵飞正发愣,冷不丁有人拍了他肩膀一下,把他吓了一跳。他扭头看去,原来是父亲邵佰金晨练回来了。
看到邵飞脸色不太好,邵佰金关切地摸了摸儿子的额头,问:“小飞,我记得你今天一早就去练车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身体不舒服?”
邵飞摇了摇头,说:“没事儿,今天感觉状态不太好,练了两圈就回来了。对了爸爸,今天你怎么自己出去晨练了?林叔叔呢?”
邵佰金苦笑着说:“你就别提那个林黑子了,这家伙越来越不像话了,整天神出鬼没的,哪像个保镖的样子?要不是看他跟你老爸打拼了十几年,又教了你几年越野摩托,我早就把他开除了!这不,从昨天半夜到现在一直找不到他,手机也关机,真拿他没办法!”
邵佰金叹了口气,回屋了。邵飞站起身,刚要回屋,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犹豫了一下,接通了电话,耳边立刻传来了蔡强油腔滑调的声音:“邵大公子,今天你那一跤,摔得可挺准啊!不过你们这些公子哥儿,都有个习惯性的毛病,那就是拉了屎不记得擦屁股。今天要不是我发现了现场,估计你就要倒大霉了!”
邵飞有些结巴了:“强哥,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怎么听不……明白?”
蔡强哼了一声,说:“听不明白?那我就报警好了!现场有车辙印,整个嘉元市,就你有这种摩托车,再加上我这个目击证人……哼!”
邵飞急了:“强哥,你别……咱们有事儿好商量,好商量!”
蔡强阴冷地笑了笑,说:“对,咱们有事商量着来,那就啥事儿都能摆平。实话告诉你,我已经把尸体处理掉了,现场也打扫干净了。邵大公子,你说我替你干了这么多活儿,你是不是该出点血犒劳犒劳我?我最近看中了一辆新款的越野摩托,从香港那边运过来的,不贵,才3万块,可我手头有点儿不太宽裕……”
邵飞连忙答应:“强哥,你别说了,等会儿你把银行卡号发给我,我把钱给你打过去……”接完电话,邵飞站起身,朝屋里走去。
过了一会儿,大门打开了,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他用充满血丝的眼睛看了看楼上邵佰金的房间。
这时,楼上传来了邵佰金的喊声:“林黑子,你昨天半夜上哪儿去了?今天有个重要的会议,差点被你耽误了!”林黑子应了一声,朝楼上走去。
上门挑战
几天之后,邵飞打了辆出租,直奔渣土场。在离渣土场几百米的地方,他让司机停下车。从车窗里望去,渣土场上,几个摩托车手正在练习,其中蔡强的那辆新越野最扎眼。蔡强一边轰着油门在土岗间跳来跳去,一边尖叫着,俨然成了渣土场上最耀眼的明星。而在这之前,这种荣耀一直属于他邵飞啊!
邵飞一连在家闷了几天,心里七上八下的没个着落。邵佰金工作很忙,每天早出晚归,虽然曾问过邵飞为什么不去练车了,但邵飞随口编了个理由,邵佰金也就没有太在意。
可没过多少天,蔡强又来电话了,张嘴就要30万,说上次那辆新车在训练的时候摔烂了,他也要买一辆邵飞那样的新车!
邵飞一听,脑袋都大了:虽然自己家很有钱,但父亲对钱管得还是比较严的。上次那3万块,已经把自己的零用钱都掏光了,现在上哪儿搞30万去?再说了,就算自己弄到30万,给了蔡强,谁敢保证他不会继续要50万、100万?
邵飞有些懊悔了,那天出事儿以后,要是自己不跑,直接报警的话,无非是被抓进公安局,那样至少自己可以说清楚。可现在,这个蔡强却让自己有话不敢说,有车不敢骑,整个人像关进了闷罐子,这日子比在监狱里还要难受!
邵飞强忍着怒火,哀求蔡强:自己确实没有那么多钱,而且也不可能从父亲那里拿到那么多钱。如果蔡强能宽限他些日子,等他成了职业车手,自己挣钱了,也许可以满足他的要求……
蔡强一听就乐了:“等你邵大公子当了职业车手再给钱?那还不得等到猴年马月去?再说了,万一你成了气候,你还会认这笔账?不过,我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你拿不到钱也是实话。你等着,我给你创造机会,让你有机会拿到这30万!”说完,就挂了电话。
邵飞心里忐忑不安的,这个蔡强,是个什么都干得出来的流氓货色,谁知道下一步他会怎么样呢?一连几天,邵飞都没有出门,他在等着门外响起警笛声,等着闯进来几个警察,把自己带走。可这情景却一直没有出现。
这天,父亲邵佰金笑呵呵地走了进来,递给他一封信,说:“儿子,你不是一直想自己开创事业吗?现在有个发财的机会,一下能赚30万,你想不想试试?”
邵飞愣了,30万?这个数字他太熟悉了。他拿起信,信封上的收信人写的是他父亲的名字,掏出信纸,里面居然是一封挑战书。对方提出要和邵飞来一场摩托车越野赛,地点就在郊区的渣土场,赌注是30万,落款是蔡强。
邵飞摇了摇头,对父亲说:“爸爸,这不是比赛,是赌局!我不想干这种无聊的事儿!”
邵佰金没想到儿子会拒绝,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怎么了?害怕了?这哪像我邵佰金的儿子。你放心,我已经让林黑子暗地里观察过了,这个蔡强花架子不少,可真正水平并不比你高。而且,他的摩托车性能比你的差远了。这场赌局,他根本就没有获胜的可能!”
邵飞使劲晃了晃脑袋:“爸爸,您忘了?您以前曾经告诫过我,绝对不能和黄赌毒沾边,这次比赛,明摆着就是一场赌博,赌注下到了30万!您怎么能让自己的儿子下赌场呢?”
邵佰金愣了愣,神秘地一笑,说:“儿子,你放心,老爸有办法把这场赌局洗白了。我可以出30万奖金,赞助这场比赛。你需要做的,就是在比赛中获胜,把属于咱们家的钱拿回来!”
邵飞还想辩驳,父亲却抢先说道:“就这么定了。儿子,你知道,30万对我邵佰金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可我不能让人家站在我的门口,指着我的鼻子向我挑战!这次你一定能胜,一定要胜!”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看父亲走远了,邵飞一下跳了起来,抓起电话,拨通了蔡强的号码。蔡强早有准备,他嘿嘿一笑,说:“邵大公子,我知道你手里没有30万,这次我给你找了个机会,让你光明正大地从你爹那里弄出30万来,这个办法怎么样?记住,到比赛的时候,你一定要输!别担心你爹的脸面。如果你敢赢,我会让你和你爹脸上更难看!”说完,蔡强“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邵飞拿着电话,愣住了,这场比赛,究竟该怎么比呢?
赌命赛道
几天以后,一场由邵家“赞助”的越野摩托挑战赛开始了。渣土场上,邵佰金已经派人布置成一个简单的赛道。赛道起点处,聚集了一帮越野摩托发烧友。原来,蔡强早早就把要和邵飞进行“巅峰对决”的消息在圈子里传了出去,这些人,都是被他邀来做见证的。
邵佰金坐着豪华轿车来到了渣土场,他和林黑子下了车,先来到邵飞跟前,轻轻捶打了邵飞的胸脯几下,冲邵飞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又走到蔡强面前。林黑子把手里拎着的密码箱端平,啪的一下打开了箱盖,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30沓百元大钞。大家发出了一阵惊叹声,蔡强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他伸手想摸摸那箱子,却被林黑子拦住了。
邵佰金轻声问蔡强:“小伙子,我的30万已经放在了这里,你的30万呢?”
蔡强嘴里嚼着口香糖,慢悠悠地说:“我的30万?不就在您保镖的手里吗?”
邵佰金一怔,随即嘿嘿笑了起来:“小伙子,我佩服你的勇气,可我不屑于你的人格。本来我是不屑于和你打交道的,不过我不能看着别人向我和我儿子挑战而不应战!至于你的30万,我早就料到了:你根本拿不出来。不过,我也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这笔钱,你也拿不走!这场比赛,你必败!”
蔡强双手一摊,满不在乎地说:“实话跟您说,我蔡强就是个臭要饭的,今天你们家这30万我吃定了!能不能拿出30万奖金,是您的事儿;能不能拿走奖金,那是我的事儿。你说是不是,邵大公子?”
听到“臭要饭的”这几个字,邵飞心里咯噔一下子,他知道,蔡强话里有话。
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围观的车友们私下早就定出了胜负:蔡强车不如人、技不如人,肯定是想发财想得鬼迷心窍了,才干出这种脑残的事儿来。
邵飞看了看蔡强,又瞅了瞅前面弯弯曲曲的赛道,脑袋里一片空白,甚至连裁判挥旗喊出发,他的反应都慢了半拍。直到蔡强的摩托车轰鸣着冲出了大半个车身,他才恍然大悟,一加油门,冲了出去。
两辆摩托车在渣土场上飞奔起来,虽然蔡强抢先出发了一步,可没跑出多远,邵飞的摩托车就追了上去。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30万的摩托比3万的摩托强得太多了!邵佰金高兴地连连挥手:“儿子,甩掉他!让他看看我们邵家人的厉害!”
转眼间,两个人并驾齐驱已经开了好几圈,只剩下最后一圈了,邵佰金使劲招呼着:“儿子,超过他!甩掉他!”
邵飞下意识地加大了一点儿油门,摩托车迅速提速,一下把蔡强甩在了后面。就在这时,蔡强突然在后面摁起了喇叭。围观的人们都笑了,你以为这是在马路上骑摩托啊?摁喇叭管啥用?
可这尖厉的喇叭声,却让邵飞的心一沉,抬头看前面,正是上次他做腾空的那个高坡。蔡强的喇叭声,一下让他想起了那个蜷缩在高坡下的乞丐,邵飞手里的油门随即松了下来。
蔡强的摩托车从高坡上飞了过去,邵飞的摩托却由于加速度不够,腾空高度太低,在落地的时候发生了侧滑,这一下,就让蔡强超过去了十几米。等邵飞调正方向,再次追赶的时候,已经晚了,蔡强的摩托车已经停在了林黑子面前。他伸出手,去抓林黑子手里的密码箱。林黑子一闪身,躲过了蔡强的手,一翻腕,锁住了蔡强的胳膊。蔡强“哎呀”一声叫了起来。
这时候,众人已经围了过来,看林黑子动手了,大家都有些愤愤不平。邵佰金走过来,冲林黑子吼了一声“放手”,然后亲自把那个箱子拿过来,递给了蔡强,说:“你赢了,这是奖金,邵家企业最讲的是诚信,祝贺你!”说完,和林黑子一起转身朝豪华车走去。
蔡强打开密码箱,从里面拿出一叠百元大钞,递给身边的兄弟,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走啦,今天我请客!”说完,发动了摩托车,呼朋唤友地走了。
邵飞愣在了终点,看着人们都散去了,他才一脸无奈地发动摩托车,朝父亲的轿车那边开了过去。
看邵飞过来,邵佰金并没有发火,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儿子,别这么垂头丧气!胜败是兵家常事,爸爸不心疼那30万块钱,爸爸最怕的,就是你从此一蹶不振。挺起腰杆来!”
邵飞冲着父亲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发动摩托车,独自走了。
看着邵飞的背影,邵佰金叹了口气,扭头对林黑子说:“今天的比赛很怪,你教了小飞这么长时间,难道你看不出来,小飞是故意输的?凭他的实力和装备,那个姓蔡的绝对不可能胜小飞!抽空你调查一下,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公路上,蔡强和一帮发烧友鸣着喇叭,大呼小叫地飞驰着。林黑子驾着车,眼睛死死盯着蔡强,似乎没有听见邵佰金的话,那眼神里,带着一丝贪婪,一丝仇恨……
风云突变
回到家,邵飞在屋里憋了整整三天。三天过后,当他从屋里出来的时候,邵佰金吓了一跳,儿子明显地瘦了,可眼神却变得坚毅而明亮。
邵飞告诉父亲,他想通了,要再和蔡强比试一次。这次,他不会再给蔡强一点儿机会,一定要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邵佰金笑了,他没想到,儿子居然这么快就从失利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他安慰邵飞:先暂时休养几天,等养足了精气神,他立刻就安排和蔡强的重赛。
邵飞点了点头,回到了屋里。在他的书桌上,已经写好了一份肇事经过说明书,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在和蔡强完成对决后,就去公安机关自首。这些日子,他的心每天都在痛苦中挣扎。他的眼前,一会儿漂浮着那个乞丐血肉模糊的影子,一会儿显现出蔡强那得意洋洋的神情,一会儿又变成父亲那失望的眼神。自从他十四岁开始接触越野摩托,他就希望自己成为真正的赛车手,一个拥有快乐和责任的赛车手。可现在的他呢?像一只胆小卑微的老鼠,他再也受不了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可一连十几天过去了,重赛的事还是一点儿着落也没有。邵飞追问过几次,邵佰金说一直联系不上蔡强。邵飞私下里也给蔡强打过几次电话,可都是关机。这个家伙,估计是有了钱,到什么地方潇洒去了。
这天,邵飞正在家里擦拭摩托车,邵佰金兴冲冲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告诉邵飞一个消息:蔡强死了!前天,蔡强在郊外环山路上开快车,结果失控出了意外,连人带车撞到了岩壁上,车被撞成了碎片,人也咽气了。
“蔡强死了?”邵飞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这样?”
邵佰金嘿嘿一笑,说:“儿子,中国有句古话,叫‘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蔡强虽然赢了你,但老爸看得出来,他赢得并不光彩!人是不能做亏心事的,做了亏心事,鬼就来敲门。怎么样?他先上西天了吧?你说,这不是报应吗?”
邵飞摇了摇头,说:“爸爸,蔡强死了,警察会不会怀疑咱们?前些天,我刚刚输掉了那场比赛,输掉了30万……”
邵佰金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你放心,不会的。你老爸我在生意场上打拼多年,做人的原则从来没变过,违背良心的事我不干,违法犯罪的事我不干。否则,你老爸也不会不带保镖就一个人出去晨练!”
邵飞听了,心里一震。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抱住父亲,哭了起来:“爸爸,我不配做您的儿子,我干了违背良心的事,干了违法犯罪的事啊!”
邵佰金惊呆了,他推开邵飞,瞪大了眼睛盯着他,问:“你说什么?你究竟干了什么?”
邵飞把在渣土场砸死乞丐、被蔡强要挟、最后故意输掉比赛的经过说了一遍。
邵佰金听完,长叹了一声:“傻孩子,你为什么不早说?当初你在渣土场砸中乞丐,咱们该报警就报警,该赔偿就赔偿,你还不满18岁,可以减轻处罚的。可你这一跑,蔡强又死了,很多事就说不清了!”
邵飞傻眼了:“这可怎么办?爸爸,那个乞丐的死真的是个意外啊!”
邵佰金沉思了好长时间,最后,他叹了口气,说:“小飞,你先别着急,我先找律师好好咨询一下,然后咱们再做定夺。”
邵佰金的话音刚落,门突然被推开了,林黑子从外面走了进来,随后把门关死,说:“大哥,不用咨询了,这事最好解决了。蔡强一死,就没有人知道小飞砸死乞丐的事了,这件事就等于没有发生过。大哥,你踏踏实实做你的生意;小飞,你继续玩你的越野摩托,我跟我职业队的朋友说好了,下周他就会给你安排入队测试。什么蔡强,什么乞丐,跟咱们没有任何关系!”
邵佰金听完,生气了:“黑子,在孩子面前,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小飞心里要是背负了过失杀人的包袱,他一辈子都不会安生。每当骑上摩托车,他就会想到那个乞丐,你怎么指望他会成为一个出色的赛车手?”
林黑子冷冷一笑,说:“大哥既然这么说,你就送他去公安局自首好了!只可惜,你们邵家这么大的家业,你的宝贝儿子,就这么白白毁掉了!”
邵佰金大怒:“林黑子,闭上你的臭嘴,小飞不过是意外失手,他还是个孩子,你这么说,想吓唬谁?”
林黑子一点儿也不恼,他把两手一摊,说:“大哥,实话跟您说吧,那个蔡强,是我杀的!您说您还能脱掉干系吗?”
此言一出,邵飞和邵佰金顿时呆住了。
悔之晚矣
林黑子告诉邵佰金父子俩:自打上次邵飞输掉比赛之后,他就开始暗地里调查蔡强。当他打听到,蔡强居然利用乞丐要挟邵飞,林黑子顿时就对蔡强起了杀心。因为他知道,依蔡强的无赖脾气,他是不可能放过邵飞的,所以这些天他一直在跟踪蔡强。前天,他终于找到了机会,蔡强一个人去环山路上兜风,林黑子用一辆没牌照的汽车,把蔡强撞向了岩壁,一下把他了结了。之后,那辆肇事汽车被他开进了水库里,一点儿痕迹也没留下。
说到最后,林黑子扑通一声跪在邵佰金跟前,双手拉住邵佰金,说:“大哥,我这么做,全是为了您的公司、您的儿子。您要是觉得不放心,干脆把我捆起来送公安局得了!您放心,我会把砸死乞丐、撞死蔡强的事儿全担起来,我去给他们抵命。不过,您可千万不能把小飞送进去啊。他还是个孩子,这一进去,一辈子就全完了!”
此时,邵佰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拍了拍林黑子的肩膀,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林黑子站起身,摸了摸邵飞的头,说:“小飞,好好练你的车吧!乌云都散了!”说完,他哼着小曲,跟着走了出去。
可平静的日子仅仅过了三天,生活就被邵佰金的一个电话打乱了。这天,邵飞正在家里望着天空出神,邵佰金给儿子打来电话,让他马上到公司去一趟。
邵飞骑着摩托车来到公司,一进办公室的门,他几乎愣住了。三天不见,父亲似乎一下老了十几岁,整个人都变得萎靡不振。
看到邵飞进来,邵佰金挥挥手,让邵飞坐在对面的沙发上。邵飞坐下,发现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一大摞档案。邵佰金指了指那些档案,说:“儿子,昨天上午,警方已经来公司找我调查了。从他们的话语里,我听得出他们已经开始怀疑你和林黑子了。我咨询过律师了,你是过失伤人,年纪又小,加上自首,很快就可以出来。爸爸现在只有把你送进公安局了。你放心,爸爸一定等你出来!”
看着父亲斑白的鬓角,邵飞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他站起身,想安慰父亲几句。
突然,办公室的门被一脚踹开了,林黑子从外面闯了进来,一只手抓住邵佰金,另一只手握着一把匕首,抵在了邵佰金的脖子上。
邵飞急了:“林黑子,你想干什么?赶快放开我爸!”
林黑子惨笑了一声,说:“干什么?阻止你们爷俩干傻事!你们想过没有:一旦自首,你邵老板可以推得一干二净,邵公子可以减轻处罚,我林黑子会落个什么下场?肯定是死刑!我拼死拼活为你们家效力这么多年,最后却落得这么个结果,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邵佰金摇了摇头,说:“黑子,这件事我也有责任,你放心,我绝不会逃避。另外,所有的赔偿都由公司出资,咱们力争获得蔡强家人的谅解。再加上你是自首,不一定被判死刑的!”
“算了吧!”林黑子打断了邵佰金的话,“你这样做,只是为了洗脱你儿子的罪名!他又不是我儿子,我凭什么为他进监狱?老板,我现在也不求别的,你只要让我安安全全地离开这里,一切都好说!”说完,他拉着邵佰金朝门外走去。邵飞紧紧跟在后面。
院子里,邵佰金的豪华车就停在那里,林黑子逼着邵佰金上了车,朝跟出来的众人挥了挥刀子,恶狠狠地吼道:“谁也不许报警,否则我一刀捅了他!”说完,发动了汽车,飞也似的冲了出去。
“别伤害我爸爸!”邵飞喊了一声,跨上摩托车,也跟着追了出去。
两辆车很快上了环城公路,虽然林黑子把油门踩到了最大,可依然没能甩掉邵飞。两辆车就像疯了一样,在公路上狂飙起来。
汽车里,邵佰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他看了看速度表,已经超过了每小时240公里。以这样的速度,哪怕轧到公路上的一粒小石子,汽车和摩托车都有可能飞出去,酿成大祸。他劝林黑子赶紧停下来,可林黑子只是嘿嘿冷笑,根本不听他的。前方五六百米就是路口了,那里警灯闪烁,路面上已经摆好了路障,一群警察站在前面,挥手示意林黑子停车。
可林黑子没有一点儿减速的意思,依然驾车朝前猛冲。眼看一场群死群伤的大事故就要发生了,邵佰金突然用肩膀朝林黑子猛地撞了过去,林黑子手一晃,方向盘动了几下,高速行驶的车子立刻侧翻了。随着尖厉的金属划地声音,车子砰的一声撞断路边的护栏,翻下了路基。随即,一团火光腾空而起。
“爸爸!”跟在后面的邵飞大喊一声,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现场一阵忙碌,一个警察走了过来,他拍了拍邵飞的肩膀,说:“小伙子,节哀吧!”
邵飞把双手伸了出去,说:“我跟你们走!我承认,我砸死了一个乞丐,之后逃逸……”
不过,邵飞很快就被放了出来。警察告诉他,经法医鉴定,那个乞丐并不是被邵飞砸死的。在邵飞砸中他之前,他就已经被撞成了重伤,被肇事司机扔到了渣土场。肇事司机在离开之前,怕乞丐没死,又在他身上捅了八刀。根据痕迹比对,那刀伤来自于林黑子的那把匕首,也就是说,林黑子身上,其实背负了两条人命!
得知这个真相,邵飞呆住了,乞丐、蔡强、父亲、林黑子的面容一个个出现在他眼前。如果当初自己、蔡强、林黑子,能够做出正确的第一选择,那么,今天的这一切,还会发生吗?
(邢东)
各种各样的角色
这个角色不好演
刘丰是一个青年演员,曾经在一些影视剧和舞台上扮演过几个角色,他没有大红大紫过,可也混了个脸熟。这天晚上,刘丰和往常一样,到一家咖啡厅喝咖啡,突然,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子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这女子看上去有点怪怪的,二十五六岁,皮肤白皙,身材苗条,一双大眼睛,带着几分忧郁,正呆呆地看着刘丰。这年轻女子的身边还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刘丰在电视新闻里曾经几次看到过这个老人,他就是大发集团的董事长钱万发,大名鼎鼎的亿万富翁。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只要刘丰一到这家咖啡馆,就能见到钱万发和那个年轻女人。刘丰是演员,不傻,凭直觉,他意识到这绝不是偶然的相遇,他和钱万发还有那个年轻女子之间,很可能要发生点什么“故事”!
几天后,钱万发果然派他的秘书送来一张请柬,约刘丰到大发公司谈谈。刘丰怀着强烈的好奇心,如约来到钱万发的办公室,一进门,他就看见这个亿万富翁面前的老板台上放着五叠厚厚的钞票,随即又听见钱万发开门见山地说:“刘丰先生,我想请你帮忙做一件事。”
“什么事?”
“确切地说是演一场戏。”
刘丰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他估计大发集团要投资拍摄电影或电视剧,选中他饰演其中的一个角色,他习惯地问道:“你们想拍什么戏?”
钱万发摇了摇头说:“我不是找你拍戏的……”
刘丰一下懵了,他一脸疑惑地问道:“你不是说请我演戏吗?”
钱万发摆了摆手,说出了他请刘丰来的真实目的:原来,钱万发的爱女钱冬丽,也就是他身边这个年轻女人,她跟一个名叫韩军的小伙子谈着恋爱,可前不久,两人突然莫名其妙地分手了,钱冬丽感情上受到强烈的刺激,患了抑郁症,目前正在接受心理治疗。钱万发看到刘丰长得跟韩军有些相像,就把这个情况跟心理医生谈了,医生建议他让女儿跟刘丰逢场作戏“谈一场恋爱”,这对加快钱冬丽的康复很有帮助。
刘丰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他有些不知所措地说:“我从来没演过这种角色……”
钱万发拍了拍面前的五叠钞票说:“这五万块只是定金,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五万,这个价不算低了吧?”
刘丰刚刚按揭买了一套新房,月供三千多块,手头非常紧张,钱万发出手就是十万,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再说,“演”这种戏其实也不是很累,刘丰有些经不起诱惑了,他沉吟了一会儿,说:“我从来没做过这种事情……究竟能不能使你女儿康复,我也没有把握……”
钱万发说话了,说话的语气几乎是在乞求,他说:“刘先生,求求你无论如何也要帮帮我,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就是我的生命,就是我的一切啊!你是不是嫌酬金少?只要你能协助医生治好我女儿的病,酬金的事,我们还可以再商量……”
从钱万发的脸上,刘丰看到了一种真挚的父爱,面对一个如此深深爱着自己女儿的父亲,他实在没有勇气拒绝:“那就让我试试吧。”
钱万发感激地说:“谢谢你,谢谢……”
接下来,钱万发郑重其事地跟刘丰签订了一份合同,合同中规定:刘丰作为“演员”,只能逢场作戏,绝对不允许引诱钱冬丽动真感情,一旦钱冬丽精神恢复了正常,刘丰必须立刻退出,否则不但要收回全部佣金,而且还要通过法律途径起诉刘丰违约!
就这样,一场扣人心弦的“演出”,渐渐地拉开了帷幕……
一团迷雾
在钱万发的安排下,刘丰跟钱冬丽在一家酒吧见面了,钱冬丽目光呆滞,神情漠然,一看就是个典型的抑郁症患者。为了尽快缩短两人之间感情上的距离,刘丰一口气讲了很多著名演员的轶闻趣事,这些全是他在摄制组里遇到的,看样子,钱冬丽对这些事情很感兴趣,她听着听着就情不自禁地说:“我真羡慕你们做演员的,一生中能扮演各种各样的角色……”
钱万发听女儿这么说,十分开心地说:“太好了,太好了!冬丽好久没说过一句完整的话了!”说完,他就示意刘丰趁热打铁,尽快“进入角色”。
刘丰立刻逢场作戏,挽起钱冬丽的手臂,钱冬丽非常温柔地偎依在刘丰的身上,两人就像一对情侣似的,款款地走出酒吧,谁知一出大门,钱冬丽立刻嘴巴附在刘丰耳边,压低声音说:“搂紧我,装出对我一见钟情的样子来!”
刘丰立刻坠入五里雾中:她神志清晰,谈吐正常,根本就没有病呀!
钱冬丽接着说:“你是个职业演员,逢场作戏应该没问题吧?从现在起,你就按我的要求表演……”
刘丰有些为难地说:“可是,你父亲他……”
钱冬丽的声音低低的,但又十分坚决:“你按我的要求表演,我再给你十万佣金!”
难怪有人说: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刘丰最近一直在为钱发愁,你看看,一眨眼的工夫,不花力气不费神,就轻而易举地赚了二十万。于是刘丰想都没想,痛快地回答说:“我听你的。”
钱冬丽见刘丰答应得很爽快,便带着他上了一辆出租车,来到一幢高档别墅门前,钱冬丽熟练地打开门,高声喊道:“小花,魏小花——”
话音刚落,一个漂亮姑娘匆匆从保姆房里走出来,她叫魏小花,是个保姆,她一看到刘丰,不禁微微一愣说:“冬丽姐,这位先生是……”
钱冬丽不冷不热地说:“他叫刘丰,是钱万发为我找的男朋友,你先带他到楼上的小客厅休息,我马上就来。”
钱冬丽这么直呼父亲的名字,这使刘丰十分惊愕,他机械地跟着小保姆,走进了二楼的一间小客厅。
小客厅装修得典雅大方,魏小花端来一杯热咖啡请刘丰喝,然后用一种怪怪的眼神看了看他,这才慢慢退了出去。
一杯咖啡还没喝完,钱冬丽拿着一张光碟走上楼来,说这是她和韩军在一起时录制的,要刘丰看一看,或许以后能用得着。钱冬丽把光碟放入播放机内,片刻后,巨大的等离子电视屏幕上就出现了画面:钱冬丽和韩军在海滨嬉戏……刘丰看到,这个韩军果然长得跟自己有几分相像。
看完光碟,钱冬丽又把刘丰带到车库,说:“这里有一辆宝马,从今天起这辆车就归你了,你的任务就是在我需要的时候,驾车陪着我兜风,晚上再把车送回来。”
刘丰不明白钱冬丽的用意,他不解地问道:“难道你重金雇我,就是为了带着你招摇过市?”
钱冬丽冷冷地说:“这都是钱万发希望看到的!我的要求是——今天晚上你所听到、看到的一切,都不能告诉钱万发,否则,你就别想得到第二笔佣金。”
钱万发和钱冬丽父女,究竟演的哪一出戏啊?刘丰百思不得其解。
接下来,刘丰就每天开着那辆宝马,有时带着钱冬丽到处兜风,有时送她去钱万发的住处,晚上就把车送回别墅。一天傍晚,刘丰陪钱冬丽兜风回来,半路上钱万发把女儿接走了,说是要带她去医院看心理医生,于是,刘丰就一个人开车回到了别墅,当他走进客厅时,恰巧小保姆魏小花正在专心地打电话,她打这个电话时太专注了,连刘丰进来她都没有看到,就在这个时候,刘丰看到了惊人的一幕:此时的魏小花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怎么看也不像个小保姆,她竟然手持话筒“哇啦哇啦”,说着一口流利的日语!
刘丰曾经在一部电视剧中扮演过一个日本商人,因为演出的需要,他学习过日语,魏小花的话刘丰虽然不能全部听懂,但也能听明白一些,他听到魏小花在电话里反复说着一句话:“千万不要这样……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我希望你放弃这个计划……”
魏小花给谁打电话?她究竟是什么人?她一个小保姆,怎么能讲这么流利的日本话?
刘丰带着一连串的疑问,悄悄地离开了那幢神秘莫测的别墅……
令人惊悚的隐情
刘丰满腹疑惑地向前走着,也许是因为心里有事,一不留神突然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刘丰一眼就认出,这个人竟然就是韩军!韩军好像有什么心事,他看都没看刘丰一眼,就连着说了好几个“对不起”,一边说一边急匆匆地向前走去。
韩军到这里干什么来了?难道他要对钱冬丽采取什么过激的行动?这年头,因为恋爱不成,由爱变恨而引发的恶性案件时有发生,刘丰猛然意识到,钱冬丽现在是他的“女朋友”,万一她出现什么意外,他不但得不到那两笔丰厚的佣金,搞不好还可能惹出麻烦,想到这里,刘丰立刻追了上去,悄悄跟在后面,他要弄清韩军究竟想干什么。
韩军急匆匆地沿着别墅旁的一条小街向前走着,刘丰远远地跟着。韩军走着走着,突然停下了脚步,只见他站在路灯下,好像在等什么人。刘丰躲在一棵大树后面,远远地监视着。突然,一个年轻女人推着自行车,急急忙忙地来到韩军面前,两人一见面就低声争论起来,因为距离太远,刘丰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就在这时,一辆汽车从小街上驶过,借着强烈的汽车灯光,刘丰认出:和韩军秘密约见的这个年轻女人竟然就是魏小花!
魏小花跟韩军是什么关系?他们俩在争论什么?这件事会不会和钱冬丽有关?
刘丰正在胡乱猜测着,那边韩军和魏小花的谈话已经结束了,只见韩军轻轻地拍了拍魏小花的肩头,然后就上了一辆出租车。魏小花心事重重地推着自行车,一边走一边冲着出租车高声喊着:“记住我的话,千万别乱来!”
出租车渐渐地远去了,魏小花有些失落地推着自行车向这边走来,刘丰不想让她发现自己在跟踪韩军,便转身往回走,可就在这时,魏小花却出人意料地骑上自行车追了过来,她在刘丰身边下了车,说:“刘大哥,请跟我来。”
原来,魏小花早就发现刘丰了,刘丰也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他索性开门见山地问道:“你跟韩军认识?”
魏小花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说:“岂止是认识……”
刘丰听出魏小花话里有话,他决定借此机会,把韩军和钱冬丽的事问个明白,主意打定,他便试探着说道:“我们可以谈谈吗?”
魏小花点了点头:“我也正想跟你谈谈呢。”
于是,两人走进一家小酒馆,要了两份夜宵,边吃边谈。刘丰首先开口问道:“你能告诉我,韩军和钱冬丽为什么分手吗?”
“唉,说来话长啊……”魏小花长叹一口气,说出了一个让刘丰目瞪口呆的故事……
其实,钱冬丽不是钱万发的亲生女儿,钱万发跟妻子结婚十年,一直没生育,到医院一检查,医生说是钱万发有病。死要面子的钱万发花钱买通了一个姓韩的医生,也就是韩军的父亲,韩医生是专门治疗男女不孕不育的,他出具了一个完全相反的证明:女方有病,所以久婚不育。接下来,钱万发一面装模作样地让韩医生给妻子“治病”,一面不惜重金通过韩医生,得到了一份健康男子的精液,然后让韩医生移花接木、暗渡陈仓,不久,钱妻的“病”治好了,怀孕了,十个月后,钱冬丽呱呱落地……
钱万发自以为精明过人,他做梦也没想到,韩医生高价卖给钱万发的,竟然是他韩某人自己的精液,这样一来,他就是钱冬丽的亲生父亲了!钱冬丽一天天长大,韩医生的野心也一天天地大了,他多次利用这件事要挟钱万发,事已至此,钱万发被迫跟韩医生达成了一项交易:只要韩医生能守口如瓶,大发公司每年都给他一大笔钱作“封口费”,然而,让钱万发没想到的是,这件事最终还是没能瞒过妻子,钱冬丽的母亲无法忍受丈夫对自己的欺骗,一怒之下,吞服了三瓶安眠药,永远离开了这个诡计多端的男人……
钱冬丽大学毕业后就出任父亲的特别助理,就在这时,韩医生的儿子韩军走进了她的生活。韩军一表人才,又是留学归来的医学博士、医科大学教授级主任医师,钱家父女都非常喜欢他,可是,从血统上说,钱冬丽和韩军两人的父亲都是韩医生,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如果结合,岂不是乱伦了?不知什么人,化名给钱冬丽和韩军各发了一个电子邮件,揭穿了钱冬丽的身世之谜,钱冬丽得知内幕后精神几乎要崩溃了,她又哭又闹,一定要父亲给她个说法。钱万发却一口咬定钱冬丽是他的亲生骨肉,于是钱冬丽又提出跟韩军一同去做DNA鉴定,谁知就在这关键时刻,韩军突然失踪了,就像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一样……
魏小花非常不解地说:“韩军是从日本归来的医学博士,按理说他应该接受钱冬丽的建议,确认两人到底是不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关系,尽快从尴尬的困境中解脱出来,可是,他却拒绝跟钱冬丽一起去做亲子鉴定!”
刘丰听了,觉得十分疑惑:“为什么不去?”
魏小花说:“他说要用他的方式,狠狠教训教训钱万发这个伪君子,我担心他采取过激的行为,所以就千方百计劝导他……”
刘丰又问:“你说的这一切,都是钱家父女的隐私,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魏小花幽幽地说:“是韩军亲口告诉我的……”魏小花说,韩军在日本留学的时候,她也在日本的一家中国餐馆打工,韩军经常到那家餐馆吃饭,慢慢地两人就认识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魏小花能说一口流利的日语呢!听到这里,话里话外,刘丰听出魏小花跟韩军的关系非同一般,因为这是人家的隐私,他也不便多问,但韩军所说的“他自己的方式”究竟是什么呢?刘丰还想再问点什么,魏小花说她要回去为钱冬丽准备夜宵,就急忙离开了……
他也要为母亲讨公道
第二天,刘丰再次开着宝马车带钱冬丽兜风的时候,他故意旁敲侧击地说:“戏剧学院一个老教授曾经说过这么一段话——‘舞台小世界,世界大舞台,在世界这个大舞台上,每个人都扮演着不同的角色’……”
钱冬丽一愣,问道:“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刘丰索性把他巧遇韩军,以及魏小花所说的一切都告诉了钱冬丽。听完刘丰的话,钱冬丽的情绪有些激动,她呼吸急促地注视着前方,一言不发,过了很长时间才慢慢平静了下来,说:“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我也没有必要再瞒着你了,我把我的想法也告诉你,或许在关键的时候,能得到你的帮助……”
钱冬丽说她一开始就感觉到韩军跟她“谈恋爱”是另有所图,即使没有那封神秘的电子邮件,她也准备跟他分手了。钱冬丽收到那封匿名电子邮件后,曾经分别和钱万发、韩军认真谈过,请求他们能配合她去做亲子鉴定,没想到钱万发一口咬定钱冬丽是他的亲生女儿,韩军也跟她玩起了“人间蒸发”。为了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谜,钱冬丽苦苦哀求父亲帮她找到韩军,却再一次遭到了钱万发的拒绝……在一个秋雨淅沥的夜晚,钱冬丽跑到母亲的坟前,哭诉了自己心中的苦闷……钱冬丽被雨淋后,再加上心中有火,她得了急性肺炎,这一下,钱万发可慌神了,他三天三夜没合眼,守护在女儿床前。钱冬丽醒过来后钱万发却累得昏倒了,通过这件事,钱冬丽发现父亲对她的爱还是真挚的,于是她灵机一动,装作患了“精神忧郁症”,想让钱万发把韩军找来,稳定她的“病情”,没想到老奸巨猾的钱万发却采取了一个“变通”的办法,重金雇用长相跟韩军相似的演员刘丰……
刘丰感慨地说:“钱万发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钱冬丽说:“你再见到韩军的时候,请在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为死去的母亲讨一个公道……”
大发集团一年一度的新闻发布会如期举行,会场设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大厅里,很多知名的企业家都来了,还有各大新闻媒体的记者,场面非常热闹。钱冬丽和她的“男朋友”刘丰,也坐在主席台上。
司仪宣布新闻发布会开始后,钱万发踌躇满志地走上主席台,他落座后便滔滔不绝地大讲大发集团2008年的发展前景。刘丰注意到,钱冬丽出席这次新闻发布会,纯粹是应付差事,钱万发讲话的时候,她竟然不理不睬地闭目养神。就在这时,一个酒店服务生用托盘托着几瓶饮料向主席台走去,看样子他是给主席台上的人送饮料的。刘丰觉得这个服务生有些眼熟,再仔细一看,差点没叫出声来——这个“服务生”竟然就是韩军装扮的!只见韩军非常沉着地把饮料逐一放在各人面前,然后不慌不忙地走出了会场。钱万发正讲在兴头上,他根本就没发现送饮料的服务生就是韩军!
韩军到这里来干什么?他给钱万发的那瓶饮料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刘丰附在钱冬丽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悄悄地离开了座位……
韩军离开大厅后,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脱掉服务生的工作服,露出穿在里面的“摄影马甲”,脖子上挂了一台照相机,摇身一变又装扮成一名摄影记者。韩军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大厅,他混在媒体记者的行列里,面带一种怪怪的微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这时,刘丰急匆匆地走到韩军身边,单刀直入地问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就是韩军?”
韩军冷冷地说:“不错,我是韩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钱万发未来的‘乘龙快婿’?”
刘丰想起了这些日子一直困扰着他的那个问题,他想趁此机会问个明白,于是便开了口:“我是刘丰,不过我可不是钱万发的什么‘乘龙快婿’!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同意跟钱冬丽去做亲子鉴定?”
韩军愤愤地说:“那样太便宜钱万发了!”
刘丰步步紧逼地追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韩军咬牙切齿地说:“我要让他当众亲口说出这件事情的真相!”
刘丰不解地问道:“你好像很痛恨钱万发?”
韩军牙齿咬得“格格”响,他随即讲述了一个令刘丰大吃一惊的故事:当年,韩军的母亲,也就是那个韩医生的妻子,得知钱万发和丈夫的肮脏交易之后,一怒之下就跟丈夫离了婚,带着不满十岁的韩军去南方打工。韩军是靠母亲的血汗钱完成学业的……为了供儿子上学,韩军的母亲白天黑夜打两份工,终于积劳成疾,客死他乡……临终前,母亲把一切都告诉了儿子,从那之后,韩军就发誓:一定要让钱万发和韩医生这两个伪君子受到应有的惩罚!
韩军瞪着血红的眼睛愤愤不平地说:“我之所以跟钱冬丽这个‘妹妹’谈恋爱,目的就是要让钱万发和我那个父亲在良心上受到惩罚,逼迫他俩说出当年那个卑鄙的交易……今天,我终于等到了一个最好的机会……”
刘丰一惊:“你在饮料里下了毒?”
韩军不屑地一笑,说:“那太小儿科了,我不会那么傻!跟我来,我请你看一出好戏……”说着,他拉着刘丰走进了宴会大厅……
苍蝇和鸡蛋
大厅里,钱万发的讲话已经结束,司仪宣布下面是回答记者提问的时间。钱万发端起饮料瓶,就着吸管,“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润润嗓子,然后就很有风度地等待记者提问。韩军得意地低声对刘丰说:“钱万发喝下的是当今世界上最好的控制中枢神经的药物,几秒钟之后,药物就能发挥作用,这个伪君子很快就会有问必答了!”
这时,一个剃光头的男记者率先站起来,说:“董事长先生,我是晚报的记者,刚才您在讲话中,谈到了您将把大发集团的决策权,逐步地移交给钱冬丽小姐,可是,现在社会上有一种传言,说这个钱冬丽不是您的亲生女儿,您把这么大的权力交给一个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您能谈谈究竟是出于一种什么考虑吗?”
光头记者的话,就像扔出了一颗重磅炸弹,来宾席上“轰”的一声顿时乱作一团,特别是那些媒体记者,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把摄像机的镜头对准了钱万发,他们要在第一时间,记录下这个亿万富翁的绝对隐私……
韩军得意地低声对刘丰说:“这个光头是我事先安排好的一个铁哥们儿……”
面对咄咄逼人的光头记者,钱万发先是一愣,但是他很快便冷静下来了,只见他沉着地拿起饮料瓶,再次喝了两口,然后又举止优雅地掏出一方洁白的手帕,擦了擦嘴角,说:“钱冬丽是我的亲生女儿,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至于社会上流传的一些毫无根据的猜测和传言,纯粹是无稽之谈!我钱万发在商场拼搏几十年,交了很多朋友,也结了不少冤家,在这里,我要郑重告诫某些人,跟大发集团竞争,请使用正当手段,不要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放冷箭!”
钱万发思维清晰,措词得体,简直就是一名经验老到的外交官,丝毫看不出服用了什么控制中枢神经药物的迹象!见此情景,韩军傻了,他焦躁不安地说:“怎么回事?这可是当今世界上最好的控制中枢神经类药物啊!”
刘丰微微一笑,像变魔术似的,突然拿出一瓶饮料,说:“你的那瓶饮料在这儿呢!”
原来韩军离开大厅后,刘丰就把那瓶饮料换下来了。面对这突然出现的变故,韩军的情绪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只见他近乎疯狂地挥动着双手说:“哦,我明白了,你是在讨好钱万发!你想当钱家的女婿!你想得到大发集团的财产!既然这样……”说到这里,韩军突然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我韩军一不做二不休,今天我就当着媒体记者的面,揭一揭钱万发这个伪君子的老底——钱万发不能生育,钱冬丽不是钱万发的亲生女儿,我和钱冬丽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大厅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记者们又不约而同地把摄像机的镜头全对准了韩军……
韩军越说越激动,最后竟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起来:“钱万发,我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五十多岁的胖老头急急忙忙冲到韩军面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高声对围上来的媒体记者说:“大家不要相信他的话,他有精神病……我长话短说,我就是他的父亲!钱冬丽是钱万发的亲生女儿,她跟我儿子韩军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这一下轮到刘丰目瞪口呆了:这位韩医生说的,跟魏小花和韩军说的完全相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现在,事情闹大了,由于有人报了警,公安机关也介入了……
在公安机关的干预下,钱万发、钱冬丽、韩军、韩医生四个人同时做了DNA亲子鉴定,亲子鉴定的结果跟韩军父亲所说的完全一样:钱冬丽是钱万发的亲生女儿,她跟韩军、韩医生没有血缘关系!
事到如今,韩医生不得不说出了事情的真相:当年钱万发确实有病,所以结婚多年他妻子一直没能怀上孩子。钱万发夫妇俩到韩医生那里就诊,当时,钱万发已经是这个城市的首富了,韩医生觉得这是一个捞钱的好机会,就出具了一个男方不能生育的假诊断书。死要面子的钱万发果然上了韩医生的当,从此他就被韩医生牵着鼻子走了。后来,经过一个阶段的治疗,钱万发的病治愈了,他妻子很快就怀上了钱冬丽,丧失医德的韩医生为了能不断从钱万发那里捞钱,就继续编造钱冬丽身世的谎言来要挟钱万发。
再后来,韩军为了胁迫钱万发而故意和钱冬丽“谈恋爱”,韩医生怕事情闹得不可收拾,才不得不给他们两人发了电子邮件,试图终止这场“爱情游戏”。想不到的是,韩军居然会在新闻发布会上公开发难,韩医生见儿子不顾一切地当众揭发钱万发的所谓“隐私”,他明白,这件事迟早会水落石出的,于是就出来制止儿子的行为……
真相大白后,钱万发又气又喜,气的是这个完全丧失医德的韩医生,竟然欺骗了他二十多年;喜的是钱冬丽原来是他的亲生骨肉,从此搬开了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头!面对这张迟到的鉴定书,钱万发和女儿抱头痛哭,他们想起了死去的冬丽妈妈……
钱冬丽哭着说:“我要起诉姓韩的,他是一个道德败坏的骗子!”
钱万发非常惭愧地说:“冬丽,那个韩医生固然可恨,可是,爸爸也对不起你啊,苍蝇不叮没缝的鸡蛋,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钱冬丽百感交集地叫了声:“爸爸……”
面对这个亲子鉴定的结果,韩军也傻了,他把那张鉴定书撕得粉碎,疯狂地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
韩医生被有关部门清除出了医生队伍,司法部门正在追究他的刑事责任;韩军因为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执业医师法》第三章第二十五条中有关使用精神药品的规定,也被检察机关提起公诉,而深深爱着韩军的魏小花,她拿出多年的积蓄,请了最好的律师为韩军辩护,此案正在审理中……
至于刘丰,作为这场惊心动魄的演出中的一个重要角色,他居然放弃了钱家许诺的20万元巨款,是觉得这钱赚得太轻松,还是太沉重?不得而知;至于他和钱冬丽的关系,由于没有确切的消息,同样不得而知……
(崔新三)
雷管未响
我儿子是博士,儿媳也是,两个博士又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打电话来说,没有我这个乡下老头就没有今天的一切,我想着也在理,那天,就从乡下来到城里,为儿子贺喜。到了儿子家,在一个很大的房间里和很多人一起吃饭,每个人说话都文绉绉的,唯独我,粗声粗气,满口山里方言,可越是这样,他们却越是对我恭恭敬敬的,越要让我“随便说说”。说什么?我不是街上算命的,唠不出那么多别人爱听的嗑,要说,就说说我亲身经历的那件陈年往事吧……
九二年我承包村里的采石场,烧石灰,用今天的话说,当时我也是个小老板。可人这一辈子的吉凶祸福,谁也说不清——两小时前,我还站在采石场上给四个工人每人发了一支香烟,可两小时后呢?唉……
当时正抽着烟,我笑着对他们说:“大伙再辛苦辛苦,放假时我把红包都包得大大的,保证你们人人满意!”我走时,他们都还笑着,兴许就在那根香烟还没抽完的时候,石场上面的断裂面轰然崩塌了……
我赶到医院,抢救室里只有两个人,他们还活着,还有两人根本就没抬来医院……死者家属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是要把残缺不全的尸体抬到我家,我跪在村口,向全村人承诺:就算砸锅卖铁,我也要负起责任来!我把老婆、孩子送到亲戚家,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卖了家里的房子。接下来七天,我处理了家里能处理的一切,又来到了亲戚家。当时,除了采石场里的三千支雷管,我兜里就只剩下五毛钱了,等儿子在床上睡熟了,我把那五毛钱压在他枕头下,对老婆说:“我要出去几天。”
老婆陪我走到村外,那时快过年了,孩子们在街上零零落落地放着鞭炮,老婆什么也不说,只看着我,我没有理由瞒她,我说:“采石场里还有三千支雷管,在家里只能抵账,卖不到分文,我拿到淮北去卖,卖了就回!”老婆抬起头,眼睛直直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只说了四个字:“来回几天?”那时,我分明在她眼里看到了绝望,那是比死还要冰冷的绝望,这让我不由得恐惧起来,我想了好久才说:“五天,等我五天!”
我用一床破毛毯把雷管卷了,放进一个大的蛇皮袋,上面乱七八糟地放了几件衣服,拎着就起了身。当时邻村有个远房表哥正往淮北贩破烂,他有辆机动三轮车,隔三岔五就往返一趟。我身无分文,更何况还带着三千支雷管,无奈之下就只有去找他。我说:“表哥,我在家里呆不下去了,想跟你的车去淮北,出点苦力,多少挣些,好把这个年凑合过去!”
我没说实话,要是让表哥知道蛇皮袋里装的是雷管,打死他都不会愿意捎我的,买卖爆炸物,那是要判刑的!看着我一副狼狈样,他没多说,点了点头。就这样,我和一车废品一同来到了淮北。
到了淮北,我在一个满是小石灰窑的山上找到了买主,当时雷管的价格在山东是每支两毛二,在淮北四毛三,拿着卖雷管的这一千多元钱,我眼泪都淌出来了,而且竟突然有了再赚一把的想法。正当我信心满满地将要离开时,忽然看见山坡上下来了一个人,这人五十多岁模样,秃顶,衣服上满是石屑和白灰,他走到我面前,说:“老乡,是你带来的雷管吗?”
我朝他看了看,警觉地摇了摇头。
“老乡,别想那么多了,你看警察有我这样的吗?”他大大咧咧地笑着,摊开了缠满胶布的手——干采石活的人裂口多,这瞒不了我的眼,我的心一下就放松了。
那人笑着,和气地说:“你看,从这到那边,这几口窑都是我的,在这山上谁也没有我的窑多,我们这里雷管价高,主要是管得太严,再说没熟人介绍我能找到你吗?”他见我很小心地往四周看着,就小声对我说:“走,别在这里,跟我到办公室去。”
来到了他那所谓的办公室——其实,这和所有小石灰窑的办公室几乎一样,只有一张满是灰尘的桌子,两把椅子。那会儿,我的心已经放宽了,我坐在桌子这边,他坐另一边,接着他就报出了一个完全让我可以接受的价格,还说:以后有货直接给他,绝对安全!
我想了会儿,终于点了点头。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接着打开抽屉,拿出一个小包来,说:“先付你些定金吧。”说着,他拉开拉链,从包里往外掏东西,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把一样东西重重地拍在桌上——一把手枪!接着,他又把一个证件举到了我面前——警察!
当时,我的脑子“轰”地一下就懵了,可再懵,我也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事:警察早在这里“卧底”了,我刚才卖掉的三千支雷管,也早落到了警察的手里,成了我“买卖爆炸物”的证据!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感觉那个警察在我身边来回地走,大声地说着话——那是他在打电话。那一刻,我想起了老婆绝望的眼神,想起了熟睡中的儿子……完了,一切都完了,我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流着泪把所有的钱往外掏,掏完了一个口袋又掏另一个,全放在桌上。
过了一会儿,外面开来一辆警车,开车的是个年轻警察,年轻警察要给我戴手铐时,那个老警察摇摇手,阻止了。我上了警车,坐到车后面还是不断地流泪。不知过了多久,颠簸的山路走完了,路好走了,车子行驶时也平稳了,那老警察就开始说话了:“说说吧,别老是哭!”
我就原原本本地说了起来,从石场塌方、砸死了两个雇工那一刻说起,说完了,车子里很静,只有那个老警察在不停地抽烟,又过了一会儿,开车的年轻警察说了一句:“假如都是真的,这家伙也真够倒霉的!”他说这话,像是自言自语,老警察听了没吭声。其实,从老警察亮明身份的那一刻起,我就断了任何侥幸的想法……
车子进了市区,速度慢了下来,那年轻警察又说了一句:“队长,你说这家伙进了监狱,他老婆孩子……”老警察没应声。终于,看到公安局的大门了,那年轻警察便不再说话,车刚进公安局,那老警察突然喊了一声:“停!”车子戛然而止。
老警察吸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扔出车外,突然,他从前座回过头来,直直地盯着我,一动不动足足有五分钟!然后,他回过头去,说了一句“开出去”,年轻警察没说什么,车子快速启动,开出大门,离开了公安局。
车子开了好长一段路,停在郊外的一条大路边,接着,从前座扔过来一个包,包里是卖雷管的钱——那是老警察扔过来的,他开口说话了,声音沉沉的:“下去吧……”那一刻,他的情绪好像突然变得很低落,没再往下说,隔了好一会儿,他又转过身来,拿手指戳了一下我的头,声音低低的,但一字一顿:“今天我放你一条路,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雷管未响,懂吗?没有造成后果,响了就不会是这么回事了!可是,小子你要永远给我记住喽,监狱里多你一人不多,少你一人不少,你要觉着妻儿老小能离开你,尽可以再到这里来,监狱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着!”说完,他就把我推下了车,对年轻警察说:“开车!”
车开了,留下我呆呆地站着……
我回到家时已是第六天,老婆正抱着儿子坐在水塘边,她说,如果那天太阳落山前我还没回来,她就抱着儿子一起跳进那水塘……
后来,我特地去淮北跑了一趟,想感谢那个老警察,到了那里才听说,老警察因为私自放了我,受了一次很重的处分,其实他放我的时候,离退休只有三天了……
我啰嗦地讲了很长时间,没有任何人打断我,只有儿子眼里湿湿地看着我。末了,儿子举起杯,说了一句文绉绉的话:“人这一辈子,苦难多多,雷管就多多,我要感谢所有让雷管未响的人,包括那个警察,因为我爸从那以后再也没有碰过雷管,自然,雷管也从没有响过……”儿子很有才,他的话赢得了满堂掌声!
从城里回来,生活一切照常。过了几天,儿子打电话来,我问:“他们没说我啥吧?”儿子沉默了一会儿,答道:“他们说爹口才很好……”
我微笑无语。
(王相军)
良心手术
受伤的球星
柯林斯是勇者队的明星球员,他天赋出众、球技纯熟,自加入联盟以来,已经连续蝉联了几届得分王。可就在柯林斯踌躇满志向自己的最高理想——夺取总冠军一步步逼近的时候,厄运不期而至,他的膝盖遭遇了严重的伤病,核磁共振检查后,发现不仅软骨耗损得厉害,而且还有了碎骨。
队医经过会诊,决定采取常规的保守治疗。一个月后,柯林斯再次登场比赛,可由于受膝伤的影响,他的状态时好时坏,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得分就如探囊取物般容易的得分王了。
柯林斯陷入了迷茫,他知道要彻底治疗这样的膝伤,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微创手术。
但是,微创手术是一件很有风险的事情,万一手术失败了,整个运动生涯将会被断送。在柯林斯之前,联盟曾经有多位巨星接受了该手术,有的成功重返赛场,但也有不少失败的例子,结局不用说是从此离开球场。
做手术有风险,但不做手术,自己就打不好球,怎么办?夜深了,柯林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觉。这时,房间的门“咿呀”一声给推开了,一个身影闪了进来,是柯林斯的母亲玛丽娅。玛丽娅一脸平静地说:“答案很简单,你想让球迷看到一个在场上碌碌无为的明星,还是一个勇于挑战命运的勇者呢?”
玛丽娅的一番话让柯林斯终于下定决心,接受微创手术,让自己彻底恢复健康。他相信,那个曾经让全联盟闻风丧胆的得分王,一定还会回来的!
专家也爱球
柯林斯找到了全美最著名的骨科手术专家科尔。说起科尔,是微创手术方面最权威的专家,经他主刀已经治愈了多位运动员,状态都保持得不错,柯林斯早就听闻过他的大名。
见了面,柯林斯才知道科尔原来才四十出头,可满头的金发已经白了一多半,看起来就像个小老头。柯林斯说明了来意,科尔脸上掠过一丝异样,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同意给他实施手术。
很快,手术的时间到了。柯林斯如约来到手术室,科尔给他做了麻醉,在等待麻醉生效的过程中,科尔突然俯下身子,在柯林斯耳边轻轻说:“我给你做的不仅是微创手术,还是一个良心手术。记住一句话,只有对得起自己良心的人,才能够生龙活虎地回到赛场。”
柯林斯糊涂了:什么良心手术?在膝盖上动刀,关良心什么事?他还待细问,麻醉已经起效果了,只觉眼皮好像灌了铅般沉重,很快沉沉睡去。科尔在助手的帮助下,在柯林斯的膝盖处开了一个口子,然后全神贯注地开始实施手术,整个过程中,他甚至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手术进行得很成功,经过一段时间的康复训练,柯林斯逐渐恢复了健康。经X光拍照显示,他的右膝已经长出新的软骨层,形状和大小都非常理想。
检查完毕,柯林斯正要回去,科尔突然叫住了他,说:“对了,我也是勇者队的球迷,你能不能给我一个签名?”
柯林斯脸上现出为难的神色,说:“科尔先生,我很乐意为您签名,但今天球队为了庆祝我伤愈复出,专门召开了记者发布会,一早我与球迷见了面,给他们签的名已经超过了二十个。要不,我明天再给您签怎么样?”
科尔早就听说过柯林斯有这样一个怪癖,他轻易不肯给别人签名,就算签了,每天的签名总数也不能超过二十个。对此,外界猜测纷纭,都说柯林斯骄傲自大,因为他的球衣号码就是20号,他这样做,无非想表示自己是不可超越的。
柯林斯本人从不做辩解,尽管球队老板认为他这样做会得罪球迷,但柯林斯仍旧我行我素,老板也只能由他去。
柯林斯答应科尔,明天一定第一个给他签名。科尔笑了:“没关系,明天就明天,我愿意等。”
迟来的签名
第二天,柯林斯专程来医院找科尔,科尔也不客气,拿出一件衣服,叫他在上面签名。柯林斯一看愣住了,这衣服是自己在勇者队的20号球衣,可是上面却沾满斑斑血迹,而且颜色已经变黑,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他想不明白,科尔为什么要拿这么一件沾满血迹的旧衣服来给自己签名?柯林斯心里困惑着,但还是拿起笔,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科尔颤抖着手接过衣服,嗓音低沉地说:“这是一个迟来的签名,其实早在六年前,你就应该在这件衣服上签下你的名字!”说着,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中年妇女,穿着黑色晚礼装,看上去很美丽,可眼神却充满了哀伤。柯林斯觉得这女人很是眼熟,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吃惊地问科尔:“她是你的什么人?”
科尔脸上带着悲伤,缓缓地说:“她就是我的夫人丽娜。你不知道,我已经等你足足六年了!”
柯林斯惊呆了。他清楚地记得,六年前的一天,自己刚走出训练场,突然一个女人拦住去路索要签名。当时,柯林斯给球迷的签名已经超过了二十个。可女人哭着跪倒在他的面前,说自己的儿子是他的忠实球迷,现在得了严重的心脏病住进了医院,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小家伙最后的一个心愿就是能够得到偶像的亲笔签名,求他无论如何破一次例。柯林斯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有答应,只是叫女人明天再来。
女人哭着离开了。而柯林斯万万没想到,女人在回去的路上,突然接到医生打来的电话,说她的儿子已经在失望中离开了人世。突如其来的噩耗,让她错把油门当成了刹车,车子如脱缰的野马般冲出车道,女人命丧当场。就为这事,媒体沸沸扬扬地炒了好一阵子,让柯林斯很是难堪和负疚。没想到六年后,那女人的丈夫居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而且还给自己动了手术。
突然,柯林斯想起之前科尔对自己说过的那句奇怪的话:这是一个良心手术,只有对得起自己良心的人,才能够恢复健康!他不由得感到一阵恐慌:难道科尔在自己的手术中动了手脚?
科尔迎着柯林斯惊慌的眼神,说:“我想告诉你一句话,丽娜的死,法律不能宣判你有罪,但良心却可以!明天你就可以归队训练了,你放心,你的膝盖长得跟没受伤前一模一样,但重上赛场的时候,你一定得多留心自己的右膝。”说完,科尔“嘿嘿”一声冷笑,转身走了。
从医院出来,柯林斯失魂落魄,忙找到另一位骨科专家,让他给自己重新做了检查。检查结果同科尔所说的一样,一切正常。这让柯林斯稍稍松了口气,但他怎么也忘不掉,科尔离开时的那一声冷笑……
良心的宣判
几个月后,柯林斯复出了。在全场雷鸣般的掌声中,他目光扫视全场一周,不经意地落在场边的一个人身上。这人头发花白,腰背微驼,戴着眼镜,不是科尔是谁?科尔笑着对柯林斯点了点头,伸出手,指了指柯林斯的右膝。
柯林斯呆住了,科尔是提醒自己要注意刚刚伤愈的膝盖!没容柯林斯多想,比赛开始了。经过一番挡拆配合,柯林斯得到了球,面前一马平川,没有一个对方的防守球员。柯林斯高高跃起,想来个战斧式扣篮,突然腾空的右膝一阵酸痛,他重重地摔倒在地,抱着右膝痛苦地呻吟起来。
看着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有人都呆住了,在全场球迷的惊呼声中,队医连忙上来手忙脚乱地把柯林斯抬下场。送医院一检查,队医疑惑了:柯林斯的膝盖明明没有什么异常,可他怎么会在空中支撑不住而摔倒呢?
在以后的比赛里,柯林斯还是找不回比赛状态,右膝总会莫名酸痛,完全使不上力气,可到医院检查,又找不出任何问题。柯林斯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中,他作出决定,要找人再做一次微创手术。母亲玛丽娅得知后,一把拦住柯林斯,说:“孩子,你的膝盖刚动了一次手术,再做的话,我怕你再也回不到赛场了啊!”
柯林斯痛苦地捶打着自己的头:“但我怎么能够就这样沉沦下去?这样怎么对得起球队,对得起球迷?”
玛丽娅长长地叹了口气,说:“这事因科尔而起,他一定知道解决的办法,我去找他谈谈。”
玛丽娅找到科尔,说明了来意。科尔两眼冷冷地看着她,说:“你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我在柯林斯的手术上做了手脚?他明明已经恢复良好,有医院的片子可以证明。”
玛丽娅看着科尔,慢慢伸手解开衣服上的纽扣。科尔呆住了:“你要干什么?”可玛丽娅并不理会,把衣服脱了下来,露出光秃秃的上身。科尔的呼吸一下子停住了,这是怎样的一个身体啊,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一道道长长的疤痕,看着让人触目惊心。
迎着科尔吃惊的目光,玛丽娅告诉他,这就是柯林斯签名的秘密。原来当年,有一个对手球队的狂热球迷企图刺杀柯林斯,是玛丽娅用身子替儿子挡住了,一共挡了二十刀。后来,柯林斯选择了20号作为自己球衣的号码,签名也不肯超过二十个,这些都是因为他忘不了把母亲送进医院的那晚,医生说过的一句话:“要是再多一刀,你母亲可就没命了啊!”于是,柯林斯就用这种特殊的方式,表达了对母亲的爱。
“柯林斯一直很后悔那天没破例签名,但他真的没想到,天使会这么快带走了您儿子……”玛丽娅流着泪说。
四天后,是柯林斯再次手术的日子。就在他将被推入手术室的时候,科尔突然冲了过来,拦在他的面前,说:“没有人在连续做两次微创手术后,还能重回赛场,你同样不例外……其实,你可能不知道,有一种骨骼软化素,它不影响软骨组织的生长,却影响硬度的长成,而这个,是核磁共振所检查不出来的。你只要给它多几个月的时间,硬度自然会恢复如初……”
玛丽娅眼里含着泪水,紧紧给了科尔一个拥抱。科尔喃喃说道:“我自己说过的,这是一个良心手术,我是医生,又怎能逃过良心的宣判?”
(谢庆浩)
贪婪的代价
一面铜镜
安乐村有个木匠叫李大发,几年前,他进城打工,没想到一次登高干活,不小心跌落下来,小命虽然保住了,却摔断了一条腿,成了瘸子。李大发从此不能外出打工,只好凭着一门手艺,走街串巷给人家打打门窗,修修农具什么的,挣点小钱花花,但比起种田还是好得多。
李大发有个徒弟叫小雄,今年十七岁。小伙子人长得壮壮实实,为人也厚道本分,就是因为小时候生病,造成了脑子不大灵光,念了几年书,可识下的大字还没有一箩筐。书不能再念了,出去打工吧,做父母的又不放心。
于是,小雄的父母就找到李大发,求他收下小雄当徒弟,让儿子学一门手艺,让他找个饭碗。李大发很高兴地收下小雄当徒弟,他心想,这孩子虽然脑子不灵光,可有力气,自己以后做活就有了帮手。更重要的是,有了小雄,出门就能让小雄骑摩托车带他,这比自己一瘸一跛地奔波,那可方便多了。
这天,李大发带着徒弟小雄到蒋村给蒋有财家打纱窗。到蒋村要过一条小涧,小雄在搬摩托车过涧时,裤管上蹭了不少泥巴。上岸后,李大发让小雄去水边把裤管上的泥巴洗干净。小雄来到水边,洗着洗着,突然兴奋地叫了起来:“师傅,我捡到了一块铜巴巴!”
起初,李大发对徒弟的叫唤并没在意,可等他看到小雄手里的东西,顿时两眼放光,他要过来仔细一瞧:天啊,这哪是什么铜巴巴呀,瞧这钮,瞧这花纹,还有那镜面上点点铜锈,明明就是一面古铜镜嘛!电视台《寻宝》一类的节目,李大发那是经常看的。
昨晚,他就看了一期,上面就展示了一面和这差不多的古铜镜,专家说了,一面就是好多万啊!这傻徒弟真的有傻福气。李大发忙问小雄:“你是怎么发现这东西的?”
小雄咧嘴一笑,说:“我去洗泥巴,就这么随随便便在土里一抠,就把它给抠出来了……”
李大发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铜镜,心里就盘算开来了:这宝贝怎么会出现在这涧边土里?他估摸也许哪一次发大水,冲毁了山里的古墓,把它带到这里的。这么一想,李大发激动了,他想,这宝贝可不能落到傻徒弟手里。于是,李大发问小雄:“小雄,你知道这是什么?”
小雄得意地说:“我知道,这是铜呢。卖给收破烂的,一斤能卖十几块钱!”
听小雄这么一说,李大发心里可美了:傻徒弟不识货,这就好办了,昧下这古铜镜,我李大发就真的发大财了!想到这,李大发便对小雄说:“小雄啊,我们马上要到人家家里去打纱窗,带着这铜巴巴不方便。再说了,我们在干活,万一这铜巴巴被人家顺手拿去了,都没法知道。这样吧,那儿有棵老榆树,你在那刨个坑,把这铜巴巴先埋在那,晚上我们回来时,再把它给挖出来,这样安全些。”
小雄想都没想,说:“行,我听师傅的。”说着就拿了把斧头,走到老榆树下刨了一个坑,把古铜镜埋了进去,然后又细心地把土恢复成原样。
李大发在一旁看着,笑道:“小雄,你以后卖了这铜巴巴,得记着给师傅买包烟。”
小雄咧嘴一笑:“师傅,卖了钱,我俩对半分。”
师徒俩来到蒋有财家打纱窗,因为两人心里有喜事,干起活来特别来劲。一旁的蒋有财见了大为惊讶,这跛木匠原来干活可都是慢吞吞,一天活要拖成两天,这样既蹭饭又蹭工钱。今天倒好,两天的活,这师徒俩一天就给干完了。晚上蒋有财准备了酒饭,师徒俩说有事急着要回去,连晚饭也没吃。蒋有财乐了,心想:向来都是跛木匠占人家便宜,今天,他跛木匠把便宜给我占了。
再说,这师徒俩急冲冲赶到涧边那老榆树下,小雄停了摩托车,拿上斧头就去挖。可挖了好一会,也没发现他早上埋进去的铜巴巴。小雄哭丧个脸,对李大发说:“师傅,我埋在这儿的铜巴巴,让人给偷了!”
李大发听了着急地说:“怎么可能呢?明明是埋在这儿,当时又没人看见,怎会被人偷了?”李大发指挥小雄再把坑挖大点,挖深点。可是任凭小雄把坑挖得很大很深,就是不见铜镜的影子。
何人抢先
其实,李大发的着急是装出来的。小雄咋会挖不到早上埋下去的铜镜,他早就心知肚明了。原来,师徒俩在蒋有财家干活时,李大发曾借口上茅房,躲在那儿给老婆穆珍打了个电话,要她马上到蒋村的涧边,把他埋在老榆树下的古铜镜给挖回家。李大发在电话里一再叮嘱老婆,千万不要跟人说这事,挖的时候,也不要让人看到。为了把方位介绍准确,他可费了不少口舌,直到手机没电了,他才不得不停止,可是这一天他人在干活,心一直念着古铜镜,总担心老婆笨,能不能把古铜镜挖回家?现在,他见小雄挖不着古铜镜,一颗心总算放进肚子里:看来,老婆把古铜镜挖回去了。
于是李大发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递给小雄,笑道:“小雄,挖不着就别挖了,一块铜巴巴,让人偷了就偷了吧。师傅给你二十块钱,算是赔你。”
小雄挖不着自己埋的铜巴巴,正沮丧着呢,见师傅要赔他二十块钱,顿时喜笑颜开,扭扭捏捏地接了钱,还道了谢,然后把摩托车搬过涧,载上师傅,一路欢快地向村里驶去。
李大发一回到家,就把老婆拉到一边,笑道:“老婆,你把铜镜挖回来了?我真担心你挖不着呢,可急坏我了。快把铜镜拿出来让我瞧瞧!”
老婆没好气地说:“瞧什么瞧!我说瘸子,没事你在那埋个破镜子干什么?还支使我去挖,挖又挖不着,这不是拿我开心嘛!”
李大发听了,吃了一惊:“什么?没挖着?去了怎么可能挖不着?难道你没去?”
老婆嘴一撇说:“那么远的路,我又这么胖,一个破镜子,我没去。不过,我打电话叫我弟弟长胜骑车去了。可他后来打电话对我说,没挖着什么铜镜。我打电话想跟你说,谁知你手机没电……”
李大发一听气得浑身哆嗦,指着老婆骂道:“跑上几里路就要你的命啊?让你不要告诉任何人,让你自己亲自去挖,你偏不。笨猪,你就是一头没用的笨猪哇,你、你……”李大发说不下去了,顺手给了老婆一个大嘴巴。
老婆无端遭到丈夫的打骂,这种委屈她什么时候受过?顿时哭喊着扑向李大发,又抓又打。李大发腿不好,哪里是高大肥壮的老婆的对手,很快就被老婆打倒,老婆骑在他身上,又是捶又是掐,此时的李大发是招架无功,还手无力,很快就伤痕累累了。
老婆打累了骂累了,就瘫在一旁,继续边哭边数落李大发。李大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捶胸顿足道:“哭?你还好意思哭?你知道那古铜镜值多少钱?好多万啊!这下好了,鸡飞蛋打啦,到手的财宝没了!我就不明白,我们平时对你这个兄弟不薄呀,他咋这么没良心,要独吞下我的古铜镜?”
听李大发说那古铜镜要值好多万,老婆不哭了,埋怨道:“你说那铜镜这么宝贝,那你为什么不把它放在身上?埋在路旁再要我去挖,你发的是哪门子神经?李大发,你才真正是一头笨猪!”
没办法,李大发只好把小雄捡到古铜镜,他想据为己有,于是骗小雄把古铜镜埋在路旁的过程说了。老婆知道了真相,也后悔得不得了。不过她还是不相信她弟弟会是那样的人。李大发不屑道:“切,你以为你弟弟多么高尚?本来就是一个手脚不稳的人!何况又是面对一个值好多万的财宝,他能做到不贪心?说实话,别说他,你做不到,就是我也做不到!”
老婆道:“那我现在就给我弟弟打电话,要他把铜镜还给我们。”说着爬起身,准备给她弟弟打电话。
李大发阻止了老婆打电话说:“你看见你弟弟把铜镜挖回家了?现在只要他不承认,你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再说了,这事可不能闹得满城风雨。本来这铜镜应该属于小雄的,要是闹开来,让小雄的父母知道了,这好多万的财宝,你弟弟得不到,我们也得不到。”
老婆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李大发说:“办法肯定是有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能成功。老婆,来,在我脸上再狠狠地抠两下。越重越好!”
这下,老婆倒不忍心下手了。老婆不肯抠,李大发只好自己动手,把自己的脸抠得鲜血直流……
探宝溺水
李大发来到小舅子穆长胜家,那样子可把穆长胜吓了一大跳:“我说姐夫,你这是怎么啦?”
李大发长叹一声:“唉,和你姐吵架了。你瞧,这脸,还有这身上,几乎、几乎就没有一块好肉了……”说着说着,抹开了眼泪。
穆长胜见状,忙安慰道:“姐夫,你消消气,我姐这脾气实在是坏,明天我去好好说说她。只是,好好的你们吵什么架呀?”
“这事说起来和你还有点关系。”李大发顿了顿说,“今天早上,我去蒋村蒋有财家去做活,在涧边泥里捡到了一面古铜镜,带在身上不方便,就就地挖了个坑埋下,然后打电话要你姐去把它挖回来。谁知你姐懒,不愿去,后来她打电话要你去挖。唉,你去了,却说没挖到。就为这事,我和你姐打起来了。”李大发边说边盯着穆长胜看。
穆长胜听了哈哈大笑道:“就为这事?一面破铜镜?你俩打得头破血流?这也太不值了!讲出去还不笑掉人家大牙!”
李大发心里这个气呀:这王八蛋,侵吞了我的古铜镜,还装着没事样!李大发强压住心头的怒火,说道:“我说兄弟,你是真糊涂呢,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我就不相信电视台《寻宝》栏目你就一期也没看过!什么破铜镜?那可是古董,值好多万!明白跟你说吧,我埋古铜镜时没有人知道,给你姐打电话是躲在蒋有财家茅房里打的,也没有人知道,你姐没有跟任何人说只跟你说了,要你去挖,你怎么可能就挖不到呢?”
穆长胜听姐夫这么一说,明白了,气得跳了起来,大喊道:“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敢情你是怀疑我挖出古铜镜,然后昧下来不给你?亏你做姐夫的想得出来?你兄弟我是这样的人吗?”
李大发心里冷笑道:你穆长胜是什么样的人,我李大发当然清楚。三年前,自己刚买的一部手机,不就让你来我家顺手牵羊了?后来你姐为你打圆场,说见你喜欢,她便做主送给了你。扯蛋!你们把我当傻瓜了。之所以自己不说穿,那是家丑不可外扬!
李大发心里这么想,仍旧继续劝道:“兄弟,你摸着良心说,我和你姐待你不薄吧。其实都是一家人,本来就不该分什么你我。我只是想对你说,那面古铜镜,真的是个宝贝,卖个好多万不成问题。铜镜要是真在你手里,你言一声,姐夫帮你联系买家,卖了钱我俩一人一半。这一点你要相信,毕竟姐夫比你见多识广……”
还没等李大发把话说完,穆长胜就气急败坏地吼起来:“你给我滚,我没有挖到你的破铜镜,谁要是挖着了昧下,谁不得好死!你也别在我这儿废话了,还是回家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李大发被赶了出来。走在路上,他悔得肠子都要断了:一面铜镜,好多万啊,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李大发心想,自己怀疑被小舅子挖走了,可小舅子都赌咒了。如果不是小舅子挖走的,那又会被谁挖走呢?
李大发便又仔细地把事情过上一遍,看看问题出在哪个环节上。当时小雄埋铜镜时,除了他俩可没有任何人,小雄自始至终也没有把这事告诉任何人,这个环节应该没有问题。自己躲在蒋有财家茅房里给老婆打电话,当时茅房里除了他,就只有苍蝇了,这个环节应该也是……突然,李大发像被电击了一般,天啦,这个环节有问题!原来他们这农村,很多人家茅房都很简陋:埋下一口大缸,中间搭上一块厚木板,再在上面砌上一堵墙,这样茅房就分成两部分:一边留个门供男人进出,一边留个门供女人进出。当时李大发躲在茅房里给老婆打电话,男人用的这边是没人,但不能担保女人用的那边就没人!如果女人用的那边有人,那自己给老婆说的话,就会让人家听得清清楚楚了。
想到这,李大发心惊肉跳了。如果女人用的那边有人,只能是蒋有财的老婆周桂花了。因为蒋有财家儿子媳妇都在外面打工,就他和老婆在家。李大发再一想,觉得他打过电话从茅房出来后,好像发现蒋有财的老婆是出去了一段时间,回来后满脸喜气。埋铜镜的地方离她家不远,不要半个小时就能打个来回。看来,极有可能是周桂花赶在自己小舅子来挖之前,已经把铜镜给挖走了,所以,小舅子没挖着。
李大发决定不回家了,连夜赶到蒋有财家去,躲到他家窗户下去偷听。李大发觉得如果真是蒋有财老婆偷挖了铜镜,难保她不说。如果确准铜镜是被周桂花偷挖了,就冲进去找她要。这可是好多万的宝贝啊!
由于天黑,再加上腿不方便,李大发跌跌撞撞用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才赶到蒋有财家。李大发悄悄潜伏到蒋有财的窗户下偷听,让他沮丧的是,屋里没一点儿动静,好像蒋有财夫妻都已经睡下了。李大发不死心,决定坚持再坚持,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见有人路过,李大发决定先躲一躲。他见窗前不远处就有一个不大的草堆,他就绕到草堆后面,钻了进去,还特意拽了几把草盖在自己身上。
那脚步声在蒋有财家门前停了下来,后来好像又转到草堆前,李大发紧张起来。但紧接着他闻到了烟味,又看到了火光。啊,草堆竟然着火了!而且也惊动了睡在屋里的蒋有财夫妻,他们叫喊着要往外冲。这下李大发慌了,赶忙从草堆里爬出来,他想跑,可腿不好跑不了。他想要是被人家发现了,肯定认为是他放的火,这以后自己就没脸见人了。好在草堆紧挨着一口水塘。李大发赶忙悄悄溜了下去,把个身体都浸在水里,只露一个头。此刻他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双手死死地拽着塘岸边一棵小树的根。
火没烧起来,让蒋有财夫妻三下两下给扑灭了。扑灭了火,蒋有财夫妻俩骂骂咧咧好一会儿,才进了屋。李大发庆幸自己没被发现,等到没人声时,李大发想拽着小树根爬上岸,谁知一用劲,小树根竟断了。没想到这水塘岸很陡,水很深,李大发不会水,腿又不好使,还没来得及喊一声“救命”,人就像个秤砣,一下沉到了塘底……
不翼而飞
再说这天晚上,蒋有财和老婆把白天为李大发备下的酒菜,美美地一阵大吃大喝,喝得脑袋发晕,手脚发软,就早早地睡下了。直到草堆突然起火,才把两人惊醒。等救了火,两人睡不着了:自家的草堆,好端端的怎么就起了火?要是在白天,还可怀疑是小孩子恶作剧,可这是在深更半夜呀!蒋有财越想越纳闷。他恐慌地对老婆周桂花说:“谁这么促狭,夜里放火烧我家草堆?烧草堆事小,要是放火烧我们屋,那还得了!你说说,我们在村里村外又没得罪过什么人,更谈不上有仇人,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老婆想了想,突然捂着嘴笑了起来。蒋有财见了,很生气:“你还有心思笑!是不是晚上酒喝多了,你脑瓜让酒精烧糊涂了?这可是有人放火烧咱家草堆!拜托你老婆!”
老婆不笑了,接着她一声长叹道:“唉,以前我们是没得罪什么人,也没仇人,但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有了。我笑,就是因为我知道放火烧我家草堆的人是谁!”
蒋有财忙问老婆:“是谁?”
老婆肯定地说:“跛子木匠李大发!”
蒋有财不相信道:“我们和跛木匠没什么瓜葛啊?他干吗放火烧我家草堆?你说话要有根据!”
老婆说:“我可不是瞎说。好吧,告诉你事情真相,我刚才笑,你以为我真的是神经病呀。今天,跛木匠上我家来打纱窗,中途我去上茅房,听见跛木匠在那边压着嗓门打电话,出于好奇,我就偷听了。原来,他是在给他老婆打电话,要他老婆赶快到涧边一棵榆树下,把他埋在那儿的一面铜镜挖回家,说那是个宝贝,还叮嘱他老婆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挖的时候也不要让任何人看见。你说,这秘密我要是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我要不抢先去把它挖回家那就是傻瓜了。好在那地方离我家不远,于是我就悄悄跑去,把那铜镜给挖回来了。我估计跛木匠回去见老婆没挖着铜镜,后来他就怀疑上我,但又没确切证据,于是为了发泄,他就夜里跑来放火,烧了我家草堆……”
“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蒋有财听老婆这么一说,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了。于是他责怪老婆道,“这么大一件事,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老婆不屑道:“今天告诉你,明天陈凤那妖精就知道了!我现在都后悔跟你说了这事!”
一见老婆说起陈凤,蒋有财就蔫了。陈凤是村上一个寡妇,蒋有财年轻时,曾和陈凤谈过恋爱,后来由于陈凤父母的反对,两人最终没能走到一起。几年前,陈凤的丈夫因病去世后,出于同情,一些重点的农活,蒋有财就去帮她做做。谁知他老婆心眼比针眼还小,吃醋了,怀疑他俩是旧情复发,为此和蒋有财没少吵闹,这让蒋有财焦头烂额。说真的,他蒋有财这么大岁数了,谁不想过个安稳日子?平心而论,他和陈凤真的是很清白的。
此时蒋有财急切地想看铜镜,就不停地哀求老婆,要她把铜镜拿出来给他看看,并发誓不跟任何人说。老婆被缠着没法,当然也为了显摆一下自己,便从枕头底下摸出铜镜,递到丈夫手中。蒋有财接过铜镜,眼睛一亮,感叹道,“老婆,这真的是一件宝贝啊,和电视上播的那些宝贝一样,真的要值好多万!”蒋有财越说越兴奋,感慨道:“我父母给我取名叫蒋有财,可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个穷光蛋。现在,我终于有财了,名副其实了!哈哈……”
蒋有财正得意呢,没想到老婆一把从他手中夺过铜镜,冷笑道:“你蒋有财现在仍然是个穷光蛋!这铜镜是我的,与你没关系。我还不知道你蒋有财,一肚子花花肠子,要是你真的有钱了,还不和妖精陈凤私奔了?”说着又把铜镜塞到枕头底下。
蒋有财还想仔细看看铜镜,可他老婆就是不给他看,任凭他怎么求也不行,还乱扯他和陈凤的关系。蒋有财心里气得鼓鼓的,嘴上却说:“我们是夫妻,你的不就是我的?嘿嘿,你不让我看,我也不想看了。只是我想告诉你,最好那铜镜不要放在枕头底下压着。这东西都是古人压在头下陪葬的,你这么压着,不吉利,我俩睡着了,好像就是俩死人!”
他老婆本来就很迷信,听丈夫这么一说,慌了,忙把铜镜从枕头下掏出来。她琢磨这东西不该放在枕头下面,那把它放哪儿呢?她左思右想之后,找出一块布,把铜镜包上,放进装衣服的柜子里,边放边警告蒋有财:“这是我的铜镜,不准你动,更不准你把它偷了送给妖精陈凤!否则,我就和你拼命!”
蒋有财生气道:“这怎么可能!你真当我是傻子啊!”
第二天一早,老婆眼一睁,就想到铜镜,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衣服柜子,查看一下铜镜。谁知,她把手伸进柜子,摸了半天,也没摸着铜镜!她慌了,冲着睡在床上的丈夫哭着喊:“蒋有财,你给我起来!不得了了,我的铜镜不见了!”
为镜轻生
蒋有财睡得正香,突然被老婆吵醒,心里很是气恼。他揉着睡眼,不高兴地说:“大清早的,大呼小叫的干什么!那铜镜昨晚你不是亲自把它放在衣服柜子里嘛,难道长翅膀飞了不成?你再好好找找!”
老婆为了找铜镜,把柜子里的衣服全都拿了出来,又是摸又是捏,结果,衣服扔了一地,柜子翻了个底朝天,就是没有铜镜的影子!
蒋有财从床上一跃而起,说:“是不是夜里有小偷进屋了?你再看看,你的黄金首饰,还有家里的钱什么的,还在不在?”
老婆忙去检查自己的黄金首饰和家里的现金存折,发现这些东西一样也不少。也就是说,除了铜镜,她家没有其他任何损失!更让她感到蹊跷的是,家里的大门一直好好地锁着,门上也没有任何撬动的痕迹。
蒋有财也感到疑惑不解,自言自语道:“这事就怪了,小偷是怎么进屋偷走我老婆的铜镜的呢?”
此时,他老婆突然像明白了什么,只见她双手叉腰,冲着蒋有财冷笑道:“蒋有财,你别跟我演戏了,快把我的铜镜交出来!”
见老婆怀疑上了自己,蒋有财真是哭笑不得,他苦着脸说:“老婆,怎么可能是我偷去你的铜镜?我偷你的不就等于偷我自己啊!我俩是夫妻,什么时候分家了?你不会是丢了铜镜,把脑壳弄坏了吧?”
老婆不屑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家里就我们两个人,门窗都好好的,小偷不可能夜里进屋!我的铜镜不见了,你说,不是你偷的是谁偷的?如果硬说是小偷偷的,那这个小偷也是你开门把他放进来的。”
真是一把黄泥抹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蒋有财觉得自己有口也说不清了:“你说我偷了你的铜镜,那我把铜镜放在哪?这么贵重的一面铜镜,肯定放家里了,放家里怎叫偷?”
“你当然不可能放在家里,你有好地方放的。我这就去妖精陈凤那儿,让她把我的铜镜还我。要是不还我,我就和她拼命!”老婆边说边起身去开门,她要到陈凤家去闹个天翻地覆。
这时,天还没大亮,很多人还在睡梦中。蒋有财忙上前阻止:“姑奶奶,你行行好,要闹就在家里闹,别到外面丢人现眼好不好?再说,人家陈凤老实本分,又是个好面子的人,你这样编派人家,还让不让人家活?”
老婆冷笑道:“自己男人死了,勾引人家男人,这叫老实本分好面子?现在,你们又合伙偷了我的铜镜,我再不闹,人家还不笑话我没用!蒋有财,你别拦着我,只要你把偷去的铜镜还给我,你就是和妖精私奔,我以后也不拦你!”说着挣脱蒋有财的拉扯,气势汹汹地冲了出去。
蒋有财气坏了,追了上去,一把揪住老婆,老婆拼命想挣脱,结果被蒋有财撂倒在地上。老婆爬起来继续跑,又被蒋有财拽住撂倒。如此反复了三四次,老婆跑不了,就躺在地上,呼天抢地地哭起来:“你们这对狗男女合伙害我,我不想活了!我不想活了……”
蒋有财气得浑身哆嗦,指着前面的水塘对老婆说:“你想死,这水塘又没盖子,你跳,我保证不拦你!”
老婆绝望地看了看蒋有财,突然从地上爬起来,真的就一头跳进水塘……
蒋有财只是气头上说的话,没想到老婆还真的跳进水塘。老婆不会水,很快就沉了下去。蒋有财顾不上多想,忙跳下去救人。
蒋有财在水里只扎了两个猛子,就找着了人。找着了人,蒋有财就拼着命把人往岸上拖。拖上岸再一细瞧,蒋有财一下就吓昏了过去:明明跳下水塘的是老婆周桂花,他拖上来的却是跛木匠李大发……
竹篮打水
由于出了人命案,很快惊动了警方。警方经过调查,了解事情的全过程,同时排除了与铜镜有关的两条人命他杀的可能。
现在最关键的是:一,谁放火烧草堆的?二,必须找到这面铜镜。已知接触到铜镜的几个人,除了小雄,李大发死了,周桂花死了,蒋有财因老婆投水自尽,悔得撞墙弄得头破血流被送到乡卫生院,现在精神已近崩溃。还有没有人接触到这面铜镜呢?细心的警方终于在蒋有财家发现了他家那落满灰尘的床肚底下,有人爬动的痕迹!蒋有财夫妻没有爬过床肚,很显然,爬到床肚底下的人肯定是为了铜镜而来,警方提取了指纹,经过分析,迅速出击,终于把正准备从家里出逃的穆长胜堵在屋子里。穆长胜企图跳窗逃跑,结果没跑掉,反而把腿摔断了。警方从他身上,搜到了一面铜镜……
穆长胜被抓到后,为了争取坦白从宽,来了个竹筒子倒豆子,很快把一切都招了。
原来,穆长胜的姐姐要他去挖他姐夫埋在涧边老榆树下的铜镜,他没挖着,本来他是无所谓。谁知他姐夫李大发竟怀疑他挖到了,昧下来不给他。穆长胜被冤枉了很是生气。不过,得知这古铜镜值好多万,心里非常后悔。这天夜里,他怎么也睡不着了,心想:我要是得到这铜镜,卖上个几十万,那我后半辈子可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了。只是,姐夫埋下的铜镜我没挖着,那是谁在我之前把它挖走了呢?
穆长胜左思右想后,觉得问题极有可能出在姐夫在茅房偷偷给姐打电话上,那电话肯定被人偷听了。他认为偷听电话的极有可能是蒋有财,或者是他的老婆周桂花。
想到这儿,穆长胜翻身起床,他决定连夜赶到蒋有财家,把铜镜偷到手。当他来到蒋有财家门口,发现进不了门,于是便想出放火烧蒋有财家草堆,引他们出来救火,自己趁机溜进屋,躲到他家床肚底下。果然,如他所愿,蒋有财夫妇出来救火了,而且得知果然是周桂花挖走了他姐夫的铜镜!当他在床肚底下看到周桂花把铜镜藏进衣柜的时候,喜得他心花怒放。他耐心地等蒋有财夫妻睡着后,从床肚底下悄悄爬了出来,从衣柜里偷走那铜镜,然后又悄悄把门带上。本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可穆长胜哪里想到,他放火烧草堆的时候,他姐夫就躲在草堆里,后来又滑到水塘深处淹死了。他哪里想到,第二天早上周桂花发现铜镜没了,怀疑是丈夫偷了,后来竟发展到跳水塘自杀……
坦白完后,穆长胜痛哭流涕道:“我只是贪心,想偷了铜镜卖钱,我姐夫的死,跟我放火烧草堆是有点关系,但绝对不是我有意的!周桂花的死,那更是与我无关。你们可不能把这些罪名都安到我头上啊,请政府给我做主!”
可是,从穆长胜身上搜获的铜镜,稍微有点收藏知识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件赝品,而且还是一件拙劣的赝品。难道李大发、周桂花,还有穆长胜之流,都是财迷心窍,费尽心机就是为了这件不值钱的所谓“古”铜镜?
警方不放过丝毫破绽,找来小雄,让他辨认,小雄看了,忙摇头说不是,因为他捡的那铜巴巴很旧,最多只能卖二十块钱。这块铜巴巴比他的要新,估计能卖三十多块!他还说,他捡的铜巴巴,二十块钱师傅已经给了,他不可能再要别人家的铜巴巴了。听小雄这么说,警方便继续追问穆长胜。
穆长胜虽然百般狡赖,但在事实面前,最后还是低下了头。他用一面不值钱假铜镜换下自己偷来的古铜镜。他把假的带在身上,真的埋在自家院子里。这样,一来如果案发,可以减轻自己的罪行,二来昧下这古铜镜,后半辈子就真的能吃香的喝辣的了。他本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谁知还是让警方识破了他的诡计。更让穆长胜没想到的是,他绞尽脑汁藏下的古铜镜,经专家鉴定,还是赝品,是民国初年的仿品,同样不值几个钱!
这真是贪心作祟,一个个机关算尽,到头来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钱岩)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