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业良民

    范阳平迷上了外语，成天那么“呜噜呜噜”着。工友说这小子整天放洋屁。以后就没人喊他范阳平了，“放洋屁”这个外号响彻了全车间。

    其实上中学的时候范阳平是同学眼里的超级笨蛋，英语考试次次名列“后茅”。名列前茅的是女生文雯。文雯成天那么“呜噜呜噜”着，后来班里有了个歇后语“文雯说话——范阳平（放洋屁）”。不管文雯的想法怎样，反正范阳平挺乐意这个歇后语把自己和“班草”联系在一起。“班草”是男同学在背后给文雯的“封号”，意思是比班花差一个档次，也还差不了多少。

    高中毕业后范阳平进了工厂。范阳平的运气不错，负责操作一台进口设备，每天只要按三下按钮就没事了，机器自己会干活。

    人会犯脾气，机器也会“尥蹶子”。有一天，那台洋机器罢工了，急得范阳平围着它绕了三圈。范阳平的三圈没有那个老外一圈管用，老外只绕了一个圈就把机器修好了。范阳平觉得老外的翻译面熟，他们互相打量了两秒钟后，都笑了。范阳平说，哎呀，你到这儿放……来了。范阳平把“洋屁”两个字咽了下去，因为他忽然觉得当着她说不雅的词真是不雅。

    后来就在一起吃饭，文雯告诉范阳平她在外贸局当翻译，文雯还告诉范阳平那次修机器他们公司出了两万美金。范阳平听了，眼珠子差点儿掉到菜盘里，妈呀，顶我多少年工资啊。范阳平就算计，如果咱们自己修能花多少钱呢。

    过后不久范阳平就开始了“放洋屁”的历程。早上见到工友，他说，姑的毛领。下午下班，他说，姑的伯。工友说有点发昏。

    范阳平的英语功夫小小地露了一回脸。有一拨老外来洽谈合作事宜，到范阳平所在的车间参观，也只是参观，翻译就跟着另外三个老外去了其它车间。老外在范阳平的工位前站了很久，还互相嘀咕。范阳平的耳朵抻成驴耳朵也没听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他想老外如果说的是外国方言那就没辙了——他哪儿知道他们说的是德语。忽然，其中一位老外不安起来，东瞅西瞅，满脸窘迫。老外连比带划，陪同还是不明白。范阳平斗胆冲老外用英语说，要帮忙吗？老外赶紧说，也四。范阳平全听明白了，赶紧把老外带走了。五分钟后，老外返回，一脸轻松的表情。后来工友打探，你都跟老外说啥了？范阳平一脸神秘地问，你们真的想知道？大家点头。范阳平“扑哧”一乐说，老外想尿。

    第一次成功地和老外用英语交流后，让范阳平成了“神经病”。范阳平的抽屉里出现了方便面的包装，出现了《小学生英语报》，还出现了其它一些印着洋文的纸片儿。工友说，好好干你的活儿吧，你放心，老外不会再来问你厕所在哪儿了。范阳平一本正经地说，2008快到了，咱们也该学学了。然后又对大家说了一通洋话。工友们一哄而散，说，这小子着了魔，满嘴洋屁。

    半年后范阳平让下至工友上至总经理震惊了一次。范阳平把进口设备的说明书翻译成了中文，尽管翻译得还不太规范，但是比那张沿用已久的操作指南可强多了。需要指出的是，在范阳平这些成绩的背后，“班草”文雯作为范阳平的业余辅导老师，功不可没。

    范阳平被视为公司的稀有动物得到了保护，他被调到了设备部，专门负责全公司进口设备的技术维护。换了一个新环境，范阳平劲头更足，很快资料室的外文资料就不够用了。在公司领导的支持下，范阳平去了趟北京，采购有关外文资料。范阳平还邀请了一位专家前去作指导。专家不是别人，是“班草”。有了那些资料，范阳平如虎添翼，两年后成了某种专业进口设备方面的专家。

    一个青工刻苦学英语的事迹成了全市青年学科学、学技术的榜样。团市委还为范阳平组织了一次交流会。会上有人问学习英语的最大收获是什么，范阳平想了想说，媳妇儿。

    后来范阳平的同学中出现了一条传言：你知道吗，“前茅”和“后茅”搞到一起了。

    这不是一条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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